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色聖境 第五章03 非禮勿視

作者：子陽

　　如果洛奇走得快一點，這枝箭就會穿過他的腦袋了！
　　洛奇習慣性地一手放在腰間的劍上，還有另一支手能摀住伊妮兒的嘴巴，不讓她因驚嚇而尖叫。他望向被箭射穿的屏風，從那小小的孔洞，他瞥見一個模糊的肉色身影，而且似乎十分纖細……
　　「是誰？」屏風後傳來聲音。
　　那聲音不大，聽不太清楚。
　　洛奇本想就這樣溜走，但他身後的少女居然開口：
　　「對不起，我們不是壞人！」
　　對方「哦……」了一聲。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們這就離開！」
　　洛奇真想撞牆，他明明什麼也沒看到，只看到一支腳！
　　「欸，洛奇，你也快跟人家道歉。」伊妮兒用手肘推推洛奇。
　　洛奇才不想照做，如果他道歉，不就等於間接「承認」了嗎？他明明就只看到一支腳！腳的上面什麼都沒看到！
　　「快點！」
　　權衡之下，要是道歉就能結束這一切，那洛奇也不該再堅持下去，他用他最誠懇的聲音道：
　　「對不起，古德小姐，我們是迷路的客人，我們這就離開。」
　　——迷路的客人，說的好！
　　伊妮兒對洛奇比讚，十分佩服洛奇的臨場反應。
　　「……」對方沒有回話。
　　洛奇示意伊妮兒趁現在快溜，伊妮兒跑到門口，但這時，咻咻咻——
　　三隻箭射過來，差點射中洛奇的頭、胸、腿，洛奇看它們安穩地插在牆上，好像跟壁畫融為一體，一點都不突兀，自己卻在冒冷汗！
　　天啊，他從來沒跟死神這麼近過！
　　「古、古德小姐，請、請息怒……我、我什麼都沒——」又有三隻箭射過來，分別落在他的左手旁邊、右手旁邊和脖子旁邊！
　　洛奇要傻眼了，這技術真好！
　　「古德小姐，請息怒！」
　　長長的屏風從中間推開，洛奇伸出一隻手，擋住自己的視線，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但他禁不起好奇心，眼睛張開了一小縫，只是他把頭低下來，看到的是地板，還有地板上的一雙赤腳……他肯定那雙腳的主人才剛從浴桶裡出來，身上還滴著水……
　　「你說誰是古德小姐？」對方的聲音十分不悅，而且是……
　　男聲？
　　男生？
　　「咦？」洛奇放下擋臉的手，看清楚對方的容貌，「您是……古德少爺？」
　　「我該說幸會嗎？你們兩位肯定不是我們家的傭人吧？」
　　站在洛奇眼前的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他的金髮長度到肩膀，因為濕漉的關係，順著脖子的曲線貼在身上，他的皮膚白裡透紅，臉頰有著泡過熱水澡的紅暈，他的眼珠是美麗的海藍色，宛如珍貴的藍寶石。
　　他拿著一把弓箭，而且……全裸。
　　「呀啊啊啊啊！」剛來的還是來了，伊妮兒尖叫。


4.
拉斐爾‧霍斯奇‧古德，二十三歲，他是古德家的繼承人，也是獨生子。
古德家是個大家族，拉斐爾的父親有許多兄弟姊妹，和拉斐爾同輩的親戚都是「古德少爺」或「古德小姐」，因此洛奇沒有在第一時間想到對方是「古德少爺」，情有可原。
壁爐裡燃著熊熊火焰，室內很溫暖，但洛奇神情戒備，火光在他的眼眶和鼻梁投下陰影，他盯著眼前的男人，對方正在用吸水絨布擦頭髮。
絨布長長一條，在他的頭髮上，就像天使披著彩帶，悠閒又俊美。
「客人……是嗎？」拉斐爾穿著白色浴袍，態度不慌不忙，「兩位是來參加化妝舞會的嗎？那好像是我們家園丁的工作服？我都不知道我們家有如此可愛的女園丁，以及……我們家的園丁好像不會配劍喔？」
洛奇脫下工作服，露出底下的護衛隊制服。
拉斐爾露出讚許的微笑，如果洛奇硬要跟他東拉西扯，他會更反感。
「護衛隊跑到我房間來，有什麼事嗎？」
「這完全是誤會，我護送蘭洛家的小姐進來，不巧，我迷路了，才會誤闖少爺您的房間，請恕罪。」洛奇繃著一張臉，如果可以，他不想跟古德家的人說話。
「蘭洛家的小姐？」
「是，這位是伊妮兒‧蘭洛。」洛奇將伊妮兒「介紹」出去，伊妮兒顯然很不知所措，但拉斐爾沒有理會伊妮兒的表情，對洛奇問道：
「蘭洛家？是神使的蘭洛家？在亞桑達的？」
「是。」洛奇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恭敬。
「蘭洛家的小姐來這裡做什麼？」
「來看——」
洛奇搶在伊妮兒之前回答：「當然是為了甜點！」
「我哪有——」
「聽說古德家光是一場晚宴就有八十七道甜點，那可真是奇觀！伊妮兒小姐在旅行途中聽到這個消息，就跑到碧葉來，我們護衛隊則是奉蘭洛家族之命，暗中保護她。」
「洛——」甜點吃太多會胖的，她才沒有那麼貪吃！
伊妮兒覺得自己被人誤會，正想澄清，但洛奇給她一個眼神，她馬上把話吞回去。
如今她也只好相信自己的「眼光」，有那麼多次，洛奇都保護了她，洛奇不會把她交給古德家，古德家再聯絡蘭洛家，讓蘭洛家派人把她帶回去的吧？
……不會……的吧？
伊妮兒有些忐忑不安。
拉斐爾注意到伊妮兒的神情，但他沒有放在心上，他比較喜歡跟談得來的人說話。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是來參加徵選的客人。」
「徵選？什麼徵選？」伊妮兒是好奇寶寶，聽到自己不懂的，馬上問。
「獵紅者的徵選啊。」
「什麼意思？」
拉斐爾放下毛巾，他的笑容十分優雅，令人心情舒暢，伊妮兒馬上就忘了什麼古德家、蘭洛家，但洛奇仍繃著一張臉。
「今天這場晚宴，除了親朋好友聯絡感情，家父特別招待了獵紅者協會的人，由他們主辦徵選，選出足夠資格前往受祝之地，尋找特羅依斯之劍的人。」
「喔～那一定很厲害！」伊妮兒沒有注意到，洛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洛奇握著拳頭，藏在背後，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能讓情緒表露出來，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做到，他離自己心目中的「強大」，還有好大一截。
「蘭洛小姐要去試試看嗎？」拉斐爾問。
「我？我可以嗎？」
「每個人都可以，只是這個消息透過獵紅者協會發佈，算是給獵紅者的專屬任務，家父就不想打擾對此沒有興趣的一般市民了。」
「喔喔，原來是這樣……原來協會有發佈任務……我都沒有注意布告欄。」伊妮兒覺得好可惜，自己錯過了很多好玩的事。
「現在還來的及，兩位要參加嗎？可以組隊喔。」
「我要！」伊妮兒興奮舉手，但她馬上被洛奇瞪。
「我們要回去了。」
「欸——為什麼？」伊妮兒馬上抗議。


