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首相塞克森提議借由曼德人之手解決掉他，之後再出面收捨曼德人時，我竟然心動了。
軍隊連日的行軍方向有些奇怪，雪鷲衛隊隊長格迪斯爵士一如往常穿戴著潔白的鎧甲，他騎著馬在軍隊兩側監督行軍的狀況，但是就連他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塞克森到底對帕斯洛殿下說了什麼？格迪斯相當不解，以他的經驗，他們應該繞過了前往喀隆德戰場的路，看著漫天的雪花飛舞，身旁的河水雖然覆上了一層薄冰，還是能夠聽到底下潺潺的水流聲。
他們自從攻下冬霜城，從達蘭斯那邊得到兩軍打算夾攻曼德軍的情報後，便將行軍路線轉移，這條路線與其說是要攻打喀隆德或是曼德軍，不如說是想先在一旁等雙方兩敗俱傷而隱匿形蹤的路線。
曼德軍的數量非常多，帕斯洛殿下真的打算讓親兄弟死在世仇手上嗎？就算曼德軍打敗了洛伊斯，以他們目前的軍力也不容易對付曼德人的大軍。如果他們打敗仗，拉格斯境內將沒有什麼可用於征戰的軍隊，國家將顯得岌岌可危……
格迪斯策馬上前，來到魔女被關押的馬車旁。
「格迪斯隊長。」拉托爵士騎馬跟在馬車旁邊，對他敬禮，「魔女很安靜，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被矇上眼罩、手腳被黑鐵銬住，她甚至連舉起手都做不到，當然不會有什麼意外，即便如此，拉托爵士依然用心在注意魔女的動向。「別擔心，被關在籠裡的獅子無法作亂的。」
「謹記您的教誨，隊長大人。」
「你先去休息吧，一整天都讓你監視也太讓人疲累了。」格迪斯擺擺手，拉托點點頭，接著便策馬離開了。
格迪斯代替拉托看守了一陣子，發現魔女確實很安靜。以他個人對莉拉的瞭解，她遇到這種事應該不會想心平氣和的解決，也許達蘭斯的背叛和帕斯洛的行動太出乎她的預料，使得她一手策劃的計劃失敗，這個重擊可能擊敗了她的心。
「莉拉法師，雖然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很讓人遺憾，不過還請妳振作，不管王座的歸屬如何，我們最終還是得面對曼德人，屆時同國的人不應該再分陣營了。」格迪斯拉起馬車的簾幕，低頭看了一眼，莉拉法師憔悴的身影令他稍感不忍。不過他還是比較關心與曼德人作戰的勝敗，可能人們會覺得魔女的力量不該拿來使用，但是如果使用的對象是敵國，格迪斯認為人民應該能夠接受才對。
「格迪斯隊長？」莉拉遲疑了一會，才開口說道：「都行軍這麼多天了，為什麼還沒遇到曼德軍？」
看著莉拉被束縛住的身體，格迪斯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們並不是在直接前往喀隆德的道路上，照這個路線看來，也許我們會繞到主戰場的後方，也就是曼德軍的後方。」
「為什麼不照我之前的計劃行事？你們吸收了達蘭斯的軍隊，以這些人數跟迪爾曼公爵帶領的軍隊一起夾攻，曼德軍必敗無疑。」莉拉緊抿著脣，「莫非……你們打算看喀隆德城被攻下嗎？那可是從來沒被曼德人攻陷的堡壘！」
「……莉拉法師。」格迪斯爵士搖頭，「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原本殿下是打算先共同對付曼德軍，但是不知道首相私下跟他說了什麼，現在軍隊來到這，就證明了殿下有他自己的決定。」
莉拉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這麼做是不對的，這樣只會讓曼德軍各個擊破，再說……洛伊斯殿下一定會死守到最後一刻，如果他戰死的話……怎麼辦……」說到後來，莉拉竟然哽咽了，格迪斯從來沒見過魔女莉拉脆弱的一面，她以往在宮廷中總是冷漠，令人感到無比的無情。
「莉拉法師……」格迪斯說道：「其實我也很欣賞洛伊斯殿下，雖然我個人的能力實在不算什麼，如果可能的話，我會想辦法保護殿下的。」
