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就這一次，我愛你。

當強烈眷戀的時候不會想起，
當不再想念的時候卻又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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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空氣，冰凝不了的是大家臉上的笑容。「喀擦、喀擦」的快門聲，定格成永恆的是大家內心歡愉的喜悅。

千奇百怪的動作，千奇百怪的想法。

一切都在這冰冷空氣中展現，然後成為一張張的相片。

男孩面露微笑的看著，但那雙眼卻從一開始便一直定定留在了那女孩的身上。他只是這樣子看著，看著。沒有多餘的表示。蓄留過長的瀏海遮掩住了他的目光，讓他得以不被察覺，靜靜地欣賞著女孩。

女孩的燦爛笑容，讓男孩冰冷身軀裡頭的心臟溫暖起來。女孩與周遭朋友們的打鬧，看在男孩的眼中是多麼地俏皮可愛。

周遭彷彿寂靜下來，只餘女孩清脆的笑聲迴盪。男孩再也聽不到那呼嘯的冷風。

「喂、喂！」

兩聲呼喚，身旁的友人輕推，使男孩自這寧靜的溫暖中脫離而出。他轉過頭看著那多年的好友。

友人說：「看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他瞧，就是不肯過去說個話是吧？」

男孩回答：「我只想要這樣子遠遠看著就行了。這樣就夠滿足了。」

友人笑了，一個很狡詐的微笑。「嘿，身為你多年的好友，我早就想到你會這麼說。」男孩覺得奇怪，「幹嘛，你想要做什麼？」

「嘿，沒想做什麼啊。」說著，友人便踏著有些輕挑詭異的步伐走向那女孩所在的人群。一時間，男孩以為友人打算將自己的思緒告訴女孩，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站在原地呆愣著瞪向那友人。

卻見友人絲毫不理會他的目光。而是咳嗽了幾聲，讓人群的目光關注在他的身上。然後向宣布什麼事情一般。只見人群突然鬧哄了起來，人人臉上都浮現著興奮的表情。男孩變得更加困惑。

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卻見友人朝他走來。面上洋溢著勝利的笑容。他對男孩說著：「嘿嘿，你既然不願意的話，就讓老天來決定吧。」

男孩卻是並不明白友人所指何意。友人繼續說：「很簡單，我們決定要來玩一個抽籤。如果抽中相同數字的籤的兩個人，那麼，就要作為情侶關係來拍接下來的照片。」

男孩的嘴吧微張，十分驚訝。

「嘿嘿，也就是說那幸運的兩人今天將承包接下來所有的照片。」友人戲謔地看著他。男孩則是有些好笑的回：「你說拍就拍啊，難道班導和攝影師答應嗎？」

友人蠻不在乎的回答：「切，誰管他們。攝影師只要有錢拿就好，老師嘛……這你就別管了，你可別想藉機逃避啊。」

男孩轉念一想便知道了友人的打算。「別想，你肯定會故意做籤給我和她一起。」

友人卻露出好笑的表情：「嘿，早知道你會這麼說。這次做籤的可不是我。是她朋友啦。這下總行了吧？」

「再說，你也太自以為了吧。我可也想要有這個機會跟……」說著，友人的眼光撇向那人群。順著他的目光，男孩看見人群中，女孩身旁的朋友也看了過來，對著友人露出個微笑。

男孩撇了眼友人，好笑的槌了他一拳，說：「好吧，我還真是交友不慎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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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男孩還是和女孩抽中了同一個數字。對著這個結果，男孩實在有些無語，他看向一旁笑著的友人。

友人和女孩的朋友站在一起，一起對他露出一個「奸計得逞」的表情。友人走過來，搭著男孩的肩，笑著說：「怎麼，夠義氣吧。為了幫你，我可犧牲了這大好機會吶。」

男孩除了給友人一拳之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看向一旁，此時人群正起鬨著，圍繞在女孩身旁。誰也沒有想到會是男孩和女孩一起。因為男孩平常在班級當中實在太過於安靜，沒有存在感。跟身為班花的女孩相比，相差過遠。

