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養生的午餐即便沒有酒，雙方也吃的十分痛快。
嚴謹蕭本以為可以迅速了結，回家陪抹布，所以面對挽留自己一起抽根菸的黃于善心有不快，但他臉上並未表現出分毫。能把差點淹沒在時代洪流中的嚴氏拉扯起來，坐到這個地位的人從來都不可能是心軟之輩，嚴謹蕭心腸雖不冷硬，但他卻能很好的分裂情緒，做到公式公辦，因此他才能在確定嚴抹布的時間不久仍能來復局，但這不代表他接受安排外的行程，對於嚴謹蕭來說，這時間已經是屬於嚴抹布、屬於他分裂開來的感性部分。
黃于善的談話方式很符合他那文人外表，言語委婉談吐留一線，嚴謹蕭花了些時間才摸到對方實際想問的問題後其實是很驚訝的，他不想浪費時間卻又想套話。
「黃先生怎麼會覺得我能知道的比您多？我可沒政府關係，至多就跟檢察官吃個飯而已。」嚴謹蕭吸了口煙，語氣有一絲被煩到不耐，也許他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黃于善所察覺。
「不用您來您去，我們年紀差不多，叫我阿善就好。」他笑笑，聽到對方從打太極到有明確指向的反問，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真正不了解情況的人不會是這個反應，頂多以為他在暗示不要觸碰他們的底線而已，但嚴謹蕭卻沒有感受到威脅的模樣，很明顯知道些什麼，且因不能拒絕自己又不想說明白而煩躁，「像你這樣沒有任何前例的人因為開除的員工突然接觸我們，剛開始我還因為你跟警方合作要下套。」
嚴謹蕭笑了出來，煙飄過兩人之間模糊了臉，黃于善在對方不避諱的直視下愣了愣神。
「我能跟警方有什麼接觸，黃先生不是知道的嗎。」他並沒有改變稱呼，不過語氣比之前隨意的多，「一個普通民眾就算合作下套，哪用的著親自下水，我猜最多當中間人而已。」
黃于善沒有介意對方用那種稱呼，順著話題繼續說：「你們企業家名聲很重要，不可能為了別人動作。」
這是說他自私了。
嚴謹蕭的家庭情況不是秘密，他這樣的人在一些人心裡與身邊的黃于善都是同類，兩面做態的傢伙，這沒什麼好生氣的，什麼樣的人就會有什麼樣的視角。
「我只能為我自己。」嚴謹蕭肯定黃于善的說法，「但我不能是為我的家人準備嗎？」
「別開玩笑了，我早就聽說你弟弟是什麼貨色。」黃于善擺擺手，「那種東西還需要動刀動槍？」
「確實，太看的起他了。」嚴謹蕭點頭，「連給我當理由都牽強。」他把快燒到底的煙碾進一旁的煙灰缸中，拒絕了第二隻煙，神色納悶的反問：「可這不足以作為你注意的原因吧，這世界上還有很多跟我一樣的人呢。」
黃于善知道對方恐怕是懷疑自己是否有確切消息而試探，就跟幾分鐘前試探對方的他一樣，「時間太巧了。」他沒說自己查到的其他蛛絲馬跡才是真正讓他注意的地方，雖然對方做的隱密，但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我想也是，還有數量吧，特別是在知道我沒有要拿來買賣時。」
「沒錯，你說要用來收藏或做人情也不太可能那麼大量。」
「我要的實際上也沒你說的多。」他笑道：「不過確實是我能吃下的極限，畢竟沒什麼背景嘛。」
「別這麼說。」黃于善拍了拍嚴謹蕭的肩膀，「連我都是在你準備後才聽到消息的。」
嚴謹蕭判斷出對方想問的應該是一個消息的內容，且對方判斷方式是他近期的大動作，所以他代表的態度必須是肯定的，要來劑強藥才炸的出來，「是真的。」
黃于善似乎想到什麼東西，深吸了口氣，「太令人難以置信。」
來了。嚴謹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聽說的小道消息，他不能說自己當初交易主因是源自於精神不對勁，甚至回憶不起來當初做這些事的細節，況且他對於能讓人囤積槍械的原因確實好奇，幾番套話終於要得到答案。
黃于善問；「方便問嚴總裁是從哪裡聽到的嗎？」
「美國。」這個回答很冒險，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哪裡』是指組織還是地點或是某種管道，嚴謹蕭只能選擇了與交易時間最為接近的一次出差國家作為回答，因為範圍大可周轉的餘地也多，這比較合理，但沒有辦法細說，他只好就著對方剛才表現出驚訝否認的情緒切入轉移話題，「黃先生相信？」
「嚴總裁都相信了，我為甚麼不能……只是沒想到會有可能影響到台灣而已，但又為甚麼不可能呢。」
「是啊。」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估計也不會察覺到。」黃于善有些感慨，「你說你一個大好前途的人做這些舉動能不讓人起疑嗎？」
嚴謹蕭笑了兩聲，「我倒覺得安排的挺好。」
「就沒想過消息錯誤怎麼辦，或根本就是想太多呢，說句實話，這可不是那麼好擦乾淨的。」
「那又如何，我還需要擦嗎？」嚴謹蕭眼底有著自信的光彩，十分吸引人。
