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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P

灰燼

作者:Archer│2012-03-18 09:36:31│巴幣:2│人氣:364
灰燼——

以及和這種說法非常貼切的慘狀。

破壞得異常徹底,以至於無法判斷出破壞者的真正意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風暴撕碎了一樣,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痕跡。

當然,這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為造成的。因為在這地下蓄水槽中原本便不可能遭到風暴的直接襲擊。Caster的工房所遭受的破壞,只可能是對軍寶具,也或許是對城寶具的巨大威力所造成的。

「天吶……這也太過分了……!!」

目睹了眼前慘狀的雨生龍之介不禁流下了惋惜的淚水,慟哭了起來。他那看起來讓人不禁有些於心不忍的痛苦樣子,也許任誰看了都會對他產生同情吧。當然,前提是對這個人毫不瞭解的情況下。

一直到昨夜為止,為了追捕充滿誘惑的獵物而忙碌著的龍之介與Caster,今天黎明得意洋洋地回到作為自己基地的工房之時,卻看到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我們為之付出了無數心血才創造出來的藝術品啊……太過分了!這、這、這怎麼可能是人類幹得出來的事情?」

龍之介的肩膀不停的顫抖著抽泣起來,Caster輕輕抱住龍之介溫暖地安慰他道。

「龍之介。你對於人類隱藏於靈魂最深處的真正醜惡還沒有理解,所以你的悲傷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要知道,龍之介,真正能夠理解美與和諧的(--!),只是人類之中非常少的一部分人。而更多的俗人,在他們接觸到帶有藝術性的聖物時,都會因為嫉妒心的驅使而獸性大發。對於這些傢伙來說,美麗的事物只是破壞的對象罷了。」

對於Caster來說,自己的居所被毀心中自然也會充滿憤怒。但是,他卻不得不平靜地接受面前所發生的這一事實。畢竟他曾經也是統帥一國之軍隊的元帥。對於昨夜能夠將自己留守的妖魔全部殲滅,並將工房破壞到如此之程度的襲擊者,他的戰略直覺告訴自己,與這個對手正面交鋒是非常危險的。

龍之介昨天晚上沒有留在這裡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想到這一點,Caster憤怒的情緒多少也能夠得到一點緩和。

「你要知道,我們藝術的創造經常會被愚昧的傢伙們毀掉……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們不能對創造出來的東西有太深的感情。被創造出來的作品,總有一天都要去面對被毀滅的命運。所以對作為創造者的我們來說,應該享受的只有創造過程中的喜悅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即便被毀壞了,只要再創造出來就好了?」

「正是如此!龍之介,你這種敏銳的理解能力實在是你最大的優點!」

被爽朗地笑著的Caster開導之後,龍之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深深地歎了口氣環視了一下周圍嘟囔道。

「因為我們太過於追求自己的快樂——難道,是受到了天譴嗎?」

聽到龍之介的話——Caster的態度忽然一變。

用力地抓住龍之介的雙肩,把他轉向自己。然後雙眸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注視著龍之介的表情說道。

「我只說一次,龍之介……神是絕對不會懲罰人類的。神祇是在玩弄人類罷了。」

青須的眼睛裡好似燃燒起來一樣,但是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任何的表情。這與他以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激動的情緒,簡直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主、主人?」

「曾經,我做過恐怕是這個世界上能夠做到的最惡毒、最嚴重的瀆神行為。龍之介,你所做的這點邪惡和我相比簡直如同兒戲。

但是不管我如何殺生也好,如何的褻瀆也罷,我的身上都沒有受到任何神的懲罰——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我已經在追求邪惡的道路上前進了八年。數以千計的幼童的哀嚎與悲鳴,全部消失在虛無的陰暗之中了!」

「……」

「結果,最後消滅我的並不是神,而是和我一樣擁有無窮慾望的人類。教會與國王認定我有罪將我抓起來並處決,只不過是看中了我的財富與領土,想要將其佔為己有而設下的奸計罷了……

他們的行為與其說是為了制裁我的邪惡,不如說是為了赤裸裸的掠奪!」

就在這個時候,龍之介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無意中碰到了這個可怕惡魔的逆鱗——但是在雨生龍之介的心中所湧出的感情卻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無邊的寂寞和痛楚。

與Caster善辯的口才比起來,他臉上那好似失去了一切重要東西的表情,更加讓龍之介深切的理解到,這個偉大的狂人深藏在內心深處的不為人知的深刻悲慟。

「但是,主人……即便如此,依然是有神的存在的吧?」

聽到龍之介靜靜的低語,Caster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細的注視著這個純樸而忠誠的Master的表情。

「……為什麼,龍之介?沒有任何信仰,也不知道奇跡存在的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因為,這個世界似乎到處都只有無聊……所以我不停的探尋,但是越探尋,就越是發現很多有趣而奇怪的事情。」

龍之一邊這樣說著,一邊似乎要將天地之間的一切都抱在懷裡一樣張開雙手。

「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這樣想著。這個充滿了如此之多的愉快的世界,對於我們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奢侈了。只要稍微換一個角度思考便會發現,這其中充滿了無數的伏筆。要追求真正的快樂的話,我想沒有什麼比戰勝這世界更加能令人興奮的事了。

一定是有什麼人在編寫。編寫這個世界的腳本。一定有人在編寫這本登場人物多達五十億的長篇小說……這個人,恐怕,就可以稱呼他為神了吧。」

Caster無言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著龍之介的話一樣,茫然地注視著虛空。過了一會,Caster再次望向自己的Master,低聲而嚴肅地問道。

「——那麼,龍之介。到底你認為神,是愛著人類的嗎?」

「那當然,是發自內心的愛。」

毫不猶豫,殺人狂開朗地答道。

「能夠將這個世界的劇本幾千幾萬年都不停頓地一直寫下去的神,一定非常熱愛人類吧。

嗯,我想神一定是在很努力地編寫著吧。同時自己也沉浸在創作自己作品的喜悅之中。被自己作品中的愛與勇氣所感動,同時也會在悲傷的地方落淚,也會對其中的恐怖與絕望而驚懼。」

似乎為了確認一下自己所說的內容而停頓下來的龍之介,繼續又追加了新的結論說道。

「神在喜歡勇氣與希望等等人間讚歌的同時,也喜歡血沫飛濺的悲鳴與絕望。否則的話……生命的讚歌,斷然不會有如此鮮艷的色彩。

所以,主人。這個世界上一定充滿了神之愛。」

Caster似乎在一幅聖畫之前祈禱的虔誠信徒一般,安靜嚴肅地聆聽著龍之介的話語。接著,他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滿溢著幸福的表情。

「現如今這個時代,民眾都已經失去信心,政府也早已捨棄了神意,我原以為這是即將滅亡的世界……但是在這種時候,還能有您這樣新興的教徒出現,真是令我心服口服。龍之介,我的Master呦!」

「哎呀,哪裡哪裡。你這麼說我會不好意思的。」

雖然不明就裡,但是至少知道Caster是在稱讚自己,龍之介不好意思地推辭道。

「但是——如果從您的宗教觀來看,我所做的褻瀆神靈的行為,只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了。」

「不是的。您所做的一切可以稱得上是一流的表演。主人您那漂亮的逗哏一定會深得神靈的喜愛,同時神靈也會很高興地為您做捧哏吧。」

聽到龍之介的話,「青須」似乎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捧腹大笑起來。

「瀆神也好!禮讚也罷!在你看來都是同樣的對神的崇拜是嗎?啊,龍之介!你這個人還真是有非常深刻的哲學思想呢。

把世界上無數的人類都當成玩具一樣玩弄著的神,自己本身也只是個逗笑的角色麼……原來如此!那麼對於這種惡趣味也可以理解。」

哈哈笑了一陣之後,Caster的雙眸中再次放出淒涼的神色。就好似為藝術而狂亂的人,為抵達狂亂的高潮之前的情緒一樣。

「很好。那麼就用更加色彩鮮明的絕望與慟哭,給神庭染上艷麗的顏色吧。我要讓天上的那些神靈扮演者知道,並不是只有他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娛樂。」

「您又有什麼絕妙的注意了嗎?主人!」

望著顯露出前所未有的興奮的「青須」,龍之介也多少顯出一些期待的神情。

「既然已經決定了,我們就舉行一次慶祝會吧。龍之介,今天的宴會就特別一點,由你主張的新信仰拉開序幕。」

「瞭解。我一定會盡自己的所能,做到最COOL的!」

今夜,龍之介和Caster的「收穫」總共有五人。被帶到一片陰暗、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孩子們,全部都無聲地顫抖著依偎在一起,注視著面前這兩個人瘋狂的表演。

在這兩名被詛咒的求道者的新信仰面前,這些無辜的孩子們的靈魂,已經完全見不到一絲救贖的光芒。



—95:28:46

無意間向窗外望了一眼,發現外面已經是黎明時分了。

望著漸漸升起的朝陽,衛宮切嗣沒有任何感慨,繼續進行著情報的整理工作。

三天前與舞彌見面的新都站前的賓館,現在正作為隱蔽據點之一而使用著。首先停止了旅館房間的一切服務,然後在房間內的牆上貼滿了冬木市全域的空白地圖,接著在地圖上面將各個地點的情報無一遺漏地坐上標籤和記號。

幾天以來的搜索路線和時間,使魔發來的信息,靈脈的變動。竊聽警察無線電台獲得的失蹤人口的信息,盤查點的位置……將夜間發生在冬木市的事件,事無鉅細全部都表示出來的圖標,呈現出一片陷入混沌狀態的馬賽克模樣。

衛宮切嗣的右手一邊默默地繼續進行著標示工作,左手一邊無意識地將搜索時順路買回來的營養補給——快餐漢堡機械性地往嘴裡塞,然後反覆咀嚼起來。對於在好似宮廷料理一般的艾因茲貝倫家的餐桌上進餐了九年,並早已厭倦的衛宮切嗣來說,這種充滿殺戮感的快餐更適合他的口味。不管怎麼說,能夠在不打斷自己工作與思考的前提下把飯吃完是比什麼都好的事情。

