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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寂寞之最(三)
作者：草止│2011-11-01 21:18:06│巴幣：2│人氣：112
喬順著聲音看過去，是方才練習放雙手騎腳踏車的小孩。 「你還好嗎？」見狀喬的屁股跟胸口馬上都不痛了，連忙上前關心。 喬起身時的低聲抱怨和難看的臉色，把小孩嚇個半死，他捂著膝蓋癟著嘴，眼睛裡面蓄滿了眼淚，吃痛了卻不敢哭出聲，只是一直對喬說：「對不起，對不起。」 喬搔搔頭，這麼小的兒童，這麼無助的看著他，叫他怎麼兇的起來？他嘆了一口氣問道：「不要緊張，我沒事啦，倒是你，有沒有受傷？」比起自己的粗皮糙肉，他更擔心小孩的傷勢。 小孩搖搖頭，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眨了眨眼睛看著喬，眼淚雖然滴了下來，但神色看起來是緩和了許多，喬踏近了小孩一步，「那…有撞到頭嗎？」 「沒有。」小孩把身上的謢具一一解了下來。 喬伸手撥了撥他的頭髮檢查，「有沒有哪裡會痛？」 在喬的攙扶下小孩站了起來，在喬面前轉了一圈，「也沒有。」 喬蹲在小孩的面前，兩個人視線這才平行，「膝蓋瘀青了…可能需要冷敷一下，你爸媽呢？」喬這麼一問，小孩馬上慌張的說：「不要！拜託不要告訴我媽媽！」 「為什麼？」小孩強烈的反應嚇了喬一跳。 小孩低著頭落寞的解釋道：「這樣她以後可能就不會讓我來這裡騎腳踏車了…」 小孩的顧慮喬完全可以理解，畢竟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小孩阿！他想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這樣吧，我們先去買點冰的東西冷敷，等瘀青好一點以後再去找你媽媽好了？」 「好…」小孩點點頭，喬替他拿了護具，以及翻倒在小徑上，車頭撞歪了的腳踏車。 喬讓小孩捏著自己的衣角，免得他走的太快小朋友跟不上，他對小孩自我介紹道：「我叫喬，你呢？」小孩仰著頭回答：「傑西。」雖然有點拘謹，但天真的模樣還是令人忍不住莞薾一笑。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兩個人經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喬忽然靈機一動，「走去超市太遠了，不介意用飲料冷敷吧？」傑西順從的點點頭。 喬掏零錢的時候，感受到一股熱烈的視線，低頭一看，原本盯著氣泡飲料的傑西立刻撇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他捏著衣角的手始終沒放開。 「喏。」喬遞了一罐飲料給傑西，接著啵的一聲，俐落的開了自己那罐。 就在喬暢快飲用的同時，傑西坐在公園椅上，拿著飲料冷敷膝蓋，感覺疼痛緩和了許多後，傑西有些依依不捨的，把冰涼的可樂遞還給喬，「那個…謝謝。」 喬看著覺得有些好笑，「嗯…如果你想，你可以喝它。」 「真的嗎！！！」傑西聽到喬這麼說，整個人像炸開般驚喜，他又向喬確認了一次，喬帶著鼓勵的笑容點點頭後，替他把飲料的易開環拉開，傑西漾開了笑容滿足的說：「太好了！我媽平常都不准我喝汽水耶。」 「恩，不過有條件唷，你必須讓我帶你去找你媽媽好嗎？我可不放心你獨自回家。」喬的提議聽起來有點壞心，不過他是真的不太放心讓一個受傷了的孩子獨自回家。 傑西猶豫了一下，一方面覺得喬看起來不像壞人，應該沒關係？另一方面則是敵不過飲料的誘惑，「好吧，那你絕對不可以跟我媽說我受傷囉！要不然我以後就不能騎車了，這是我們的秘密唷，好嗎？」傑西像個小大人般，比手畫腳的對喬慎重的解釋。 「恩，好。」喬點點頭，心裡暗笑著。 「打勾勾！一言為定！」