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新在我跟安藤的陪同下，前往小林事務所和小林正式見面。
新這次當面向小林轉述他從經理那裡聽來的情報，小林若有所思。
「在你看來這些話都是真的嗎？」
「是啊，那傢伙很喜歡吹噓，要是背後有大人物罩肯定會拿來炫耀。而他先前的說詞都像是誇耀自己的手段有多高明，所以這件事我想是他自己單幹的沒錯。」
「嗯，有點道理。你聽過賣他機台的店家在哪個縣市嗎？知不知道賣家的名字或是店名？」
「我聽他提過一個店名，似乎是在台北，記得好像是生意不好付不出租金，地主還要把那店面改建成夾娃娃店什麼的。」
小林拿出手機，在Google地圖裡搜尋台北、電子遊藝場跟新說的店名等關鍵字，我們幾人都湊到小林身旁看他手機螢幕。
小林啟動搜尋後，地圖軟體直接鎖定一家店。上面還有街景服務拍下的照片，敞開的大門能看到正在裡面玩樂的客人跟幾個電玩機台，最重要的是店面介紹提到這家店半年前就歇業了。
「這幾個機台我在限制級區看過沒錯，恐怕不只是同類型的電玩，而是同一台。」
安藤指著照片裡的遊藝場內部景象說道，這麼看來小林的證詞和經理的說法都是正確的沒錯。
「好，那麼我再跟娛樂中心老闆和洪叔那邊報告一聲，老闆同意的話我們就找個時間和經理談判，把他趕出這座城市免除後患。」
「把安哥趕出去嗎？那就好。」
新聽小林這麼說後明顯鬆一口氣，畢竟他爸跟他住處位置都被那個經理掌握在手裡。要是小林處理得當，他就不必再擔心那傢伙會不會對付他們父子倆了。
「怎麼？那個安哥跟你糾纏不清嗎？那好，談判那天你也來，直接向他表明你現在由洪叔罩著，沒他插手的份。你的酬勞等到談判結束再給，沒問題吧？」
「嗯……我想問問那位洪叔很有名嗎？我怕安哥不認識那個人，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怕。」
新不知道洪叔的名字嗎？說來他似乎只是被那位經理使喚過幾次，難怪對這方面不怎麼熟悉。
說來我也一樣，只聽過小林跟一些人提過洪叔很有名，同樣不明白實際狀況到底如何。
「到時候我們會讓他知道怕的。」
這時安藤接過話以拳擊掌，看來他是蓄勢待發。一天到晚和那幫愛賭博的小開打混讓他壓力很大嗎？他像是打算趁機好好活動筋骨。
「當天有機會的話，會讓安藤你發揮的，現在別太熱血了。今晚開始安藤跟阿翰都不用再去遊藝場探勘了，好好休息吧。」
「太好啦，我其實很討厭遊藝場裡面的菸味。外頭一般區還好，限制級區根本沒在管。」
說來那家娛樂中心菸味最重的就是二樓撞球場，遊藝場反而沒什麼味道，原來限制級區裡菸味很濃嗎？
「好啦，我再查查這遊藝場的老闆跑去哪、他跟那個經理還有沒有什麼共同認識的有名朋友之類的，要是真的完全沒問題就立刻解決。就這樣，我要開始忙了，解散！」
小林擊掌宣布大家離開，我跟新對視。想到前陣子我們跟明仔聊天要解散時，還故意模仿小學生喊颯的事情，我倆不約而同笑出來。
「結束囉——我載你回去。」
今天是我騎著電動摩托車去新的家把他載來的，當然還是我載他回去。
「幸好很順利，希望錢能多一點。」
新這麼說都是為了他爸，我只覺得心疼。
扣掉新的存款，保證金的部分還缺四十萬。這對新這種一般高中生來說完全是個天文數字，更別說越晚籌到錢就越晚送他爸去安養院。
我把小欣買來的安全帽拿給新戴，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就連那個白目的小賀都戴過這安全帽好幾次了，新當然能戴。
很快的，我就將新送到他家。
「謝啦阿翰，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了，我想讓安藤好好休息一天，得趕快回去看著民宿。」
「噢，好吧，下次再來坐啊。」
「沒問題。」
希望下次去坐的時候，新的老爸已經順利送去安養院照顧了。
當然這番話我只放在心裡，要是我一個沒說好，說成「希望下次來你爸就不在這個家裡了」，豈不像是詛咒新爸死掉，到時還不跟新打起來甚至絕交。
而且新要把他老爸送去安養院是無奈之舉，就算順利了也不好祝福。
唉，要是我真能幫上新的忙就好了。
＊
將新送回家後，我又騎回民宿看門。雖然我回來時安藤八成是回房休息了沒在櫃檯，不過也沒客人入住就放過他吧。
我在看門這段時間裡突發奇想，去房內把筆電拿來櫃檯用。
就算現在我的眼睛看手機上的小字毫不吃力，仍無法用手機玩電腦遊戲。這不只是設備問題，還是目前的科技無法跨越的深溝。
最近我愛玩的遊戲是steam版的邊緣禁地3，這是一款挺有趣的刷寶射擊遊戲，裡面的裝備能力都很有意思。
