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伊蓮諾亞》
早晨。
「啊咕……嘎嗚……」細瘦的小手死命胡扯著靴子綁帶,卻不得要領的把結扯得越來越緊,小手的主人發出懊惱的低吼,最後乾脆把整隻腳抓起來湊近嘴邊,恨恨的張嘴咬住鞋頭撕咬,想把綁手綁腳的鞋子咬下來。
伊蓮穿好自己的靴子後,轉頭就看見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別咬了。」她輕拍小雯的頭,柔柔啞啞的嗓子卻沒什麼威信。
「嗚嗚……嘎嗚……」小傢伙苦著一張臉,哀求地看著她,一邊比手劃腳地指指鞋子,搖搖頭,真的不想穿鞋啊!
小雯討厭鞋子襪子等東西,總是死活不肯穿,穿好了又賴在地上不肯走,很是任性。偏偏伊蓮心軟,總讓她討價還價,例如穿著鞋到人不多的地方就讓她脫掉、今天穿整天,明天就不穿鞋……之類的,連瑪麗娜都搖頭,說虎克還比小雯好訓練。
小雯聽不太懂,但隱約知道人家拿她和虎克比喻了──她不服氣,虎克又不用穿鞋穿衣!!
虎克舔舔爪上的毛,好整以暇地攀在伊蓮肩上,尾巴晃呀晃,看著賴在地上不起來的小雯,一臉『再賴啊?全部人都等妳一個』的表情。
就在伊蓮準備開口繼續誘哄的當下,一個可怕的陰影從後方籠罩上來,擋住了窗外頭射進房的光線──伊蓮下意識地往回看,看見羅伊正一臉黑地站在她們身後。
『吱!』虎克嗖一聲躲進伊蓮的頭髮裡,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在外頭。
「嘎嗚……」小雯愣了愣,感覺到危險,緩緩張嘴放開被咬出牙印的鞋子。
高大的羅伊面色不善地瞪著小雯,緊抿的薄唇微動,冷冷吐出一句:「不過是雙鞋子而已,穿了就不會走路了嗎?」他勾唇哼笑,「軟弱的東西。」
說完,他大爺連看也不屑再看,長腿一跨越過她們,逕自離開房間,拖曳在身後的黑色長披風,嘲諷力十足的輕輕拂過小雯呆愣的臉。
小雯聽不懂太長的句子,但剛剛羅伊吐出來的幾個關鍵字,她倒是清楚聽進耳朵裡了──鞋子、走路、軟弱──配上那雙狠狠瞪著的眼睛和諷刺的笑,那意思再清楚不過!她震驚的刷白了臉。
不穿鞋走路,那個很兇很兇的人會瞧不起她!
伊蓮原本還想把她的腳拉過來,重新調整鞋帶的鬆緊,讓她的腳丫子舒服些,怎料小雯卻突然彆扭地撥開她的手,倔著臉站起身來,僵著身子往長廊上走去。
伊蓮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那個走路不穩的小個子,跟在已經走遠的高個子身後──一直到昨天傍晚,小雯還不喜歡用兩隻腿走路,總是走一走就趴下來,結果也是被羅伊狠狠一瞪,涼涼的吐了一句「進化不完全的東西」,就那麼一句,讓小雯從昨晚到今天,還沒有讓手貼在地板上過。
不只如此,昨晚餐桌前,肚子餓的小雯急著想喝熱湯,任性地把湯匙丟在一邊不肯用,腳也沒規矩的踩到椅子上,結果她小小手才巴著碗準備將臉埋下去喝湯的瞬間,羅伊一個凌厲的狠瞪射過來──她馬上『咚』一聲坐回椅面上,乖乖將碗放桌上,笨拙地捏著湯匙,一臉壯士斷腕地用那小湯勺撈食物吃。
不得不承認,由羅伊來管小雯的話,讓許多事情輕鬆許多──他往東,小雯絕對不敢往西,有時候還會有點討好的看著他──雖然大多時候羅伊不怎麼跟她互動,但伊蓮還是注意到,小雯緊跟在羅伊身後時,他隱隱約約放慢了腳步。
他在小雯心目中的『地位階級表』裡面,佔了最高等的位置,放眼同等級裡別無他人,其次才是伊蓮,奇比、瑪麗娜、藍伯特和有點討厭的萊恩,再下一階是跟她自己同等的虎克、比爾、伊莉莎白,最後才是她不喜歡親近的克萊兒和戴維斯。
面對突然造訪哥維納的羅伊,藍伯特等人先是牢騷了幾句類似「這不在計畫內」的話,但還是無可奈何的通知克萊兒。當天晚上,伊蓮搬出了和那對夫妻倆相通的母子房,被安排到萊恩房間同一層的客臥,帶著小雯和虎克,跟羅伊擠一間。
伊蓮對此感到心情複雜。
羅伊對她的種種舉止和態度,她隱約猜得到理由,但又怕落空,也顧慮許多──曉雯教她許多,她不是那麼懵懂無知的天真少女;但她值得嗎?或者應該說,她有那個本錢嗎?