他還想安慰點什麼，但是見到首相塞克森從前面騎馬走來，連忙放下簾幕，輕聲說道：「首相塞克森來了，妳最好安靜點。」莉拉沉默了下來。
首相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大馬匹，與一般的文官形象完全不同，他雖然沒鍛鍊卻身形高大，騎馬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困難，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他揮揮手，跟在他右後方的侍從便退了下去，留下他跟格迪斯會面。
「格迪斯爵士，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還會幫屬下分工，這樣寵溺可不好啊。」
「首相大人，拉托爵士已經連著幾天看守莉拉法師了，雖然他很負責，但是時間一久難免會有失誤的時候。」格迪斯在馬上對他點點頭，算是行禮。
「所以你就自己來了？」首相挑起一邊的眉毛，「不愧是有『守護者』之稱的格迪斯爵士，真是讓人放心啊。不過這種小事你找利安德爵士或拉克利夫爵士也一樣，根本不需要動用到隊長大人啊。」
「不，這只是我個人希望幫拉托爵士分擔一點工作，並不想讓其他隊員煩心。」格迪斯說道。
「那樣就好，這個魔女我看恐怕還不會死心，最好防著點，不過相信以格迪斯隊長的人格應該是不會被魔女的妖言迷惑才對吧？」
「請首相大人無需擔憂。」
首相塞克森點點頭，策頭緩緩走過，沒多久他又回頭說道：「我看我還是去請利安德爵士來接替，讓年輕人多做點事比較好。」接著便離開了。
好一陣子，格迪斯才開口說道：「妳也看到了，莉拉法師，首相並不信任我，對妳還存有高度的關注，小心妳的一言一行，如果被他逮到機會，我不懷疑他會想藉機處理掉妳。」
「我知道，格迪斯爵士。」莉拉的聲音從簾幕後傳來，「但是我絕對不容許自己只是什麼都做不到的旁觀者。」
看到塞克森找來接替的利安德爵士騎馬而來，格迪斯嘆了口氣，「保重了，莉拉法師。」他策馬上去問候了幾句，便將守衛的工作交給『勇猛的』利安德爵士。
格迪斯沿著道路一側的河岸騎去，拉格斯的軍隊走在細窄的道路上，好似一條蜿蜒爬過丘陵的巨蟒，極目望去，也望不見盡頭。冷冽的北風吹拂而來，不僅身邊的河流，似乎連大地也因此覆上了一層冰霜，這麼寒冷的天氣對於拉格斯人來說相當難以適應，他將厚斗篷拉緊，策馬跟上帕斯洛的座騎。
帕斯洛騎著一匹白色的駿馬，拉托爵士騎馬跟在一旁，另一邊還有一名他沒見過的侍從。格迪斯跟上他們，「殿下，再往北走會愈發寒冷，士兵恐怕難以適應啊。」
帕斯洛轉頭，他的神情比起出兵前更加憔悴了，眼底下像是抹上了一道黑灰，面色蒼白得厲害。他說道：「不用再往北走多久了，我們即將折返南方，等我們抵達時，曼德人應該已經拿下喀隆德城了。曼德人沒有守城的經驗，壞掉的城門也不可能那麼快修好，到時他們將如籠中鳥，只有任我們屠殺的份了。」
「這是……首相大人的建議嗎？」格迪斯小心翼翼的問：「您真的打算讓洛伊斯殿下和喀隆德的居民死在曼德軍手上嗎？」
帕斯洛沉寂了一會，他轉頭看向遠方的太陽，陽光在一片雪地中顯得無比刺眼，他瞇起了眼，說道：「格迪斯隊長，可能你不瞭解……洛伊斯一直以來都是我崇拜不已的王兄，不管是在劍術、智慧、以及其他方面，就像太陽耀眼的光芒，令人無法直視……也許塞克森的做法對拉格斯人來說太過殘忍，但是我無法想像自己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敵人，比起擁有少數士兵的洛伊斯，我還寧可挑戰擁有大量軍力的曼德人。」
「殿下，拉格斯人面對世仇，應該先放心紛爭，齊心協力共同對抗，我相信洛伊斯殿下也會同意這樣做的。」格迪斯說道。
「但是在那之後呢？」帕斯洛嘆了口氣，彷彿用盡了氣力，「我該怎麼對付洛伊斯？派拉格斯的大軍攻打拉格斯用來對抗曼德人的堡壘嗎？還是派刺客去刺殺他？但是這一定沒有用的……」
