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抱歉,拖了這麼久⋯⋯
前些日子因為家裡跳電,結果一大段尚未存檔的稿子全得重寫了⋯⋯
加上故事越寫下去,感覺邏輯就越錯亂⋯⋯
結果就拖到現在了,實在是非常抱歉。
那麼,正片開始吧。
『千般錘磨,素振亦無人可當。』
- 神里華代 -
高貴的浪花
天使的餽贈很是熱鬧。
甚至是太過於嘈雜了。
樓下聚集了一堆舉著酒瓶大肆揮灑唾沫的居民們,畢竟在這個年代,一個拯救了蒙德的英雄的真實身份是提瓦特的叛徒,實在是值得大侃特侃的。
誰不喜歡落井下石呢。
這件事會給誰帶來如何慘痛的後果,自然不是平民百姓們所要考慮的,能成為自己佔據道德制高點揮斥方遒的基石,就是它最大的用處了。
紛紛擾擾,讓在二樓獨自喝酒的優菈有些煩躁。
煩。
好煩!
好煩!
為什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呢,不應該是他⋯⋯
不可能的。
優菈自小便是勞倫斯家族的天之驕女,聰慧機敏,縱使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優菈也知曉空應該是無辜的。
無論是從理性還是感性的角度。
那個為蒙德奔波了那麼久,放晴了蒙德天空的少年,怎麼會想著毀滅這個世界呢。
更何況⋯⋯他還救贖了自己。
這個罪人的後裔。
在空的幫助下,自己好歹是不會再遭到任何的白眼,甚至路邊也會有對自己友好的問候。
就比如現在,一樓的酒客醉醺醺地朝二樓嚷嚷著。
「喂!勞倫斯家的小妞,你覺得榮譽騎士是叛徒嗎?」
優菈喜歡喝酒,但優菈討厭醉漢。
但⋯⋯他們又是蒙德的民眾。
自己活在蔑視中,實在是太久太久了。
從懵懂時的那些惡語開始。
自己⋯⋯一直討厭那種感覺。
一頂深黑的王冠在自己的頭上扎了根,刺出汩汩獻血。
被強加以家族的惡名讓優菈晝夜難安。
而近日生活的平淡與美好,確確實實地是讓優菈有些眷戀了。
浪花亦平靜。
「⋯⋯」
「真沒意思。勞倫斯家族的末裔竟然還想庇護他!」
他們又在碰杯。
蒙德的民眾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
空已經被證實是無辜的。
如今整個社會的風向都還是朝著逼死空而去。
或許,從琴宣佈了通緝令的那時。
優菈早已經對騎士團、對這個世界、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自然也不太相信騎士團就這麼輕易宣告他的清白。
在酒精的催眠下,更是加深了這個結果。
優菈感覺自己就像蒙德城門外的蒲公英。
賣力卻無用地頂著洶湧的風。
自己⋯⋯
自己,究竟是要相信他,還是要⋯⋯放棄了他。
他究竟是否得到了清白,已經不重要了。
社會,蒙德,騎士團,需要一隻替死鬼。
自己,或許也只能⋯⋯
繼續在迷茫中徘徊了嗎。
實在是聽不慣樓下人熙熙攘攘的嘲弄聲了。
優菈背起松籟,走出了門。
夜色深深,寒風瑟瑟。
「安柏,是妳嗎?」
「安柏,是我啊,優菈。」
平日,都是安柏主動來找自己的。
自己表面不大樂意,實則也不忍心拒絕她的種種請求。
在遇到空前,安柏幾乎是自己唯一的心靈寄宿了。
優菈想攀住安柏的肩膀,卻被少女纖細的手冷冷打去。
「安柏,妳怎麼了⋯⋯」
「優菈,我看到了,妳在酒館裡⋯⋯妳⋯⋯是不是猶豫了?」
「妳難道忘了,稍早琴團長向騎士團宣稱空的無辜,他已經被證實是清白了⋯⋯稻妻的白鷺公主在摘星崖已經救下了空⋯⋯而琴團長也打算引咎辭職⋯⋯」
「裡面的那群臭酒鬼,明天或許會跟被雷劈到一樣錯愕吧⋯⋯」
「我以為,在琴團長完全辭去職務之前,我能和妳一起⋯⋯一起去找空。」
「是我,看錯了妳。」
安柏向來是熱情似火的。
此刻看向優菈的眼神卻比什麼都要冷。
和往日那些居民,看向自己這個勞倫斯的罪人的目光如出一轍。
優菈心中一梗,有些難言語。
讓這個,剛剛違背了自己內心,以求再沒有偏見的女孩心亂如麻。
