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終於走了出來,她還垂著淚光的眼看到我,便對著我苦苦的一笑。
「辛苦了……樂穎呢?」我問,
「睡著了,但她還是一樣……」女孩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原因之一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應該這麼講: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吧?
也許是突如其來的劇變害我變笨了,我竟然到現在才想起:她是誰呀?
這個神秘的女孩子主動替我打破疑問:
「初次見面,我是天使的羽翼,你好,藍雁……」「妳怎麼知道我是……」
「直覺……」女生向我伸出了手:「你可以叫我昭茹;莫昭茹,這是我的本名。當然,也可以叫我天使的羽翼。」
「嗯……」真沒想到,第一次的見面,竟然會是在醫院……
「很抱歉麻煩你火速趕到。除了你,當下我實在想不出別人……」
搖搖頭,一點小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樂穎。
「既然今晚沒人陪月,我想能不能麻煩你到底:今晚和我一起留下來……」
再點點頭,這件事我本來就想做了……
和天使的羽翼稍微聊了一下,才知道原來在出事前一秒,她正在跟樂穎通電話,突然在一聲緊急剎車聲和樂穎的尖叫聲後,電話就斷訊了。
天使的羽翼努力的輪流撥打了樂穎和阿偉的電話,數十通後才終於有人接了起來──不過卻是醫院的護士。
直到這時,天使的羽翼才由護士口中得知樂穎和阿偉車禍的消息……
嘆了一口氣,我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似乎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天使的羽翼拍拍我的肩。
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沉默了幾分鐘後,天使的羽翼提議,因為我明天還要上課,所以由我守上半夜,到三點再叫醒天使的羽翼守下半夜到天亮。
雖然天使的羽翼一直很貼心的怕我無聊而找著話題和我聊天,但為了她下半夜的守夜著想,所以我還是打發她先去睡了。
於是,天使的羽翼和樂穎都睡了,只留下我單獨醒著,面對著醫院的深夜,面對著這冷清、又帶著一點寒冽肅穆的夜。
我看著樂穎熟睡中的面容,不斷想著她和阿偉,心裡起了一陣陣悸痛……
為什麼這麼相愛的一對戀人,上天會捨得拆散他們呢?如果說命運注定了兩個人相遇相戀,又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拆散雙方呢?
兩點十八分,不知不覺間,兩個小時就過去了,在一片靜寂的病房內,濃濃的睡意開始穿透緊閉的房門向我襲來。
眼睛闔上了一半,我用力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不行!我不能睡!在天使的羽翼睡醒的三點前,我絕不能睡!
趕緊起身動動,但好不容易抖落的疲憊卻又像灰塵般悄悄落回我的身上。
用力甩著頭,拖著坐麻了的雙腳,我起身走到門外的。
本來,是準備在自動販賣機買一杯熱咖啡來提神,卻沒想到門外的販賣機卻在這時故障,於是我只好走下樓另外找販賣機。
手裡捧著熱熱的咖啡,慢慢一口啐著一口。
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夜空,意外的發現,天上有一顆閃動的星子。
這時候的星……在作些什麼呢?
呵……我在問什麼笨問題,這種時間,她一定是在睡覺呀!
當星聽到樂穎的事,一定會相當難過吧?
啊!我都忘了,我不能離開太久的,還記得稍早之前曾聽天使的羽翼說,從出事到現在,樂穎就處在很明顯的失神狀態。如果她肯大哭一場,發洩她心中傷心到極點的傷痛那還沒關係,偏偏……
她連一滴淚都沒流,只是呆呆的看著窗外……
慢慢的走上了樓,推開了樂穎的病房房門,天使的羽翼在旁邊的椅子上睡得很沉,樂穎也……
床上空無一人!樂穎並不在她的病床上?
