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一亮,青年有些受不了的閉緊眼睛,然後才將一只眼睛睜開一條細縫,還未完全對焦的視線只能分辨一條白色的線和兩旁青綠的色塊。
共同點是都很模糊,而且正在移動。
「……為什麼會夢到……」
喃喃說著,青年還未清醒的大腦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噠噠的馬蹄聲傳進睡得迷迷糊糊的青年耳裡,規律到刺耳的節奏在這森林中格外響亮。將眼睛閉起,右臂自然遮在想賴床的眼皮之上,偏頭,躲避刺人的光芒,好似這樣能多睡一點。
「匡噹!」
被青年當成床的棚子劇烈的跳動一下,青年的身體被這個震動跳離了棚子幾公分又落下。受不了的嘖一聲,這才慢吞吞的坐起身子,抓了抓凌亂的黑色頭髮後大大的伸起懶腰。
迷濛的銀眸終於尋回澄淨,閃耀且帶著若有似無的狂氣,上揚的弧度勾勒出一抹自信,雖然令人感覺如此地輕視傲物,卻又非常適合他。抬頭仰望,點點亮光綴在綠叢之中,活潑的和嫩葉一起婆娑,沙沙的輕聲笑語著,爽朗的氣息瀰漫在這森林幽逕,不自覺地放下許多戒心。青年再次伸了個大懶腰,將雙手枕在腦後,往後一躺,閉起雙眸假寐。
然而偷懶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馬忽然嘶啞的驚叫一聲,行進的隊伍就這麼停了下來,然後一個和馬叫差不多的粗魯聲音傳進他的耳裡。
「把錢還是要把命留下?」
接著是幾聲破空聲響,想來是強盜揮著大刀示威。隊伍這邊鴉雀無聲,雖然每個成員的面容非常鎮靜,但是抿緊的薄唇都顯示他們不敢掉以輕心。領頭額上冒出一些冷汗,強裝鎮定地和強盜們討價還價,但只不過是表面上而已。
「那、那個……」
駕駛青年所躺車子的車伕,大頭不停的顛著,顫抖的可厲害了,連一句話都結結巴巴的沒辦法一次說完整。青年有些嗤之以鼻,對於如此膽小只求保護的人有些不想予以理會,爾後才想起自己是為了什麼在這裡……
「強、強盜出現了,依照約、約定……」
「嘖,哎──知道啦。」
懶洋洋地說完,青年再度爬起,隨手抓起落在車棚上的黑色外套,用領口附近的扣帶穿過黑色便衣鎖骨上面的圈,好端端的外套就這樣成了一件披風。跳下車棚,用手遮了一個因為無聊而打的大哈欠,蠻不在乎的抓抓後腦,拖著自己常用的武器散漫地走向領隊的方向。
領頭一臉賠笑的向強盜首領哈腰,諂媚的笑臉讓人看了一拳就想打過去,那強盜還一副知錯就好寬宏大量的樣子,青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哪裡開扁。
為了生活費,青年還是放棄打歪領頭那諂媚笑臉的想法,慢悠悠的走到領頭旁邊,不耐煩地把他推到後面去,才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只一顆頭的強盜首領,露出輕視又帶點過度自信的笑容看著後者。
「醜話先說在前頭,我開扁之後就不會住手了,給你們時間逃跑,不然就不客氣嚕。」
青年用著懶散的語氣說著挑釁味十足的話,理所當然地讓強盜們火冒三丈,看,他們的怒火幾乎都要化成實體,恨不得將青年烤熟了呢。青年的體型光是和強盜嘍嘍相比就小了一號,更別說那個壯的像是山岳的首領了,比青年更是壯上三倍,在別人角度看來,一開口就惹怒了這樣聲勢浩大的強盜團體,根本就是自不量力的舉動。
「臭小子,老子給你面子當眾撒野啊?」
首領齜牙咧嘴地舉起大刀,大喝一聲,想要給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個下馬威,嗖的一聲,眼見青年右臂要被劈出一條傷口,孰知刀還未落到他身上就被止在半空中了。
「撒野的是你吧?呀哩,真麻煩,早知道你們不聽我就直接打了,真是麻煩又浪費我休息的時間啊。」
一隻比強盜首領細三倍的手抓在大刀刀柄,青年一臉受不了的嘆口氣,看似無奈但嘴上那輕浮的笑容卻又顯得那麼不在乎。
輕輕的聳肩,冷哼了一聲,像是平靜心情的樣子閉上雙眼,但非常不安份的嘴角卻沒有因此平息。當青年再次睜開時,銀眸染上了倨傲,牽動那彎起的嘴角,順勢加深了那抹微笑。
「給老子放開!」
首領的臉從猙獰變成怪異扭曲,因為他怎麼樣都無法從青年手上奪回大刀的操縱權。明明青年的外表纖弱的像是小草,一遇到大風就只能乖乖俯首就縛,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力氣緊抓著他的刀不放?