「安柏,安柏,妳要怎麼去找他?安柏?」
優菈想拽住安柏的手,但小兔子比誰都決絕。
抿了抿嘴。
「妳明明和我說過,要對他好的⋯⋯」
「那些人和空說,不要接近妳,會遭遇不幸時,空,義無反顧地選擇妳!他當時甚至還不認識妳!」
「而妳,卻還在猶豫是否要相信他!對妳那麼好的他!」
「優菈,我現在⋯⋯還能相信妳嗎?」
安柏一點一點地拉開了距離。
點點淚珠也無法多聚在眼眶一刻了。
撒滿了漆黑的夜,安柏一步一步的遠離。
優菈只能無助地舉起手,看著安柏崩潰地轉身離開了蒙德城。
那個相信著空的安柏,多像以前的自己啊⋯⋯
優菈感到胃裡一陣翻湧,幾乎快要跌倒,用松籟撐住了欲墜的身子。
摯友的離去讓優菈感到心被一圈一圈地用針線縫起。
越來越緊,越來越疼,越來越⋯⋯
難以呼吸。
安柏,走了。
空⋯⋯也被自己拋棄了⋯⋯
如今,自己還能依賴誰?
那群,打心眼裡看不起自己的民眾們?
已經知道真相,正在商討如何對民眾交代的西風騎士?
自己,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
才能不徬徨⋯⋯
優菈不知道該去哪裡。
夜色太深、太濃、太過黑暗⋯⋯
以致於讓那些本沒有光亮的地方,都顯得少了些煙火氣。
不知不覺間,優菈來到了蒙德的監牢。
這裡本應毫無人煙。
優菈往裡面走,沒有目的的往裡面走,在燭光暗暗閃爍的樓道裡⋯⋯
一直走。
一直走。
突然。
「優菈.勞倫斯?」
一聲熟悉的呼喚。
優菈無神地抬頭。
一位男人身處監牢內。
哪怕困於囹圄中,他的禮儀也一如往常地端莊,他的穿著也一如往常地正式。
舒伯特.勞倫斯。
他是勞倫斯家族的人,他是,貴族。
「優菈,看起來妳把妳的叔父送進這裡之後,並不得意。」
「哼。」
舒伯特捻了捻鬍子。
「是因為那個小子,對吧?」
「這裡的獄警很碎嘴,我全都聽說了。」
「呵,叛徒?如果他真是叛徒,他當時也不會和妳一起阻止我和愚人眾聯手進行的偉大計劃了。所以,蒙德的愚民在獲得了所謂自由後,終究也只能幹出這檔蠢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身在獄中的罪犯,反而看透了一切。
「優菈,妳⋯⋯現在能夠看清了嗎?」
優菈低著頭。
她向來無懼於家族內的閒言閒語。
而如今在這個企圖復辟勞倫斯家族往日榮光的舒伯特面前,卻有些難言。
不搖頭,也不點頭。
「哼,妳還年輕,什麼都不明白。」
「勞倫斯家族想要再次興盛,不能只單靠一次次的容忍與退讓。」
「罷了,妳一時半會也不會明白,那位古倫希爾德家的代理團長對妳有恩,妳的心向著西風騎士團,我也能理解。」
「但是,處於妳長輩的身份,我還是要給妳一些勸告。」
舒伯特擦拭著手指,系緊了領帶。
「不要放棄妳的心愛之物!不要捨棄你的高貴!勞倫斯家族從不屈服!妳要比誰都看得清,優菈。」
「然而妳對於是非的判斷,屈服於世俗了。妳丟盡了勞倫斯家族的臉。」
「那小子⋯⋯雖然他毀了我的計劃,但不得不承認,他不僅彬彬有禮,而且能力卓越,哪怕是現在,我同樣也欣賞他。」
「我能安安心心地呆在這裡,就是因為我覺得,妳和他的結合,同樣能使勞倫斯再次輝煌。」
「只是我沒有想到,優菈,妳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懦弱了?妳竟然開始畏懼那些流言蜚語,開始畏懼那些愚民再次抨擊妳!」
「勞倫斯家族從不畏懼那些,妳,更不應該畏懼!」
「優菈.勞倫斯,回答我,現在,妳要選擇誰?是那群妳永遠滿足不了的蠢貨?還是那個陪著妳一起對抗妳自己家族的少年?」
夠了⋯⋯
夠了⋯⋯
「叔父,您說的對⋯⋯雖然我不認可您的計劃⋯⋯但勞倫斯家族,優菈.勞倫斯,不該失去自己的高貴。」
「空⋯⋯我⋯⋯我要去找他,告訴空,他已經是清白的,告訴空,就算這個世界不接納他,我也會接納他!」
「對!優菈.勞倫斯,做得對!」
舒伯特握緊了欄桿,睜滿目,端起嗓。
情深時的高昂同樣是貴族所鍾愛的禮儀!
