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
風與風之間夾雜的鐵鏽氣味。
在風拂過之處的小小村落，嗅著。
「這裡也沒有……嗎？」村落裡唯一站著的他。
鏽，瀰漫整個村子。
無感。至少對於置身其中的青少年來說如此。
「啊……好吧，去下一個地方找吧。」
他青白的全身，正好與此地產生強烈的反差。又或者是，反諷。
「百牙，該走了喔。」他對著村落一角呼喊誰的名字。
一個瘦小的身影迅速穿梭過來，面對他笑得開懷。
「嘛、接下來要去哪裡吶？流雨？」那是個水藍色的非人臉龐。
笑開的嘴角還沾著某種紅色。
＃＃＃
開場白並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這鐵鏽味的村子已經提供足夠的世界觀了。
但若是要做為角色介紹的背景，又太顯嚴肅了些。
流雨悠翔，白色的青少年；百牙，藍色的半龍。
他們正在找東西，而那樣東西並不在村中，於是他們離開了。
騰空、輕飄又寫意地「浮行」著。
或許更慣用的稱呼是飛行，但這種模樣怎麼看都只像是飄著而已。比起先前的村落，這種完全跟現實脫節的行為更能說明這是個怎麼樣的世界，雖然對大眾來說也是見怪不怪了吧。
「雖然說是下一個地方，不過其實也沒什麼方向……」離開村莊以後，他們只是隨意挑個方向前進而已。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中，浮行。
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故事總是這麼開始的。
「要是能找到其中一個，以百牙的特性應該能更容易找到其它幾個……啊，不是想抱怨百牙什麼的喔，只是覺得現在這樣有點太麻煩了。」他想找的事物不只有一個，但也不知道其中任何一個的位置。
「像個熱血笨蛋般四處亂跑也很有趣嘛～」身旁的半人半龍如此回應。
「熱血笨蛋，嗎？」談話的最後則以他獨特的疑問句法做結。
「啊。」
簡短的沉默之後，流雨悠翔對著某個方向起反應。
「那個、奇怪的大房子，不知道為什麼蓋在那種地方。」遠遠看去，猶如日本古城般的建築孤獨地座落於地平線邊緣。
「下一個目的地就決定是那裡吧？百牙。」「我沒意見吶～」
他們前往的地方，其名為幽風閣。
＃＃＃＃＃
今天也是安靜得無聊。
「有什麼好玩的事嗎，久我部？」「目前沒有，大小姐。」大小姐也閒到發慌。
但、我是侍衛，真的有事通常也好玩不起來。對一般人來說的話。
在下久我部天翔，幽風閣公主的貼身侍衛。
大小姐坐在屏風後側，估計是在把玩扇子消磨時間吧！雖說幽風閣因為等級較高從以前就少有訪客，但自從世界發生劇變之後卻再也沒人來過，大小姐會無聊也不難理解。只是，畢竟還是這世界的一方強權，總不好出門亂闖，才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待在家裡等挑戰者上門，這是這世界強者們唯一的工作。
「唉呀……以後或許不會再有訪客了，不如陪本人四處逛逛吧，久我部？」
「以不離開幽風閣為前提，在下很樂意陪大小姐散心。」
「這種話真沒趣啊，久我部。」「是在下失言了，還請大小姐原諒。」
有些行動原則是不能違反的，這我也沒辦法。
咻、
「報告。」銀色的身影忽然闖入。
荒走懷，幽風閣的門衛，種族是人狼。
「兩名入侵者來襲，目前正在前門交戰。」
順帶一提牠的能力是操作分身，所以才能放著門口不管跑進來。
不，也許進來通報的才是分身也不一定，反正我也沒有真正見過牠。
言歸正傳，入侵者？
「喲？來得還真是恰巧呢。」大小姐精神一振，連語氣都醒了。
「隔了好些日子終於能活動一下了，對吧，久我部？」
「在下也為大小姐感到高興。」但那也要對方殺得進來才行。
幽風閣之所以會難攻略，有一半原因都是來自荒走懷的分身能力。擊破牠的分身並沒有太多獎勵，但是不打倒分身也無法攻進這裡，就算成功來到大小姐面前也還有我攔著，想過我這關可不容易。
更何況，大小姐的能力才是壓垮挑戰者的最後一根稻草。
至少我覺得這個世界目前還沒有人能在幽風閣全身而退。
「希望對方能讓本人玩得盡興些啊，久我部。」
「在那之前，在下會盡全力保護大小姐的。」「也是呢，值得期待。」
＃＃＃
畫面回到幽風閣正門。
「嗚、嗚哇！」數以百計的荒走懷全被掃開，重重撞上大門。
「空有數量卻沒有質量，這樣不就失去意義了嗎？