地圖上的記號全部做完之後,切嗣整理了一下整體的內容,重新判斷起聖盃戰爭的動向。

Archer——遠阪邸沒有動靜。自從第一天擊敗Assassin之後,時臣便好像冬眠的熊一樣閉門不出了,讓人捉摸不透的沉默。

Berserker——進入間桐邸的好像Master的人影,雖然派出使魔作過多次的確認,看起來毫無防備隨時可以襲擊的樣子,但是 Berserker那謎一樣的特殊能力可以與擁有超強寶具的Archer相抗衡。為了在某種程度上牽制遠阪,現在是否應該放任Berserker不管呢。

Lancer——代替了受了重傷的羅德.艾盧美羅伊,他的未婚妻索拉烏.娜澤萊.索非亞莉開始了行動。恐怕現在控制Lancer的就是她吧。到底是通過《偽臣之書》而暫時代替Master的職責還是搶奪了令咒而與Lancer再次締結了契約呢……如果是前者的話,即便幹掉索拉烏也無法切斷 Lancer的魔力供給,無法使Lancer不能戰鬥。那麼這樣的話,到底應不應該向索拉烏出手,看來現在還需要繼續觀察。

Caster——昨夜市內又有數名兒童失蹤。看來他對監督發佈的通緝絲毫沒有在意,依然肆無忌憚的繼續著自己慘無人道的勾當。

Rider——絲毫沒有頭緒。總是和Master一起依靠飛行寶具進行移動所以很難追蹤。從外表看來非常豪放但卻沒有絲毫的破綻,是個強大的對手。

關於Rider和Archer的信息,目前在艾因茲貝倫城內療傷的久宇舞彌剛剛醒來,愛麗絲菲爾剛才通過電話已經將大部分的情況轉達過了。

據說事情向著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結果沒有辦法的Rider只好使用寶具將Assassin消滅。

Rider使用的被稱為「王之軍勢」的寶具很令人在意。但是切嗣更加在意的是Assassin的下場。

雖說是可以無限增值的Servant,但究竟其中又有什麼玄機呢?而且,昨夜襲擊艾因茨貝倫城的Assassin軍隊,一定是動員了其全部的戰鬥力。如果不是的話,單兵作戰能力低下的他們便無法構成人海戰術了。這次的事件與上次發生在遠阪邸的鬧劇可完全不一樣,這次也許可以認為Assassin已經被完全消滅了吧。

那麼——他們的Master呢?

切嗣深深地歎了口氣,點著了今天的第一根香煙。最後,留有懸念的還是這個部分。

言峰綺禮。存在於第四次聖盃戰爭中最大的「異端」——

對於切嗣來說,這個男人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而參加這次戰爭,他還完全理解不了。

在倉庫街的混戰中發現Assassin的時候,切嗣便已經意識到Assassin的Master是遠阪時臣的傀儡,只負責做斥候的任務。但是在這之後的言峰綺禮,卻連續作出了許多讓他無法理解的行動。

在冬木凱悅大廈襲擊凱奈斯的時候,埋伏在中央大廈建築現場的言峰綺禮——

在艾因茲貝倫的圍城戰中,從完全相反的方向潛入城內的言峰綺禮——

不管從哪件事情上來看,只有假設他的目標是衛宮切嗣,這一切才說得通。

先是表演了一場假裝退出的鬧劇,然後一邊逃往冬木教會尋求庇護,一邊繼續派遣出大量Assassin進行諜報活動。為了使這戰術更加完美,綺禮明明應該一直躲在冬木教會之中一步都不出來。但是他現在的行動卻完全暴露了自己。

原本隱藏在愛麗絲菲爾與Saber的掩護之下的衛宮切嗣,只有在與羅德.艾盧美羅伊陣營對陣之時才暴露出來,所以直到前天為止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算遠阪的情報網實現察覺到了是切嗣在暗中進行著活動,但是也不至於就此推測出切嗣才是Saber的真正契約者。而且排除這些,從整體的戰局上來看,以切嗣為追擊目標又有什麼意圖呢?

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毫無理由的私人恩怨,但是這種可能性卻是非常低的。在已經調查過的所有言峰綺禮的經歷之中,幾乎沒有任何與衛宮切嗣有交集的地方。就算是曾經被切嗣暗殺過的魔術師以及推測的相關犧牲者中,也沒有與言峰綺禮認識的朋友和親戚。

總之,可以肯定地說——即便失去了Assassin,言峰綺禮也一定會站在衛宮切嗣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不管這個男人的行為準則是什麼也好,都已經超出了聖盃戰爭的範疇。即便失去了Servant之後,他也不會老老實實的退出。

一邊無奈的思考著,切嗣一邊歎息著呼出一口紫色的香煙。

一想起有關言峰綺禮的事情,自己就好像被囚禁於無底的黑暗之中,只能感覺到一陣陣的恐懼。

切嗣的戰術是自始至終都在「打亂對手的內心」。敵人準備進攻哪裡,敵人的目標是什麼,只要能夠事先看破對手的行動,自己就能發現對方的死角與弱點。而且,作為一名魔術師一般都擁有高於普通人的「目的意識」。正因為如此,切嗣才能在「狩獵」之中從不失手。

而現在。像言峰綺禮這樣「表面也好內在也好都完全無法捉摸」的敵人,正是切嗣最大的威脅。而且在這樣的強敵面前。現在的切嗣卻束手無策。

簡直就好像能夠讀懂自己的思想一樣,看穿了自己所有行動的追蹤者。切嗣這次沒有站在狩獵者的位置而是站在了獵物的位置上。這就是唯一意想不到的要素——

「……你,究竟是什麼人?」

終於,在切嗣的口中無意識的嘟囔道。越是思考有關言峰綺禮的問題,想要的答案就離自己越遠。結果只能變得更加焦躁起來。

究竟這種追殺有什麼有趣的地方。看來今後還要冒著隨時受到意料不到的奇襲的危險繼續戰鬥了。

切嗣在附近的城鎮租了一間車庫,並在其中隱藏了一輛可以使用遠距離遙控裝置操縱的改良過的油罐車。這被城市游擊隊稱為「廉價巡航導彈」的平民武器,本來是準備在遭到間桐或遠阪的圍城戰時使用的王牌。如果用這個撞向言峰綺禮潛伏的冬木教會的話,就算是那個代行者恐怕也捱不住吧……

「……混蛋,適可而止吧……」

切嗣一邊提醒著自己,一邊胡亂的把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

現在自己面前必須優先消滅的敵人還有很多。自己必須獲得勝利的是聖盃戰爭。而從聖盃戰爭的觀點看來,言峰綺禮不過是一名戰敗的Master而已。就算不知道他襲擊自己的目的,拘泥於這個問題而忽略了重要的戰鬥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陷於焦躁之中的切嗣會失去冷靜的判斷能力,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必須要重新調整一下心情了。

距離上次睡眠大概已經過了七十個小時。雖然在安非他明(amphetamine)的藥效下並不覺得有多困,但疲勞感卻在實實在在的積累著,使自己的注意力與集中力都變得遲鈍起來。

距離今天白天與舞彌的會合多少還有一點時間,就趁這點時間來消解一下疲勞感吧。

衛宮切嗣把自己看作是一台自動運轉的機械裝置。所以對自己的身體健康完全沒有任何的顧慮。他對於自己身體健康方面的管理和整理自己數量眾多的武器是一樣的。只是維持身體一直能夠處在一個可以完全發揮全部能力的工作狀態之上而已。

切嗣上完廁所之後就在床上躺下,然後使用自我催眠的咒文將自己的意識分散開來。這就是能夠將精神上的壓力一併清除的野蠻方法——精神的解體清掃。

雖然自我催眠術並不是什麼高級魔術,但是在釋放的時候會使自己產生一定的自我意識缺失和斷層,所以很多人都不願意使用這種魔術。不過對於衛宮切嗣來說,只要是最有效率的休息方法就是最好的,所以他非常頻繁的使用這種方式。

大概在兩個小時之後,原本消散的意識便會恢復,被催眠者也會自然的醒來。但是在這段時間之中,被催眠者的肉體則處於完全無意識的行屍走肉狀態,現在在這個隱蔽的地方使用應該是安全的。

放鬆下來的切嗣,將仇敵的樣子從意識中清除了之後,陷入了深層的睡眠之中。

窗外的街道,迎著朝陽開始了新的一天。



—91:40:34

「看起來你今天的心情也相當不錯呢。Archer」

和往常一樣好像在自己家裡一般,隨意地坐在言峰綺禮私室之中的金光閃閃的Servant,不知什麼原因從早上開始便一直帶著一臉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一般情況下,當一個人面帶笑容的時候往往會感染他身邊的人,使周圍的氣氛變得緩和起來,但不巧的是綺禮偏偏不是那種喜歡看到別人笑容的性格,更何況面前的這位英雄王臉上的笑容只能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安的事情。

「雖然還沒有看到聖盃的樣子——就算聖盃是個不值一文的破玩意也好,我都不在意了。因為我找到了除此之外更有意思的東西。」

「哦……真是叫人感到意外呢。您不是曾經嘲笑過這個世界上只有贗品和醜惡麼?」

「這一點沒有變。但是,我倒是有興趣一直看完這場聖盃戰爭的最後結局。」

也許,昨天晚上在艾因茲貝倫城的中庭之中舉辦的奇妙酒宴,使Archer的心境產生了什麼變化吧。但是綺禮也看到了部分的過程,現在回憶起來——難道是因為Rider嗎?或者是因為與Saber的問答麼?

