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今天民宿就讓你一個人顧了,我去同學家吃飯。」
「沒問題,你去吧!」
因為臨時決定今天就要去新的家吃火鍋,回到民宿的我向安藤說一聲,所幸他沒什麼意見立刻答應。
我換完衣服後騎上電動摩托車,去趟全聯把芭樂汁、柳橙汁、可樂、雪碧等飲料都買一瓶,喝不完的就放新的家。
對了還有塑膠杯,正好這家全聯有賣一小條包裝的塑膠杯,只有三個人用綽綽有餘。
東西買齊了我就驅車前往新的家,他家住在郊區另一邊的矮樓鐵皮屋。
以前我們還討論過要不要在這屋子的前院烤肉,但沒人有把握能把肉烤好,新的老爸還只能待在屋內不好注意到,只能作罷。
「哇喔阿翰!你買飲料而已還扛那麼大袋喔!」
「每一種都買一瓶啊,這樣各種飲料都能喝一點,反正剩下的留給新就好。」
明仔帶了幾盒牛肉來,新的家裡則有他買來的蔬菜跟火鍋料。萬事俱全。
新拿出電磁爐跟一鍋他早就準備好的雞湯塊高湯,我們先把蔬菜、豆腐跟金針菇等料丟進鍋內,讓湯的味道提鮮。
說到火鍋,我跟小林最近才吃過一次,這次的東西跟那時候差不多。
不過新買來的東西,檔次都比小林直接從超商買來的火鍋料還高。尤其是那個木棉豆腐,我從沒吃過口感如此滑嫩的木棉豆腐,甚至懷疑這真的是木棉豆腐嗎?跟在外面看到的實在相差太多。
「這些都是我從菜市場買來的啦,這個豆腐確實很搶手,每次都得提早出門才買得到。」
以前新就曾和我跟明仔說明過,我倆為新的用心感動肺腑。
順帶一提,新跟他爸爸平常吃的,都是新親手做的料理。
畢竟他爸似乎酒精中毒而中風還怎樣,只能吃流體食物。但新還是很用心,不想在外面買些粥什麼的交差了事。這些從他的調味手腕跟往後當兼任廚師的長照人員志願,就能略見一二。
「好啦,開始吃肉囉!」
明仔看鍋子滾了立刻拆開盒子,一下子就將半盒肉加進鍋內。
「這肉很薄熟很快,你們快點夾。欸,說完就好了!快,阿翰你那邊的快老了!快撈!」
「你就不要一次丟那麼多肉讓大家手忙腳亂啦!你是我媽喔!」
「好了別讓肉浪費了,已經丟進去的就快夾起來吧。」
多虧明仔的胡來投彈,大夥兒七手八腳的把鍋內的肉盡快撈進碗裡,有幾片肉還藏在高麗菜底下差點沒找出來。
「好啦,大家都撈完了吧?繼續下鍋!」
「欸、喂!碗裡的都還沒吃完啊!你是在急什麼?沒吃過肉喔!」
「啊——這根本涮涮鍋用的肉吧?根本馬上就熟了嘛。」
明仔死性不改瘋狂將肉丟下鍋,我跟新只能拼命將肉撈出來,整碗都是剛煮好的肉。
不過正因如此,我們確實有好好地吃肉。隱約記得之前幾次吃火鍋到最後肉都有剩下,這次倒是一掃而空。
「對了阿翰,你叔叔那間民宿生意真的有好到能再多請一個正職喔?我看你之前完全沒壓力,還想說是不是到現在都還沒什麼客人哩。」
「噢,客人的確不多啦,畢竟我們也沒宣傳太多。還有好幾次的客人是偶然路過詢問的背包客,這些人的生意佔了很大一部份。」
「怎麼聽起來經營不善、甚至有些吊兒郎當的?真的沒問題嗎?」
「嗯,叔叔說了之前是為了讓我習慣工作才故意不宣傳,接下來他就要在網路上買廣告了,期待業績能就此上升囉。」
「你叔叔好像挺樂天的又很有錢,真好欸。」
明仔今天對民宿經營狀況意外有興趣一直問,他是想讓自家健身房跟我們民宿合作嗎?住客有優惠什麼的?
