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些東西是真的嗎?」一人出聲問道,嗓音清妙,但卻發著抖,像是害怕著什麼。
「當然、當然,這些都是我們實地拍攝,一張只要一百元就好!」阿泰搓著手,那付為錢而笑的嘴臉實在惹人生厭。
「小姐,如果妳懷疑這東西的真偽……」
是被發現了嗎?南翟看到阿泰遊離的眼神不斷朝著自己飄過來……糟,情況似乎不太妙……
「……不然,妳也可以問問影片的當事人啊。對不對?學長!」
──真的是被發現了。
在不知不覺間,原本躁動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們緩緩往後退去,想看清楚這位影片中的宅男究竟是何方神聖。而在這之中唯一沒有動的只有兩人,其中一名是南翟,而令一名是南翟正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南翟知道那是誰,應該說,方才光聽聲音就馬上猜到了。他一動也不動,默默注視著前方,那不斷顫抖的小小背影。
今天,她也綁了馬尾。
「這些……」轉過身來,一滴滴眼淚滑落臉頰,雙眼中卻是熾熱無比的憤怒。
在純甄的瞳孔中,南翟清楚看到了自己,一身罪惡、滿嘴欺瞞的自己。純甄的眼淚雖然美如晶鑽,但卻是飽含著難以忍受的痛苦與不甘。
每一珠落下的眼淚,都像是沉重無比的鐵鎚,敲碎南翟的美夢,更敲碎南翟的心。他無法忍受純甄在他面前哭成一個淚人兒,但,南翟卻什麼都做不到。
因為,自己正是讓純甄哭泣的罪魁禍首。
「……都是真的嗎?」純甄問,聲音中滿是害怕與顫抖。
以及,支離破碎的信任。
「……說啊?」
「我……」南翟想說點什麼。
「說啊……為什麼不說?」
「……我……」南翟真的想說點什麼。
無論是任何理由、任何藉口、甚至一句對不起。但這些全因為罪惡感三個字而梗在喉嚨,什麼也出不來。
望著純甄,南翟的表情一片茫然。就像另一種型式的答案,不過,純甄卻搖起頭來。
她不敢相信。
「說啊……說這是騙人的……說啊……」每一次的懇求,都讓純甄的嗓子更加沙啞不堪、更加透不過氣。而不管雙手怎麼努力擦拭,被淚水模糊的視野只會愈發難以見物。
可是,南翟臉上的憂愁卻是一清二楚。
沉默,代表什麼意思?純甄知道;愁傷,代表什麼意思?純甄也知道。
只不過,她真的……不敢相信。
「純甄我……對不起……」語畢,南翟低下了頭。
這又是什麼意思?純甄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為什麼……要道歉呢?」
「為什麼……頭要低下去呢?」
「……因為你做錯了什麼嗎?」
「……因為你說錯了什麼嗎?」
「……因為……你又隱瞞了什麼嗎?」
「……會是什麼呢?」
「……會是什麼……」
──會是什麼,吳純甄,已經知道。
轉身離去,是必然的結果。
「……等等、等等啊!」南翟追了過去,他不想一切就這樣結束。
雖然南翟的作法與欺騙無異,但在他的心中,他一直都……
「走開,你這個騙子!你還想從我這裡騙走什麼?走開──!」
然而,南翟只追到這聲咆哮。
「……純甄……」
──他一直都,喜歡著純甄。
真心真意、如假包換。
◆ ◆
「走開,你這個騙子!你還想從我這裡騙走什麼?走開──!」
純甄所罵得這一句,不斷在南翟耳邊迴盪……這並非心靈的感覺,而是它真的在南翟耳邊響個不停。
不知道當時是哪個有心人士將這段話給錄了下來,還沒到中午,就已經成為唬科內最為熱門的手機鈴聲了。標題就叫做「一位純情女子對詐騙宅男的告白」,相當聳動。
而另外也有一段同名的影片,至於影片內容是什麼,相信也不用多做解釋。總之,有關南翟與純甄之間的一切對話,已經以各種型式流傳於唬科之中,更慢慢滲透到外頭。
至於阿泰與辛楠的私藏錄像與錄音更是如此。全部銷售一空後會流向何方?大家都明瞭。
面對這個亂像,南翟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他也不想插手。就像今天來來回回已經有數百人,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詢問南翟與傳奇和純甄之間的事情,但不管威脅還是利誘,南翟都是回以同樣的答案──沉默。
很快的,大家便對他失去了興趣,紛紛離開南翟,繼續利用手機與電腦,觀賞網路上愈發扭曲的造謠。
沒關係,反正南翟也對自己失去了興趣。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種狀態,復合的機會有多大?南翟想都不敢想,現在的他失去傳奇這個後山,就連前去陪罪道歉的勇氣都蕩然無存。
也許,就連傳奇對此都毫無辦法吧?呵……
下課鐘響,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教室,唯獨南翟依然留在教室中,趴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動也不動。
他根本不想動,甚至,有一種「啊啊,乾脆就這麼趴在這變成雕像算了!」的想法。
慢慢地,南翟發現,也有人跟他一樣還留在教室之中。至於是誰,他沒有興趣知道。
因為,什麼都不重要了。
一直到對方走進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南翟才知道留在這的是誰──是班上公關同時也是畜生之首,華辛楠;以及最尊敬自己的學弟,宗政泰。
「學長……您還好吧?」阿泰膽卻的問道,此時的他,就像回到了南翟所熟知的阿泰一樣。
「宅神……」至於辛楠。無論如何,他還是一臉畜生樣。
「……幹嘛?你們還想怎麼樣搞我?嗯?還想怎麼樣捉弄我?」
「不,學長,我只是想問一個問題……」阿泰吞了吞口水,冷汗流滿了整張臉。
「……請問,您知道傳奇在哪嗎?」
「阿泰,我幹他媽只知道一件事情。」南翟坐起身來,用滿是空洞與憎恨的雙眼狠狠瞪向阿泰,低聲吼道:
「那就是我他媽的追到了純甄,然後他媽的被你們給搞砸,變成操他媽現在這付模樣。如何?這他媽的答案你幹他媽的還滿意嗎?」
「呃……對不起,可是我……」
「噢,你他媽的給我閉上你的鳥嘴!」
一聲沉重,南翟一拳打在桌面上,其聲響令阿泰嚇得閉起了自己的嘴。唯獨後方的辛楠不受任何影響,他推開阿泰往南翟走近,冷冷地正聲道:
「嘿,你有必要這樣嗎?阿泰不過只是問個問題而已……」
「喔?對,他幹他媽的只是問個問題,那我也只是操他媽的回答而已啊?你又他媽的出來插什麼花?嗯?畜生,你他媽的插什麼花?你說啊!」
「喂,宅神,你、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我不夠冷靜?我要是不夠冷靜,我他媽早就一拳打死你們這兩個王八蛋了!冷靜?」
南翟會如此憤怒也是無可厚非。現在眼前這兩人,就是害得南翟與純甄走到如此田地的兇手,他有足夠的理由痛揍面前這兩個厚顏無恥之徒!
