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冷或不冷,神總是在這裡。」這是他的墓誌銘。
生命會走到死亡這一步,不論是之前是歡笑、憤怒,還是哀傷,總會回歸到虛無,回歸到一切開始的起點,回歸的各種意義上、神的所在。
是的,這是葬禮的現場,匯聚了黑壓壓的一大群人;葛林斯特司祭本身德高望重,待人又和善、常懷喜樂、備受愛戴,慕名而來的觀禮或追思者也很多。但不論是多麼崇高的人,多麼嚴肅的場合,在正式開始前,那種單純的等待是枯燥的,又加上大家都站著,並聽著某些長官無趣發言的疲勞轟炸,有這樣的交頭接耳也就不奇怪了。
「聽說中央教會派了一名默者過來。」
「默者?沉默的送行者、不語的頌詞者...真的嗎?」
「畢竟是他,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啊。」
「那麼...人呢?」
「聽說是要跟司祭一起過來。」
於是,默者來了,不同於一般默者帶領著靈柩和奔喪或者前來憑弔的隊伍。她的身後只有用沉重木板打造出來的漆黑棺木,和一名用四輪板車推著棺木的人而已。是「她」沒錯,眾人確信著,也同伴隨著驚愕,這名默者是一個身高約略一公尺半的小女孩,僅管眾人驚嘆,但她僅僅只是靜靜地、靜靜地,踏著步伐;少女沉默不語,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她向司儀點頭致意後,便默默走隊伍的最後方,依然是沉默的。
身為默者,為死者祈禱之人,為往生者鮮紅道路的人,也就是儀式的實際進行者,聆聽死者話語的人,因為傾聽者所以不需要說話,依規定也不能說話。
默者即墨者,接觸歿者的人,黑色的長髮,黑色的眼珠,黑色的連身套裝,外面在套層黑色的外袍,黑色的布鞋,在包容一切黯淡中,和潔白肌膚、靜白長襪、蒼白的手套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安置好靈柩之後,司儀的朗誦下一個項目。方才的少女又走向前,背對靈柩,環視了一眼,就像是確認是否一切都到位了,那黑水晶般的眼晴清澈而堅定又帶點神秘感,讓人為之一愣。
這時,少女轉身面對靈柩舉起了手,作為信號,然後放到胸前,僅是雙手合十的默禱,接著緩緩的彎下腰來,30度、45度...不,是90度。向死者鞠躬,這便是儀式最重要的部分,感念死者為世間的奉獻,最為純粹的情感表現。於是就彎下去了,像是風吹過的草原般,眾人一齊彎下的原本挺直的腰桿,像是黑色波濤般奮力向前推進。
禮畢。這是司儀的聲音。黑髮黑眼的少女抬起頭來,原本向前延伸的身軀,也恢復成女性該有的線條。該進行下一個項目了。
「送往生者。」司儀如是說。
這時候,她從外袍,拿出細細的法杖,在空中輕輕揮舞半圈再畫個十字之後,於是一團熊熊火焰便點燃了,先是一點點星火,隨著空氣的螺旋,漸漸變大,吞沒了放在石檯上的棺木,棺木最後化一團大火球,不間斷地燃燒著,最後在細細的白霧中熄滅了,屍體燃燒成骨灰,而漆著黑漆的木製容器則完好如初。
而整個過程並沒有朗誦出咒語,這就是默者的權能、威力嗎?眾人的疑問,想必不會有人出聲回答。火焰持續燃燒著、批哩帕拉作響,少女還是沒有說話。
時間靜止了,沉浸在這樣的畫面當中,儀式簡單而隆重。正如同往生者本人遺囑終所要求般簡約。沉默擴散著,令人屏息的期待中,受到驚豔的禁聲狀態,被突然的人聲所打破。
「他走了。」少女的聲音是細細的,是很舒服的聲音。
「他已經回到神那裏去了。」她抬起望著煙霧裊裊升起、望向灰色的天空。
默者是沉默的,理論上,在整場儀式必須保持不語的狀態;也因此,當她開口的時候,代表她身為「默者」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