我們邊聊邊吃就這麼過了會兒,忽然屋內傳出「啪」的一聲,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拍棉被。
「噢,我爸需要幫忙,稍等。」
「噢。」
「你忙。」
新進到屋內照料父親,我跟明仔繼續吃火鍋。
以前來新的家時,我們就有見過新的父親。新爸可能是因為久臥在床上身材消瘦、面孔佈滿皺紋全無精氣,要說他是新的祖父我也相信。
當時我跟明仔都覺得有些尷尬,尤其看新照顧他父親時,我像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似的撇開視線。
然而新的態度一直泰然自若,反倒讓我覺得羞愧難當。在那之後我跟明仔就不再過分介意,能以平常的態度面對新的家庭狀況。
過沒多久,新就從屋內走出來。
「你爸不舒服嗎?」
明仔問了這麼一句。
「稍微喂水跟翻身按摩而已,沒事。」
「噢,飲料在這。」
我將新倒的一杯柳橙汁遞給新。
「啊,謝了。」
新舉杯示意,我們三人都拿起杯子乾杯。
很高興我能有這群朋友。
*
「好啦準備收拾囉——我擦桌子。」
「我家的鍋子讓我洗吧。」
「垃圾我來丟。」
儘管我們吃了很多肉,最後還是丟了四包王子麵才夠大家吃。我們心滿意足將鍋中物全部清空、連湯都喝個精光,才開始收拾整理。
當然我們沒把所有東西都丟下鍋,剩下的就是新家的伙食了。
「我得回家囉,掰。」
「噢,晚上騎慢點。」
騎腳踏車的明仔不能待太久免得回去太晚,於是他先走一步,我跟新在門口送別。
吃完火鍋時間差不多到了七點半,再怎麼說太陽也下山了。幸好明仔的腳踏車上還有反光貼紙,希望那能幫助他安全回家。
「阿翰你真的買太多飲料了啦,剩下的怎麼辦?」
「都給你吧,本來我買那麼多才能跟你們帶的東西等值嘛,這次我又沒貼錢。」
「那好吧,謝囉。」
新又回屋內倒了兩杯柳橙汁拿出來,這次我們站在屋門外慢慢喝。
「對了阿翰,你前陣子提過,你幫那個小林學長打零工,好賺嗎?」
「呃,小林那邊嗎?」
我沒想到新竟然會在這時候提這話題。
「嗯,我聽你說他是偶爾會叫你去幫忙吧?如果酬勞不錯、時間又比較自由的話,我也想試試。」
「不過你還得顧你爸——」
「所以才想問小林那邊如何嘛,畢竟你也說過,需要的時候才會去幫忙,而且工作內容有時挺有趣什麼的。」
「啊,這樣啊。」
我沒想到之前敷衍話題時的說詞竟然勾起新的興趣,這讓我相當頭痛。
再怎麼說,小林的老闆和上司都是半引退的黑道人物,工作內容常常牽扯到非法領域。要不是我跟小林認識、體質又變成這樣,那我還真不敢參一腳,更別說拉人入夥了。
安藤那傢伙是例外,畢竟他本來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物。
但我可不能把新也牽扯進來。
「這陣子小林那邊正打算好好休息一陣子,他們都在忙我不懂的業務,我也很久沒被叫去了呢。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再問問小林需不需要更多人手。」
「嗯,謝了。」
我沒有當場拒絕,只表示未來有機會我再嘗試聯絡,新也沒再糾纏。
新現在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呢?記得他說他寒假的時候面對父親壓力很大,會不會其實是家裡經濟狀況有問題?新爸的狀況有惡化嗎?
雖然心裡有這些疑惑,但我還是問不出口。就像新沒有纏著我非得幫忙介紹工作,我也沒有再多問。
我只覺得就算問了新也不會說,到時只會徒增尷尬。
後來每當我回想起這件事,都有些後悔。要是我在這時候多問幾句話、或著多關心新一些,在這之後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種比起在這時候把這些話問出口,還要尷尬數倍的狀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