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King of Happiness

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個年輕國王統治著整個王國。
這位國王自視甚高，從來不把階級比他低的人看在眼裡，
更不曾考慮要幫助正為旱災而煩惱的人民們。
他整天只會待在皇宮裡面飲酒作樂，從不過問國事。
宮裡幾位元老們看不慣國王的作風，
都暗暗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要把這個禍蟲給除掉。

有天，國王突然染上了從來沒見過的疾病。
幾個月後，病雖治好了，但國王卻也瞎掉了他的雙眼。
失去眼睛的國王悲憤無比，什麼舞會都無法參加了，
只能成天坐在王座上朝自己灌酒，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地朝僕人們發怒。
元老們眼看情況變得比以前更加糟糕，
只能下此對策：「放逐這個無用的國王！」
這個主意無異議通過。幾個大臣趁著夜晚，
騎馬把瞎眼的國王放逐到了一望無際的荒郊野外，
想讓他自生自滅。

荒野的氣息使國王懼怕，失去王位、未來茫茫，更讓他感到怯弱無比。
他臉上的兩個窟窿流不出半滴眼淚，
只能朝滿天星斗大吼大叫，宣洩心中對命運的不滿。
直到喉嚨嘶啞了，國王才決定往看不見的方向走，
看能不能幸運地找到水源解渴。
走了一整天，他除了因跌倒而摸到的乾裂土地以外，什麼都沒找到。
他滿身是擦傷，既疲倦又飢餓，最後終於倒了下來。
正當國王放棄一切，打算就此不起身，直到死去時，
他感覺到一個溫暖又濕黏的東西正在觸碰他的臉龐。
是動物。他想。希望是隻食人的野獸，這樣就能快點結束我的生命。
他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毫無預警地睡著了。

冰涼的水使他驚醒。
國王從地上爬起來，發現他對面正坐著一隻巨大的金毛雄獅。
雄獅看了他一眼，然後把前腳伸進旁邊的池塘裡，繼續朝他的臉上潑水。
國王害怕極了。當他想起身逃離那隻獅子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看得到？
他顧不得對金毛獅的畏懼，走到池塘邊低頭一看，
發現破舊的繃帶依然蓋著雙眼，但他卻像個正常人般看得到四周的一切。
雄獅張口笑似地對他咧了咧嘴，然後轉身離去。
「你是天神派來的使者，對不對？」國王朝牠喊道。
獅子沒有回答他。國王搔了搔頭，最後還是決定跟隨獅子。

那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叢林。
參天巨木有著彷彿只會出現在畫中的亮綠色樹葉，
七彩的鳥兒成天向大地的女神獻曲，
源源不絕的溪流不斷傳誦著萬物的故事。
國王跟在獅子身後，為這原始的風貌讚嘆不已。
不同於餐桌上的美酒與食物，不同於閃耀著整個宮殿的香精蠟燭，
這個叢林裡充斥的是大自然的華麗。
他用腐朽的樹木做了笛子，坐在大石上吹奏。
鳥與風聽了，通通跑來為他和聲。
小動物探出洞穴，大熊與鹿站在一旁，著迷似的隨著旋律擺動身體。
結束之時，國王笑了。他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
他能感覺到，現場的觀眾比皇宮舞會上的賓客還多。

「我很快樂，但我依然覺得少了什麼。」一天，他對獅子如此說道。
「回家吧。回家吧。回到你的家鄉吧。」獅子如此說道，
「把綠色帶回乾旱的大地，用笛聲哄嬰孩入睡，將你的快樂散播給世界。」
國王照做了。他用木頭刻了手杖及皇冠，
然後依照本能般地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扮裝瞞過了守衛，然後悄悄把來自樹林的種子撒在城中每塊貧濟的地上。
月亮高照，他爬上城牆，開始吹奏木笛。
旋律圍繞整個城市，使人們安然入睡，也成了種子成長的助力。
東區的種子長成了結著多汁水果的果樹，西區的建築物上覆蓋著美麗的藤蔓，
南區有著滿地的鮮豔花朵，北區充滿著高大的樹木。
一整個晚上，悅耳的笛聲不曾間斷過。
黎明降臨，一個早起的農民看到了四周充滿著各種植物，
而且還隨著來自城牆上的笛聲舞動著，
不禁驚訝地叫醒了其他人。
「看哪！神降臨這個受詛咒的城市了！」
國王持續吹奏，沒有回應下方群眾的歡呼聲。
早晨的陽光從他背後散發，更添了一分神聖的氣氛。

最後一個音，結束。

他雙手緩緩垂下，抬頭看著逐漸降下雨滴的蒼天。
國王閉上眼，微笑聽著人們感動的吶喊聲。
當他睜開眼時，他發現他再次盲了。
可是他並不害怕，因為快樂瀰漫了全身，
帶給他無盡的勇氣與希望。

「讓他回歸，讓那個曾經墮落的國王回歸。
他是天神的代表，他將我們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讓他回歸，讓他繼續傳播溫暖的快樂給萬物。
歌頌他，歌頌他的快樂，歌頌天神賜給他的快樂。
噢，讓他回歸。」
元老與大臣們在宮殿陽台如此吟唱著。無異議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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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曾發表於台灣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