誰也不會將他們兩人擺在一起看。

男孩的心跳正急遽加速著，因為他看到女孩正定定地向他望來。明媚的雙眸中隱含著一絲笑意。男孩再一次的忽視了周遭吵雜的聲音以及冬天的寒意。只覺得身軀火熱火熱，臉頰辣燙著。

他慶幸著自己那蓄留過長的頭髮，足以遮掩自己大半部的臉龐。讓人──讓女孩不至於看見他的窘態。

「欸，快點快點，別浪費時間了！」

「對啊，對啊！快、快去拍啊！」

在友人和女孩的朋友加油添醋之下，人群再度爆發著一聲聲呼喊，推擠著兩人逐漸相近。當女孩站在他的面前時，男孩以及再也不覺得天氣寒冷，只覺似乎身體越來越熱。他張開嘴，吶吶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直到，女孩「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掩嘴輕笑，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望著那修長優雅的潔白手掌，男孩腦子突然「轟」的一聲。心中的躁動消去大半，但身軀些微的顫動起來。他強自按捺住，伸出自己久未見陽光，而也顯得蒼白的手，輕輕握住了女孩。

出乎意料，女孩的手不向他想像中的冰涼，而是傳遞過來幾絲微弱的暖度。但是，這已經足以撫平了男孩微微顫抖的身軀。一切不安消去。男孩輕輕將遮掩住泰半面孔的瀏海往旁撥開。

露出的雙眼凝視著女孩，然後露出了笑容。

這時，一旁的人群發出著叫喊聲。大家臉上都洋溢著更開心的笑容。同時參雜著些許評比之聲。男孩有些緊張地聆聽，在確認入耳的竟大多是正面的評價後，他臉上的笑容更盛三分。

攝影師推開人群。露出盈盈笑意看著兩人。方才他早已自友人那得知了始末，此時看到兩人牽著的手，更是大笑著，直接舉起相機。在兩人連錯愕的表情都未露出時，便「喀擦」的按下了快門。

「耶！」人群爆發了歡呼聲。推擠著兩人叫喚著要他們換其他的姿勢，不要只是這樣乾僵著。

他們被推擠帶拉的帶到了教學大樓旁的一顆樹下。然後人群有默契地往旁退開，只留兩人以及攝影師。

攝影師笑著對兩人說：「兩位，擺個恩愛的姿勢吧？」

男孩這下又慌亂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做。卻是女孩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抱我。」

男孩征住了。就在這一秒半刻之間，女孩鬆開了他的手。靠入他的懷中，男孩連忙施力，才沒讓自己和女孩一起向後跌倒。驚慌過後，女孩單薄的身軀在他懷中，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嗅著少女的淡淡體香讓男孩的臉頰再度變得辣燙，雙手不自覺的攬上女孩纖細的腰際。接著，他將下巴抵在了少女的肩上。兩人的臉緊緊相貼。男孩訝異於自己的大膽，並發現女孩的臉頰也滾燙滾燙的。

攝影師的嘴吧微張似乎沒有料到如此，而周圍的人群則是躁動著歡呼，幾個男生甚至吹起口哨來。

「喂喂，攝影師快拍啊！」一人喊著。男孩認得那是友人的聲音。

攝影師這才反應過來，重新露出個「詭異」十分的笑容。然後舉起相機，迅速調好了角度，按下快門。


兩人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內變換著各種姿勢，男孩覺得，窘困的感覺正在逐漸消失。兩人似乎越來越像是真正的情侶一般。在旁人的起鬨下，兩人的姿勢越來越像真正的情侶。