這個世界,並不像曉雯的世界一樣自由自在。
她總覺得糾結,自己最大的願望應該是『自由』才對,卻好像始終摸不著邊際──從離開赫維堤克,擺脫奴籍,以為自由了,卻在以『真理就是自由』為號的菲里妲斯欠下更多人情,脫不開身,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被束縛著,義務著執行任務,只為將來可能的自由。
她有這個運氣撐到那時嗎?
羅伊對她的種種偏護,是她最大的運氣──她如是想。
不能耽溺、不可以過度依賴。如果哪天他收手了,將那份……那份……情……收走了,那麼,她在菲里妲斯的價值就不再如今天這般高。
每日的鍛鍊她沒有落下,暗殺安杰羅城主的計劃已經展開,嗜吃如命的安杰羅為了準備秋收,會花費整個夏季準備他期待已久的秋宴──他們假借蕾吉娜的名義遞送拜帖,告訴安杰羅她在執行母親任務的時候發現了有趣的混種,想帶去給他研究研究。
對安杰羅來說,沒有什麼比小女孩的鮮嫩肉質更美味的了。
他什麼東西沒吃過?他連變異種嬰兒都吃過──孕母奴隸產下來的胎兒要是進化失敗,就會成為他的實驗料理材料──他唯獨沒吃過的,就是貴族兒童的肉。
『母親』要的『貨』他沒膽子碰,每次將東西送到議事地,他就死盯著那些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幼童,貪婪的眼神彷彿可以當場將孩子的肉活活煮透。
小雯的存在,一定會讓安杰羅大感興趣。而蕾吉娜『不要』小雯的理由也很合理──依照羅伊和萊恩的判斷,小雯的血緣不純,蕾吉娜不會想將小雯獻給母親,也難怪她只將小雯關在密室中,僅用普通種和變異種餵養她,勉強讓她不餓死。
想起當時的畫面,伊蓮握拳的手緊了緊──蕾吉娜只放體型跟小雯差不多的變異種和普通種在裡面,讓力量差不多的他們自相殘殺,以此為樂──小雯必須以一挑多,而她累了、沒力氣了,那幾隻變異種們就可以伺機反攻……蕾吉娜的心思真是惡毒無比。
惡毒的蕾吉娜和嗜吃的安杰羅,真是絕配……不過,蕾吉娜已經死透了,等他們到比魯帕伊瑟城,男兒身的萊恩要怎麼瞞過安杰羅呢?萊恩和奇比說他們有辦法,不過,她還是有些緊張。
她將假扮成『蕾吉娜』的侍女,和扮成男僕的比爾一起隨侍在側,並伺機刺殺安杰羅──那個人有這麼好殺嗎?
走廊盡頭,羅伊像是察覺到她的猶疑,回過身來定定看著她。
「怎麼?」他問。
她搖頭,跟上去;趁羅伊先帶小雯到中庭訓練的時候,到大廳拿要給他們的早午餐。
隨著出發日期越來越近,菲里妲斯大部分的人力都集中到戰奴營和煉爐廠去了,她和幾個面熟的夥伴點頭招呼過後,抱著一大袋食物往中庭走。
才剛跨上走廊,馬上就聽見『砰』一聲巨響,她心一緊,腳步加快,最後小跑步了起來;遠遠的已經瞧見庭院裡塵土飛揚,還有根涼亭的柱子攔腰斷了,一片塵煙中,隱約看見羅伊直挺挺的站在其中,卻不見那個瘦弱的身影。
「小──」她才開口,眼角餘光就瞥見一個嬌小的影子竄進塵霧中,目標直指羅伊飛去──
砰砰砰砰!羅伊及時抬手,拍掉接二連三的刨抓攻擊;小雯見這招沒用,惱怒的低吼一聲,往後跳著退開,雙腳蹲低蓄力,再重新衝撲上去──右手高舉,出爪──羅伊冷著一張臉,這次連擋都不擋,只微微側身,抓起黑披風往小雯頭上罩去──
她撇頭想閃,但手已經被羅伊的披風纏個正著,只見他抓著小雯的右手輕輕一扯,隱約聽見『啪喀』一聲,小雯哀叫都來不及,已經整個人被扯得騰空翻圈,肚腹朝上──羅伊另一手探了出來,往她毫無遮掩的肚腹攻去──
小雯嘶吼一聲,靈活的雙腳踢開羅伊的手,她用力蹬,羅伊反手抓住她的腳就要扭開她關節,她索性彎身上去,像蜷縮的蝦子一般,不要命的用頭往羅伊的鼻樑撞去。
那股死活不要命的凶狠氣勢讓羅伊動搖了一下,微微往後閃,她敏銳的野性抓住那個瞬間,像泥鰍一樣掙脫他的箝制,跳到一旁,舔舔脫臼的右肩,機警地盯著羅伊直瞧,伺機再攻。
伊蓮將食物放在一旁,才正想怎麼喊他們吃早餐,就聽見羅伊開口:「過來。」
什麼?