「欸——為什麼？」伊妮兒馬上抗議。
拉斐爾也笑著說：「對啊，你們還沒吃到甜點呢！」
「因為時間晚了，我要回去報到，不然我的搭檔會擔心。蘭洛小姐要回旅館睡美容覺了，對吧？」
「哪有晚？這個時間連小學生都還醒著！」伊妮兒指著房間裡的水鐘。
「此次徵選，是要選出未來有機會開啟聖境之門的人，家父會全程資助，並將『女神之血』交給他，到時候，就差一個銀青鎧甲了。」
「那我一定要參加！」伊妮兒跑到洛奇身邊，拉著他的袖子，懇求道：「好嘛好嘛，跟我一起去嘛！有我的魔法和你的劍術，我們一定不會輸！……我是沒看過你揮劍啦，但你都當護衛隊了，劍術應該很好吧？不要跟我說你只會嗆人。」
「我每天都在市集主持正義，妳說呢？」
「沒關係，我相信你！戰鬥交給我，你負責……嗯我想想……啊！你負責在開戰前減低對方士氣，用你殺價的功力，嗆爆他們！」
「……」洛奇揉著眉心，他很困擾，原來他的形象是這樣的嗎？
拉斐爾在一旁偷笑。
「拜託啦！跟我一起去嘛！」
「蘭洛小姐，協會已經替我們做了一輪初選，但現在還來的及，我可以將您安插進去，我相信來自神使名門的您，一定有出眾的實力。」
「快點！快點！洛奇！不要耽誤人家時間，要是錯過你一定會後悔的！」
洛奇很想翻白眼，但他還是維持著禮貌，「蘭洛小姐，在下不敢興趣。」
「你說話好奇怪。」
「……」洛奇在忍耐！
「洛奇……是洛奇‧提斯達嗎？」拉斐爾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他那半乾的頭髮，有一種慵懶的性感，「我聽過你。」
「很多人都聽過我。」
「這樣好嗎？錯過了這次機會，你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進到古德家。」
——但是我，還沒準備好！
洛奇心裡這麼想，卻覺得拉斐爾說的對。
「家父很少讓我插手公事，但我稍有耳聞，女神之血不就是你父親帶回來的嗎？」
洛奇瞪向拉斐爾，他不知道拉斐爾是故意的還是……
「他沒有帶回女神之血，為此，古德家把我母親叫去問話，古德家的私人傭兵來搜我們家，你可能都沒『聽說』吧？」洛奇沒用敬語，拉斐爾也不在意，
「女神之血後來找到了，是現任的護衛隊隊長阿金，交給家父的。」
「那你怎麼不說是阿金隊長帶回來的，在跟我玩文字遊戲嗎？」洛奇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東西是你父親找到的，阿金隊長把它拿過來，家父是這麼說的。」
拉斐爾是一個生長在貴族家庭的大少爺，他所看到的、聽到的，甚至是日常用的、穿的、吃的，都經過過濾篩選，他沒有跟著大多數人一樣，把洛奇的父親指為罪人，洛奇就該為他拍拍手了。
他跟拉斐爾沒什麼好說的。
「喂，走了！」洛奇撇頭叫伊妮兒跟上。
「可是，我已經報好名了耶！」
「什麼！？」
一名穿著執事服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他捧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讓伊妮兒在上面寫字。
「就算你皇親國戚，只要報了名就沒有反悔的餘地。」男人收回筆，「啪」的一聲將書闔上。
「這位是我的管家，黑卡，他有一點固執。」拉斐爾笑著介紹。
「那已經超過固執的程度了吧？」洛奇總覺得把名字寫在那本書裡，好像會發生什麼不詳的事……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閃過一層反光，「反悔的話，就是死。」
「不好意思喔，他是完美主義者。」
「那已經超過完美主義的程度了，是恐怖情人吧！」虧你能讓這種人當管家！
「啊哈哈哈～～」拉斐爾笑著從沙發上起身，「黑卡，帶兩位到徵選的會場。」
「是。」
「我去換個衣服，等一下就加入你們。」

＊＊＊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