……雖然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存在就是了。」青少年悠悠哉哉地說。
流雨悠翔，白之青少年，手中握著一粒星光。
「不過、既然有守衛，那麼這裡一定藏了什麼，對吧？而且一來到這附近就覺得有什麼不太一樣的傢伙存在……」他笑了笑，掌上星子跟著放出光箭，釘住周遭每個敵人。然後，他隨意朝門旁的荒走懷之一靠近。
「講了你也聽不懂的吧，不知道是分身還是本尊的傢伙？」
那是太過單純而變得無法解讀的笑容。
＃＃＃
「入侵者已經突破正門，進入迴廊，持續進行牽制中。」
沒過多久，荒走懷又傳來新消息。
這麼快就進到幽風閣……似乎有點太低估對方了。
「呵哼、事情似乎更有看頭了呢。」「為了以防萬一，還請大小姐開始防備。」
「言下之意是在擔心本人囉，久我部？」「這是身為侍衛必須考量的事。」
大小姐輕笑一聲，似乎有了動作。
「那麼，不如請對方到庭園小酌一杯否？」一絲多餘也無地走出屏風。
「請務必讓在下陪同。」庭園才是大小姐真正的戰鬥場地。
入侵者……如果你真有那番本事，就到中央庭園來吧。
大小姐、不，是我會在大小姐面前將你徹底擊潰。
絕對會把你的壽命輾到一秒都不剩……。
＃＃＃
幽風閣庭園。
砰轟！
「嗯？在這房子中心還有這樣的地方啊。」他的聲音從發生爆炸的地方傳來。
流雨悠翔從前門一路轟進此地，所經之處滿是屋屑跟荒走懷的分身。
而現在，跟久候於此的兩人正式碰頭。
「天人，還有……唔？原來一路上感覺到的是你啊。」
前者，端坐于花海之中；後者，兩手持兵捍於家主之前。
「來者是客，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包涵。」幽風閣的公主；
「若為惡客，請務必留命於此。」以及她的侍衛，久我部天翔。
「嗯……不行，除了你以外的東西都沒有意義。」無視掉兩人的開場白，流雨悠翔四處瞧了一會後，目光還是落在久我部天翔身上。
「雖然說不出是哪裡不同啦……你叫什麼名字？」
＃＃＃
唔！這傢伙！
「哧！」本想直接教訓教訓他，但我還是注意到大小姐的眼神，要我別放肆。既然大小姐不打算追究，我也不好私自行動，暫時先饒過這無禮之徒。
竟然不把大小姐當一回事，這入侵者是何等來歷？
「在下久我部天翔，幽──」「久我部……天翔？那就是你嗎？」……！
「請保持禮貌，別打斷他人發言，入侵者。」要不是大小姐在場，我才不想耐著性子跟你談。
「在下是幽風閣之主的貼身侍衛，而這位就──」
唰、
「就是……」大、大小姐？
「把話題拉到沒有意義的事物上不太好喔。」等等、到底……怎麼回事？
「不喜歡囉嗦，所以把旁邊那個多餘的天人消除了。」天人、天人是大小姐的種族名稱，消除了是什麼意思？這、這傢伙……
「你對大小姐做了什麼！！」這個入侵者！
「在答案之後提問好像不太對喔。」竟然毫不在意地玩著手上的光點……
奇怪，另外那顆飄向他的光是？
「『蝴蝶效應』……嗎？挺不錯的能力，那就收下了。」「嗚！慢著！」
反射性將武器擲出，卻在他面前緩下、凝滯不動。
蝴蝶效應是、是大小姐的能力啊！這傢伙該不會──
「還是把焦點放回你身上吧？久我部天翔。」竟然還能笑得這麼平靜！
你到底……
「你到底把這裡當成什麼了啊！！」怒火隨著翠綠色爆發而出。
花葉凋零、樑柱腐朽，掃蕩一切。
他卻無動於衷。
「……嗯？這就是你的能力啊。」「入，侵，者──！」
「流雨悠翔。」哼？
臉上的微笑從最初就不曾變過的這傢伙。
「名字。流雨悠翔。」原來是自報姓名……
即使我把力量爆發出來，也能不動聲色自我介紹的這傢伙。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目的，嗎？」
打從一開始就不是來挑戰大小姐的，這個傢伙。
為什麼會……找上我？
「該怎麼說，其實什麼目的也沒有，吧。僅只是來到這裡，遇到了你，這樣。
不過，為了某種目的而行動的、那個名詞叫……『任務』，嗎？
如果你喜歡的話，就這樣描述現況吧。」
哼？
「任務是……擊倒在下、不，擊倒我？」已經不需要使用謙詞了。
任務什麼的我聽多了，絕大部分都是擊倒指定目標。
若是如此就不用多說，但……
「不是，沒有那個必要。」能在一瞬間消除掉大小姐，要消除我想必也是輕而易舉，根本不需在這浪費口舌。
「你現在好像還沒有自覺……那就要解放你才對吧。」
……解……放？