傑西伸出小指頭，像中古時代的騎士在立誓一樣，專注又嚴肅的說，看著傑西的表情，喬眉毛一挑，嘴角隱約帶著弧度，同樣得伸出自己的小指，信誓旦旦的說：「好，一言為定。」 小孩小小的手掌沒有自己的一半大，而直到方才都還握著冷飲的小手，這時顯得有些冰涼，一個打勾勾的小動作，交換了兩個人的體溫，傑西印下大拇指時使出的力道與表情，表露出他的決心和信任，喬當下一愣，他看著自己寬大溫熱的手心沒再說什麼，只是苦笑了笑。 「後來呢？」這麼聽起來，喬應該不會跟他媽媽講吧？站在小孩的立場上，強納森在心想預設了答案。 喬口氣平淡的答道：「後來嗎？我還是跟他媽媽說了。」神情看起來不太在意的模樣。 強納生一愣，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他憤憤不平的說：「阿？我就知道你們大人都這樣，說話都不算話的！哼。」氣憤的情緒中還有點難過，明明不是很嚴重的事情，也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想哭，覺得自己很渺小。 「我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的傷勢比實際上還要嚴重的話，怎麼辦？」喬雖然無奈，但還想牽起一點笑容，讓場面不要太尷尬。 強納生雙手抱著胸，表情很是落寞，話聽進去了，但就是不應聲。 喬嘆了一口氣，雖然很想像強納生一樣任性得說，你們小孩子都不懂事情得嚴重性啦！之類的，那種倚老賣老的話，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我有告訴他媽媽，傑西非常非常的認真練習腳踏車，請她不要因為傑西受了一次傷，就不再給他機會了。」喬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還有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讓他知道我有告訴她了。」 喬這樣解釋，多少安撫了強納生的情緒，但他還是嘴巴硬，轉過頭看著窗外，撇著嘴小聲得說：「哼，反正你們大人都這樣啦…」 喬嘆了一口氣，沒有替自己辯解更多。 總覺得對喬有點失望，看著窗外景致的流動，強納生忽然覺得這股失落感有點似曾相識？身為孤兒院裡最大的小孩，有時候其他小朋友做錯事了，怕被大媽罵，總會要他幫忙解決或保密什麼的，而那件事情，算是含括這兩者吧…… 羅門是院裡一個小強納生兩歲的男孩，一直以來都很想要有屬於自己的寵物，強納生還記得那一回，羅門不知道打哪弄來了一隻灰黑色的老鼠，小小一隻的，帶著光澤的皮毛和無辜的黑眼珠，啃著玉米粒的模樣煞是可愛，連強納生都忍不住想要多摸兩下。 「強，不要跟大媽說我養了老鼠唷。」羅門像捧著寶貝似的，又輕又柔得替老鼠順毛。 強納生湊到羅門的身旁，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大媽一定不會同意的阿。」根據過去的經驗羅門推論道，表情寫滿了理所當然。 搔了搔頭，強納生還有點猶豫，「不問問看怎麼知道…」 「唉唷，你不懂啦。」羅門神情有些不耐煩，他還以為強納生會完全跟他站再同一陣線，但看強納生那躊躇不決得模樣，他不由得擔心了起來，「我是相信你才跟你說的，所以你絕對不能跟大媽講。」 強納生擺了擺手，有點敷衍的說：「好啦好啦，我不會講啦！那，老鼠借我抱一下。」說穿了，其實他根本不在意要不要跟大媽說這件事，對他來說，現在更重要的是－－「嘿，我們要幫牠取什麼名字好？」