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紙莎草書】神官情事．二

　　
　　
　　金黃色的午后，無風晴朗，天空就是未切割的藍寶石，在邊緣有些許的冰裂，樸實而不做假。

　　護城河水道環繞著整座皇宮而建造，才順著渠道往下走，落了階梯式，轉個彎便沒入了石板下，俯耳細聽，隱約約水聲，在遠處涓涓細流著。

　　不經意的亂晃行宮，忽被濺得一身冷意，仰首抬望，石柱上有雕花紋路，那水竟從石蓮花上源源冒出，順著紋路在石柱底部圓凹槽匯成小水塘，水面有著含苞待放的七彩蓮，而那溢出的水，又沿著外圓淺淺的石溝分支到鄰近石柱的凹槽中，一池一池的游走著，數到盡頭，那水看似靜止於原地，卻在波動著。

　　在皇宮的西邊一隅，是美食的出產地，全皇宮上下的肚皮，都由這裡給餵飽，每到用膳時間，陣陣食物香就從這開始漫延，聞到的人，自動被吸引到此，那流出來的口水都可氾濫成災了呢！


　　「布瑪，你這裡可以借我用嗎？」
　　「啊，是阿可曼神官大人啊？」裡頭的婦人，身形豐滿，年約四十有幾，不難感受到她親切和藹待人的態度，在這裡已工作經有十幾年了。


　　「布瑪，你還叫我朔月吧，神官大人？聽起來好沒感情哦。」
　　「還記得你和你哥小時常跟著王一起跑到這裡來要糖餅吃，那時的愛吃愛哭的小鬼頭，現在已經成為堂堂的大神官了，阿可曼大人在下一定感到很欣慰吧……。」布瑪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她的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著。


　　拍拍胸脯，雖然說連自己都不知道能做多好，可是看到布瑪那麼的相信阿可曼家的能力，只好說出：「布瑪，人家會努力做一個稱職的神官，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先別談這了。」拭去眼角的淚水，布瑪的臉上重新掛上笑容道：「朔月，你來借什麼啊？」

　　「借廚房，我想要做些東西。」搖晃著手上的布袋，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的放在台面上，有已經磨成粉的麥子、糖、蛋、還有閃躍著不知名的五彩粉末。

　　「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啦？」布瑪用有顏色的眼光打量著我，邊說還將語調放重，意味深長的笑著。

　　「咦！什麼？」女人的直覺還真可怕啊。
　　「被布瑪說中了對吧，看看你臉都紅起來了。」
　　「人家，那……那有。」我怎麼在結巴呢？看來古人早就已經流傳了〝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男人的胃〞的名言了啊。不知道這招對他有沒有用啊？管他的，先做了再說吧。

　　「好好好，不說不說。真的不需要布瑪幫忙嗎？」
　　「不用了，我在學校裡的烹飪課有做過，很簡單的。」我伸手推著布瑪的肩，幫忙她加快速度離開這裡。

　　「學校裡的烹飪課？」布瑪不解的重複著她所聽到的字句，並朝向我看來。

　　「我是說，以前有跟著母親學過，所以沒問題的。」急忙胡謅了理由，這要解釋起來，可能會天下大亂吧，總不能劈頭說我是未來的人，由於某種緣故，陰錯陽差的來到這，我的天，光是用想的就很複雜了。

　　「好吧，那布瑪先去忙了，有事再叫我一聲，別客氣。」布瑪大半身子已在門外邊，突然想起什麼事的又回過頭來，帶著若有其事的語氣指著角落的東西道：「對了，水在右手邊的黑缸內，可別我回來時，這裡已經不見囉！。」

　　「布瑪！」人家才不會把這裡燒掉呢！

　　關上門，門內門外各成一世界。不時有聲音從門內傳來。

　　「呀！好燙！」
　　「我的烹飪課分數只有59分，看來我真的不能當大廚師了。」
　　「啊！！水！水！水！水！」
　　「哎……，燒焦了，不能吃了。」

　　樹影漸漸拉長，枝頭上的鳥兒也來來去去。

　　「席德？席德？」提高了音量，四周就是不見人影。
　　「咦？不在嗎？最近都很少看到他耶……。」轉身一屁股坐在石階上，徑發起呆來。

　　「放著大神官的事不做，老往我這跑，偷懶。」從布縵後出現一條修長的人影，這聲音的主人，緩緩靠近石階。

　　「席德！你怎麼這樣子說。人家可是抽空來的耶，好過份唷！」
　　「……隨你便。」
　　「那你不趕我走了厚。」我笑著說，順便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他手裡。
　　「喏，給你！」
　　「這是什麼？」

　　「打開來看看啊！」在禁不起我再三的催促下，他拉下了布袋上的活結，裡頭裝的是一塊塊麥餅。

　　「這是你做的？這奇怪的形狀是什麼怪物？」
　　「那才不是怪物，那是貓！」我嘟著嘴，不服氣的抗議著。也沒差到那裡去啊。

　　「貓？」席德狐疑的打量著手上的麥餅。
　　「你看你看，這不是有二個尖尖三角形的貓耳朵嗎？那圓圓的是它的臉，上面有黑豆貓眼，我還劃了貓鬍鬚呢！」我很努力的解說著，可是看到席德那想笑又硬撐著的表情，超讓人想打他的！

　　「喂，那是我搞好久才做出來的餅乾耶，而且還特別把它做成貓咪的形狀……。」

　　「為什麼？」
　　「你不是很喜歡貓嗎？上次我看到你在逗弄亞斯雷的貓，還很親暱呢！」說到這就有氣，對貓就會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還用很輕的聲音對它說話，對人都沒有那麼好，不然改天我也來當貓好了，嗯，不知道神官可以學到這項能力嗎？