「我這個人,喜歡高傲的對手。不拘泥於自身能力的卑微而胸懷大志之人。每當見到這樣的對手之時我都會非常愉快。」

望著帶著一臉不解表情的綺禮,Archer悠然的搖晃著裝著紅酒的酒杯繼續說道。

「不過傲慢分為兩種。一種是能力過於低下,還有一種是志向異常遠大的。前者顯得非常愚蠢,後者是難得一見的珍貴種類。」

「不管怎麼說,也只是愚蠢而已吧?」

「和凡俗的賢明比起來,這種稀有的愚蠢更顯得難能可貴吧?雖然生為人類,但是卻胸懷遠大到以人類之力無法達到的理想,於是為了實現這一理想只能捨棄作為人類的身份——我無論看到多少次都百看不厭呢,這種人的悲哀與絕望。」

Archer說完,似乎像慶祝什麼一樣舉起酒杯,然後優雅地將裡面的紅酒一飲而盡。即便他表現得如何豪放,這名英靈都完全無法給人留下一點貪慾的印象。也許這也是他作為王者的風範吧。

「綺禮,話說回來,你今天也是很難得的心情舒暢呢。」

「只是安心而已。我終於從繁重的負擔之中解脫出來了。」

原本刻在綺禮右手上的令咒已經消失不見了。在昨夜艾因茲貝倫城的戰鬥之中,他的Servant-Assassin已經被全部消滅了。

綺禮已經完全喪失了作為Master的權限。雖然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說,現在他才真正的從作為Master的責任與義務中解脫了出來。現在寄住在教會的綺禮才終於算是名正言順了。

「消失的令咒現在去了哪裡?那畢竟是魔力實體化的存在,總不會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吧?」

「從理論上講,應該是回到了聖盃那裡。令咒本身就是聖盃賜予的東西。因為失去了Servant而失去作為Master資格的人,令咒應該被聖盃回收回去。然而,假如出現了失去了Master而解除契約的Servant的話,聖盃便會將之前回收的未使用的令咒重新分配給新的契約者。」

分配給七名Master二十一個刻印的令咒,一旦使用過一次之後便會消失,而最終沒有消費掉的令咒便會集中到監督的手裡委託保管。

「那麼也就是說,隨著戰況的展開有可能出現新的Master?」

面前的這位英雄王,應該不會對與自己的慾望無關的事情懷有這麼濃厚的興趣。

雖然覺得吉爾伽美什的問題多少有些不太正常,但綺禮還是繼續作了更進一步的說明。

「是的。但是作為被聖盃選中的人選,並不是可以隨便決定的。所以在尋找新的Master的時候,聖盃還是會優先考慮那些以前被選中的可以成為Master的人。

特別是『創始御三家』的Master們更加特殊。即便失去了Servant也好,只要在那段時間還有其他未簽訂契約的Servant存在,他們便可以在不失去令咒的情況下繼續行使自己Master的權利。似乎在過去也發生過幾次類似的事情。」

「——」

在一直默默的聽著自己說明的吉爾伽美什眼中,綺禮察覺到一陣令人不安的壓力,不由得停了下來。

「怎麼了?繼續說下去,綺禮。」

「……總之,在戰鬥中失去Servant的Master會得到教會的保護,這也是原因之一。當有其他的Master的空位出現時,他們會有很大的概率再次獲得『剩餘』的令咒。正因為如此,聖盃戰爭的參加者對於敵對Master所採取的手段並不是使其失去戰鬥力,而是直接殺掉。這也是為了保證將來不會留有後患的一種措施。」

「哼哼。」

吉爾伽美什似乎很愉快的樣子冷笑了一聲,然後往杯中重新倒滿葡萄酒。

「那這麼說來——綺禮,你不是有很大的機會再次獲得令咒嗎?」

聽到英雄王的話,這次綺禮冷笑了一聲。

「那時不可能的!我參加聖盃戰爭的目的就和我的恩師時臣所說的一樣——作為遠阪陣營的援助,而現在我的任務已經全部結束了。Assassin的調查已經全部完成,時臣老師也已經針對所有的Master和他們的Servant制定了必勝的戰略。現在我已經完全沒有再次出場的必要了。」

「要我說,我對於這個時臣的計劃很有懷疑。那個傢伙完全沒有獲得聖盃的能力。」

「你對於自己的Master還真是口無遮攔。」

吉爾伽美什用深紅色的瞳孔注視著失聲發笑的綺禮。

「綺禮,似乎你對於我和時臣的主從關係有很大的誤解呢。

時臣是以臣子對君王之禮對我,同時將魔力作為貢品獻上。因為這種契約我才答應聽從他的召喚。不要把我和其他如走狗一般的Servant相提並論。」

「那麼,你對於令咒的命令怎麼辦?」

「我才不在意……那不過是臣子盡到了作為臣子的義務的話,偶爾君王也會聽取他的進諫而已。」

綺禮不禁苦笑起來。

如果吉爾伽美什知道這個聖盃戰爭的真正目的的話……與時臣的契約關係恐怕就會有破綻了吧。當然,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擁有令咒的時臣一定會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現在可是圍繞著Caster的首級展開爭奪的狀態,最後出手作決定性一擊的人——Archer應該是你啊。現在你可沒有這麼悠閒慢吞吞地品酒的時間。」

「就憑時臣那磨磨蹭蹭的做法,輪到我出場還早著呢。現在這段時間只能找點別的事幹,來打發無聊——綺禮,剛才你說Assassin已經完成了他所有的任務嗎?」

「啊啊,例行公事嗎?」

綺禮曾經答應吉爾伽美什向他提供Assassin獲得的關於各個Master的動向以及他們想要獲得聖盃的動機來作為他的「娛樂」。於是為了滿足吉爾伽美什的好奇心,綺禮也向Assassin下達了監視的命令。

「啊,那個調查也完成了。昨天晚上應該讓Assassin自己報告的,這樣還能省去說明的時間——」

「不,這樣很好。」

忽然吉爾伽美什打斷了綺禮的話。

「我對那種好像影子一樣的傢伙的話沒興趣。綺禮,這種東西只有聽你說出來才是有意義的情報。」

「……」

綺禮對於面前這個一向難以捉摸的Archer毫無辦法,只能簡短的將自己所掌握的各個Master的情報向對方說一遍。

通過竊聽Master與他們的Servant以及隨從們之間的對話而獲得的情報,可以輕而易舉地推測出其參加聖盃戰爭的目的。

Lancer的Master和Rider的Master對聖盃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而只是為了魔術師的名譽才來參加這場戰鬥尋求勝利。

至於Caster的Master,則根本連什麼是聖盃都不知道。只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殺人快感而來參加這次的聖盃戰爭。

Berserker的Master似乎是為了追求什麼「贖罪」。因為自己的逃跑而導致遠阪家的二女兒成為祭品,現在返回要求釋放人質……作為交換條件,就是要他取回聖盃。似乎他與時臣的妻子葵在過去有過一段故事。恐怕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在其他五名敵對Master之中動機最卑俗凡庸的人。

只有關於Saber的Master的事情——綺禮只能對Archer敷衍了事。

Assassin一直到昨天晚上意外被消滅為止,都沒有找到任何關於衛宮切嗣的情報。只有那個男人,簡直好像從一開始就看穿了Assassin被 Archer幹掉是一場騙局一樣,一直到最後都徹底的隱瞞著自己的秘密。只能說在Assassin如此嚴密的監視之下還能夠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值得讚賞。與其他的Master比起來只有他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而且,就算綺禮真的發現了切嗣的真實意圖,恐怕他也不會把這件事情向Archer匯報吧。

在現在看來還有很多疑點。但即便如此,都絲毫沒有動搖綺禮想要與衛宮切嗣交手的想法。這是與聖盃戰爭無關的綺禮的個人問題,而且他一點也沒有讓他人插手的意思。

於是,綺禮便對Archer說,是艾因茲貝倫家多年的妄執,只是單純的為了使聖盃降臨而參加這次的聖盃戰爭。不過Archer似乎並沒有看穿綺禮心中所想的東西,只是饒有興趣的聽著他的報告。

「——哼,讓他們的希望落空也是不錯的娛樂嘛。」

聽完了其他五人的動機之後,Archer不屑地說道。

「畢竟只是一群雜碎。一個個都沒有什麼有創意的想法。只是為了一些無聊的理由就想要搶奪我的寶物……都是不用商量就應該直接處死的蟊賊罷了。」

聽到Archer這異常自大的話語,綺禮無奈的歎了口氣。

「對於別人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的情報,就只有這些感想嗎?看來我是白折騰了。」

「什麼白折騰了?」

英雄王的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道。

「你在說什麼呀,綺禮。你與Assassin們的努力不是得到了很大的成果嘛。」

似乎感受到對方話語裡有一些諷刺的意味,綺禮盯著Archer道。

「你是在嘲笑我嗎?英雄王。」

「不明白嗎?算了,你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的。因為你是一個只能夠看到自己關心之處的男人啊。」

完全無視綺禮那銳利的目光,Archer悠然的繼續說道。

「——沒有自覺的傢伙們,只是單純地追求著本能的愉悅。就好像那些追逐著血液氣味的野獸一樣。他們內心的這種情緒會直觀地表現在他們的言行之上。

所以,綺禮。當你把你所有聽到、見到、並自己理解之後的事情,通過你自己再次講述出來的時候,已經充分的顯示出你內心的想法。你的語言描述得最為詳細的部分,也就是你最感興趣的部分。

也就是說,觀察一個人的言行,就是瞭解他興趣的最好方式。人類這種玩具,人生這種故事……實在是沒有比這更加有意思的娛樂方式了。」

「……」

綺禮這次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大意了。

本來以為這只是英雄王毫無疑義的消遣而已。但是看來自己的判斷失誤了,對方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探究自己內心的想法。

「首先把那個你故意隱瞞了真相的傢伙去掉。這種下意識的關心只不過是一種執著罷了。現在我要說的是你在無意識之中注意到的人。

那麼,這麼說來在剩下的四個Master之中,你關注最多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綺禮的心中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不安。目前這個話題,最好能夠盡快結束。