「小丫頭不得要領,妳直接示範給她看。」他朝她勾勾手,頗有挑釁的意味。
認真的?伊蓮狐疑地看著他卸下肩上的披風,解開衣領,扭扭脖子,筋骨劈啪響。
「來吧,保證不弄傷妳。」他挑眉哼笑。
這,真的是百分之百的挑釁了。
伊蓮瞇眼,將麻花辮盤起來綁緊固定,鬆開獵刀腰帶──
※ ※ ※ ※
冷白的大燈雖亮,卻不透半絲溫度;玻璃櫥櫃圍繞著整個空間,裡頭擺著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試管、儀器、泡在液體中的標本等物;房中央原本擺著兩張乾淨得看不見半點灰塵的金屬檯子,今天其中一張桌子邊溝裡,淌滿了血汙,那些血,是從桌上躺著的東西流出來的。
是那個前些天死去的年輕醫師。
戈婓戴著口罩手套,站在桌旁聚精會神地研究攤在其上的屍體。
桌邊的幾個大碗缽裡,裝著從醫師頭上剃下的髮、幾個重要的臟器、還有一碗顏色已經轉深的濃血。
沒了內臟,屍體的肚腹已經塌了下去,戈婓沒費神將肚子的開口縫合,任剖開的皮脂微微晃著、晃著──因為他正在小心翼翼的撬開腦袋。
沒有末日前醫書裡那種便利的骨鋸,他先是沿著額緣鑿出小洞,再用工具撬開上半邊腦殼──他得非常小心,因為不確定答案在不在這裡,雖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叩喀一聲,果然,順著縫痕的地方動刀是對的。
頭蓋骨沾著腦漿,有些黏滑,他謹慎地將那血淋淋帶著一點粉色的骨片放在一旁,用竹片輕壓撥動那些軟嫩的組織,企圖在隙縫中找到些什麼。
……有可能嗎?他自問。
噢,有的,絕對有。
『神不可能不死。』萊恩說過,羅伊也說過。
他選擇從年輕的這具身體下手,是因為他有幾個猜測……今天,一旦證實了他的猜測,他就可以準備朝另外兩具屍身下手──角落的冰櫃裡,躺著另外兩具醫師的屍體。
赫維堤克的城堡管家叛變了,但城主不在,羅伊不會有麻煩的。膽小的女僕們平常不會沒事在城堡中走動,他沒有任何目擊證人。
翻找了一陣,他滿意的停下動作,直起身子,看著自己的成果──答案。
Veritas……他興奮地微微顫抖,聽見自己漸漸急促的呼吸聲。
此時,牆邊櫃子裡,一個儀器突然發出嗶嗶兩聲,他轉頭,看見上頭倒數的數字已經歸零。
他嘆了一口氣,拔掉手套離開桌邊,靠近那個透著涼意的機器,打開蓋子,裡面插滿了五乘五,整整二十五根玻璃試管,裡頭半透明的液體反射著微光,像在對他眨眼。
好了。
他微笑,將那些試管拿到一旁靜置,簡單收拾了下滿桌的狼藉,看看時間,淨手淨臉後,悄悄離開那個終年極冷的房間。
赫維堤克的城堡管家,騎馬來到東北邊的城牆,下馬上牆。
守牆的奴兵隊長認出他,迎了上來,他一如既往溫和地和人招呼,問了下今日整天的狀況。
有一小群普通種,和幾隻落單的虛弱變異種,正常。
他點點頭,拍拍奴兵隊長的肩,微笑道:「好好守著,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告知城堡,立功者,城主有賞。」
他這話講得比平常響亮,周圍拿著木槍的奴兵們全聽見了,每個人臉上都亮了起來。
這幾個月來,城主不只懲貪、放糧,讓奴兵農奴們全吃得飽,還貼了佈告,讓家家戶戶的成年閨女兒不用再被召選進城堡裡當孕母,原就在城堡裡幫傭的僕役們,還可以每周領更多的糧資回家。
管家大人甚至暗示,城主有意讓奴兵們拿更好的武器,或者──解除大家的奴籍。
對這些好事,城民們雖半信半疑、喜憂參半,但還是對這美好的遠景企盼不已。貴族可是神子啊!神子是不會騙人的!他們城主絕對會信守承諾,好日子就要來了!
「謝謝戈婓大人!」
「謝謝戈婓大人!謝謝城主大人!!」
戈婓微笑,又交待了幾句,接著便離開牆頭,上馬朝戰奴營的地方騎去。
+++碎碎念時間+++
今天嘗試性的把(巴哈姆特站)字體放到中等。
這樣大家眼睛有沒有比較舒服呢?
還是要維持原來的字體大小就好?
十五章開始要緊張了,
我也好緊張,
希望不要搞砸嗚嗚
然後,大家想玩去年玩過的抽獎遊戲嗎?
小博士遊戲wwww
就是我從小說裡面抽一些題目,
分難易度給大家填
答對越多的人可以抽到越好的獎品之類的。
去年辦得有些匆忙,
今年應該可以好好辦個><
想要玩的人可以留言一下喔~
我好評估要不要辦或是要不要調整難易度這樣><
LilyQuali
2017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