「喀擦。」最後的一聲快門聲。

攝影師笑著，對兩人點下頭：「OK，時間到囉。」

男孩的笑容有些渙散，攝影師的話語讓他清醒，心裡的感受有些奇怪。夾雜著失落與憤怒。就像被人從美滿的夢中硬生生拉回殘酷的現實般。

當人群開始不情不願的向那班導所在地集合後。男孩這才發現自己依舊緊握著女孩的手，沒有放開。他轉頭看著女孩，慌忙地放開手，說：「抱、抱歉。」

但，這次卻換女孩抓住了他的手。她的雙眼凝望著他，露齒而笑：「今天還沒過喔。」

男孩一楞，「呃？」他望著女孩的雙眼，看到的只是溫柔的笑意。「他應該跟你說過來吧。抽籤抽中相同數字的兩人，今天將作為情侶關係承包下接下來所有的照片。」

男孩再次愣住，回想了下，不禁失笑出聲。也只怪他當時太過慌亂，竟然沒有聽出這明顯奇怪的語句。但接著，他雙眼瞪大，再次看向女孩。

女孩輕輕歪著頭，看著男孩。似乎是想作出無辜的表情，但嘴角已經忍不住地微彎起來。模樣甚為滑稽可愛。

「原來……」男孩的話語尚未說完便被那友人打斷。只見他正帶著令他想要一拳揍去的笑容走來。「喂，你們兩人可要讓我們等多久呢？」

男孩望向友人的背後，只見那女孩的朋友以及班上一眾同學都忍這笑意看向自己這邊。他的臉一下子被渲染成了近乎紫色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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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從未有露過一次面的太陽悄悄自西方的天空落下。即使如此，男孩的心裡頭卻暖烘烘的。天氣依舊冰冷，但無所謂了。

他的手緊緊握著女孩的手。

兩人身處男孩住家大樓的頂層平台。夜晚的涼風不似早晨那般強烈，但寒意卻是更甚三分有餘。當然，這對兩人而言實在不足為道。

女孩的頭枕在男孩的肩膀上，男孩的手摟在女孩的腰際上。兩人相依相偎，自這頂樓之上眺望著入夜後的市鎮夜景。

一切都相當的夢幻，若是此刻突然下起白雪的話，也許就宛若置身於天夢仙境當中了吧。

男孩這麼想著。

「聖誕快樂。」女孩輕輕在他的耳邊說著，男孩彷彿聽到不存在的教堂大鐘響徹了十二下。重重捶擊在他胸口。

女孩離開了他的肩膀，背對著他。「十二點了，已經到了第二天。」

然後，女孩緩緩轉過頭，注視著他。眼中溢滿了淚水，幾滴清淚緩緩滑出，沿著他稚嫩的臉頰落下，滴落在地。

男孩不懂，他踏出一步。而女孩則向後退去一步。

男孩停下腳步，女孩也停下了腳步。兩人相望。

「妳……」男孩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是啊，今天已經過了，聖誕節到了。多麼諷刺的聖誕節啊。

「說好了的，只有一天。作為你的女朋友。」女孩緩緩地說著：「原本只打算和你拍完照而已的。只是，我卻得寸進尺了。」原本滑落的清淚已經化為兩條清河。男孩也感受到自己的淚水正凝聚於雙目，卻怎麼也流不出。

「對不起呢，我這個樣子……」女孩說著，嘴角彎起，露出了淒涼的微笑。似乎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定定地看著男孩。

男孩想說些甚麼，卻又無法開口。他，無法開口。他的內心很想開口，但同時他又開不了口。

為什麼？開不了口，不敢開口。

女孩看著男孩，緩緩抹去了眼淚。淒涼的笑容變換成為溫柔的微笑。

「就這一次，說好了就這一次。」

「就這一次。」女孩說著。

「就只有這一次。」

「謝謝你，願意陪我度過這一天。謝謝你，忍受著我的得寸進尺。」女孩說。男孩則是依舊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他驚訝自己的冷酷。但同樣的無法開口。今日與女孩相處的一幕一景重新在男孩腦中放映而過。