對於綺禮的動搖,Archer似乎感到非常滿意,微笑著喝了一口紅酒,然後繼續說道。

「Berserker的Master。叫什麼雁夜?綺禮,你對這個男人的報告實在是非常詳細啊。」

「……因為他的事情比較繁雜。所以需要特別說明的部分也就自然比較多,僅此而已。」

「哼,不對吧?那是因為你對這個男人的事情比較在意,所以對Assassin下達了『把這些複雜的事情都調查清楚』的命令。是在你自己都無意識的情況下,單憑興趣下達的。」

「……」

在Archer不容辯駁的說法面前,綺禮開始對自己的行為檢討起來。

間桐雁夜……自己確實認為這是一個需要特別注意的人物。不但這個人本身對時臣懷有強烈的恨意,作為他Servant的Berserker還擁有能夠奪取他人寶具的神秘能力,對於Archer來說更是剋星中的剋星。

但是如果從威脅程度來看——雁夜與Berserker則絕對派不上前列。

在倉促準備前來參戰的魔術師與狂暴化的Servant。恐怕會是這五組敵人中消亡的最快的一組了吧。甚至都不用使用什麼計謀,只要把戰鬥拖延成持久戰就行了。

只要把他放任不管便會自生自滅。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應該算是很容易對付的敵人。對於這樣的對手還把情況調查得如此仔細——退一步來說,確實是顯得有點不合情理。

「……我承認,這是我判斷上的失誤。」

經過長年的修身養性所培養出來的聖職者的謙卑,綺禮點了點頭道。

「確實,仔細思考一下的話,間桐雁夜不過是一個短命而脆弱的敵人罷了。

從長遠的角度考慮,他並不能構成威脅,沒有關注的價值。我對他給予了過高的評價,所以才會對Archer——你,做了過多的解釋。」

「哼哼,是這樣嗎。」

即使綺禮做出了讓步,Archer那閃爍著鮮紅色光芒的瞳孔之中依然帶著捉摸不透的神色。

「但是綺禮,現在我們假設一下——萬一奇跡與僥倖交織在一起,Berserker和他的Master生存到最後並獲得了聖盃。那個時候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你想過沒有?」

假設,也就是完全虛構的事情的話……

間桐雁夜所追求的最終結局,只是與遠阪時臣的對決。先不說他有多少勝算,假設他最後戰勝了時臣並得到了聖盃。那個時候雁夜將要面對的又是什麼呢?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他自身的陰暗吧。原本是為了幫助葵奪回女兒,現在卻要奪走葵的丈夫的生命。這種矛盾他似乎還沒有察覺,不,與其說是沒有察覺,不如說是因為自己內心的嫉妒與私心而故意欺騙自己,隱瞞了這種感覺。

在最後面對那沾滿了鮮血的勝利之時,間桐雁夜一定會陷入不得不面對自己內心醜惡的窘境吧。

在一旁注視著沉默思考中的綺禮,Archer微笑起來說道。

「我說,綺禮。你有沒有發現,我問你的這個問題的真正意義?」

「……什麼意思?」

Archer的暗示使綺禮變得更加迷惑起來。

自己剛才的思考,難道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嗎……

「告訴我吧,Archer。假設間桐雁夜取得最終勝利,究竟有什麼意義?」

「沒有,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喂喂,你別做出這麼一副可怕的表情。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好好想一想吧,為什麼對於這問題的毫無意義,言峰綺禮卻一直沒有發覺呢?難道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值得思考的麼?」

如果再繼續說下去的話,就會一步一步地被Archer繼續牽著鼻子走了。所以綺禮乾脆放棄了思考,把整個身體都靠在椅子上面說道。

「你乾脆直說了吧,Archer。」

「假如,我剛才是以其它Master為例向你提出同樣的問題,你一定會馬上意識到這是毫無疑義的問題,而直接把這種無聊的問題踢開了吧。但是對於雁夜卻不一樣。你沒有認為這是無聊的問題,而是饒有興致地沉迷於這種假設的思考之中。

毫不在意去做這種徒勞無功的事情。這就是如假包換的『興趣』。恭喜你,綺禮,你終於能夠理解什麼是『娛樂』了。」

「……娛樂?你是說,愉悅麼?」

「然也。」

聽到Archer的斷言,綺禮堅決地搖了搖頭。

「在間桐雁夜的命運裡,完全沒有能夠讓人感覺到『愉悅』的要素。他的生命越長,在他身上積累的痛苦與哀歎也就越重。對於他來說,早點結束生命反倒是一種救贖。」

「——綺禮喲,為什麼你對『愉悅』的定義如此之狹隘呢?」

好像面對著一個理解能力差勁的學生一樣,Archer深深地歎了口氣。

「痛苦與哀歎與『愉悅』到底有什麼矛盾的地方呢?所謂的愉悅是沒有特定形式的,正因為不瞭解這一點,所以你才會迷惑啊。」

「不是那樣的!」

綺禮憤怒的聲音如同條件反射般地響起。

「英雄王,只有像你這種帶有魔性的人才會對品味他人的痛苦感到快樂。但是,這樣做是罪人的靈魂、是應該受到懲罰的罪行。無論如何,我言峰綺禮所信仰的道路是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

「所以你就認為愉悅本身就是一種罪惡嗎?呵呵,你還挺會提出歪理邪說的。你這個人啊,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就在綺禮還想再反駁幾句的時候,忽然一陣劇痛傳遍了他的全身,使得他不由得彎下腰來。

「——!?」

在他左手小臂貼近手肘的部位,傳來一陣好似灼燒一樣的痛楚。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這種感覺,綺禮確實曾經經受過。和現在相同的痛苦而怪異的感覺,綺禮在三年前便已經經歷過了。那個時候,是在他左手的手臂。那也是一切開始的時候。

痛楚漸漸被一陣陣的灼熱所取代。綺禮因為驚訝而停止了思考,只是無意識地捲起了衣服的袖子,檢查自己的手腕。

在他的左臂之上,赫然出現了命運的聖痕。曾經對Assassin使用過一次而消失了一部分圖案的剩餘的令咒,仍然保持著原來程度的大小再次出現了。

「呵呵,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嗎?不過這也來得太快了。」

「混蛋——」

新的令咒。劇烈的疼痛帶來的麻痺感證實著這是如假包換的聖痕,但即便如此,綺禮依然一時回不過神來,呆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目前所有的Master都還健在。而且也沒有任何一名Servant解除了契約。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重新賦予令咒,這種事情是史無前例的。

而且綺禮還不屬於「創始御三家」,聖盃將同樣的聖痕再次賜予他這個已退出的人,到底是對他抱有什麼樣的期望呢?這簡直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異常事態。

「看起來聖盃對你還有著很大的期待呢。」

Archer用略帶邪惡的笑容對狼狽的綺禮說道。

「言峰綺禮,你也應該對聖盃的期待做出一些回應了吧。不管怎麼說,你一定有希望得到聖盃的理由。」

「我……得到聖盃的理由?」

「如果那真是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奇跡的話——聖盃,一定能夠實現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在你內心最深處的願望。」

望著Archer的表情,綺禮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的——那是在聖經的插圖中所描繪的伊甸園之蛇的表情。

「綺禮。思考是不會給你帶來答案的。正是這種被束縛在倫理之中的思考,才使你的認知變得扭曲了。

祈禱自己能夠得到聖盃吧。那個時候,你就會在聖盃給你帶來的東西之中,尋找到你所追求的真正幸福的答案。」

「……」

這是綺禮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這是目的與手段本末倒置。正因為不知道自己的願望是什麼,所以要得到能夠實現一切願望的聖盃來一探究竟。

只是為了追求一個答案的話——這確實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但是如果這樣的話,我便要親手去毀掉其它六個人的願望,然後才能找到答案。而且,如果為了我個人的目的去獲得聖盃的話……我還要與恩師為敵。」

「你先要去尋找一個強力的Servant,否則如何與我抗衡。」

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Archer悠然地喝了一小口紅酒道。

「總之作為必要的前提,你首先需要從其他人那裡奪取一個Servant才行。

以後的事情——呵呵,綺禮,靠你自己了。」

似乎對被再次賜予聖痕的綺禮越發感興趣的樣子,英雄王那鮮紅的雙眸中閃爍出愉悅的光芒。

「為了自己的慾望而去追求。這就是娛樂的正道。然後娛樂會帶來愉悅,愉悅會指引給你幸福的方向。

道路已經都指給你了,綺禮。非常明確的指給你了。」



—91:23:15

對於一名騎士來說必不可少的要素,首先便應該是劍與鎧甲,另外還有一樣必不可少的重要道具便是坐騎。

跨坐在馬鞍之上,自如地操縱著韁繩馳騁在戰場之中才是一名騎士所應有的姿態。不只局限於馬,其他的四足獸、戰車、甚至幻獸也可以。這種遠超步行速度的機動力與自如的爽快感,正是所有「騎乘」技能所共通的本質上的喜悅。

而對作為騎士王奮戰一生的Saber來說,「駕馭」某種東西的行為本身便已經在她的靈魂深處根深蒂固的存在著了。作為Servant具現化的她所擁有的「騎乘」技能便是對她這一點的真實寫照吧。

這可真是了不起——Saber邊在心中感慨著邊輕輕撫摩著梅塞德斯.奔馳300SL的方向盤。

操縱這種機械裝置的感覺與駕馭駿馬的感覺完全不同,但嘗試過一次之後便會發現,這精妙的機械裝置簡直給人一種好似有生命的物體一樣的錯覺。

明明是沒有血液也沒有靈魂的機器齒輪,卻能夠忠實地按照作為駕駛者的Saber的意願高速而雄壯地前進。梅塞德斯所表現的這種恭順,簡直就如同駕馭著自己的愛馬一樣,令人充滿了信賴和滿足感。

「難怪愛麗斯菲爾如此熱衷於駕駛。」

就在她領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同時也有一個小小的疑問闖進她的腦海之中——既然駕駛這輛汽車是如此充滿愉快感,那又是為什麼愛麗絲菲爾這次把駕駛的機會讓給了我呢?

