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瑞洋經過數個星期的療養後逐漸康復;這段期間,他數度透過媒體向社會喊冤,直稱自己才是受到秘書與司機員密謀襲擊的受害者,為了控告兩人,嚴瑞洋想盡辦法製造出趙邦華的犯案動機,甚至主動暴露趙邦華與張敏敏有染,指稱趙邦華聯合姜治煒一同犯案,主要是為了掩蓋偷情的真相。
夫妻之間的關係迅速降至冰點,風波也擴散到遠在海外的嚴凱崴、嚴少雯身上;但面對排山倒海般的輿論壓力,身為當事者的張敏敏卻幾乎全程保持緘默,僅強調嚴瑞洋所說的都不是事實,她已聲請離婚程序,並將全力協助警方還原案情真相。
終於,就在嚴瑞洋傷勢痊癒,準備出院的當天,由張敏敏帶頭,聯合多名被害者與事件相關人士集體對嚴瑞洋提出告訴,包括謀殺、殺人未遂、妨害性自主、非法持有槍械等多項罪名。
「沒想到警方派了這麼多人來歡迎我?」嚴瑞洋誇張一笑,眼神掃過站在面前的眾人,最後落到手拿傳票的張敏敏身上。「帶頭的……居然是
妳啊?」
張敏敏笑容可掬地對著他亮出傳票,「面對咱們超級愛演戲的嚴董事長,身為前妻的我豈能不多找一些臨演來配合?你的『
傷』既然好了,那就請你從醫院移駕到法院,在法庭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事情始末交代清楚了。」
「敏敏……妳真的以為這麼做能夠為妳平反些什麼嗎!」
「能平反些什麼我還不確定,但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至少能夠讓我真正看清楚嚴董的真面目。而……我打算當著媒體的面,在法庭上將這一面公諸於世!」她咬牙,把傳票遞交給他,「請你務必準時出席!」
*
開庭的日子很快到來。
面對檢方所提出的各項罪名的控訴,嚴瑞洋的律師一一提出反證。
「……這麼說來,嚴先生是堅持自己除了在停車場遭受湯智超威脅以至於防衛過當之外,其他的控告都不是事實嘍?」
檢察官這句提問,等於是要確定辯護方的證詞;儘管有風險,嚴瑞洋在律師的同意下依舊點頭承認。
「關於律師方提出的辯駁,檢方
全數反對!」
根據控告的時序,檢方先針對嚴瑞洋在五月時於林口醫療園區內部,持槍械射殺李月嬌的事實進行舉證。
「……面對當時大腿處已有嚴重槍傷,逃進他專用辦公室躲避攻擊的我媽……李月嬌女士!」靖琳狠狠瞪著列席被告的嚴瑞洋,「他利用熟知地形的優勢,手持軍用狙擊槍射殺了她!依當時的情況來看,那不叫做自我防衛,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至於證物,在張敏敏的幫助之下,刑事組警員徹底搜查了嚴瑞洋的別墅地下室,並破解了他設下嚴密防護的軍火庫,在那裡找到了一把雷明登M700,而根據警方所做的膛線痕比對,與射殺李月嬌那顆彈頭上的膛線痕完全一致!
