29. Station
「噠噠噠……..」
「碰碰～～～」
「前………..左方三……………..支援……….那……..」
「是…………」
恍惚的槍聲、喊聲和撞擊聲從前面不遠的街角傳來，四周的『他們』也不得不再注意安靜的我們，一律往那個方向呆滯的走去。
「光…..『他們』………沒注意到我們呢。」關琉平以非常細微的聲音說著。現在他和我正待在一輛卡車的車斗上，偷偷望著四周還算稀疏的『他們』，一邊稍作休息。連續以這種狀態走了幾條街，雖說是有強大意志力支撐著我，但那不會疲累的身體似乎也終於感到何謂遲鈍了。
「嗯….還不能、掉以輕心。」我回道，喝了一口補充能量的水。
警察廳的經歷讓我認識到，人類築起的防線，可以是那麼的堅固，但是在意外的面前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不知道前面是如何的光景呢……
………………爸爸。
「琉平，你ok嗎？我們準備走了。」我帶好帽子，拿起自己的劍，抬頭看了一眼惡魔的晴朗天空。
「好了！」
………………來吧！
…………………終點在等我們！
我用盡全力朝四周是釋放無數的『信號』，在極端吵雜的背景波動中跳下車來，然後協助琉平輕輕的落在地上。「前方……..快兩百公尺就是了！」牽起他的手，我踏出無聲的第一步。
前方傳來的聲響
「噠噠～～噠噠噠噠～～～轟！！」
…………….是爆炸聲………
「前面！很好！」
「九個……..」
「噠噠～」
………………..嗯……….不是意外、應該是……手榴彈一類的東西？
「reload………..」
「準備關……….等待下一梯次……..開……」
……………………再命令著什麼呢………？
此時琉平輕輕晃了一下我的手，我一怔，這才發現自己因為太過專注傾聽前方的聲音而不知不覺停下腳步，幸而琉平提醒我。
………….嗯…….別擔心。
我們開始繼續向前走，刻意挑相對較少阻礙的人行道前進。同時間，我開始注意到，路上慘綠綠、晃來晃去的『他們』，有些已經開始出現暗紅色的大塊屍斑，有些甚至正在腐爛，露出底下黑色的腐肉、和枯黃的骨骼。
……………….若我還是個正常的女生……….大概……….
………………….大概會尖叫吧…………….呵呵。
……………………但……….我不是了。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光…………
途中，我們經過一小群大概十幾隻的『他們』，正蹲伏在地上圍成一圈啃食著什麼東西。我沒有什麼感覺，但琉平的臉上卻出現噁心的神色，用他空出的手遮住口鼻。
……….是氣味！我聞不到.........！
…………..琉平、忍一下！
我朝他眨眨眼，將他拉到我身後遠離『他們』。琉平臉色發青，艱難的忍著，我大概能猜到昨天吃下的麵線在他胃中激盪翻攪。
……………………不要吐…………
他向我搖著頭，眼睛出現些許血絲。
……………………….琉平…………！
「嘔啊……….！」他終於忍不住了，發出一聲沉悶的喉音，肚子裡的東西沿著食道翻滾上來。接著，又被他硬生生吞回去，臉色也變得無比慘白。
…………………..啊！
……………………聲音！
「吼嗚？」幾隻蹲著的『他們』，和附近徘徊的『他們』紛紛轉過頭來瞪著我們的方向！甚至有的邁出虛軟的腳步，沉陰陰地靠近。
……………………..糟了！
我一點也不怪琉平。在這種世界，普通人能夠做到這樣，已經非常了不起。但我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我右手持劍，左手把滿臉愧疚神色的琉平直接抓起背在背上。「沒關係！我保護你！」我輕喊著，慢慢向後退，握著劍直瞪著『他們』，意識裡不斷釋放著驅逐的『信號』。
……………..不准靠近！
………………你們通通給我退下！！！
可是，『他們』似乎是一旦被聲音吸引，就很難平息，尤其數量如果過多。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種現象是因為『信號』的互相共鳴效應，但………..但是現在的我就是沒有心思去質疑為什麼了。
……………………………！！！
正當我舉起劍，準備往最靠近我們的『他們』頭上砸去，並不顧一切的衝出包圍之時，街角處傳來非常大的聲響！
「轟！！」
「前方已清除！Delta隊速接平民！」
「噠噠噠噠噠～～～」
…………呃……………
接著，我們身邊所有的『他們』身形接是一頓，紛紛把頭已不可思議的角度紐向聲源處，踏著扭曲的步伐而去。危機……..也暫時解除！
「！」
…………………大好機會！原來………..我們已經這麼近了！
…………………..不可以退縮！光！
「琉平，我們衝！抓好！」「咦？」
就在『他們』堆中直接輕聲說起話來，琉平愣了一下，一時間沒能了解我的意思。我吹了口氣，看了眼周遭被槍聲吸引的『他們』，將劍插回腰上雙手反抱著琉平，直接往街角衝去！
………………..快到了！
………………….爸爸！！
好快，真的好快。這是我這些天以來，跑過最快的一次，歸心似箭。
呼嘯的風聲中，我抬頭就見到小學那半敞開，掛有鐵絲網的鐵門，荷槍實彈的自衛隊士兵組成堅實的防線，守住那缺口，幾名制服裝備不一樣的隊員正掩護著一小列難民快速進入那缺口。槍聲四處響起，伴隨口令和偶爾的爆炸閃光，這裡是人類反擊之地，門口被清出的小塊空地內，沒有站的起的『他們』。
我就這麼揹著琉平一直跑、一直跑、跑向那缺口。再也顧不上我們的形象是何等怪異。
「隊長！三點鐘方向，二平民已確認」
「證實！Beta隊進行掩護、Delta隊負責接收。」
「收到。」
……………..他們、注意到我們了！
我看著開始迅速行動的士兵們，心中感到一陣輕鬆。「光…..加油！！」琉平在我背上也喊著，聲音裡充滿希望。
…………….沒問題的。
一個小隊的士兵們進入那片空地中，正準備以相同的方式迎接我和琉平。沒想到這時候，竟有不識相的三隻『他們』晃到我和士兵們的中間，擋在道路上。
……………….啊！？
「Delta隊準備清除障礙！」
「否定！會誤傷平民！」
他們在這一瞬間似乎起了矛盾，幾名士兵將步槍瞄準搖搖晃晃的『他們』，但卻遲疑不開火，因為那也是我們的方向！
………………..