「優菈,雖然法爾伽帶走了大部分的騎兵,但在我們勞倫斯的舊址,還有我馴養的一匹駿馬!屬於勞倫斯家族的駿馬,代表了勞倫斯榮光不滅的千里馬!」
「優菈!去騎上牠,去把屬於妳的愛,帶回來!」
優菈劈開了浪潮!
朦朧的晨光擋不住翻湧的浪花。
真正的貴族怎麼可能不會騎馬?
優菈能馴服一切桀驁。
包括那個不肯面對世俗的她自己。
伏下身,夾緊腿。
嘶鳴聲揚。
和一群不分黑白的初生奔去!
至於有沒有找到那劃開蒙德陰影的風?
也許,浪花再次遇見了風,成了驚濤世俗的駭浪。
又或者,再次回歸平靜。
那都是⋯⋯另外的後話了⋯⋯
晚宴與夢境
為了慶祝劍魚二番隊隊長的歸來。
心海特地在望瀧村擺設了慶功宴。
反抗軍和海祇島的居民們也藉此緩解連日來的辛勤。
社奉行、荒瀧派、長野原父女,以及先前忙碌於運送物資的死兆星號成員,和奔走各國去證明空是無辜的夏洛蒂、平藏、綺良良。
都受邀參加這次的宴席。
「喂.放牛的,那塊肉是我的,別跟我搶!」
「什麼叫做是妳的?那是本大爺盯上的美食,區區飛行矮菫瓜還想跟本大爺搶?」
主桌上,看著跟一斗互相搶食的派蒙。
空的嘴角又抽了一下。
早知道就跟綾華說,別把這個見食忘友的應急食品給帶回來了⋯⋯
不然哪天海祇島的經費都被她吃光了也說不定⋯⋯
但是⋯⋯
現在的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資格說派蒙的壞話。
「夫君,啊~~~」
「啊⋯⋯」
喂⋯⋯醉到對自己的稱呼都變了是吧⋯⋯
我們都還沒結婚呢⋯⋯
空無奈地看著眼前已經被酒氣薰陶的女孩。
喝過酒的綾華拿起她特製的紅爐一點雪。
從未碰過酒精的她,此時臉上卻帶著醉意的紅暈。
對著心愛的男孩表演起了餵食Play。
在眾目睽睽之下。
身為慶功宴的主角卻成了被白鷺公主餵食的一方。
空的羞恥心開始作祟。
甚至差點有了從這裡跳進淵下宮的衝動⋯⋯
經過了一番折騰,綾華終究還是不勝酒力。
將醉倒的綾華交由綾人和托馬來照顧⋯⋯
逃離社死現場的空,在宴會場地旁的草皮找了個大石頭坐在上面。
「呦,空兄弟,不陪自己的小女友,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
狂野,且豪放不羈的聲音在空的耳邊響起。
來者,是死兆星號的船長,北斗。
「大姐頭⋯⋯」
老實說,空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北斗。
雖然自己知道北斗、萬葉等人在這段期間,一直幫忙維持著海祇島的物資需求。
但是,看到身為璃月人的北斗。
就不免想起了⋯⋯
那段在璃月被千岩軍通緝的日子⋯⋯
「你⋯⋯還在恨璃月嗎⋯⋯?」
北斗自然是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
也知道七星為何選擇下達通緝令的理由⋯⋯
在得知空已經回到海祇島後,北斗選擇和心海合作,幫助封鎖中的海祇島維持當地的生活物資。
既然自己沒有辦法去阻止當時追緝空的千岩軍。
那就用另類的方式代替璃月人為空贖罪。
⋯⋯也是在為自己的無能贖罪。
「這件事情的確是璃月的錯,夜蘭正在調查當時散佈謠言的相關人士⋯⋯七星和民眾也都被降魔大聖狠狠地訓斥過了⋯⋯」
「刻晴還差點因自責就⋯⋯幸好白朮先生把她救回來了⋯⋯」
「大姐頭。」
「老實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恨誰了⋯⋯也沒有力氣,再去恨了⋯⋯」