怒火佔據的瞳孔映著青年那已經稱不上是單純狂傲的笑容,本來想用另一隻拳頭打青年,讓他重心不穩趁機奪回大刀,但青年老早就察覺到氣流的變動,沒有任何抵擋的動作,只是把抓住的大刀往旁邊一甩,身體稍微向後傾斜,那拳頭就這麼落空,拳頭的主人還摔了個狗吃屎。
「畜生,你們全給老子上!把他幹掉!」
大失面子的首領氣急敗壞地朝著凌亂擋在道路上的嘍嘍喊著。他一邊爬起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商隊的領頭。被瞪的人感覺到一股殺人的視線,把頭縮了起來,戰戰兢兢的把眼角的餘光移向了強盜首領,對上後者的目光又趕緊移回青年的身上,雙手顫抖地緊握在一起,只能祈禱這個青年真能把這些強盜壓制住。
而這段期間嘍嘍們早就三三兩兩的圍成半圓把青年包圍起來,大約十來不到二十個,每個都揮著刀啊棍啊,面容只比好野人耐看一點。
「臭小子,今天就讓你死得痛快!」
「只有一人還敢對我們對著我們老大嗆聲,真的活膩了!」
「呿,惦惦自己的斤兩再來吧,小鬼。」
「啊……好麻煩。」青年抓了抓他那凌亂不開的黑色髮絲,懶洋洋地說著。
他並沒有擺出戰鬥姿勢,只是一副無精打采地站在原地不停地打著哈欠,遲遲沒有動作。大夥以為他精神不佳,按耐不住的粗漢們手上的東西早就朝著青年揮去,以多欺寡的他們以為能夠感受到打沙包的快感,換來的,卻是一次的揮空。
「好快!」在前線的人一陣驚呼,他們剛才只能捕捉一道黑影而已。
「什──!」
青年跳上其中一人的頭頂,厚底的黑鞋毫不留情用力踢了那人的後腦勺,讓他躺倒在地,而前者則是俐落地翻出人牆。
等不及他們反應過來,青年就先衝向他們,一記掃腿就讓他面前兩個大漢翻了個四腳朝天,緊接著矯健的翻滾一圈,躲過兩旁的大漢的揮砍動作。
才剛站穩,一個大漢拿著棍棒就要打下。青年絲毫沒有慌亂的神色,薄唇反而彎起,力道與準度都沒有私藏,毫不吝嗇地送了他一記上鉤拳,讓他當場空轉一圈,隨後昏倒在地。
看到這一幕,七、八個人迅速在青年身邊圍成一圈,拿著大刀,動作一致的由上往下揮砍。見到如此,青年露出笑容,刺刃一擋,精準的擋下所有毫無經過大腦的攻擊。趁著壯漢們認為可以以多制敵的時候,青年笑著冷哼一聲,推開大盜的瞬間又是一記掃腿,讓那群空有肌肉的人像骨牌一樣跌在別人身上,掙扎半天爬不起來。
「可惡!」
首領見到這麼多人卻被一個小鬼玩弄於股掌間,啐了一口,然後想起他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青年身上。
「去!包圍商隊,反正他只有一個人而已!」
一聽到首領氣急敗壞的命令,眾嘍樓馬上乖乖地準備要包圍商隊車輛。
青年一見到情勢轉變,立刻掉頭就往商隊移動。只見他跑到最近的強盜身後,輕跳起,一腳踏上了他的背一腳順勢踩上他的肩頭,刺刃劍柄順手就往強盜後腦敲下去,在倒楣鬼躺地之前將他當成踏板,用力一蹬,又踩上另一人的肩頭。
乾淨迅速重複動作,接連打昏幾個人。青年很快翻過人牆,阻擋在強盜面前。
「反正我也玩膩了,那就快點了結吧。」
刺刃些微插進泥地,打入自己的力量後用力向前一劃,張狂的嵐風破開空氣,若隱若現的氣流朝著強盜直撲而去。強勁的風勢從中間把人群劃為兩半,壯碩的強盜們紛紛停下腳步,壓低下盤,雙手擋在臉部之前,抗拒那近乎將他們吹起的大風。
「呃、哇啊!」
「什、什麼!」
但是他們仍然無法抵抗那蠻橫的力量。壯漢們一個接著一個發現自己的雙腳離地,滿是驚懼的臉孔看著鮮少離開的地面,在奔馳的氣流中驚呼掙扎了起來。
被吹向兩旁的他們接二連三地撞上樹幹,甚至才剛撞上去馬上就遭到天外飛來一人猛力黏上。哀號聲此起彼落,搭配狂嘯風聲,為青年譜出強絕的樂歌。