「駕駛的感覺如何?Saber。」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愛麗斯菲爾帶著一臉滿意的微笑問道,看起來就好像給孩子帶去一件新玩具的母親,注視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的滿足表情。

「真的是一匹非常了不起坐騎。如果這個東西出現在我的時代的話,實在是無法想像的事。」

Saber很坦率地微笑著說道,同時也把剛才心中的疑問一掃而空。愛麗斯菲爾一定是確信Saber在駕駛之後會感覺到開心,才把駕駛的機會讓給她的吧。也許這是她對於作為騎士的忠心表示的一種褒獎。那麼既然如此,作為騎士的Saber也自然應當表示回禮。

「不過,Servant的能力也確實很厲害呢。明明是第一次操縱機械,可是你的技術水平真是可以稱得上是一流了呢。」

「我也多少有些奇妙的感覺——就好像我在很久以前曾經操作過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理由,但是很自然的條件反射般進行了操作。」

愛麗斯菲爾低吟了一陣,然後臉上忽然浮現出惡作劇般的微笑。

「我忽然想到一個主意。應該去黑市買些最新型的戰車或者戰鬥機什麼的,你駕駛上去的話,這個聖盃戰爭不就一口氣全收拾了嘛?」(這很明顯是受到切嗣傳染……)

雖然知道愛麗斯菲爾是在開玩笑,Saber也只能無奈的苦笑起來。

「雖然你的想法很不錯,但是我可以斷言——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沒有能夠勝過我的寶劍的兵器。」(要不要來顆核彈試試?……)

雖然Saber的話似乎有些過於自信,但愛麗斯菲爾卻沒有一點反駁的意思。只要曾經與這名Servant一同戰鬥過的人,都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過她所說的話都是事實。

「話說回來,舞彌已經越來越進入冬木市內了——」

一邊望著前面作為先導的久宇舞彌的輕型貨車,Saber一邊低聲說道。

「——真的沒問題麼?那個被稱作新據點的屋子,是不是有點太接近戰場的中心了?」

「這一點倒沒什麼好擔心的啦。遠阪和間桐家都是堂而皇之的在市內構築防禦工事。其他外來的Master也都很大方的在市內定居,反倒是把居城建得那麼偏遠的艾因茲貝倫家顯得有些另類了。」

對於大原則上要求秘密戰鬥的聖盃戰爭來說,據點的位置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所謂的「地利」只不過是指在地脈之上有與靈氣相關的魔術上的要素而已。

「而從隱蔽性方面來考慮,現在切嗣選擇的這個新地點,也許比以前的居城更加可靠呢。」

「……」

似乎Saber本人並沒有注意到,當提起切嗣的名字時,她的臉上籠罩起了一層陰霾。

對於這一點愛麗斯菲爾也沒有辦法。他們兩人之間的摩擦,從最初一開始就可以預測到了。

輕型貨車與古典跑車的奇妙組合,終於跨越過冬木大橋進入了深山町。周圍的景色和新都完全兩樣,到處都充滿了一種純樸而帶有厚重歷史感的嫻靜風格。

「這個地方,距離遠阪和間桐的據點實在是太近了。還真是選擇了一個讓人意料不到的地方呢。」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最安全。在出其不意這一點上,切嗣的眼光確實很準確。」

雖然是很中肯的評價,但Saber的聲音依然顯得有些僵硬。對Saber來說,切嗣的理論在戰略層面上是值得贊同的。她所無法容忍的是切嗣在戰術方面的冷酷與殘忍。

稍微走在前面一點的舞彌漸漸放慢了輕型貨車的速度,最後停靠在路邊。看樣子是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這裡嗎……嗯嗯。還真是一個隨性而且讓人意料不到的地方呢。」

從跟在後面的梅塞德斯走下來,愛麗斯菲爾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感慨。

看起來好似拍攝時代劇一樣充滿古色古香的和風建築。即便是在這幾乎感覺不到歷史流逝的深山町中,這棟建築應該也可以算是異常稀少的風格了。而且從這全木質結構的廣大佔地面積來看,在近代日本的建築史上都是特別稀有的例子。

但從這建築之中所散發出來的一種荒涼感也是非同尋常的。似乎經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閒置了吧。如此長時間沒有人居住卻看上去經常被修葺的樣子,而且能夠毫無意義的佔據城市規劃中如此巨大的空間而不被拆除,恐怕這就是有什麼典故的地方了吧。

「從今天開始,您二位就以這裡作為行動據點。」

從輕型卡車上下來的舞彌一邊用例行公事的語氣說著,一邊遞給愛麗斯菲爾一串鑰匙。

「啊,把這個給Saber就可以了。」

「——瞭解。愛麗斯菲爾。」

既然主人命令自己保管房間鑰匙,Saber毫不猶豫地從舞彌手中接過鑰匙鏈。

鑰匙鏈上有很多把鑰匙,除了大門與玄關的鑰匙之外,應該還有後門與其它房間的鑰匙吧。鑰匙的樣式大多都是很普通的圓筒狀,只有一把,是很古老的鑄造樣式。

「舞彌,這把是什麼鑰匙?跟其他的有很大差別呢。」

「是院子裡的倉庫鑰匙。看上去雖然很舊了,但我已經確認過開鎖沒有問題。」

說到這裡,舞彌似乎想到了什麼,原本冷淡的表情現出一絲歉意。

「這棟房子是前幾天剛剛買下的,所以現在裡面還沒來得及做任何準備,實在抱歉。也許裡面的環境不太適合生活……」

「沒關係啦。只要能夠遮風擋雨我就沒有怨言了。」

雖然聽起來不像是一個千金大小姐所能說出來的話,但實際上要說起荒廢程度,那在深山老林裡的艾因茲貝倫城也不必這裡好到哪裡去。

「——那麼,我就先行告辭了。」

也許切嗣還給她安排了別的什麼任務吧,舞彌告辭之後便快步返回到輕型貨車上,扔下還站在空蕩蕩的大屋前的愛麗斯菲爾和Saber飛速離開了。

「那麼,Saber。我們開始檢查一下這個新家吧。」

「好的……」

打開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如預料一般的荒蕪景象。庭院之中長滿了齊腰高的雜草,被淹沒在雜草之中的主屋充滿了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這就是大家常說的鬧鬼的幽靈屋吧。」

愛麗斯菲爾對於一片荒蕪的廢屋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反到饒有興致的四下張望起來,就好像在遊樂場中進入鬼屋遊玩的小孩子一樣。看到她一臉興致勃勃好像稚氣未脫的樣子,Saber簡直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

「哎呀?怎麼了,Saber?」

「——沒什麼。如果您不在意這裡的荒蕪景象,那就實在是太好了。」

對於身經百戰的Saber來說,也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所以對於這廢屋的荒蕪景象並沒有什麼在意的地方。如果愛麗斯菲爾也可以接受的話,那麼利用這裡作為新的據點也就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了。

「裡面一定是木板走廊,然後有榻榻米,還有紙隔門。哦呵呵,我以前曾經說過想親眼看一看日本古代的房屋是什麼樣的,切嗣一定是記得我的話特意這麼做的。」

「……」

那個冷酷無情好似戰爭機器一樣的男人,怎麼會在戰場之上想到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呢。雖然Saber並不贊同愛麗斯菲爾的話,但是看到她心情如此舒暢,Saber便也沉默著沒有出聲。

就這樣,一邊冒著堆積如山的灰塵打著噴嚏,一邊檢查完裡屋的愛麗斯菲爾,終於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思考起來。

「和您的期待有所出入嗎?」

「嗯。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這裡作為魔術師的據點,稍微有點難度呢。」

雖然愛麗斯菲爾看起來很柔弱的樣子,但實際上她也是能力一流的魔術師。

「雖然在這附近設置結界沒有問題,但是要設置工房的話就……不過這個國家就是這樣的風土人情我也沒辦法,在構造這麼開放的房屋之中,魔力很容易散逸出去。特別是艾因茲貝倫的術式……啊啊,太困擾了。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要一間用石頭和泥土封閉起來的房間啊……」

Saber忽然想到了什麼,拿出還沒使用過的最後一把鑰匙說道。

「舞彌剛才不是說過,院子裡還有一間倉庫嗎?要不要去那裡看看?」

「——啊啊,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理想了。」

剛一踏進倉庫的大門,愛麗斯菲爾便滿意地點頭說道。

「雖然顯得有些狹小,但是在這裡的話就可以施展和城堡中一樣的術式了。總之只要能建立起魔法陣,就能夠使我的領域固定化了。」

也許切嗣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特意找了這處帶有倉庫的地點吧。畢竟像這種帶有倉庫的傳統日式建築是很難找到的。

「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著手準備吧。Saber,把我們放在車裡的材料拿過來好嗎?」

「好的,要都拿過來麼?」

「現在先把煉金術系列的藥品和道具拿來就可以了。嗯,我想想……對了,再把紅色和銀色的化妝箱也一起拿來。」

「遵命。」

Saber從梅塞德斯的後背箱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特別輕巧的行李。雖然負責整理行李的是舞彌,但Saber對於其中的東西也有印象。

當Saber把化妝箱拿來的時候,愛麗斯菲爾似乎已經確定了創造魔法陣的位置,指著倉庫的一角對Saber說道。

「那麼,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了,Saber,給我幫下忙。在那個地方畫兩個直徑六英尺的重疊的六芒星。以這邊為正面。」

「——瞭解。」

Saber也掌握一點基本的魔術,所以對於愛麗斯菲爾的要求可以毫不費力地完成。

雖然明白指示的內容,但她對愛麗斯菲爾要她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清楚。

「然後幫我調和一部分水銀好麼。比率要嚴格按照我說的去做,慎重的——」

「愛麗斯菲爾,我有一個問題。」

終於,Saber忍不住了,把從今天早上開始一隻藏在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今天您似乎一直在盡量避免接觸任何東西,這是我的心理作用嗎?」