「現在我已經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知道現在到璃月已經不會有人再來找我麻煩⋯⋯」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她們⋯⋯我想⋯⋯她們也還不知道⋯⋯該怎麼來面對我吧⋯⋯」
「在海祇島生活也蠻愜意的,有支持我的人,也有愛我的人⋯⋯以及,我愛的人。」
「所以,大姐頭,我暫時⋯⋯還沒有想去璃月見她們的想法。」
北斗笑了。
雖說沒有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覆。
至少知道,眼前的少年。
沒有在怨恨璃月,怨恨這個世界。
沒有⋯⋯在怨恨自己。
雖說空在宴席上也喝了不少酒,但平時就有接觸過酒精的他。
至少還能保持清醒,背著女孩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下次絕對不能在公眾場合讓綾華再沾到任何一滴酒精。
這是空在慶功宴後所總結出來的教訓。
背著已經醉得不醒人事的綾華,以及睡得跟豬一樣的派蒙。
她的耳語、她的呼吸、她那淡雅的櫻花香。
一直在挑起空內心的慾望。
為了不要吵醒在背上的綾華,他竭盡所能的保持自己的理智。
空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社奉行的辦事處。
走回塵歌壺。
走回屬於他們的家。
阿圓告知桌上有一封署名給空的信件。
只不過,空的身心已經有些勞累。
而且得盡快讓背上的兩個小傢伙送回房間。
空只是隨便應答阿圓的話,便逕自朝房間內走去。
安置好派蒙。
繼續背著綾華走回屬於他們二人的。
愛的小窩。
取下她戴在頭頂上的草帽。
小心翼翼的將綾華輕放在床鋪。
就如同對待易碎的寶玉。
脫下她的卡其色長靴。
熟練地為她擦汗。
解開她鬢角的蝴蝶髮結和麻花辮。
卸下她身穿的洋裝與點綴幾朵櫻花的白絲襪。
更換上她的睡衣。
畢竟早已跟眼前的愛人坦誠相見過。
空自然而然地對綾華那唯美的身材有了抵抗力⋯⋯
才怪勒。
在酒精和綾華那淡淡體香的催情下。
從慶功宴結束後背著綾華的那瞬間。
空其實一直都在產生想要對眼前的美少女『好好疼愛』的念頭。
只是一直努力用理性來催眠自己。
這樣做是對綾華的不尊重。
空才一次又一次地強壓下自己的邪火。
攤開了棉被,側臥在綾華的旁邊,靜靜地欣賞著愛人的睡顏。
肩膀輕輕地依靠在綾華那嬌柔的身軀,櫻花香飄進了空的內心。
輕撫著她柔順的秀髮,感受著她沉穩的呼吸。
真好啊。
沒有來自此世之惡的紛擾。
只有身邊那充滿愛的溫度。
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累了。
睡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當初。
和唯一的血親一起。
離開提瓦特前的那一刻。
陌生的神明自諸天而降。
磅礡的力量將妳我隔絕。
當再次相見,她的樣貌和當時一模一樣。
相同的髮色,相同的琥珀瞳。
以及那⋯⋯因提瓦特的髮飾。
和自己相同的眼瞳映照自己的模樣。
但自己卻沒發現。
妹妹早已走入了那道深淵。
黑色的誘惑如同盤旋的蛇。
『哥哥,我會在旅途的終點等著你。』
旅途的終點究竟是什麼?