　　「你的手？」席德一把抓起我的右手，上面裹著白色布條。

　　啊！糟了，忘記把它藏在背後，剛剛說話時還在他的前面比手劃腳的。

　　「沒……沒事啦。」我趕緊抽回右手，努力擠出可親的笑容。

　　席德的表情愈來愈凝重，狠狠盯著我收在背後的手，那眉和眉都快要打起架來，穿越房間的風也在低鳴著，顯示著風之子的不悅。這讓我當下萌起落跑的念頭。嗯，還是趁他轉身時，拔腿就跑。

　　「只不過被火燙到，沒很嚴重……。」我繼續陪笑解釋著原由，可是好像有種加油添醋的反效果，他的臉已經成了冰庫，太靠近會有被凍傷的可能性。

　　「過來。」
　　「啊？……是。」還是乖乖聽話，我還想要見到明天的太陽哩！

　　房內一角，有放著他平時工作之餘休息的長椅，是由純金打造，椅身上頭有精緻的雕紋，上面鋪放了羽毛軟墊，是珍貴紫絲布絹包裹而成，所以不管是坐或是躺在上頭小憩會都是很舒適的。聽說是由前任法老賜予老神官的榮耀之徵，在老神官臨走前，傳給了席德，就一直擺放在神殿內大神官的工作室內。

　　席德不語的將我安置在長椅上，他自己又移了張木凳坐在我面前，抓住那隻給我包成像豬腳的手，專注認真的眼神，順著纏繞方向很輕的一圈又一圈慢慢的解開它。

　　「！！」

　　直到他看到那手已經發紅、變腫，起水泡的慘樣，我聽到他倒抽一口氣，冷冽的眼光咬著我的臉不放，連看都不用看就感覺被盯的很痛，我知道他已經快要發飆了。

　　他的手托著我的手，另一隻則是覆在上頭，嘴裡喃喃地念著咒語。這好像是用來治療的術法，因為從手裡傳來的炙熱疼痛感已經漸漸的減輕，還有股微涼意，覆蓋著整隻手。

　　「喂……，你生氣啦？」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輕輕的說出已經成為事實的事實，還是忍不住想要再三確認。

　　「……。」他板著一張臭臉，算是最明顯的答覆。
　　「席德……。」
　　「為什麼你總是讓自己受傷呢？為什麼不懂得好好保護自己？」
　　「人家只是想要做東西給你吃啊，才不小心給燙傷了，不要生氣嘛，下次會注意的。」拉著他的衣角，裝著天真無邪，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像隻惹人疼愛的小動物，怎教人再罵下去呢？果然，席德的態度軟化了，神情也柔和了。

　　「哎……，還有下次？」席德無奈的搖頭，看來這輩子是無法安心了。
　　「不生氣了厚！那我們來試試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吧，布瑪說你不喜歡太甜的食物，可是我又很喜歡吃甜點，所以很難抓糖量耶。」我捧著剛剛被放到一旁的布袋遞給他，取塊來嚐嚐。

　　「這塊……沒有什麼味道。」
　　「怎麼會？」我抓過被席德吃下半個貓頭的麥餅，塞入嘴中。
　　「沒味道？！你再試試別塊。」
　　「嗚……。你放太多晶鹽了。」席德的臉都縐成一團，伸手找水瓶，灌了幾大口。

　　「啊？我是做甜的耶。」不相邪的我，剛吃下口，差點吐了出來。
　　「好鹹……。」接過水杯，猛灌水才將嘴中的鹹味沖淡了許多。
　　「哇，好酸，你加了一缸的醋了嗎？」
　　「？？」不等我開口，他就把那半塊餅往我嘴裡送。
　　「咳咳咳……。」天哪！這這這真的是我做出來的東西嗎？怎麼像是在玩恐怖箱啊？

　　「那這塊呢？」席德又拿了一塊貓餅，咬了一口，就漲紅了臉，過了些許才開口道：「好辣！」

　　「(汗)……，嗚，真的耶……。」
　　「再來一塊吧。」他看起來似乎意猶未盡的感覺，對這個口味多變的麥餅甚感興趣，一塊接著一塊，還不忘分一半給我這個始作俑者嚐嚐。

　　「喔……，苦極了！」
　　「(狂汗)……。水…水…水……。」我想今天喝的水量，可能就等於這個月所喝的水量了。還好世上有水這東西，不然要用什麼來沖淡這可怕的口感啊？

　　「等一下！！」及時阻止了正準備要將下一塊咬進肚的他。
　　「？？」
　　「還是不要再吃下去了啦！」
　　「為什麼？」
　　「我怕，再這麼吃下去，你的胃會被搞壤了。我真的無法保証下一片的味道會是正常的。」我可不想背負著謀害神官的罪名耶，明天早上的會議如果席德沒到，一定會讓亞斯雷很擔心的。

　　「所以，還是算了啦。」
　　伸手想要拿回袋子，卻被他給拒絕。席德微笑道：「我並不擔心。」
　　「可是，我會擔心啊！如果你出了事，我會很難過，很自責的耶。」
　　「……那你又多了一項要負責的事了。」他邪笑著眨眨眼，意有所指的說。

　　「席德！」我好氣又好笑的捶打著他的肩。
　　「啊，這次味道終於對了！」
　　「真的嗎？我也要吃吃看！」


　　夕陽紅紅的餘輝映在我倆的身上，而席德的笑意，似乎又更濃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