他看到的是女孩開心的笑容，以及自己拘謹嚴肅的一言一語。

他的雙眼透露出憤怒。他想要大聲地向女孩咆哮，「妳難道沒有感覺到我的心意嗎？妳難道沒有從我的一舉一動中感受到我對妳的感覺嗎？」

但他還是開不了口，不敢開口。

女孩看著他，又笑了。「對不起，你很生氣吧。都不願意跟我說一句話了嗎？」

「想也知道不可能！」

「對不起……」

「閉嘴！」

「對不起……」

「不要這麼說！」

「對不起。」

「就這一次，」女孩看著他，最後一次的微笑。就像是她剛剛與他牽著手，剛剛湧入他的懷中時。

「就這一次，我愛你。」

然後，女孩的笑意消失了，再也沒有其他的表情。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過去她看著他的那種眼神一般。男孩第一次覺得這種眼神令他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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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這傢伙，畢業典禮上竟然在睡覺！」

男孩突然發現看著自己的那一雙眼睛變成了另外一雙，熟悉、透露著另一種情感的雙眼。友人正看著他，手在他的面前不斷揮動。

男孩看著友人，驀地抓住了他的手。這舉動讓友人嚇了一大跳，「現在是什麼時候！」

友人雖然被嚇到，但看著男孩驚慌地樣子還是馬上回答：「現在已經是中午了，畢業典禮早都結束了，校歌也唱完啦。大家正在向老師擁抱告別呢。」

看著男孩的樣子，友人擔心的問：「喂，你怎麼了？」

男孩立刻又驚慌了起來，抓著友人的手重新施了力，力道之大讓友人的表情扭曲了起來。「她呢？」

「誰啦？」友人試圖掙脫，卻發現男孩那原本纖瘦無力的手掌卻向腎上腺素爆發似的大力起來。

「她！她在哪？」男孩叫喊著女孩的名字。然後才注意到自己用力過大，於是馬上鬆開。再重複了一次女孩的名字。

「她喔，剛剛就走啦。大概是去側門那吧。」友人說著。

「嗯。」男孩馬上甩開友人，起身準備衝向體育館的門口。但又被友人抓住。「幹什麼？」男孩轉過頭看向友人，由於心裡焦急，因此語氣相當氣急敗壞。

「我才要問你幹什麼呢，你找她幹什麼？」友人神色古怪的打量著男孩。

「我要去對她說！」

「說啥啦？」

「關你屁事！總之就是死也不會對你說的話就對了！」男孩急忙用力甩開友人的手，然後衝出了門口。

友人訥訥地看著男孩轉瞬消失的背影，良久才吐出一句：「靠，大隊接力時怎麼不見他跑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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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的衝向了側門。男孩轉頭，搜尋著女孩的身影。由於學校學生人數相當多，因此此時門口的家長人數也就相應的多，再加上那一輛輛機車或汽車以及正值午餐時間出來閒晃的七、八年級生。男孩遍尋半天也找不到女孩的身影。

最後，一支手搭在他的身上。

男孩轉身，友人不知何時追了出來。微喘著氣的他，手指向了一個方向。「媽的，運動會你跑那麼快就好了。那邊啦！」

男孩順著友人的手指看去，只見女孩正兀自站在側門口的遮雨棚下。雙眼也不斷來回掃視著，似乎在尋找著誰。男孩看了，臉上的焦急化成欣喜地笑容。他立刻朝女孩的位置衝去。

越來越近，男孩的心跳越來越快，身體越來越燥熱。炙熱的陽光讓他額上的汗不斷沁出，使瀏海變得濕黏。

他終於衝出了側門，離女孩所在的遮雨棚只有幾步的距離。

然後，他再也無法邁出一步。因為，女孩臉上浮現了溫柔的笑意──就像是他夢中那般。只是，這次不是為他而綻放。

與他相同高大，身穿便服的男孩牽起了女孩的手。他們倆人只對望了幾秒。那男孩便在女孩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吻。使女孩白嫩的臉頰浮起了羞紅。

兩人手牽著手，緩緩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越走越遠，直到最後，身影自那一頭相對僻靜的街道上消失。

男孩喃喃自語著：「只有一天，說好了只有一天。」

「妳知道，我不只想要一天。」

「我也不只想要這一次。」

「我不想要，就這一次，妳愛我……」

說著，那夢中未流出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緩緩滴落於地。時光飛快地加速著，男孩拄立著，看著那地上的淚水逐漸為陽光所蒸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