正當我打算再度抽出劍直接打倒那幾隻的一刻，那隊士兵中有兩個人大喊一聲衝了上來，用槍口上的刺刀狠狠往兩隻『他們』的腦袋扎下去，黑血隨之激噴而出！第三隻『他們』扭頭一瞪，接著就被其中一人以腳用力踹向一邊滾去。
……………………耶？
「兩位快來！」道路瞬間淨空，我點點頭揹著琉平往那群人中間衝去。他們也立刻做出反應，架槍的架槍，丟彈的丟彈，將門口空地又擴大一圈。
「咿呀～～～～」
我叫了起來，像跑百米衝刺一樣直接飛奔進鐵門的缺口，接著再也支撐不住，與琉平雙雙滾倒在地上，向前滾了好些距離。
「已接收！Belta隊回撤！」
「收到！已全速撤離！」
「關門！消音武器鎮壓！」
「遵命！」
……………………
………………………………..
「光…..呼……呼…………我們、安全了呢………….哈…….」琉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趴在我身旁。「剛剛……對不起……….」
「不………你幫了我們兩人。」我雖然不需要喘氣，但是在這有許多人類的地方還是得裝模作樣，於是我也重重呼吸著回答：「謝謝你………」
「兩位辛苦了。請如容我們替兩位做簡單的檢查。」戴著頭盔、軍官打扮的男子站到我們倆身前，冷靜的說著：「還請兩位配合。」
「呃………」
…………嗯………….還是………來了呢………….
…………..又是一道關卡…………..
……………..爸爸………..請保佑女兒………………不肖的女兒………..
「好……好的。」不知道我的樣子在對方眼中是不是一個靠著腎上腺素作用，揹著男伴不顧一切跑來此處，此時正無力在地上拼命喘氣的蒼白少女……..總而言之，他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就向旁邊招招手，幾名男女隊員立刻走來，扶起琉平。
我故作踉蹌的自己站起，轉頭看著琉平。他的眼神充滿緊張，我知道我也是，不過我輕輕眨眨眼，對他說道：「別擔心，沒問題的…..」他點點頭，轉過身隨著男隊員走向一邊的小帳棚。我呼了一口氣，在軍官男子的注視之下跟隨態度親切、與先前女警差很多的女隊員走進另一座帳篷。
…………………………………..
「小姐，妳沒有被咬傷吧？」她細聲問著，我理所當然回答：「我沒有。」
「嗯…......」她點點頭，在我身上掃視，然後在我沒反應過來時握起我的手。「小姐……妳還好吧，妳好白也好冷呢。」語氣開始出現一絲懷疑，我意識深處一跳，瞬間想到最壞的可能性。
………………我……………
……………………我是………………..
「那個……….不好意思，能不能請妳將襯衫脫下，這裡沒有男人，不用擔心。」女隊員試圖安撫我，但我大概知道她已經做好所有可能的準備。「好………」
我解開扣子，讓白襯衫隨曲線滑落，然後又在她的要求下將染血的小胸衣脫下，露出大致上白淨、部分沾有紅色的上半身。
………………..
她的注視讓我渾身躁熱起來，忍不住閉上眼，將頭轉向一邊。
………………………真的沒有咬傷。
「嗯………好奇怪吶………..」她說著，繞到我背後檢查。就在我覺得她是不是要叫我連短褲和襪子也一起脫掉的時候，她的呼叫器突然傳來call-in的聲音。
「小姐、請等我一下。」女隊員站到帳篷的角落，拿起呼叫器與對方詢問交談起來。隨著時間過去，我能發現她臉上表情似乎變得很奇怪，看著我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懷疑變成現在的茫然。
「小姐，妳沒有問題，可以把衣服穿上了，謝謝妳。」她放下呼叫器親切的對我說道，向我點點頭。「辛苦妳了，完後自己出帳篷便可。」她將小毛巾留在一邊桌子上，便快速走出帳篷，剩我一個人有些呆愣的呆在原地。
……………………….我……………沒問題？
………………………….不用繼續檢查…………..？
……………………………..我變成……….真的人類了嗎…..？
………………………………….心明明還是死寂…………
………………………………………嗯………
我套上自己染血的衣物，將扣子一顆顆扣好，盯著帳篷出口發起呆來。
這一天，也是好刺激、好離奇。
……………………….呼叫器那端的人………………..是誰呢…………..
…………………………..難道那人知道……………我的真實情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