這是妹妹在那次臨別時,對自己說的話。
空一直想不透。
看向眼前那唯一的血親。
她在笑,但眼眸裡含著莫名的情感。
那是和自己相同的情感。
不捨裡含帶著幾分決意。
她選擇,一步一步地向後走。
「熒,不要走⋯⋯」
空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想抓住她的手,卻什麼也沒抓到。
別走⋯⋯
不想放棄的他繼續嘗試著各種辦法。
胡亂地揮著手。
恍惚間,好像抓到了什麼。
他⋯⋯似乎感受到了來自她的溫度。
她,做了一個夢。
母親總是坐在自己的對面。
棋盤擺在自己的眼前。
灑進來的陽光帶着細細條紋,是被竹簾切割的模樣。
葉起清風,好像有和自己相同髮色的男孩在庭院玩耍。
他揮舞著木刀,身旁站著高大的男人。
看得有點模糊不清⋯⋯
大概⋯⋯是父親的模樣?
『王手。』
小女孩側著頭微笑。
她忽然愣住了。
女孩穿著潔白的和服。
手起棋落,結束了這場對局。
她的母親撫著臉頰。
女孩笑得如沐春風。
自己卻只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原來如此,自己⋯⋯
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啊⋯⋯
她淡淡地笑笑。
這裡是心底的某處,在椿花開放的時節。
當時還年幼的自己⋯⋯
那份和家人無憂無慮相處的時光。
或許在某處⋯⋯
仍舊在持續著吧⋯⋯令人無比安心。
但花謝花開,終有夢醒時分。
一切開始如風沙般飄散。
她有些迷茫地伸出了手,想要試著去抓住什麼⋯⋯
卻依然空無一物。
畫面轉換。
周圍的一切不分黑白。
她的眼前站著一位女孩。
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女孩。
但是女孩的樣貌,卻令她感到無比的熟悉。
她的面容與自己深愛的男孩極度相似。
與他如出一轍的金色髮絲和琥珀色眼瞳。
綻放的兩朵因提瓦特是女孩的髮飾。
她早已從愛人聽聞過關於眼前女孩的故事。
那是他唯一的血親,也是他在提瓦特旅行的意義。
如今卻在夢裡見到了女孩的真容。
『神里綾華。』
『謝謝妳,救了我哥哥。』
『但是在哥哥還沒抵達旅行的終點前,我不能見他。』
『所以,這段期間,還請妳多多關照他。』
『嫂子。』
然而她尚未完全理解女孩說的話。
女孩卻轉過身,身形卻漸漸地在她的眼前消散。
她伸手,想試著抓住女孩。
卻忽然間被什麼東西握住了。
她⋯⋯似乎感受到了來自他的溫度。
於是,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順意而為
「嗯⋯⋯」
綾華輕嘆著,帶有些小小地驚訝。
清晨的空氣隱隱約約。
淡金色的陽光如同一張張紙薄片。
鋪撒在白絨被的表面。
男孩的臉頰掛著半邊金霞。
夢境的余溫依舊,他緊握著她的手。
十指交扣。
時間應該還很早,綾華感覺還不到七時。
她平常總是這個時候起床。
當時送給他的髮簪擺在不遠的書桌台上。
一塵不染的表面反射著陽光。
空真的有在好好地珍惜它呢。
綾華笑著,看向枕邊人的睡顏。
現在想來,和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就像是一場夢。
第一次見面。
一同對抗眼狩令。
一同尋找母親的蹤跡。
一同遊覽夏日的祭典。
在那小溪上,表明自己的心意。
與他相互愛戀。
與他相互擁吻。
與他跨越那道禁忌的線。
所有的回憶,顯得那麼地彌足珍貴。
都是獨一無二的第一次⋯⋯都是令人無比地回味。
「空的睡姿⋯⋯真是怪怪的呢。」
綾華在心底笑笑。
空與她面面相覷,閉著眼睛神色安逸。
十指交扣的小手。
看來是在睡著的時候翻了身子,額間的距離不足半尺。
綾華靜靜地看著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份暖意的氣息。
他的睫毛纖細修長,卷翹著微微地顫抖,眼角流著昨夜的淚痕。
「看來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這讓綾華回想起昨天下午他在墓碑前的失落和悲傷。
那個名為哲平的青年,因戰爭而消逝的生命⋯⋯輕輕地嘆了口氣。
同時也讓自己認識到空的內心,那脆弱的一面。
或許是這件事激起自己想要幫他分擔憂愁的決心,導致昨天的慶功宴上⋯⋯
碰了自己在這一生中從未碰過的酒精。
啊⋯⋯
這時,昨晚的酒後餘勁開始刺激了她的大腦。
綾華似乎想起了什麼。
昨天晚上⋯⋯
自己為了要幫空擋酒⋯⋯
然後⋯⋯
⋯⋯
綾華總算發現身上的不對勁。
自己,是什麼時候換上了睡衣?