「看來嚴先生自我防衛手段都相當激烈啊?」在聽完了靖琳的陳述後,法官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然後是嚴瑞洋在此前曾利用徵信社查找湯英理的學經歷,並在掌握住她的住處後擅自入侵,差點犯下強暴罪行一案。
「警調單位已經事先聯絡過徵信社,並確認過嚴瑞洋曾透過他們來徹查我的出生背景,就連我的租屋處都查找清楚;當時的他握有門禁卡,可以自由出入大門與電梯,並利用自行攜帶的開鎖器打開了我的公寓大門。」英理提交了嚴瑞洋帶來的鋼筆,以及當時遭到敲破的落地窗為證。
「他為什麼要不計代價的挖找出湯博士的背景?」
「關於這一點,湯博士已經釐清原因,不過這又牽涉到另外一個案件。」檢察官含蓄陳述道。「一件已經
過了法律追溯期的疑案……」
「啊,不過那個案件還是先等到所有舉證完成後再說吧?」英理推著眼鏡,輕輕地補充一句。「儘管這牽涉到嚴瑞洋的作案動機。」她話鋒一轉,在顯示螢幕上呈現出嚴瑞洋逃跑時於電梯內被拍下的景象。「這就是當時他逃跑時的畫面……沒有拍到臉,但我與周靖琳警官兩人在屋內抵抗他的暴行時,都看清楚了他的長相,確定是嚴瑞洋無誤。」
而檢察官又提到嚴瑞洋搭乘電梯直達停車場的事實,儘管這並未留下任何監視器紀錄;緊接著隔天,就遇上了他在同一個停車場遭受湯智超威脅的事件。
「關於嚴瑞洋與律師方剛剛所提出的舉證與細節,檢方在此要提出一個截然不同的觀點,並且在此傳喚
新的證人。」
「允許檢方傳喚證人!」
法庭大門忽地開啟,在陪審團的注目之下,一名面貌怪異的男子乘坐輪椅,由英理緩緩將之推到證人席前。
打從開庭之後就一直維持著冷酷神情的嚴瑞洋,在看見湯智超出現的瞬間,不禁低聲吼了一句,「你,湯智超……不可能!」
「此時並沒有允許被告發言!」法官掃了他一眼,隨即回到湯智超身上,「請檢方提交證言!」
「我是湯智超,英理『
名義上的』親哥哥;職業是腦外科醫師……」說到此處,湯智超深吸了一口氣,「同時也是『山風』犯罪組織裡的成員之一!我的確透過了電子信件威脅嚴瑞洋,並逼迫他現身!」
此語一出,立刻引起全場譁然!
「湯智超,你這是在承認自己犯行嗎?」
「沒錯!但同時我也要針對嚴瑞洋所說的自我防衛一說進行駁斥……他之所以會受到我的威脅,是因為我手中握有一項他的自白,是他對李月嬌親口承認自己犯下殺人罪嫌的錄音檔!我把它拆成好幾個段落一一寄送給他,原本是希望他能夠因此而露出更多犯案的蹤跡,但在當天稍早,我聽到英理差一點在昨晚就受到他的暴行之後,一時失去理智,所以設想了一個計畫來誘騙他上當!」
「也就是說,你確實有著
殺人意圖!」
湯智超坦承不諱,但在陳述犯案過程之後,嚴瑞洋身穿防彈背心,也採用了電擊槍、手指虎等武器的各種細節也立刻就受到了嚴厲檢驗。
「……他是有備而來的!面對他這種冷血的怪物,像我這樣指懂得握手術刀的外行人,確實不是對手。」
「反對!湯智超已經承認他就是意圖謀害嚴先生的兇手了,嚴先生才是不折不扣的被害人!」
「但被告在佔盡優勢之後對湯智超接連施暴,意圖殺死他也是不爭的事實!」檢察官冷冷地反擊了律師的說法,「法官先生!這是湯智超緊急送醫,於接受治療的過程中所拍下的紀錄照片。」
照片中的湯智超幾乎遭到毀容,面部與頭部受到嚴重敲打變形,而脖頸處還隱約可見受到電擊制伏的痕跡。
「如果嚴瑞洋只是打算逃命,那只需要趕緊駕車離開就行了,這樣子的攻擊與其說是自衛,倒不如說是反過來想殺死湯醫師。」檢察官又說:「況且,如果他真的並未犯下先前殺害彭姓男子的案件的話,那他大可無須理會這樣的抹黑造謠!」
「這個錄音檔……你還持有嗎?」
「在醒來之後,我登入了『山風』用來作案的電子帳號,在那裡,我還原了整個錄音檔。」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支錄音筆,「他與李月嬌的對話,只有十分鐘!這同時暴露了多項訊息……包括他曾任國土安全局探員,與李月嬌當年曾犯下另一起兇案的事實!」
錄音被當庭播放,嚴瑞洋那一方立刻神情緊繃。
「想不到嚴先生跟犯罪集團首腦還挺熟的?你們提到的當年的事件,就是剛剛湯英理博士還沒交代的那樁懸案嗎?」
「沒錯!」
法官此時陷入沉思,「感覺像是挖出了很多很多不堪的事實啊……對被告而言,這是很不利的消息吧?」
「那不是我!」嚴瑞洋激動的搥著桌子反駁,「錄音裡頭的Angus不是……」
「
聲紋與你是一樣的哦!」
英理打斷他的陳述,「你應該知道吧?每個人說話都有個特別的聲波頻率……也就是聲紋;聲紋只會受到變聲器干擾,單純錄音所產生的失真不會影響到聲紋的辨別,而且……」她取出手機,「這個聲紋辨識還能用在姜治煒警官在別墅地下室被你敲倒之後,你透過他的手機向方子駿組長發送的語音訊息;那道語音訊息與這個錄音,以及你說話的基頻,三者是
完全相同的!」
檢方所提出的聲紋比對,讓嚴瑞洋徹底啞口無言!