話題到這基本就結束了，黃于善停頓的有些長，而嚴謹蕭也沒有想要繼續聊天的打算。
黃于善確定自己已經得到需要的答案後，向嚴謹蕭熱情邀約下次再出來吃飯便目送對方離開，他看著已經沒有人影的後院走廊，嚴謹蕭神態自信的餘熱殘留在他視網膜上，男人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反覆回憶當時交易的過程，然而對方除了第一次意外見面後來都是與他的手下談，他突然回想起嚴謹蕭似乎從未自己出面，只有那個被他從位子上擼下來的經理，因為是熟人，他們意料內的沒有給予過多關注，如果不是他輾轉聽到一些風聲，這回可能根本不會帶江宏來試探。
說不定那位經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為誰工作。
黃于善哼笑出聲，這大概是他今天最為真誠的表情了，嚴謹蕭那番話雖然有愚弄他們的意思，但這麼直白說出來卻無法令人討厭，反倒因為其坦蕩的氣魄更令人佩服。
確實，嚴謹蕭跟江宏是有些像，難怪他倆能那麼投緣，老傢伙的脾氣有多暴躁他清楚了解，能跟他聊上兩個小時也沒有被轟走，氣氛還能稱得上融洽的人可不常見。
「你讓跟在嚴總裁身邊的回來，不用再去了。」
一直沉默的年輕男人從轉角走出來，拿起手機向下吩咐完後，憋了幾秒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來。
「嚴總裁不是什麼都沒說嗎？善大哥，我們現在撤人不適合吧。」
黃于善重重嘆了口氣，沒頭沒尾的說道，「如果你有他身邊那位秘書的一半聰明，我就可以少掉點頭髮了。」
青年忍了忍最終選擇閉嘴，他在小弟中以大學輟學的學歷已經很高，腦筋動的也算快，否則哪來的機會入于善哥眼，但怎麼可能跟剛才那個西裝正妹比啊，人家是肯定是正經好學校畢業，學過完整體系，拿出來的證照恐怕都可以砸暈他。
然而聰明美麗證照多的能砸死人的陳秘書，正在被一場怪異的交通事故給弄得暈頭轉向。
車禍撞到了一隻流浪動物。
會用動物概括而非指稱明確物種，是因為那坨鮮血淋淋炸碎開來的肉塊基本看不出原本模樣是什麼，就大小來看最可能是一隻狗。
車前的擋風玻璃上卡著無數肉沫——幸好不是他們的車，陳皓文在前車急煞時就馬上剎車打燈往路旁轉，因此追撞的情況不嚴重，只壞了一個車頭燈，車身夠硬只凹陷了點小地方，反倒被他們追撞的房車尾箱損毀嚴重。
陳皓文在當下就聯絡警察跟律師，也另外叫車載嚴謹蕭先離開，這陣子李錦嚴小動作頻頻，是她懷疑的優先對象，所以她也通知了人注意媒體。然而下車看到那台白色房車上的動物屍體，陳皓文顧不得思考是不是對手搞鬼，腳步發軟的衝到人行道上扶著牆壁嘔吐出來，預先當作午餐吃的三明治全部流進下水道裡。
嚴謹蕭撇開眼沒去看那一片狼籍的現場，撞死動物的駕駛不知道是被嚇啥還是真的因為撞擊力道過大身體受傷，仍舊在待在車裡面，沒有出來的意願。
吐過後臉色蒼白的陳秘書走過來，有些粗魯的把嚴謹蕭拉到的一旁行道樹下，用身體擋住街上人群的視線和手機鏡頭，語氣顫抖的開口：「太奇怪了。」
嚴謹蕭沒問哪裡奇怪，點開手機銀幕播出號碼，「我叫彥勳來處理，你先回去。」
陳皓文搖頭拒絕，她覺得讓生病的吳彥勳來跟已經在現場的她處理差別不大，「我不懂，什麼樣的車速才可以……撞成這樣。」
嚴謹蕭頓了下，這才注意到陳皓文不是被嚇傻亂說話，對方的身體雖然仍輕微抽搐，但眼神清明，「那台車從中山轉和平路後就一直在我們前面，途中因為紅燈轉彎的原故我們一度在他們前頭，但整體車速遵守限速，與我們的速度同樣不快，這樣的速度能把……撞碎嗎？」
就在這時白色房車的後車門打開，駕駛幾乎是爬出來的，恐怕被這片慘況嚇的不清，連糊滿血肉的前車門都不敢開，從駕駛座鑽到後座才敢開門。
陳皓文的視線在肇事駕駛出來後就目不轉睛的盯著看，她不清楚撞到動物的過程，但可能有拖拉一小段路，後車門外也有血跡，男性駕駛身上似乎沒打傷，還能跑開到路邊攤坐在地，底著頭崩潰碎念。
嚴謹蕭按著陳皓文往後拉，不讓對方再看那一片腥紅，「你的意思是這可能是人安排的？」
「嗯，因為不合理。」陳皓文思索道，「但沒有理由，我想不到這麼做的理由。」
「不管什麼原因，你不要在過去了，那男人感覺不太對，等下讓律師出面處理。」
陳皓文點頭輕聲答應，眼神又不自覺看向那位異常恐慌的男人，這說明白了也就是一場除了流浪動物意外零傷亡的小車禍，男駕駛的情緒太過了。
載總裁的車子來的很快，過了幾分鐘也等到了律師跟警察，彼此交談幾句後總裁就離開了，她似乎仍有些被血腥嚇到的後遺症，在跟著律師處理後續時腦袋還會響出肉體撞擊的聲音，和一些莫名奇妙的幻聽，那個被嚇傻送醫的男人在躺上擔架前，沙啞的聲音還在顫抖著說著，『那是一隻大老鼠……。』
TBC
創作內容
《如何順毛你的貓》03.3
耽美長篇│如何順毛你的貓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