難不成⋯⋯
她頓時羞紅了臉。
鬆開空握住的手。
拉開與他的距離。
檢查自己有沒有被非禮的痕跡⋯⋯
沒有⋯⋯
襯衣還是昨天穿的那套⋯⋯
「呼⋯⋯」
她鬆了口氣。
但綾華的心底並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她卻感到有點難過。
雖說她的愛人沒有趁著酒醉時偷襲自己⋯⋯
但自己的身材,卻沒有讓他感到興趣嗎⋯⋯
於是賭氣的小公主決定,要趁著空還在熟睡的時候。
好好地『玩弄』他一下⋯⋯
她開始摸了摸他的腦袋。
空的金髮質感有些許堅硬,卷翹的發梢卻相對柔韌一點。
大概是睡姿不太正規的緣故,像叢生的雜草般凌亂。
還挺好塑性的⋯⋯
綾華忍不住輕輕地撥弄,把發束彎曲成金色的半月牙。
再稍稍地稍微按壓一下,呆毛彈彈跳跳的模樣像只金小蟲。
嗯唔⋯⋯不行,不能笑,會吵醒他的。
接著她開始伸手在空的面頰上戳了戳,他的肌膚也有彈彈的感覺。
白皙得像女孩子一樣⋯⋯
臉頰的兩旁酒窩處帶著點嬰兒肥。
再戳一下⋯⋯就一下。
綾華眨了眨眼睛,貝齒著輕咬下唇。
「嗯⋯⋯」
空的眼眉跳了一下。
綾華回過神來,像是觸電般地收回手。
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像有點燙燙的⋯⋯而且越來越燙了。
綾華心想自己在幹什麼?實在是太失禮了⋯⋯
說好只是玩弄他一下,反倒是自己沒有忍住。
畢竟空的睡相實在是太可愛了。
在昨日酒精的餘韻下讓她突然有了一種。
想親吻他的衝動。
一下⋯⋯一下就好。
綾華下定決心,撅起她的櫻唇,慢慢地⋯⋯
慢慢地⋯⋯
朝著空的嘴唇靠近。
男孩的臉近在眼前。
鼻尖輕觸。
鼻息在二人之間繚繞。
距離已經無限趨近於零。
只是綾華還不知道⋯⋯
早在她掙脫空握住的手⋯⋯
空其實就已經醒過來了。
身為一個旅行者,就算在晚上睡覺時都必須保持對周遭的警覺性。
畢竟魔物、丘丘人、盜寶團、愚人眾都有可能在晚上的睡覺時間來襲擊自己。
得益於空在平時對自己的訓練。
現在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讓自己從睡眠狀態中醒過來,並對周圍採取警戒措施。
空當然知道,現在是處在什麼樣的空間,也知道是誰弄醒了自己。
只不過⋯⋯
當枕邊人調皮地開始玩弄自己的頭髮、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戳自己的臉頰時⋯⋯
自己就想知道,這個小妮子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順便⋯⋯來個將計就計。
然而,當自己感受到了屬於她淡雅的櫻花氣息。
空微瞇起眼,看到了幾根來自她的雪白髮絲。
女孩的臉近在咫尺。
哦~想玩這招啊?