「雖然說是解放，不知道你的記憶被設定成怎樣也沒辦法繼續就是了。」
設定記憶？莫非是想說我失憶了？
「……想動搖我嗎？」這種事愛怎麼胡扯都可以。
我是幽風閣的一份子，大小姐的貼身侍衛，是久我部家族的一員，跟妹妹一起離鄉背井尋找「正義之火」……我現在是這麼相信著，以後也不會變。
不可能被動搖的，絕對不會──
「慢著，」眼前的景象不太對勁。
「另外一個去哪了？」若是荒走懷的情報無誤，應該還有另一個才對。
兩個人一起突破正門，侵入後卻不見蹤影的……
「流～五～」
妖怪般的藍色影子闖到他身旁。
那……那隻生物是什麼？一半是人、一半是龍，嘴裡叼著的是……手？
「百牙，你又邊咬東西邊講話了。」「咕嗚……嘛，接下來要幹嘛吶？」
那隻手被吐到地上，濺得一地亂紅。
人類的手。
「先在旁邊待著好了，暫時沒你的事。」他讓那隻半龍到一邊歇著，回過頭來答話：「如果你問的是百牙，剛剛讓他在屋子裡隨便轉轉了。」
唔！
「你還指使那生物殺人嗎……！」
如果那隻手是幽風閣居民的，除我以外，此處唯一的人類只有──
「詳細情況不清楚也不想說，不過百牙似乎沒辦法控制自己；然後，百牙就是百牙，不是什麼『生物』。」他特別糾正了我的用詞。
「至於殺人……嚴格來說不是指使，而是放任才對喔。」這、傢、伙……！
「反正百牙也只會去吃那些無意義的東西，沒有必要阻止……吧？」
「不准你那樣說弓美！！」
不可能、不可能……
明明跟弓美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為什麼……
「弓、美……嗎？百牙，你剛剛吃的那個叫什麼名字？」「久我部弓美唷～」
嗚！
「……原來如此，如果照一般設定的話，那個應該是你的家人吧？」
「雖然也只是毫無意義的事罷了……」
「你住口！流雨悠翔！」翠綠色的力量燒得更加旺盛。
「什麼意義……什麼設定……開口閉口就是這些，你把人類當作什麼了？」
弓美怎麼可能毫無意義！她是我妹妹，這就是意義！
「我不管你到底想幹嘛，但至少在這裡，把你汙辱弓美的那些話全部收回。」
這種視人命如糞土的態度……這種毫不關心世界的態度……
「要是不肯照做，就算你再強我也會打到你道歉為止！流雨悠翔！」
不但沒守住大小姐，連弓美都失去了……
你還能再從我這裡奪走什麼，流雨悠翔？
「事情好像變得麻煩了呢……雖然本來就不覺得能輕鬆了事啦。」
還是那樣，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
「不過，至少已經知道你的其中一項設定了。」
完全沒有半點防備似的，連身邊的那顆光芒都收了起來。
「如果是關於家人的設定，那你記不記得雙親的存在呢？」
……。
「完全不打算回應我是嗎？那就接招！」
操縱綠能急襲，卻還是無法讓他表現出任何受傷的反應。
「沒用的喔，只要你沒察覺到自己的話就沒辦法。」是在說教嗎，你！
再次將力量收束起來，卻怎樣都無法使他動搖。
「都已經是有意義的存在了，為什麼還要扮演無意義的角色呢……」哧……
「另一方面，你好像連這個能力的本質也不清楚呢。」唔！怎麼！
我的能力……竟然主動往他體內湧入？不，不是。
是他……他在吞食我的力量？
「你的能力只能用來對付沒有意義的事物，根本無法傷害任何有意義的存在。
……而且這個力量的功用也不只有毀滅。」
為什麼……為什麼！你憑什麼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你、你所說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啊，對了。」像是想起什麼般，他再次用那無法看透的眼神凝視過來。
「你說你是侍衛吧？以這個邏輯來想，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遇到能力無法生效的對手，對嗎？」怎麼可能會是第──
第一次……？
我是……我是大小姐的貼身侍衛。
挑戰大小姐的人不是沒有，但卻很少。
能突破荒走懷的分身防線者，更少。
可是，那些突破防線的人，我完全沒有印象。
雖然從世界發生劇變之後，再也沒人來挑戰幽風閣，但我應該是在那之前就已經為大小姐效命了啊？如果交手的人數太少，反而會記得特別清楚吧！
一點實感也沒有。
「唉呀，好像說到痛處了。」不行，現在不能陷進去，我要進攻才對啊？
但是，攻又有什麼用？對方根本不怕我的力量。
燃燒的翠綠色，慢慢降溫。