風壓過沒多久就減弱,貼在樹上的人紛紛跌落在地,個個狼狽的壓著身體的某個部位,靜謐的森林當下一陣哀鴻遍野。
「不然你們怎麼以為我敢自己接下保鑣這個任務啊?還真是太小看我了呢。」
青年拖著武器,抓著散亂的黑色髮絲,一臉受不了的看著滿是傷殘的道路。
「嘛,算了,反正開出一條路就好了,接下來……」
他把視線轉到一旁的強盜首領上,泛出一絲隨興中有些詭譎的微笑,似乎打量著什麼。尚未從震驚中清醒的後者呆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嘴巴微張,手上的大刀也鏗鋃摔落在地,發呆的模樣,與好野人憨呆粗魯的樣子只有一步之差。
「吶,借條繩子。」
緊盯著發楞的強盜首領,青年把手向後一伸,也不知道要誰拿繩子給他。
只見商隊人馬你看我,我看你,遲遲沒有動作,直到那雙獨特的銀色瞳孔丟出有些狠勁的眼神。被那雙眼睛掃過的眾人忽然感到刺人涼意,瑟縮了一下,半晌,才有幾個小僕跌跌撞撞跑回馬車列隊,翻出幾條綁貨物的粗麻繩,慌慌張張地跑回來,遞交給青年。
「哦,謝啦。」
接過繩子,青年用力扯了扯比一般繩子粗上兩三倍的麻繩,測試韌度,看起來頗令他滿意。提著繩子,才要往還在發呆的大塊頭走去,對方就已經醒了過來。
「──你!」
「哎呀呀,不好意思啊,可能要請你陪我們回卡納門了……別那樣看我嘛,我不過是為自己的錢袋盡一些撫養責任而已,你們也一樣不是嗎?只不過方法不同罷了。」
望著青年,盯著他背著的麻繩許久,明白青年想做什麼的首領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青年便馬上打斷對方的話,笑容越發欠揍,聽不出認真的語氣讓人火氣直升。
眼見打劫這隊商人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能按耐想打扁眼前這個皮癢小子的心情。大刀朝著青年猛力一揮,對方果然閃躲開來,也不停頓,馬上祭出第三十六計,踉踉蹌蹌想逃回森林去。一抹黑色的身影從眼角竄出,擋住了他的去路。
「等等──欸我說啊,我可沒有讓你走的意思喔,難得不用特別去找就一個被懸賞的強盜集團找上我,難得我們有緣,怎麼能不算你一份呢?你說對吧?所以就請你乖乖聽話,跟我們回去嚕。」
「給我滾開!」
說著,大刀就要往青年的身體橫劈過去,後者只是向前轉一個圈,順勢一踢,下一秒武器飛離持有人的手中。首領退了幾步,不管右手還在麻痛便舉起左手,失去理智的向青年揮拳,較為瘦小的人也舉起左手,接下了對方的拳頭。
青年雖然接下但還是被這用盡全力的一擊逼退,厚底的鞋與地面磨擦,揚起大量的沙塵。伸直的左手彎起,緊緊抓著巨大的手,俊俏的臉龐泛出一絲玩味,看得與他針鋒相對的彪形大漢心裡冒出許多疙瘩,才正想要收手逃跑,自己的視線竟翻轉了一百八十度,朝天上望去,看到的是青年那明顯惡質的笑容,看到這幕的壯漢思緒並未跟上小子的動作,當他回神過來雙腳竟已離開土地。
青年舉起首領隨手向後一丟,不偏不倚讓手上充當拋丟物的人撞上一棵粗壯的大樹,一時之間竟爬不起來。
「所以才叫你乖乖聽話的嘛,真是……浪費了時間也浪費了力氣,夠麻煩了。」
青年收起武器,撓著頭,看起來相當沒有幹勁的走向試圖起身的壯漢。倒地的人眼神惡狠瞪著緩慢走向他的青年,不甘心的心情全寫在臉上。轉頭看看部下倒臥的地方,早已沒了任何人影,雙手不自覺地抓起的上沙土,連帶的將幾株小草握進手裡。
在這過程中青年來到他面前,手刀迅速往他後頸一敲,讓他陷入昏迷。
「哎啊,睡一下吧,反正就快到卡納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