「……」

「駕駛汽車也好,拿鑰匙也好……這種程度的事情也許可以不在意,但是連最關鍵的魔法陣製作您都不親自動手,看來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如果我說的不對請更正。今天的您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愛麗斯菲爾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目光四下張望著。Saber又繼續追問道。

「如果您身體不適的話,應該事先告訴我。畢竟我負責保護您的安全,需要為此事先做一些準備。」

「……抱歉。不過,我確實沒有對你隱瞞什麼。」

愛麗斯菲爾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轉向Saber伸出手去說道。

「Saber,現在我用盡全力握一下你的手,可以嗎?」

「哎?可以。」

雖然不明白原因,Saber還是伸出手去握住愛麗斯菲爾的手。作為人類來說過於美麗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握住Saber的手——然後,非常輕柔的顫動了一下,甚至感覺不到任何壓力。

「……愛麗斯菲爾?」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剛才我確實用盡全力了。」

愛麗斯菲爾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說道。

「只是把手指張開就已經用盡全力了,要握住或者拿住什麼東西都是不可能的。駕駛汽車就更不行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光是換衣服就已經累得疲憊不堪。」

「到、到底怎麼了?你什麼地方受傷了嗎!」

Saber驚訝地問道,但愛麗斯菲爾只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只是身體有些不適,把觸覺屏蔽掉了。雖然封閉五感之一便會很大程度上抑制靈格,不過對其他的行動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這種通融的便利性也是人造人的優點之一吧。」

「不是那麼簡單吧!身體不舒服可不能勉強。應該去看醫生啊。」

「不用擔心,Saber。你忘了麼?我可不是普通的人類啊。就算感冒了也不能看醫生——這種不舒服,只不過是我構造上的一種缺陷罷了。不要緊的,現在不用過分擔心,我自己會調整好的。」

「……」

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如果再繼續追問下去的話,便會將愛麗斯菲爾是「被製造出來的」人造人這一事實赤裸裸的暴露在自己的眼前。於是Saber只好作罷。因為她很清楚,愛麗斯菲爾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並不只是單純的被制做出來的人偶」。

「啊,這麼說來,還真是麻煩你了呢,Saber。像今天這樣,駕駛汽車和魔法陣的製作等等。這些都要拜託你幫忙啦,我的騎士大人。」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是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抱歉。」

「好啦好啦。那麼,現在我們快點製作魔法陣吧。只要能在這連接地脈的魔法陣中好好休息一下,我的狀況也能夠好轉起來。」

「遵命。那麼,請您再說一下製作的步驟。」

於是,二人在倉庫中開始了臨時工房的製造工作。Saber按照愛麗斯菲爾的指示精煉好水銀之後,開始集中精神進行艾因茲貝倫術式的魔法陣製造。兩個人好似關係和睦的姐妹一樣,一同在倉庫裡忙碌著,周圍充滿著一種祥和的氣氛。

但是Saber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與愛麗斯菲爾在這倉庫之中度過的愉快時光以及兩人的笑容,竟會是她對於這位高貴公主最後的美好回憶。



—90:56:26

從遙遠的西方,席捲著滾滾沙塵而來的軍隊,從一開始便沒有人敢小看這支入侵的軍隊。

早在這支軍隊到來以前,有關其強大的傳言便已經宛如疾風一般席捲了整個國境。在遙遠的希臘一個名為馬其頓的小國之中,從自己親生父親手中篡奪了王位之後,瞬間便席捲了整個科林斯(Collins)大陸的年輕君主。

伊斯坎達爾——

據說他的野心甚至跨躍了海峽,妄圖染指波斯大帝國。

當然,為了保護光榮的祖國而盡忠的勇者們沒有一個會在侵略者面前低頭。勇士們賭上軍人的威嚴與榮譽,對伊斯坎達爾軍隊做出迎擊。但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敵軍那高昂的士氣卻使他們萬分驚恐,嚇得瑟瑟發抖。

既不是為了神明的旨意,也不是受到大義的召喚,只是為了滿足一名暴君的征服慾望而已,可是——為什麼這些士兵又會有如此高昂的士氣、有如此雄壯的鬥志呢。甚至這些拼盡性命誓死守護國家的勇士們都無法與之匹敵。

但是,真正使這些敗軍之將震驚的卻不是這些。

站在俘虜面前的年輕的伊斯坎達爾好像惡作劇的孩子一樣開口說道——我所想要的不是你們的國家。我還要繼續向東方前進。

那麼這個國家只是他繼續侵略的橋頭堡嗎?——不,當然不是。

那難道他的野心甚至跨越了伊朗平原,想要征服遙遠的印度嗎?——不,是比那更加遙遠的東方。

看到異國的臣民們都猜不到自己的意圖,王朗聲說道。

「我的目標是世界的盡頭。我的征途是東方最遙遠的邊際,我要用自己的雙眼親眼看一看『俄刻阿諾斯』(Oceanus,希臘神話中的海神)。我要在那無盡之海的沙灘上留下自己的腳印。」

當然,對於他的話沒有一個人去相信,只當這是他隱瞞了自己真實意圖的空話而已。

但是這個男人卻真的將佔領地的統治權全部返還給了當地的貴族,並且帶著自己的軍隊繼續東進了。呆呆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之後,敗軍之將們才終於理解。

那個霸王所說的那些「理由」,沒有一句是假話。

他只是向東方前進而已。並且把阻擋自己的人掃空罷了。

僅僅是為了這一理由便拋棄了所有的榮華與富貴,跟著他一起背井離鄉的將士們是多麼的淒慘啊。

一開始,他們也感到悲憤。

並且認為,為了這樣一個愚蠢的理由不得不去戰鬥的自己是多麼的悲慘。

但是很快,失去了一切的他們忽然想到。

在那座大山的後面又能看到什麼呢——

在那天空的彼端有能夠看到什麼呢——

探索未知的世界,難道這不是所有的男人,在曾經年少時所擁有的夢想嗎?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加,為了鞏固自身地位並且不斷向上爬的男人們,只是為了那個虛幻的功名而拋棄了曾經年少時的夢想。而現在,這個男人一夜之間打破了他們當前存在的理由——並且再一次點燃了他們心中曾經憧憬的夢想。

終於理解到這一點的男人們,重新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是英雄,也不是武器,他們只是曾經的少年,第一次拿起手中的盔甲與武器,追逐著自己永遠的夢想。重新拾獲勇氣與希望的內心劇烈的跳動著,追隨著他們一路徑直向東方前進的王國而去。

就這樣,王的軍隊隨著在前進道路上的勝利而不斷地增加著。

這在旁人看來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群人啊。

曾經被打敗的英雄、敗軍之將、以及失去了王位的國王,大家都帶著一樣的笑容,眼睛裡閃爍著同樣的光芒並肩走到了一起。

向著「俄刻阿諾斯」前進——

男人們一齊大聲地呼喊著。

向東方,像更加遙遠的東方,前進!

直到與「那個男人」一起,見到傳說中的沙灘為止。



遠征還在沒有盡頭的繼續著。

越過灼熱的沙漠,翻過寒冷的雪山,渡過洶湧的大河,趕走兇猛的野獸,也與從沒打過交道的異民族那未知的兵器與戰術進行過諸多生死搏殺。

無數的士兵客死他鄉。

他們的目光在注視著繼續前進的王的背影之時消散。

他們的聽覺在傾聽著遙遠東方傳來的濤聲之時消逝。

即便用盡全力後戰死,他們的臉上也都自始至終帶著自豪的微笑。

很快——就能夠回到那夢中的景象,曾經見過的充滿暮靄的海岸了。

那裡除了海浪不停拍打著岸邊的聲音之外什麼也沒有,一望無際的遼遠之海。

那是他們的王給他們描述的,卻一生也未得親見的景象。

所以,這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景象——

而是在他們壯烈的征戰生涯中,不斷在他們心中憧憬的景象。

從那遙遠的時空傳來的英靈記憶的夢境結束之時,少年似乎聽到了一陣濤聲。

那濤聲,也許一直就在他的胸中迴響著。

***********

韋伯剛提出要上街走走,Rider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當然,對於韋伯來說,與故都倫敦相比,這個東方的小城並沒有什麼讓他特別感興趣的地方。他只是想去找一本書而已。

雖說使用圖書館找書才是最方便的,但身邊跟著Rider這樣一個大漢就顯得有些不方便了。更何況在要求肅靜的圖書館之中帶上Rider這個大嗓門更是顯得沒有智慧。再說,當初召喚Rider的時候,他就曾經有過破壞圖書館的前科,這次再帶他一起去萬一被認出來並讓自己賠償就麻煩了。

於是只好去書店找了——當地的書店一般只賣本國語言的書,所以要找英文讀物的話就只好去大型的書店。不過到太繁華的鬧市也會很麻煩。

像這樣大白天的走在冬木新都的大街上對韋伯來說還是第一次。因為在這之前也沒什麼特殊的事情非要白天出來,所以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白天的街道完全沒有夜晚那種四處充滿妖氣的感覺,溫暖的日光與清新的空氣使人的心情變得異常舒暢。

「我說,你這又是抽的什麼風啊?」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轉換一下心情。」

對於Rider吊兒郎當的提問,韋伯一臉不爽的回答道。到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也不是對Rider的職責有什麼不滿,只是類似於轉換心情這樣毫無意義的行為與韋伯的方針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

總之不管怎樣——哪怕只有一段時間也好,想完全地忘記了有關聖盃戰爭的事情,這是事實。

在韋伯心中,對於參加這次聖盃戰爭的意義產生了一些變化。雖然只是一些細微的變化,但卻佔據了他整個大腦的全部思維,使他的精神變的苦悶甚至有些窒息起來。

「——好了好了,你就別問為什麼了。再說你不是從前天開始就一直吵著要出來到熱鬧的地方溜躂溜躂嗎?」

「嗯,能夠感受異鄉市場中熱鬧氣氛的這種愉悅,完全不輸給戰鬥的喜悅呢。」

「……被這種理由捲入戰亂的國家真是非常可憐呢。」

韋伯無奈地嘀咕道。

聽到他的話,Rider似乎很驚訝地歪起腦袋問道。

「怎麼啦,小子?說得好像你親眼看見過一樣。」

「行了行了,你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與Servant簽訂契約的Master中,有非常稀少的一部分能夠以夢的形式經歷英靈曾經的記憶。雖然不知道Rider知不知道這件事,總之韋伯並不願意提起今天早上所夢見的事情。應該沒有人願意被別人看穿自己記憶之中的事情,何況對於韋伯來說他也不是故意想去看到這些回憶的。