不過主線劇情該怎麼說呢，讓我挺失望的。我之前聽說過這間工作室的遊戲劇情是掛保證的，所以原本非常期待，結果剛開始玩時這沒有吸引力的劇情反而是最無聊的部分，直到遊戲角色變強後遊戲體驗漸入佳境，才有了繼續玩下去的動力。
遊戲裡面的反派是對個性倨傲不羈的姊弟——直白的說就是屁孩。每次看到主線劇情裡面，玩家操控的角色完全無法干涉劇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對姊弟肆意妄為，就讓我非常不痛快。
要是現實中遇到這種不斷觸碰人逆鱗、還不斷挑釁或是裝熟跟你聊天說話的傢伙，那真的很火大。其中那位反派姊姊還曾怒吼世界的一切都應該屬於她的，就是因為過去被囚禁才沒能得到，如今她要全都得手什麼的台詞。
雖說她的確有符合這說詞的實力，但還是讓我不禁莞爾一笑。
要說有人為了追求目標而奮鬥的話，只要不為非作歹，那我當然沒話說。不過要是誤以為那些心繫寄望的事物原本就應該屬於自己，那也太自以為是了。
我不由得想起小福的事，總覺得有些厭煩，就把遊戲關了。
正好手機響了，是小林傳訊說「跟老闆和洪叔都說好了，今晚七點就去娛樂中心找經理談判把他趕出去，阿翰你記得把新找來」。
沒想到小林半天就調查完畢了，手腳真快。
我看了看時間，沒想到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五點，我竟然忘記吃午餐了。
我把睡到現在的安藤叫醒，提醒他等會兒七點的時候要到娛樂中心，就自己跑去附近的超商內買一堆東西準備大快朵頤，再傳訊告知新今晚就要行動，趕快先吃點東西等等就去接他。
確認新收到訊息後，我便在超商內狼吞虎嚥一番。最近還真常受便利超商關照，店內的商品豐富又二十四小時營業，生活在台灣真是幸福。
原本超商店員幫我結帳時直接問我要不要買塑膠袋，我說我要在這裡吃後還相當震驚。如今我花沒多少時間就把所有買來的食物都吃得一乾二淨，他就雙眼瞪得老大真是好笑。
吃完飯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直接騎車去迎接新，他已經站在家門口等了。
帥哥就算站在鐵皮屋前一樣玉樹臨風，像是特地用這場地當背景拍什麼寫真照似的，真不公平。
「新你吃過飯了吧？」
「吃了。」
「那就出發吧。」
我載著新前往娛樂中心，開著賓士和騎著重機的小林及安藤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順帶一提那輛賓士不是租來的，而是小林的私人車輛，也就是上次案子的報酬——真是忌妒。
雖說我沒開車未來也不想開車，其實沒太羨慕就是。
「都到齊了？那就走吧，老闆跟經理在等我們了。」
小林帶領我們進到娛樂中心裡面，直接前往我們從沒去過的員工休息室。
「你到底要我等什麼啊——欸？你們是誰——啊？新？你怎麼在這？」
我們剛開休息室的門，就聽到那個貌似混混的經理疑問連發，這傢伙還挺好笑的。
說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老闆，老闆身材肉肉的但是相貌和藹可親，感覺是人緣很好的類型。
「老闆，這邊交給我們就好，你不在場我們更方便行事。」
「嗯——交給你們了。」
老闆離開了休息室，關門前眼神還帶點依依不捨。
他還惦記著跟這私自經營賭場的傢伙之間的友情嗎？真是個老好人——難怪小林會請他離開。
「怎麼了？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經理則是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雙眼直勾勾地瞪著新看。
「我們是這家娛樂中心大股東的人，老闆發現你這傢伙在這娛樂中心私自經營賭場，就請我們出馬解決此事。要你離職是理所當然，我們還得請你滾出這座城市，別再惹事生非。」
「蛤？你們說什麼東西啊！在那邊胡說八道！」
經理氣得就想上前揪住小林的衣領理論，安藤快步走出擋在小林面前，經理忽然就怕得往後退。
他好像這時才注意到我們這邊有四人似的，接著他又將視線轉移到新身上。
「喂！新！是你這傢伙大嘴巴的是不是？我們在這合作賺得盆滿缽滿，你竟然出賣我！」
「賺大錢的只有你吧？我可是根本沒拿到多少，你還三不五時拿我爸威脅我，還要我一直聽你的話？想太美了吧？」
「你還知道要怕你爸出事啊？那還敢大嘴巴！」
「所以我們才要你滾出這座城市別再回來，懂嗎？」
小林接過話頭。明明他沒怒斥大吼，言語中卻充滿威嚴和魄力，經理默不作聲。
這傢伙真的成長很多啊，都已經有大哥風範了。