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用紙箱替老鼠做了一個舒適的家，輪流偷藏自己的伙食當老鼠的存糧，兩人一有空閑，就會放老鼠出來在房間裡跑來跑去，不過他們總是很警覺，因為除了不能讓大媽和其他小朋友發現以外，還要注意查理，牠只要逮到機會，就會虎視眈眈得盯著老鼠… 但好景不常，他們偷養老鼠的事情還是被發現了，事情是這樣的，羅門在逗弄老鼠時被咬了一口，原本以為是小傷，藥膏抹一抹就會好，沒想到傷勢沒有轉好還越來越嚴重，一個禮拜後傷口發炎導致高燒… 在大媽不眠不休的照料下過了兩天，羅門才完全退燒，而強納生在大媽的追問下，只得把傷口和老鼠的事全盤托出，意料之外的是，大媽還是讓他們繼續養那隻老鼠，然而還是有些事情是在意料內的，比如說——處罰。 「受了傷，為什麼不告訴大媽呢？」或許是經過了兩天的緩和，大媽的神情看起來不慍不火，有的只是不解。 羅門手放在身後，低著頭不敢看蘿拉，扭捏得回答道：「傷口是老鼠咬的，怕妳知道了不讓我們繼續養老鼠。」蘿拉點點頭，轉頭問強納生：「為什麼不告訴我羅門受傷了呢？」 強納生沒有馬上回答，他看著地板內心十分煎熬，一方面覺得是自己隱匿不報，延誤了治療傷口的時機，才會害羅門發高燒，另一方面又對破壞了和羅門的約定感到很抱歉，這樣兩邊不是人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他感到不知所措而且難過，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就連講話，也為了不讓眼淚滴下來，而止不住得抽氣結巴。 「因…因為約好不能說的…」 看著兩個人內疚的模樣，蘿拉語塞，只覺得心頭一緊，鼻樑一酸，原本想說的道理通通忘了，她一個箭步衝向前去，將兩個人摟進懷裡。 「你知不知道你高燒難受的樣子，大媽看了心有多痛？」蘿拉的臉頰緊捱著羅門，雖然看不到表情，但強納生聽得出其中濃濃的鼻音，即使他們做錯事了，蘿拉的懷裡一如往常的溫暖，想到這裡，強納生的眼淚頓時潰堤，淚水在臉頰漫延的同時，也沾濕了蘿拉的衣襟。 蘿拉溫柔的拍了拍兩人的背，「我不想責怪你們，但希望下次你們記得，不論做什麼事情，想想看如果大媽因此失去你們了，會有多難過好嗎？」但當她起身時，也已經是滿臉淚痕了。 蘿拉一說完，兩個小孩拼命的點頭，臉頰哭得都泛紅了，口齒不清的抱著蘿拉，直說對不起。 雖然坦白的場面很感人，但最後兩個人都還是被罰頂水桶，當午後的太陽不再直射時，蘿拉一人給了一個水桶，讓他們去外面罰站。 過去，若是兩個人同時被罰的話可能還有點樂趣，比方說，吵架被罰得還可以繼續吵，玩的太過火被罰得，頂著水桶還是可以繼續玩，不過這回兩人頂著水桶卻是一片沉默。 羅門不說話，強納生覺得他可能在氣自己破壞了約定，不過該對羅門道歉嗎？他猶豫著，自己確實是毀約了，但也是不得已的阿！而且大媽知道後，也同意讓他們繼續養老鼠了，這樣他還有必要生氣嗎？雖然，當初自己也是和老鼠玩的很開心啦。 「我很抱歉…」一句道歉，像蚊吶一樣飄過。 強納生一愣，自己都還沒開口，這道歉是打哪來的？他一轉頭，就看到羅門神情愧疚的望著自己的方向，「抱歉，連累你了。」 「明明是我的錯，結果不只讓大媽擔心，連你都被罰了…」羅門越說越哽咽：「早知道這樣，我一開始就先問大媽了…」 原來羅門是這麼想的，強納生聽完忽然覺得，自己心裡方才那些糾結實在太小心眼了，他默默的走到羅門的身邊，面表無情得把自己水桶裡一半的水，唰一聲，倒進羅門頭上頂著的水桶裡。 羅門的表情有點錯愕，他沒想到強納生的反應會這麼大。 接著強納生慢條斯里得把自己的水桶放在羅門的腳邊後，用迅雷不及掩耳得速度抽走羅門的水桶，他轉頭露出一個賊笑道：「原諒你啦！」 羅門一愣，頓時明白強納生的意思了，他漾開了笑容，笑罵著說：「小偷！還我水來！」 「不要咧！」強納生耍賴，兩個人莫名得搶起水桶裡的水來，搞得衣服都濕掉了，大媽聽到兩個人吵鬧的聲音又出來看，一人賞了一個爆栗吼道：「你們是嫌我不夠忙啊？誰要是再發燒，我就揍他的屁股！都給我去洗熱水澡、換衣服去。」 就這樣，原本要站一個下午的懲罰也不了了之了… 「對不起。」強納生抬起頭，忽然沒頭沒腦的對喬說了一句。 