抵達站前商業街的書店之後,Rider立刻對旁邊的商店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看樣子在韋伯辦完正經事之前的這段時間裡,暫時不用擔心這位征服王會搞出什麼亂子來了。

「那麼,我先去這書店裡面辦點事。」

「嗯嗯。」

「總之,你願意做什麼都行,只是絕對不許走出這個商業街。就算是白天也絕對不能大意,萬一我遭到襲擊的話,你要能馬上趕過來才行。」

「嗯!嗯!」

也不知道Rider到底有沒有在聽,反正他那閃爍著光芒的大眼睛已經完全盯在周圍的酒館、玩具店、遊戲店和小吃鋪上面了。

「……不許征服,不許侵略。」

「哎!?」

「哎什麼哎呀!真是……」

害怕耽擱得太久會引起別人的注目,韋伯把錢包塞到征服王那厚厚的手掌中。

「不許偷東西,更不許吃霸王餐!有想要的東西的話就花錢去買!要不要我用令咒再好好告訴你一遍啊?」

「哈哈哈哈!不用這麼緊張。馬其頓的禮儀之道無論在任何國家都是對文明人通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理解了韋伯的意思,Rider扔下這句無所謂的回答之後,便興奮地消失在購物者那擁擠嘈雜的人群之中了。望著漸漸消失的Rider 的背影,韋伯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心裡還是不太放心,但是Rider儘管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樣子,卻對異國文化有著非常強的適應性。昨夜他對瑪凱基老夫婦二人那懷柔的手段就是最好的證明。

雖然剛才自己交給Rider的錢包裡的錢如果都被他花掉的話,那麼為這次冬木聖盃戰爭準備的全部資金的一半左右便都會消失了,但是與其讓Rider 引出什麼無法解決的麻煩,花掉這些錢而能夠避免的話反倒是很便宜了。只要能夠獲得聖盃,就算沒有回去的路費應該也沒有問題吧。能有從原先斤斤計較的性格,成長到現在這樣視金錢如糞土的器量,韋伯也算是多少成熟了一些吧。

對於韋伯來說——就算真的找到了想要的書,也沒有買回來的打算。在書店裡直接看完就足夠了。因為他想看的這本書如果被Rider知道的話,一定會被盤問原因的。所以韋伯也不願意冒這個險買回去。

也許是因為這裡外來居民太多的緣故吧,在外文書架中不只有觀光導遊手冊和低俗的平裝本,還有種類繁多的其他書籍。雖然韋伯並沒有期待真的能夠找到,但與預料相反,卻很容易便發現了目標,韋伯立刻開始快速地瀏覽起書中的內容來。

手裡一旦拿到書,便馬上忘記了時間。這是韋伯自小時候便沒有改變過的特點。對於書籍的閱讀理解能力,他擁有自己不輸給任何人的信心。但是他的這種才能在時鐘塔中只不過是作為調查書籍時非常便利的、圖書管理員一樣的能力而已。所以每當看到書中有廢話連篇又讓人難以理解的術理解說時,他總會深惡痛絕地想到,如果讓自己來寫的話一定會更加簡潔明快。

但是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很快便隨著他翻過的頁面而被趕到意識之外了。韋伯現在閱讀的這本書的內容非常之扣人心弦,吸引著讀者的思緒一起馳騁在遙遠的彼端。

不知到底經過了多長時間,韋伯一直都沉醉於忘我的閱讀狀態之中。

忽然,韋伯感覺到一陣不同於常人的、沉重異常的腳步聲傳來,於是他立刻裝作平靜的樣子把書放了回去。回頭望去,正好與向外文書架這邊眺望的Rider視線相對。

「哦哦!找到了找到了!這麼小的傢伙藏在書架之間完全讓人看不見嘛,找起來還真是麻煩呢。」

「普通人都是比書架小的!你這個傻大個——話說回來,你又買了什麼東西了?」

Rider單手拎著一個大到令人感到不安的紙袋,似乎對裡面的東西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他迫不及待地當場打開給韋伯看。

「快看!原來《提督大戰略IV》是今天發售啊,我買到了初回限定版呢!哇哈哈哈哈,我的幸運數值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啊!」

見到Rider買的東西比自己所能夠想到的最白癡的東西還要白癡10倍,韋伯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痛。

「我說,這麼大個東西你光買軟件……」

話說到一半的韋伯忽然發現Rider手中的大紙袋對於一張軟件來說包裝得也過於龐大了,於是他馬上意識到這位征服王連主機也一併買了。

「好了小子!咱們趕緊回去一起玩吧。我還特地多買了一個手柄呢!」

「我告訴你啊,我可是對這種低俗的遊戲沒有一丁點興趣。」

聽到韋伯這麼說,Rider立刻怨念地皺起眉頭,深深地歎了口氣道。

「唉,我說你啊。怎麼就喜歡沉迷於自己的那個小世界裡面呢……難道你就不想去稍微尋找一點歡樂嗎?」

「別煩我了!像我這樣探究真理的魔術師,怎麼會有閒暇時間去幹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我可沒有多餘的腦細胞去消耗在電子遊戲上面!」

「——嗯?那麼,你就有多餘的腦細胞消耗在這本書上面了?」

Rider邊說著邊從書架中抽出了剛才韋伯塞回去的那本書。這完全出乎韋伯意料的舉動,使得他不由得緊張地高聲反駁道。

「才才才不是呢!你怎麼知道我剛才看的是這本。」

「只有這一本是反著插進書架的,傻子才看不出來——哎?《Alexander The Great》……這不是我的傳記麼?」

韋伯頓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現在這種丟人現眼的感覺甚至比被導師凱奈斯嘲笑自己的論文時更嚴重。

「你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呢。和這種無法辨別真偽的記載相比,站在你面前的本人不是更加可靠麼?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我不就完了?」

「啊啊!好,我問你我問你!」

韋伯半帶著哭腔叫到,從Rider手中搶過那本書後然後翻到自己比較在意的一頁說道。

「歷史上對你的記載說你是一個很矮小的人,那為什麼現在的你卻是這樣一個傻大個的形象呢?」

「我矮小?你從哪裡看到的!」

「你看這個!據說你在攻陷了波斯王國後,坐在達雷伊奧斯的寶座之上,結果雙腳都夠不到踏台,最後是沒辦法給你換了個桌子代替那踏台才行!」

「啊啊,你說達雷伊奧斯啊?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呢,與那個高大的人相比我確實很矮小了。」

聽到韋伯說出這個名字的征服王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手,然後好像想起了一個老朋友一樣帶著滿臉懷念的表情望向天空說道。

「——那個帝王,不只器量,連身形也十分雄壯啊。確實是一個與強大的波斯帝國相稱的統治者。」

從Rider的描述來看,那應該是一個身高超過三米的巨人,韋伯在腦海裡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得感到一絲寒意。

「難以想像……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

「那要照你這麼說來,亞瑟王竟然是女人呢,女人啊!這和我的身材大小比起來不是更加讓人意外麼?

啊,總之。這種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由哪個傢伙所寫的所謂歷史,是很難完完全全地準確描述當時的情況的。」

Rider好像對歷史中的屈辱性的記載完全不在意的樣子,開朗地笑著說道。

韋伯就盯著他的表情說道。

「難道就隨便別人怎麼寫麼?——明明是有關自己的歷史。」

「嗯?這沒有什麼好在意的吧……很奇怪麼?」

「當然了!」

韋伯繼續說道。

「不管什麼時代的當權者也好,都希望把自己的名字流傳於後世吧。如果知道後人對自己的記載有什麼錯誤或者紕漏的話,一定都會生氣的。」

「嗯,確實。如果能夠在歷史之中留下自己的名字的話,那也相當於某種程度上的永生。但是對於我來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與其在那樣的書中只有名字存在兩千年,不如讓我像這樣具有生命的再活二十年。」

「……」

雖然不知道Rider苦笑著的回答是真心話還是開玩笑——但對於剛剛才閱讀完的關於征服王歷史的韋伯來說,這卻是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的沉重話題。

創建了歷史上最大的帝國,同時又不肯沉迷於這一偉業的榮華之中而繼續前進的亞歷山大大帝,他的生命只經歷了短短的三十年便閉幕了。

不管後世之人如何歎息其英年早逝的悲壯,從他本人嘴裡說出對於自己短命的感慨,即便是多麼輕薄的語調也好,在旁人聽起來也有一種十分沉重的感覺。

「啊啊,哪怕再有十年也好,我就能夠連西方也一併征服了。」

「……那你得到聖盃之後,向它許願能夠不老不死怎麼樣?」

站在興致勃勃進行憧憬的征服王身後,韋伯終於忍不住插嘴問道。

「不老不死麼?這個主意不錯呢。如果能夠永遠不死的話,那麼便可以征服宇宙浸透了呢。」

說到這裡,Rider似乎忽然想到什麼一樣,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這麼說來,也有放棄了曾經一度獲得永生的傻瓜呢。哼,那個混蛋果然還是很令人在意啊。」

韋伯完全不知道Rider所說的是什麼意思,而且Rider像這樣一個人自言自語也是第一次。現在的韋伯忽然對昨夜聖盃問答之中,Rider所說的願望的意義有了新的認識。

黃昏時分,兩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時,韋伯一路都沉默不語。

街道上的一切很快便被一片黑暗所籠罩,夜晚的冬木市又將變成聖盃戰爭的戰場。韋伯作為Master之一,也不得不於自己的Servant一起面對這殘酷的戰爭。

既沒有恐懼,也沒有不安。

自己的Servant是最強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因為在昨天夜裡,他親眼見識過了Rider真正寶具的威力。

現在想到那種感覺還如同身臨其境一樣,能夠感覺到吹動著滾燙沙礫的烈風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士氣高昂的騎兵軍隊。

以及在那陣前傲然挺立,雄赳赳氣昂昂的帝王的威容。

「王之軍隊」——擁有如此強大的逆天寶具的英靈,完全沒有失敗的道理。伊斯坎達爾一定能夠將所有的敵人都擊敗,獲得最後的勝利。

這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的勝利——到那最後,我,韋伯.維爾維特的勝利又將在哪裡?