「殿下，」格迪斯語重心長的說道，「還可以派使者和談，兩方都是拉格斯的人，又是親兄弟，有什麼不能好好談的，難道睿智的首相大人都沒有跟您提過這種策略嗎？」
帕斯洛想了想，搖頭，「首相說既然洛伊斯不惜殺了國王叛國，那又怎麼可能會和談呢，就算和談了，以後可能也會想辦法要我的命。」
「為什麼首相這麼肯定洛伊斯是殺害國王的殺手？」格迪斯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我沒有參與調查這件事真的很奇怪，歷代與王家有關的事都是由雪鷲衛隊在處理的。」
「這次首相說他早已經有所留意洛伊斯的動向，因此也蒐集了不少證據，這是他要求的，希望雪鷲衛隊別參與是因為成員時常要與王家相處，可能會有人包庇罪犯，所以全權讓他去處理了。我不是在懷疑雪鷲衛隊的忠誠，不過他這麼說也有點道理。」帕斯洛顯得更加疲累了，他命令侍從上前遞來一壺酒，張口灌下一大口。
這一點都不像帕斯洛殿下的作風，格迪斯心想，看著這名陌生的侍從，他問道：「殿下，王家的侍從幾乎都是雪鷲衛隊的成員或是未來的成員，但是我好像沒有見過這位小傢伙？」
帕斯洛放下酒壺，看了年輕的侍從一眼，「他是首相送給我的，他說國王除了要有人保護安全外，還得有人服侍才像樣。父王的確也有許多人服侍，不過我只接受了其中一名侍從，他找的大部分是些美女，戰爭的時候實在不適合帶來。」
就格迪斯所知，國王在結識塞克森以前嚴格遵守著古老家族的規範，身邊一直只有雪鷲衛隊的成員，但是塞克森當上首相不久後，國王身邊多了一名女僕，再來是第二名……直到他死前，總共有數十位負責侍候國王生活的人。
也許是天氣太過寒冷，他感到手指漸漸沒了知覺，他握了握韁繩來恢復一點感覺。「殿下，我不知道首相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以往曼德人經常派遣刺客來暗殺拉格斯的王家，所以王家才會只信任雪鷲衛隊的成員跟在身旁，如果讓其他人服侍，被暗殺成功的機會將會大增的。」
「據我所知，父王好像就沒遇過幾次？而且都是發生在年輕時，首相上任後就沒發生過了，可見他選的人應該相當安全吧？反而是身邊常跟著雪鷲衛隊的洛伊斯時常遭到暗殺。」
經帕斯洛這麼一說，格迪斯突然感到一種不協調感，這讓他有點不安，但是卻想不出問題出在哪。大概是巧合吧，他心想。
「還好洛伊斯殿下劍術高強，」格迪斯說道，「有好幾次剛好他孤身一人時遭到刺客突襲，若不是由我們雪鷲衛隊一手訓練長大，恐怕早就讓曼德人得逞了。」
「沒錯，有一次我們二個一起遇險，他為了保護我受到好幾處的劍傷。劍上有塗毒，他卻撐到了雪鷲衛隊趕來，這份精神力讓人欽佩……」帕斯洛說著往事，卻越說越遲疑，「那之後就算接受了藥草師的治療，他還是整整發燒了三天才脫離險境……他什麼時候從以前那個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我的兄長變了的……這點我一直很迷惑，也許父王的教導最終還是影響了他？」
「我認為洛伊斯殿下始終是那個明面上答應國王，但是私底下還是會幫人民對抗貴族的年輕人。但是這些年他被國王派出去守喀隆德城，另一種解釋也有發配邊疆的意義，雖然我一直不能理解國王這麼做的理由，但是會不會跟這有什麼關係？」
「也許……」帕斯洛看了一下同行的幾人，「格迪斯隊長，你應該還有工作吧，剩下的等有機會我們再談。」
格迪斯看著帕斯洛遠去，又看了一眼緊跟著他身邊的侍從，接著調轉馬頭，開始監督軍隊的行軍。他的思緒有些亂，使他開始回想過往的種種，以及各種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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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PG公會事務】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