（是第一次的話，這個也是第一次經驗囉？）唔！
腦海中的聲音……
（現在要你別太驚訝好像也來不及了，不過，還有很多事物是你從未使用過，也沒辦法以固有設定理解的喔。）明明是他在說話，嘴巴或聲帶卻都沒有動靜。
沒辦法理解的溝通方式……固有的設定……
「你……你想把我從什麼東西中，『解放』出來？」戰不下去了。
撤下周遭的能力，試著理解對方也許比較恰當。
就算那可能顛覆我所相信的世界……還是先聽聽看再說。
而他好像很滿意似的，開口道出：
「從那些被設定的，沒有意義的記憶中。」
（把久我部天翔這個有意義的存在，解放出來。）後半句又是直接傳達到腦裡。
記憶……是嗎。
我的記憶是真的。我相信那是真的。
就算有些缺口，也只是因為思緒太亂想不起來而已。
至少到冷靜下來為止，我是這麼說服自己。
可是，冷靜之後，缺口不但沒有填補起來，反而變得更多。
尤其是被他，被流雨悠翔問到的部分，想不起來。
試著透過別的東西回憶，卻發現能幫助我回想的事物也不存在。
忘記了？我也想相信只是遺忘。
但是那種感覺更像是原本就沒有可供回憶的事物。
如果本來就沒有，那我現在所相信的這些記憶又是從何而來？
──設定。
對他提出的答案，我竟然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一點想反駁的念頭都沒有。
我……
「這裡也沒有嗎？百牙？」「好像沒有喔～」竟然自顧自聊起來了。
流雨悠翔跟百牙……他們是在找東西時，偶然來到這裡的吧。
偶然的相遇，然後順便把我的世界觀摧毀了。
大小姐？消失了；幽風閣？也沒有必要待下去了；弓美也已經……
我還想相信的那個世界，已經不在了。
只有我被留下來。
「那個……久我部天翔。」「還有什麼話說？」你還想繼續踐踏我麼？
「雖然這沒什麼意義，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比較好。」他們似乎正準備離開。
「如果你找到、嗯……久我部弓美的其它部分，試著使用你的能力吧？
百牙吃東西的方式很髒，可能會散得到處都是，所以無法保證完整度喔。」
弓美的手還在他們腳邊。
「要我……對弓美使用能力？」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片段愈齊全，效果應該也會愈好吧？不過這也只是猜測而已。」
說什麼東西……
「總之，試一下吧？反正對你沒有壞處。」
「……喂，你──」你到底想幹嘛？
「因為『我』對你的未來很感興趣呢。」又是那種表情。
不，不一樣。
雖然是同一張笑容，卻覺得沒有先前那種距離感。
是因為加了「我」的緣故嗎？
隨便了。
＃＃＃
幽風閣。
最後還是剩我一人。
流雨悠翔……雖然說要解放我，但我卻一點被解放的感覺也無。
反而因為他，我失去了一切……被他說成是「設定」的那些。
從記憶缺口中傳來的陣陣空虛感，已經不想分辨它的真假了。
如果我的記憶真的是被設定出來的，那我真正的記憶呢？
是誰，又為了什麼而對我做出設定？
不重要……
反正我也已經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四周一片死寂。
枯萎的花草、崩塌的屋舍，這裡已經成為廢墟了。雖然有不少是我毀的。
弓美的手就橫在那邊，血已經乾涸了。
我的能力……是帶來毀滅的能力，強奪生命力的能力。
應該是這樣的，在流雨悠翔來之前，是這樣的。
竟然要我用這種能力對已經死去的弓美……
『你的能力只能用來對付沒有意義的事物，根本無法傷害任何有意義的存在。
……而且這個力量的功用也不只有毀滅。』
『……原來如此，如果照一般設定的話，那個應該是你的家人吧？
雖然也只是毫無意義的事罷了……』
可是，從他的話語中又彷彿藏著某種希望。
我的能力……不是毀滅的話，那會是什麼？
『因為『我』對你的未來很感興趣呢。』
如果他真的清楚這股力量，也真的沒有打算欺騙我的話……
『試著使用你的能力吧？』
如果……不是強奪，而是「操控」的話──
……就試試看吧。
反正也不會更糟了。
創作內容
[Connected] 0001-Hello，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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