是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曾經被那些所謂名門貴族的傢伙們嘲笑、蔑視,正是為了作為對他們看不起自己的回擊,自己才傾盡一切參加到聖盃戰爭中來。取得聖盃戰爭的勝利,成為世界第一的魔術師,這就是韋伯對自己的要求。

但是在冬木市展開的聖盃戰爭卻完全超出了韋伯的意料……自己召喚出來的Servant竟然會是一個完全無視Master的指揮、自作主張僅憑強大的實力去戰鬥的傢伙。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Rider一定會很悠閒地一步步走向勝利。而自己則只能永遠膽怯地躲在自己Servant的身後,直到最後都幫不上任何忙。只是混到戰爭的結尾麼?

只是因為運氣好抽到了最強的王牌,自己便可以拿到聖盃嗎?這樣的自己又能證明什麼呢,證明自己在Rider的陰影之下取得了榮譽嗎?這樣到最後只能繼續被人恥笑。

假設Rider真的敗北了的話,那個時候——自己這樣無能的Master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韋伯深切地感到自己的渺小。

這樣的戰鬥……如果就這樣一直持續到最後的話,自己一定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在過於強大的英靈身邊,只能夠越發顯示出自己的無能、渺小與屈辱。這和在時鐘塔中受到的屈辱相比更加令韋伯感到羞愧。

「——你怎麼半天一直不說話啊?嗯嗯?」

從韋伯的頭頂傳來一陣聲音。抬頭望去,Rider還是帶著和往常一樣不可思議的天真微笑,低頭看著自己。

這種仰視的角度我已經受夠了。

這種被俯視的角度也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經歷了。

我對你已經徹底受夠了!

雖然幾乎將這句衝動的話脫口而出,但是韋伯還是用最後的修養勉強控制住情緒,取而代之換了一種稍微婉轉些的說法。

「沒什麼,只是對於你,有些覺得厭倦了。」

「怎麼樣。果然還是覺得無聊了吧?所以我就說咱們一起玩這個遊戲就好了——」

「不是這樣的!」

還是和往常一樣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使韋伯的忍耐終於達到了極限。

「擁有像你這樣強大到理所當然就能夠獲得聖盃的Servant……對於我來說沒有一點值得驕傲的地方!還不如跟Assassin這樣的Servant簽訂契約更能夠顯示出我的價值!」

聽到韋伯的話,Rider哼了一聲撓了撓頭。

「要真是那麼胡來的話,你現在大概都已經死了好幾遍了。」

「夠了吧你!能夠在自己的戰鬥中戰死我完全沒有怨言!要是怕死的話我就不會來參加聖盃戰爭了!

而且——怎麼說呢。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變成主角的啊!你總是在我下達命令之前就擅自行動,你這樣做究竟是把我放到什麼位置啊?我千里迢迢跑到日本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別激動別激動……」

與韋伯劍拔弩張的激動情緒不同,Rider依然吊兒郎當地微笑著。讓韋伯好像往大米袋子裡釘釘子一樣,一點使不出力。

「如果你獲得聖盃之後想要實現的願望能夠打動我的遠大志向的話,那我征服王今後就一切都聽你的差遣——如何?你的願望是不是想要再長高一點啊?」

「才不是呢!……唉!」

看到韋伯的情緒越說越激動,伊斯坎達爾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似乎在說「難道這樣不好麼」的樣子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小子。不用這麼著急吧?不管怎麼說,這個聖盃戰爭對於你來說也不能算是人生之中的頂點吧?」

「什麼——!」

難道這個儀式不是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奇跡嗎?——正要開口反駁的韋伯忽然理解了伊斯坎達爾的意思。對於這位征服王來說,聖盃只不過是使他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一種手段罷了,他真正的目的,是在聖盃戰爭之後繼續征服整個遼闊的世界。

「如果你真想為追求充滿光榮與夢想的人生的話,那就為了自己去戰鬥吧。想要尋找適合自己的戰場,等到那之後也不遲啊。」

「……」

在被稱作能夠實現所有願望的奇跡面前,這個傢伙的願望竟然只是獲得作為人類的肉體——這聽起來是多麼愚蠢的行為啊。

但是,對於這個將聖盃與自己相比較,認為自己的價值更高一些的傢伙來說,這個願望完全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這個如此傲慢、對於自己的強大有如此自信的傢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正是帶著這樣的疑問,韋伯才會特意去查閱歷史資料。但是他越是瞭解到歷史書中列舉的有關這個男人的偉業,就越是深切地感受到——

這個男人,正是擁有強大到無可救藥的、凡人完全無法匹敵的器量而已——甚至能夠讓那樣雄壯而精銳的軍隊對他如此崇拜,當作神明一樣去信仰,甚至可以為了他捨棄生命。

最後,韋伯不得不承認——那些嘲笑征服王的願望是無聊願望之人,才是拖著一副臭皮囊,整天過著無所事事的日子的愚蠢之人。

「對於這份契約不滿之人,應該不止我一個吧?」

沉默著將屈辱嚥下之後,韋伯低聲問道。

「嗯?」

「你也一定有不滿吧?為什麼會是像我這樣一個無能的人做你的Master!如果你能與一名出色的Master搭檔的話,一定會更加輕鬆的獲得勝利。」

不知是否真的理解了韋伯心中的意思,Rider平靜地說道。

「嗯,說的也是。」

Rider抬頭望向天空。

「確實,你的身材要是再魁梧一些,就能夠比現在看起來更加適合了。」

征服王好像半開玩笑一樣的回答,將韋伯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全部點燃了。就在身材矮小的Master更加憤怒,幾乎快要爆發出來的時候,Rider忽然掏出片刻也不離身邊的世界地圖,指著第一頁說道。

「好了小子,看這裡,看我們面前的敵人。」

「……」

在A2大小的版面之中,描繪著整個世界的地圖。Rider所指的「敵人」就是這整個世界。

「來,嘗試著在我們『敵人』的旁邊等比例地畫出我們兩個現在的樣子。把我和你並排比較一下。」

面對Rider沒頭沒腦的問題,韋伯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怎麼畫得出來——」

「畫不出來吧?即便用多麼細的筆也畫不出來。就算是拿針尖來畫都顯得太粗了——與我們面前的敵人比起來,我們兩個都是一樣的,都只是非常微小的點而已。

所以,根本就不用在意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問題。」

身材巨大的Servant豪放地笑道。

「這副肉體與我應該征服的東西比起來只不過是滄海一粟。你和我一樣都是非常微小的。既然微小到甚至看不見,那我們兩個比較身材的大小又有什麼意義呢?」

「……」

「正因為如此,我才感到更加鬥志昂揚。」

Rider爽朗地笑著,繼續豪放地說道。

「越是如此渺小,卻越要憑借這個渺小的身體凌駕於整個世界之上。這才是最令人激動的感覺……聽,這才是我征服王心臟的鼓動!」

韋伯完全被Rider的氣勢折服了。

在胸懷如此博大的Rider面前,自己心中的那些煩惱與苦悶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瑣事而已。那樣瑣碎的煩悶,在征服王眼中甚至都看不見。

「……總之,你的意思就是,不管是怎樣的Master都沒關係。就算我是多麼弱小也好,反正對於你來說都不是問題。對吧?」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喂!」

Rider皺起眉頭苦笑著拍了拍韋伯的後背。

「小子,你的這種自卑感,正是即將培養出王者氣魄的先兆啊。

不管如何對你解釋,到最後你都會覺得自己是渺小的。但是即使知道這一點,你卻仍然堅持要向更高的目標邁進。啊,從我的經驗上來看,在你的心中,『霸』的種子已經開始萌發了。」

「……你這哪裡是在誇獎我,簡直當我是傻瓜。」

「不過,你小子倒也傻得可愛。」

Rider坦率的笑著說道。

「如果我真像你所說,與一個野心與能力相差無幾的Master簽訂了契約,那我一定會感到相當的無聊吧。但是你的願望卻遠遠超越了你的能力。像你這種肯去追求『遙不可及的榮譽』的人,才是我那個時代做人的基本準則。

——所以正因為如此,和你這個傻小子簽訂契約,真的是讓我感到非常愉快。」

「……」

韋伯把臉別過去,不敢正視Rider那純樸的笑容。

為什麼這個傻大個總是拿這些一點也不讓人高興的事情來安慰我呢。

恐怕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聽見別人說自己是傻瓜還會高興的吧。

感慨著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Rider的韋伯簡直恨不得現在自己馬上消失——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毫無徵兆的惡寒突然傳遍了韋伯的全身。

「呃……!」

全身的魔術回路都好似痙攣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

當然,這種異常並不是因為韋伯自身的原因而出現的。而是充滿在周圍空氣之中的魔力產生了異常的混亂,使與其同調的魔術回路也陷入了異常。

站在一旁的Rider也表情嚴肅的望向西方。似乎憑借Servant的直覺,能夠判斷出這種異常魔力的發動方向。

「……河邊。」

Rider好似即將走上戰場的戰士一樣低聲說道。聽到這句話的韋伯也立刻意識到今夜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聖盃戰爭,還在繼續——

無暇去顧及仍纏繞在心中的糾葛,戰士們便又將再次投身於戰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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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FISH GOOD
挖好有才:D

02-06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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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午安晚安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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