「可惡……可惡啊！那傢伙為什麼不支持我，還找了外人來把我趕走，開什麼玩笑！開賭場賺大錢可是我的夢想啊，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實現了，把場地借我用又不會怎樣！這算什麼朋友！」
這經理竟然還開始抱怨老闆來了，這傢伙簡直跟邊緣禁地３裡的屁孩反派一樣自我中心，真叫人看不下去。
「朋友才不是讓你予取予求的存在，給我知恥一點！」
這時竟然是新怒吼出聲，他那甚至稱得上是嘶喊的吼聲中充滿怒意和憤慨，在場所有人都被新的氣勢嚇著了。
新他是怎麼了？
我雖然自詡是新的好友，卻不明白他為何如此。
「總之——今晚你就給我直接滾出去，你在這搞出的名堂我們會收拾乾淨，你賺來的錢我們也不會過問。電玩機台的部分本來就是用老闆的錢買來的，不會還給你，這樣明白了嗎？」
「……明白。」
經理氣勢全失，不管我們尚未離開，便開始收拾休息室置物櫃裡的東西。
結果我們還沒搬出洪叔的名目，就將經理制得服服貼貼的，這傢伙果然沒什麼靠山。
「安藤，麻煩你看著他，我去跟上面的人報告說明。」
「了解。」
小林將安藤留下看管經理，我們一行人離開娛樂中心，陪小林走到停車場。
「事情果然很順利，這都多虧新的情報。我問你，你很了解南街這帶的環境嗎？」
小林坐上車後向新搭話，不過這話很像是要招攬新。我都沒提過這事，小林卻主動出手想拉新入夥嗎？這讓我很意外。
「算是挺懂的吧？我國三開始就會在這帶遊蕩，雖說大多是幫安哥做事。」
「難怪你挺大膽的。以後可能還得找你幫忙，當然會給你錢，你願意來嗎？」
「那當然，我很需要賺錢。」
「那好，我有需要的話再透過阿翰聯絡你。未來合作順利的話，我們再詳談。」
「沒問題。」
「嗯，很好。你的錢在這，我先給你了。」
「啊？」
小林從車內拿出一只厚厚的信封袋，新瞠目結舌地接過。
「阿翰你的份在這。」
「噢，謝了。」
我同樣收到一只信封袋，厚度跟新那份差不多。
「你們幫忙守護洪叔投資企業的名聲，做得很好。要是賭場的事情沒有順利解決又被警察逮到，可能會被媒體和警察發現背後投資者洪叔的經歷。屆時兩者的矛頭都會指向洪叔，給洪叔的事業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以後可能還會有類似的案子找你們幫忙，到時再請你們多出力了。」
小林說完這番話開車揚長而去，新則是仍然目瞪口呆。
「阿翰你以前接到案子都賺這麼多嗎？」
「不，這次的案子特別有賺頭，你還真幸運。」
我數了數，這筆錢大概有十萬，新那份也差不多吧？
這時我突發奇想，有了一個好辦法。
「我說新，我這份酬勞加上之前的存款算是有一筆錢，就先借你拿去繳安養院保證金吧。」
我管理民宿賺來的薪水餘額、玲姐給的謝禮加上這次的報酬，另外加上新這次得到的錢，我想有接近四十萬左右，不夠的再請新的親戚那邊多幫忙就好。
「不，我不想讓朋友白白幫我這麼多。朋友之間得拿捏好分寸，這點非常重要。我還想跟阿翰當好朋友，也不想讓自己變成辜負好友的混帳。」
新義正嚴辭地拒絕了，其實我不是很意外。
先前我載新回家時的聊天內容和他剛才的憤慨表現，讓我明白新在這方面確實有股非凡的堅持。
我尊重他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不能幫他。
「欸，我又不是要白白幫你。我剛才說過了吧？這筆錢是借你的，我可沒打算讓你欠著不還！反正我很好命，平常生活根本用不到太多錢，這些錢先拿來借朋友紓困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啊！別忘了我在調查方面可是很行的，就算你以後還不了錢躲著我不見面，我還是有辦法把你找出來，讓你好好工作抵債。為了不變成這樣，以後你就多幫幫我跟小林，賺多點錢盡快回我就好，懂嗎？」
見過剛才經理的表現，我明白這種時候不能強硬施予恩惠。就算我把錢丟給新就跑也只會剝奪他的自尊，未來他真的變得跟那經理一樣，成了自我意識過剩的混帳也不無可能。
新會拒絕我的幫助似乎就是懼於這點，而且他的恐懼莫名深刻，像是篤定自己極有可能會就此沉淪墮落。
「……利息怎麼算？」
「三八啊，不用算那個啦，只要你好好工作還債就好，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好，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哼，這樣才對。」
新總算接受幫助，我發自內心高興起來。
事情終於落幕，我和新在娛樂中心的停車場中笑了。
創作內容
不當人類之後青春依然繼續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