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再來聊聊後續吧。
娛樂中心經理——應該說前經理在安藤的監督下離開這城市，據老闆所說，那幾位賭客在那之後就沒再來玩了。雖說因此讓限制級區的收入變少，但總比未來再出什麼問題還好。
話說那幫人還真的挺謹慎的，安藤跟他們相處那麼久，始終沒透露賭場的事。反而是前經理本人一直向新吹噓，才被我們逮個正著。
「阿翰，我要送我爸去安養院了，你也來吧。」
過沒幾天，新特地打電話告知我這件事，讓我為他爸送行。
新一拿到錢就立刻繳了保證金辦理相關手續，安養院那邊則是開了專車來接人。真不愧是需要付巨額費用的高級安養院，真是隆重。
「好，我去。」
我當然沒有拒絕，當天下午準時到達新的家，現場就連一些像是新親戚的人都來了。
在黃昏的照耀下，新推著輪椅將他爸送出來。那些親戚們紛紛上前和新爸說話，新則是退回家門讓大家和他爸告別。
「你爸好像很受歡迎。」
「嗯，他一直都是這樣，人緣很好。不過他就算身體狀況好時能開口說話了，通常都分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那位常常幫我的志工也曾跟我提過這種情況。」
「噢，是嗎？」
我想起新爸忽然開口說話的那天，他是不是也把我誤認為誰了呢？
「……以前他跟朋友之間也是這樣嗎？」
我試探性地問了，新沉默不語。
我隱隱約約猜到，新對朋友的想法這麼嚴謹又敏感，可能和他爸的經歷有關。
如今對任何事物過目不忘的我，這陣子腦海中一直浮現新爸房間裡的那張照片，終於發現當時讓我感到違和的癥結點何在。
——照片中那個長得很像新的人根本不是新爸，另一個男學生的長相才像是新爸年輕時該有的模樣。
那麼那個長得像新的男人，到底又是誰？
「——我爸他……在高中時候跟一男一女是好朋友。據說他們感情很好，就像是死黨一樣。」
新緩緩地訴說他爸的過去，我保持沉默聽著。
「後來他跟那個女孩結婚，住在這鐵皮屋內過活，當時他們過得如何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有次同學會我爸沒辦法參加，我媽跟另一個好朋友在同學會上忽然重溫舊情，就此犯了錯才懷孕生下我。等到我長大後相貌越來越像那個男的，我媽沒辦法瞞下去才逃離這個家，跑去和那個男的一起過生活。也就是說，我是我媽外遇生下的孩子，還被丟在這裡不管。」
新說的很直白，但在我聽來更像是想用這衝擊性的事實掩蓋別件事不提。
比如說，照這個說法來看，新跟「新爸」之間其實根本沒有血緣關係之類的。
「我以前一直搞不懂我媽為什麼要離開，而我爸在那之後整天只會喝酒，我就把氣出在他身上。不管我怎麼痛罵他懦弱還是沒用，他都不回嘴只是默默承受。直到有次我趁著他酒醉問出真相，才知道傷得最重的人其實是他。後來我都不敢正視我爸，每次回家都立刻窩在房間閉門不出，讓他獨自醉生夢死。可也因為這樣，在他酒精中毒那時候我沒有注意到，發現得太晚才讓他中風，後半生只能躺在床上。」
新說到這揉了揉眼，嘴唇似乎在打顫。
「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還待在這個家，才把我爸逼上絕路。他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我卻無從補償。」
新似乎言盡於此，我還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什麼被友人背叛過的經驗，找萱萱她媽那次更像是我找小林的碴。人生經歷尚短的我，沒什麼好安慰新的話。
我只能陪著新站在夕陽之下，至少在他送別他爸之前，別放他孤單一人。
然而我的腦袋瓜子還是擅自高速運轉，像是好幾天前的口香糖忽然又發揮作用似的，催促我找些話來說。
天上金黃色的夕陽光芒越發強烈，倏地，這金光觸發我的回憶。
空洞的眼神，手心的溫度，夕陽下的談話。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沒錯吧？
眼見新的親戚們都和新爸道別完畢、安養院的工作人員就要推輪椅送新爸上車，我握住新的手走向車子。
「欸，喂，阿翰！」
我穿過那幫親戚們、按住工作人員的肩膀，將新的手放在新爸的掌心中。
「『你來啦……小朋友。』」
我模仿新爸當時的語調，為他述說他想和新說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模仿得很像，新頓時渾身一震，瞪大眼睛交互看著我和新爸。
新爸同樣望了我一眼，接著又望向新，手指動了些許輕揉新的掌心。
「『你身體還好嗎？功課有沒有寫？平常有沒有跟同學好好相處？』」
我再度為新爸發言，新的頭低垂下來。
「嗯……有……日常生活該做的我都有好好做。我也沒有辜負朋友，平常都跟大家聊天玩鬧。」
「『跟朋友一起玩嗎？那很好啊。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都是和朋友度過的。』」
新驚得抬起頭看著他的父親，新爸則是露出他那神秘的微笑。
「『看你們玩在一塊兒，我總是很開心，感覺像是我又回到青春時代一樣。』」
新爸的手似乎稍微用力了些，無怨無悔的他使勁地傳達自己的心聲。
「『謝謝你待在這，有你在我很高興。』」
新終於按耐不住，他流著淚跪倒在地，輕輕地抱住他的父親。
新的親戚們都默默地看著，安養院的人也沒有催促。任務已了的我站遠留給他們父子倆空間，腦內卻已經開始盤算未來的計劃。
我想等到暑假開始，我能找新和明仔去旅遊。我們可以一路玩到台北，到時候就能順便讓新探望他爸。要是這個想法能成的話，就是一次完美的旅行。反正民宿現在還有安藤在，要出門玩個幾天不是不可能。
雖說我還是對出門旅遊沒什麼興趣，但偶爾為之、出趟遠門開開眼界還是不錯的。更別說這能幫新見見他父親，那我更是義不容辭。
畢竟新可是我的朋友呢。
完
(新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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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變得好熱加上工作最近有些調整，新作可能會晚一點才發表，請再等我一段時間
創作內容
不當人類之後青春依然繼續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