空覺得時機已到。
他張開雙臂擁抱了自己的枕邊人,把她嬌柔的身軀依靠在自己胸前。
「空!?」
溫暖的潮流從四面八方忽地湧來,受到驚嚇的綾華本能地掙扎了一下。
空抱得更緊了,雙手環繞在她的腰間,身體成弓狀的凹位把綾華圍在臂彎裡面⋯⋯
力度卻剛剛好地不至於傷害到她。
右手掌趁機扶住她的後腦勺。
「唔⋯⋯!?」
女孩頓時睜大了雙眼。
空迅速且霸道的將自己的唇印在綾華那柔嫩的櫻唇上。
輕柔地撬開她的城門。
舌尖交織,空汲取著城池內的甘露。
將自己對她的愛,完完全全地釋放。
綾華的大腦突然感到一片空白。
本來只是單純地想整整他,卻被愛人反客為主。
身體好像變得奇怪了起來,軟榻榻的沒有力氣⋯⋯
眼神逐漸迷離,自己⋯⋯也開始在享受這段甜蜜的時光。
誰都捨不得將嘴中的甘露吞下去。
畢竟,每一次的交心。
對他們來說都是最甜、最深情、最含愛的一次吧⋯⋯
最後,依依不捨地分開了緊貼的雙唇。
「哈⋯⋯哈⋯⋯」
綾華感到腦袋暈暈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似乎還在享受剛剛的餘韻。
「我的小白兔,請問您對今天的早安吻是否滿意呢?」
他用那『計畫通』的神情看著枕邊的女孩。
綾華那迷離的眼神似乎讓自己感到很滿意。
「空⋯⋯繼續⋯⋯」
「那⋯⋯我就不客氣囉⋯⋯」
看樣子,昨天的酒後餘勁似乎是挑起了她的慾火了⋯⋯
既然綾華已經發起了信號。
那麼忍耐一個晚上的自己。
似乎⋯⋯也不需要再繼續壓抑了。
動人的樂章在屋內繚繞。
甚至在屋外也能聽到些許的餘音。
究竟是令他感到沉醉的桃源仙境。
又或是令她感到熾烈的燎原烈火。
可能,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看樣子⋯⋯得跟阿圓說一下要追加些隔音設備了⋯⋯」
「確實如此⋯⋯真是太小看他們⋯⋯」
「順便還得採購一下育兒用品了。」
正在庭院悠閒地吃著早餐的某家主、某家政官和某應急食品如是說。
請求
「宮司大人,請慢用。」
酥炸的油豆腐,但坐在天守閣大殿的神子卻無意品味。
「怎麼樣了?」
「宮司大人,老實說,我也沒想到將軍大人竟然會做這種事。」
「不過居民們本身就對空懷抱歉意,大多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那些鷹司家的激進分子,我也都處理好了,天領奉行同樣出了不少力。」
裟羅臉上的血跡未乾。
神子點了點頭。
「辛苦妳了,小天狗。」
「宮司大人,不辛苦,將軍大人才辛苦。她真的是,一家一戶求過去的。」
「我看著,心疼,社奉行不在,將軍大人竟然會親自操辦這些事。」
「現在才知道,時常在視察民情的神里小姐,究竟有多辛苦。」
「唉⋯⋯讓影給自己償償罪吧。不然,她會愧疚一輩子。」
「儘可能偽裝成,一切如初。」
「記住,不用太過掩飾,反而會讓人感到虛假。」
「只要讓空看到,大部分的稻妻人都信任他就好。明白了嗎?」
「是,宮司大人!」
神子看著裟羅遠去。
嘆了口氣。
自己,該不該告訴小傢伙這件事呢。
自己無疑與他是好友。
老實說當時也有為他準備了退路,雖然並沒有派上用場。
但於情於理,小傢伙不會對自己太苛刻才是。
不過⋯⋯
自己畢竟是影的眷屬。
還不知道小傢伙是否會從海祇島回到鳴神島。
嗯⋯⋯寫封信給他好了。
不過在這之前。
先讓影,安慰好自己吧。
她哭很久了。
恩愛的小情侶經歷了一場巫山雲雨。
一同整理了稍稍凌亂的房間,順便也洗了澡。
兩人都換上了居家用的和服。
空在手掌聚集了風元素。
溫柔且熟練地吹拂著綾華那冰藍色的秀髮。
「走吧,別讓綾人等太久了。」
「嗯。」
收起風元素,兩人十指交扣,走出了房門,走到了庭院。
迎來的是在矮桌上的二大一小。
「空,早啊。」
「綾人早。」
「還有綾華。」
「兄長大人、托馬、派蒙,早上好。」
嗯?氣氛,怎麼好像怪怪的?