……可是,揍了,會讓自己與純甄的關係改善嗎?
不會。
……不會……
癱坐回椅子上,南翟再度以同樣的姿勢趴了回去,一動也不動。
「宅……宅神?」
「學長……」
「……你們兩個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南翟冷言道,現在的他壓根不想見到任何人。特別是眼前這兩個人渣。
「滾!通通都給我滾!越遠越好!」
「宅神,可是我們……」
「我說了……滾──!」南翟高聲咆哮。這也算是他另一種請求。
不然,他真的怕自己會二話不說,衝過去痛扁他們欠揍的臉蛋。
「……好吧,阿泰,我們走,讓他靜一靜也比較好。」
在辛楠半推半拉下,阿泰這才跟著辛楠走了出去。就在南翟好不容易鬆一口氣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猛然鑽入南翟的耳中,後頭還跟了一句「阿泰!」。很好,他大概知道是誰跑進來了。
「學長,真的非常對不起!」才剛跑到南翟身旁,阿泰立刻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跟平常一樣。
不過,這一次的感覺卻很不一樣。
「……你這是在做什麼?」南翟問道,但他沒有因此移動半分。即使阿泰哭得唏哩嘩啦,南翟依然什麼也看不到。
「他這是在跟你道歉,宅神。」不一會兒,辛楠果然也跟了進來。
「為什麼要道歉?」
「嗚……學長,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原本以為這樣可以引出傳奇,這樣我就有機會……嗚……請他幫我的忙,可是……」
「……可是,傳奇不會就這麼出現。」再一次,南翟又坐起身。不同的是,這次他不再滿口髒話。
「你也跟他合作過,你知道傳奇不會就這樣出現的……」
「可是、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想試試看啊……誰叫學長您都……」
「……你跟他合作過,應該也知道他的規矩,不是嗎?我也有……」看著不斷落類的阿泰,南翟也開始哽咽了起來。
「……我也有喜歡的女孩,需要他的幫助啊……」
如果說,人都是自私的,那這句話真的毫不為過。因為,一個足以影響自己人生的決定就在自己面前,你會為了自己而選擇,還是為了他人呢?甚至,那人早已經歷過同樣的選擇且從沒選擇自己。
南翟的自私,他認為,理所當然。
「……那你呢?」望著站在一旁的辛楠,南翟開口問道。
「……我?」
「你為什麼要參與這種事情?」
「這個嘛……哈哈……」辛楠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鼻頭。說實在話,從頭到尾,辛楠都以一種幼稚的心態參與這整場事情。
「我猜猜……忌妒傳奇的能力,對嗎?」
「你怎麼知道?」被一語道破,辛楠有些愣住了。然而,南翟只是笑笑而已。
「很簡單。你身為公關,卻沒想到一個受人幫助的阿宅也可以交到女朋友,對吧?天曉得你在成為專業的公關前下了多少苦心呢?而我,在碰上傳奇前,不過只是卯足全力在宅而已……」南翟忽然停下,然後,不自覺笑了起來。
「……我已經漸漸能理解,為什麼傳奇說話總是能一針見血了……」
「說真的,那個傳奇真有那麼厲害嗎?」
「別問我。」看著辛楠,南翟的語氣肯定無比。
「因為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麼,無論任何事,他都總是能……想得特別長遠精妙,根本是為了把妹而生……」一旁的阿泰點頭如搗蒜,令辛楠都不禁面露懼色。
「不過,儘管傳奇再怎麼神,那都以經是過去式了……反正,我和純甄早就……」
「宅神,話別說得太早。」
「對、對啊,學長。」
看著他們兩人,南翟一臉茫然。
「……你們什麼意思?我會變這樣可是你們造成的耶?」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想補救啊,學長!」擦去眼淚與鼻涕,阿泰連忙站起身來。
「學長,我和華學長打算幫您!」
「幫……幫我?你們在說笑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南翟真的感到驚訝不已。先是害他從天堂掉落地獄,現在卻又改口說要幫他從地獄推回天堂?怎麼,他們又想玩什麼把戲了嗎?
「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更何況,我早就……」
「所以我才一直跟你說同樣的話──冷靜點,宅神。」辛楠用力拍了幾下南翟的肩膀,可南翟可一點也無法從中感到安心。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那個女孩對你來說很重要,不是嗎?」辛楠爽朗的笑道。
不知怎麼著,南翟開始顫抖了起來,沒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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