「而這同時說明了——嚴瑞洋在
說謊!儘管趙邦華與張敏敏小姐兩人確實有曖昧,但這並不構成他們夥同姜治煒警官一起設陷阱謀害他的理由;相反的,嚴瑞洋才是利用兩人偷情的事實作要脅,要趙邦華配合他犯案。嚴瑞洋用姜警官的手機誤導警方,再讓趙邦華開車引開絕大部分的警力,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法官點點頭,「這樣解釋的確也說得通。」
此後,英理又針對姜治煒的遺體提出詳細的檢驗報告;報告指出,他身上的細小孔洞從脖頸處一直到大腿膝蓋上緣,總共多達七十三處!密密麻麻的,而且每一道至少都深達兩公分,且大多與屍體呈現垂直角度。怎麼看都像是單方面的刑求,而非激烈打鬥所造成。
「姜警官受歐耀光局長的請託進行臥底偵查,且是刑事警察局長周增祥授意。這麼一位優秀的警員,卻被說成是與秘書聯合起來謀害嚴瑞洋,怎麼說也說不通。」英理雙手環胸,「反觀他在瑞芳別墅內的地下室才叫做駭人聽聞!那裡充斥著各種動物所流下的乾涸血跡,一般心理的人就連待上三十秒都感到煎熬,然而嚴瑞洋卻覺得十分自在啊?」
見過現場照片的眾人不停搖頭;此時已經逐漸出現謾罵的聲調,認定嚴瑞洋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法官立即維持法庭秩序,等到騷動暫時平息,他直視著英理,說:「我相信湯博士理應早就準備好告訴我們,妳所謂當年嚴瑞洋犯下的懸案,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樁二十八年前的懸案。」
英理輕推著眼鏡,在法官授意之下提交了自證物保存庫當中取出的物證。
「在錄音檔裡面提到的當年的案件,指得就是甘宅血案,也就是距今二十八年前的六月十號於自宅慘遭殺害的甘碩宏、許笙雅夫妻!他與李月嬌,就是執行這一項計畫的真正兇手!」
英理並仔細說明了當時摔碎的陶瓷禮品的來由,以及分別殺死甘氏夫婦的兩枚彈頭,而許笙雅的髮圈在當時年僅六歲的甘舒含的房間裡被找到,間接說明了嚴瑞洋對她做出了怎樣的暴行。
「為了找出甘舒含,他強暴了許笙雅女士,並於後腦杓開了一槍將之擊斃,然而,兩人當晚搜遍了整間屋子,甘舒含依然沒有被尋獲。」她顫抖的取下眼鏡,在檢方、律師、法官,以及眾多陪審團成員面前落下眼淚。
「這就是他之所以透過徵信社調查我的背景,並想方設法入侵我的住處的真正原因。」
所有人屏息以待。
「甘碩宏、許笙雅是
我的父母親……我就是當年事發後失蹤的六歲女孩。」英理一字一句,清楚且激昂地向眾人陳述,「如今站在你們面前說話的湯英理……就是
當年的甘舒含!」
檢方的所有人,包括檢察官在內,都堅定地看著她,就像是給予她無聲的支持。
「刑事案件的有效追溯期只有二十五年……所以就算我終於找到了這些物證,還原當年的真相也無濟於事;只是,嚴瑞洋如今犯下多起案件是不爭的事實。」抹去眼淚,英理重新戴回眼鏡,「我只希望檢方所提出的這些事證,能夠還原所有事件的真相……告慰死者,也撫慰受害者家屬遺留在心頭的創傷。」
最後,她望向檢察官,點點頭,「我已經把所有能說的都說完了。」
她回頭,而列席其中的靖琳正凝望著她;她邁開腳步,勇敢地迎向靖琳。
「英理……我的英理!」靖琳止不住激動地敞臂抱住她,並用最親暱溫暖的語調喊著。
「做得好……我以妳為傲!」
她閉上眼睛,滿心信任的把自己交給靖琳。
法官最終的裁決,她並沒有聽清。
然而她清楚知道,自己終於擺脫了多年以來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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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本篇的最後一回了QQ從17年十二月中連載到現在,中間數度休息,明天終於要告一段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