空看這三人對自己的視線感到疑惑。
「這氣色,看來二位在昨天晚上都睡得挺『舒服』的。大清早的還可以做做『運動』,不錯不錯。」
特地在舒服跟運動這四字加了重音。
綾人一語。
旁邊的一大一小也跟著開始姨母笑。
空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完蛋。
稍早的晨間運動被發現了⋯⋯
而且還是一群最不該被發現的人。
「那個⋯⋯綾人?」
「嗯⋯⋯你確定還要這樣叫我嗎?」
「那個⋯⋯大舅哥?」
「這才對嘛。」
坐在一旁的綾華早已羞恥的低下頭。
不敢對上綾人的視線。
紅通通且滾燙的臉就像番茄。
頭頂上還冒出了些許的蒸氣。
原本只是稀鬆平常的早飯時間。
空這時卻有了想牽著綾華的手,一起逃離塵歌壺的衝動⋯⋯
「空,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我也沒打算現在就要你和家妹結為連理,只不過⋯⋯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吧,如果我能做到的話⋯⋯」
「『千般錘磨,素振亦無人可當。』這是母親大人在生前對綾華說過的話。」
「老實說,我一直很後悔讓綾華待在社奉行,我知道雙親早逝對她的影響太大了⋯⋯讓她必須捨棄童心,成為獨當一面的神里家大小姐。」
「但從她成為白鷺公主的那一刻起,也就代表著自己和其他同齡的孩子間有了『地位』的隔閡,沒有知心的朋友,一生被家規、禮數、地位束縛的她,就像是一隻被囚禁在牢籠裡的鳥兒。」
「所幸,家妹遇見了你,在和你相處的這段日子,我看到家妹漸漸找回她失去的自己。那個純真又貪玩的小綾華。」
「以至於當家妹決定要違背稻妻的民意去救你的那刻起,我也認為,是時候該解開束縛她的鎖鍊,讓她走出這個名為社奉行的牢籠了。」
天空,才是白鷺應有的居所。
「空,可以讓綾華跟著你一起尋找你的親人嗎?讓她,去見見稻妻以外的世界,好嗎?」
「這⋯⋯」
一向果決的空,此時卻猶豫了。
身為男友的他知道,對異國的嚮往是她內心一直以來的願望。
身為兄長的他知道,綾人這麼做是為了讓她遠離官場間的是非。
他當然想帶著自己心愛的小女友一起周遊列國。
只不過⋯⋯現在的稻妻需要她,需要白鷺公主。
況且⋯⋯旅途中有許多未知的危險,自己⋯⋯能好好地保護她嗎?
這時,柔嫩的手心握住了空的手。
綾華沒有言語,只是深情地注視著他。
也不需要言語,畢竟綾華那清澈的冰藍色雙瞳已經告訴他一切了。
於是,空下定了決心。
「我答應你,大舅哥。」
「這次,我會帶著綾華一起旅行,一起遊歷這個世界。」
綾人笑了。
自己果真沒看錯人。
家妹的幸福,就交給你了。
綾華笑了。
自己兒時的心願,就要實現了。
而且⋯⋯還是和心愛的他一起⋯⋯
空笑了。
看著眼前如櫻花般動人的女孩。
這個世界,自己曾經愛過,也曾讓自己失望過。
但是⋯⋯
既然妳曾不顧一切,只為了讓我逃離世界的惡意。
那麼我也會為了妳,帶著妳逃離妳所厭惡的牢籠。
「往後,也請你(妳)多多關照。」
後記
說真的,最近我的腦子開始有點怪怪的。
先前不是說,因為綾華跑去救空的關係導致世界線發生了變化。
結果,寫到現在卻不知道要怎麼去收這條線了⋯⋯
不管怎麼想就覺得邏輯上都有一定程度的問題⋯⋯
唉⋯⋯好想擺爛啊。
可是下一話就要把稻妻線收掉,不然後續的劇情都不用玩了。
不過,要參考的資料要比前幾話更多,下一話更新的時間還真不敢保證。
那就先跟各位說聲抱歉啦,欸嘿~
至此,請先容許我暫且告一個段落。
ジェントリネコ
2023.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