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天使……天使,妳醒醒!」我叫醒了睡眼惺忪的天使的羽翼:「妳有看到樂穎嗎?」
「……月?我沒有看到呀……怎?」天使的羽翼含糊的回答。
聽到答案,我的背脊就像冰河期凍結的河流般開始冰涼。
顧不得翻倒的咖啡,我一面三步併做兩步,準備到走廊的護理站詢問護士們有沒有看見樂穎,一面在心裡祈禱著她只是去上廁所而已。
「月不見了?」看見我的表情,天使的羽翼瞬間清醒了。
我還來不及回話,耳邊就傳來了一聲巨響:
「──轟碰──!」
一陣鈍物由高處墜下的聲音像是由非現實的世界彼端傳進我的腦袋裡,一切的一切就像慢動作般,甚至連醫院樓下汽車的防盜器都是一聲一聲慢慢的分解響起。
我和天使的羽翼衝到窗戶前,在幽闃的夜色中,只看見一輛停在醫院樓下的汽車車頂,躺著一具穿著病人服的身體。
這身影,越看越像……
「藍雁!快去叫醫生!快去叫醫生呀!月……月她……」
汽車的防盜器,繼續在響著…
而我腦中迴響著的,卻是剛剛的那下「轟碰」聲,那是我腦中一直重複播放的……喪鍾聲……
* * * * * * * * * * * *
手術室門口那「手術中」的紅燈還亮著,樂穎自從進去後已經過了整整兩個小時了,我抱著頭一個人蹲在牆角。
都是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離開樂穎的身邊,她也不會發生這種事!都是我……
一雙溫暖的手這時放到了我的肩頭上……
「別想太多了,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雖然天使的羽翼這麼說,但是我……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我的懊悔……
「就是你們吧!阿穎的朋友……」是樂穎的爸媽;歐里桑怒氣沖沖的指著我和天使的羽翼:
「你們是不是又說了什麼刺激她的話,才讓她想不開的?如果我女兒今天出了什麼事,我一定唯你們兩個是問!」歐里桑有點近乎歇斯底里的怒斥著我們。
「伯父!在你心中,還有把樂穎當成你的女兒嗎?」
我驚訝的抬頭望著天使的羽翼,她的神情十分嚴肅和堅定。
「我從沒聽說過任何一個父親在女兒車禍時不在醫院陪她,甚至還禁止其他人留下來的!請你搞清楚一件事!我們只是樂穎的朋友,我們沒有義務留在醫院守著她!留下來,純粹只是因為我們關心她、心疼她!心疼她沒有父母的關愛!」
「妳……妳!」歐里桑氣的臉紅脖子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你們從不放開心胸和樂穎好好談談!你們只是一味的把自己的偏見灌輸在樂穎的身上!你們甚至連半點機會都不給那個男孩!
我不覺得這是良好的溝通方式。如果今天樂穎出了什麼意外,真正要負起責任的不是別人,是你們!」
「妳、妳……啊!」歐里桑跌坐在椅子上,抓著頭不停的喘息,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歐巴桑只是不停的低聲啜泣。
「只是……現在再來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天使的羽翼頹然的坐了下來,
「我……我只是想……保護她而已……」隔了好一會兒,歐里桑才幽幽的說著…
「藍雁!」天使的羽翼突然的一聲低呼讓我回過神來,我這才注意到,手術室的燈不知什麼時候滅掉了,醫生也走了出來。
「醫、醫生……」歐里桑幾乎是用衝的來到醫生面前:「我女兒她怎麼樣了?」
「墬落的撞擊使得她的顱內出血形成血塊,我們已經開刀把血塊取出了,但是今晚是危險期,如果今晚她沒辦法醒來,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什麼準備?」歐里桑的聲音很明顯的顫抖著。
「病患……可能將會陷入長期喪失意識活動的深層昏迷中……」
聽到醫生的回答,歐巴桑顫抖著開口:「啥、啥咪昏迷……醫生你在說什麼……」
「……就是……植物人的狀態……」醫生小聲的說出這句大家不敢去想的話。
「怎……怎麼會……」歐里桑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異樣。
我看著他們,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來到他們面前:
「拜託你們!今晚請讓我陪在樂穎的身邊!」我鞠了個近九十度的躬:
「樂穎之所以會發生意外,都是因為我擅離職守的關係,所以、所以……這是我唯一可以贖罪的方法……」
「藍雁……」天使的羽翼的聲音透著一種濃濃的淒苦。
「沒有人怪你呀!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自責也無濟於事呀!更何況……」歐里桑苦笑著說:「真正該內疚的是我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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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杯熱咖啡。」天使的羽翼端來一杯咖啡,我接了過來。
「還在擔心月呀?」她柔聲的問著,我點點頭、顫抖著說:「萬一……她真的醒不過來……」
「放心吧!」她摸著我的頭,看著床上的樂穎說:「月……她不是這麼懦弱的人……」
「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幫她加油、幫她祈禱。」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話,請讓祂聽到我的祈求吧?拜託!請讓樂穎……醒過來吧!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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