但喬沒聽清楚，他疑惑得看了強納生一眼，強納生尷尬的搔了搔頭，自言自語似的又說了一次，「對不起。」這才知道原來歉意不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 喬很快就明白這個道歉所謂何來，雖然有點驚訝，但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打了一拳在強納生的手臂上，接著兩個人都笑了，這大概就是所謂得，男人的默契吧。 「對了！」忽然念頭一閃，強納生想到自己出門一整天都沒報備，他看著喬徵詢道：「我是不是應該要打電話跟大媽說一下？」 喬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想都沒想的就把手機遞給強納生，「喏。」他可不想變成誘拐犯。 強納生花了好一會兒才回想起院裡的電話號碼，電話一接通，才報上了名字，遠在駕駛座的喬馬上”耳聞”了傳說中，蘿拉大媽中氣十足的聲音：「強納生！！！－－你給我跑哪去了！」強納生嚇的差點掉了手機，趕緊把手機拿的遠遠的，「我…我我我…我出來旅行啦。」 「你在旅行？你早上和我說去買零食，現在跟我說你在旅行？快給我說清楚你現在人在哪裡！」從蘿拉錯愕的語氣，還有不斷跳針的問話，可以想像出她情緒有多失控，強納生瑟縮了一下，吞吞口水遲疑的答道：「我在哪裡唷？恩…我看看。」 強納生往窗外張望了一下，都沒有看到地標，他只好掩著話筒問道：「喬，我們現在在哪裡阿？」看都沒看一眼的，喬隨口說了一個地名，強納生連忙複誦給蘿拉聽。 似乎是聽到喬的聲音，蘿拉的口氣稍微緩和了一點，「你是怎麼跑這麼遠的？和誰去的？」 「這…」強納生猶豫著該怎麼解釋他為什麼會和喬一起旅行，照實說聽起來很扯，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說是因為想偷東西才上車的，那肯定會被罵到臭頭的啦！不行！絕對不能這樣講，強納生心想。 還是說自己被綁架好了？不過這麼說的話，喬可能明天就會被通緝了，不行不行！還是說自己迷路了，是喬說能送他回去，他才上車的？不過…這聽起來跟誘拐有什麼差別？也不行，嘖。 強納生帶著求救的眼神看往喬的方向，喬嘆了一口氣放慢了車速，清了清喉嚨，空出一隻手來接過電話，「哈囉？我是喬，今天早上我的車子在休息站有點小故障，正好遇到強納生，他幫了我一些忙，所以我邀請他和我一起旅行，希望不會造成您的困擾。」禮貌、穩重、而且充滿邏輯的成熟男音，讓這個回答充滿了說服力。 只見喬解釋完後，就一直嗯、嗯、好的回答，他似笑非笑的瞅了強納生一眼，在掛電話之前又強調了一遍，「好，沒問題，我會照顧他的，明天晚餐之前會送他回去，不用擔心。」 電話收線，強納生這才放鬆下來，他噓了一口氣，笑著拍了喬的肩膀一下，「謝啦，兄弟。」 喬眉頭一挑，這小鬼剛才還大人大人的罵，現在卻叫的這麼親暱是怎樣？他懷疑的看著強納生一眼，帶著戲謔的口氣問道：「少來，剛打了什麼鬼主意你說？」 「阿？」被發現了？強納生心虛了一下，眼神飄到右上方，他搖頭故作輕鬆的說，「沒有啊。」怎麼能老實的說，他差點讓喬變成通緝犯呢？強納生心裡在冒冷汗，接著話風一轉，他指著從車窗一閃而過的路標問道：「嗯？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是快到了，東西收一收吧。」喬沒有再追問，他本來就只是想開開玩笑而已。 強納生接到指令倒是挺高興，畢竟車子搭了這麼久，就算只是坐著，屁股也會疼阿…他裝模作樣的說：「收到！長官，立刻去辦。」喬聞言笑了笑，瞟了強納生一眼，雖然這小鬼實在有點吵，不過現在看來，多了這個旅伴似乎挺有趣的？喬心想，他將車燈打開，照亮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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