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聞到了或許是屬於紅茶的淡雅香氣。
會說『或許』是因為那香氣過於甘甜芬芳,像是不屬於紅茶一般。
不屬於人世的紅茶一般。
萊特猛然睜開雙眼。
比起探究充滿嗅覺的紅茶香味的想法,意識清醒的瞬間竄入全身的激烈痛楚更先佔據了腦袋,這讓原本倒於椅子上的萊特更加不成樣子地蜷了起來,臉部扭曲成痛苦的表情。
「唔…啊…」
「醒了嗎?應該會很痛…是男人的話就忍耐一下吧,待會就好了。咿嘻嘻。」
茶會的主人並沒有因為萊特的失禮而出聲責備,反倒安慰了一番。
「因為戰人是第一次使用這類反魂的魔法,所以技術不好,但是他確實是你的救命恩人,Mr.萊特。」
「嗚啊,饒了我吧!妳說得也太直接。」
「實話,實說。」
冷淡宛如人偶般缺乏起伏的腔調,是曾存於印象中的同僚聲音,萊特等全身撕裂般的痛苦稍緩了些,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異端審問官…德拉諾爾‧A‧諾克斯小姐…?」
「正是在下。」
孩子氣地捧著茶杯喝著紅茶的,是一名看來年幼的少女,臉上掛著和她外表不符的淡漠表情。
但萊特總覺得,她的表情似乎比往常那麼柔和了一點,和這個茶會的主人在一起時,感覺上像是父女一般。
…對了,茶會的主人…
萊特轉動眼珠,望向正替他添茶的年輕男人。
簡單的西服上套著黑色的長披風,那無庸置疑是魔術師的男人發覺萊特打量著他時,不介意地笑了笑。
燦爛地彷彿要讓任何人知道他的真性情似地,但又帶著些許憂傷的笑容。
黃金色的蝴蝶在他四週飛舞,有的則停在這個涼亭的樑柱上,或者涼亭外那一片光是看著便教人屏息的玫瑰花海。
望向看著黃金鄉的萊特,德拉諾爾喝盡了最後一口紅茶,起身。
「我是奉命來將你-威廉‧H‧萊特帶回天界的,已經耽誤一杯茶的時間,現在你既已清醒,當以覆命為重…」
「喂喂,客人都還沒喝到茶,再待一下也無妨吧?」
「抱歉,戰人,下次有空,我必將再帶Mr.萊特前來一聚。」
「怎麼…」
打斷了一頭霧水的萊特的疑問,戰人抓了抓頭,沉下了他原來看來親切的表情:「抱歉,萊特,我只救回了你,另外那位由於身份設定是下位的棋子,或許已經墮落到魔女的黑暗裡頭了,我到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你了。」
深知那人身分的戰人,感到挫敗地緊緊地、緊緊地,握緊了拳頭。
「對於你拯救了貝阿朵,我無以回報,復活你們倆是本來就該做的事情,誰知道…啊啊…死魔女…」
咬牙切齒,露出自嘲的笑意,戰人不敢面對萊特似地低下了頭。
因此他沒有看到萊特那疑惑得不自然的表情。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來到魔術師的世界?」
對於萊特的問句,戰人和德拉諾爾皆瞪大了雙眼,滿是吃驚地看向他。
「你忘了嗎?!Lion的事情…!」
戰人不敢置信地問了,幾乎是吼叫般地。
「Lion…那是誰的名字?……我…怎麼會失去記憶的?」
萊特收起了驚訝,以認真的口吻詢問著,因為他知道面前兩人的樣子,都不像是在欺騙他。
「原來如此,」德拉諾爾面無表情地說:「私下召喚你的大貝倫卡斯泰爾卿,想必已經做好了準備。」
「嘿~把別人玩得一團糟之後,就想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死魔女啊啊啊!!!!」
戰人一拳打在茶桌上,桌上的杯盤喀喀響著,紅茶濺了出來。
德拉諾爾將手輕輕放在憤怒的戰人的肩上。
「…這未嘗不是好事,戰人。」
「…嗯。」
戰人移開了視線,萊特還想追問什麼時,被德拉諾爾一揮手阻止了。
「忘記有時是必要的,回天界吧,Mr.萊特。」
「是啊…塵歸塵,土歸土,幻歸幻。」
戰人苦澀地低喃。
萊特聽見他的喃唸時,腦海中似乎流竄過一些模糊的影像,白色的人偶,黑色的野獸,黃金色的長髮,仔細欲再回憶,腦袋就疼痛欲裂。
一隻手輕輕放在他的頭上,神奇地解除了萊特的疼痛,然而腦袋裡卻又變回一片空白了。
「等等…右代宮、戰人…」
從來沒有對他報過姓名的戰人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但仍然持續著把手放在他頭上的動作。
露出了有點憂愁的笑容。
「待會就拜託你了,德拉諾爾。」
然後魔術師唱誦出宛如搖籃曲般的咒文。
「來來~回想起來吧~睡著好覺的乖孩子,是怎樣的樣子呢~」
「誤闖黃金鄉的旅人啊,忘記吧,離開吧。」
無論是白色的唸著故事的人偶什麼的,像貓一般的黑色的野獸什麼的,擁有黃金色頭髮和黑色眼瞳還有自信的微笑的人什麼的,都從萊特的意識中徹底消失。
『吶,晚安,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