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是我小學五年級時第一次出國所抵達的地方。
那時加拿大的移民風潮正熱,雖然我們家並沒有因此趕上,但仍從已經移居的親戚那獲得了前往遊玩的招待。十二月的冬天,銀白色的國度,我將與表弟在加拿大度過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聖誕節。
只不過,是用一種完全出乎預料的方式。
第一次搭飛機,光是單趟就花上了將近十二個小時,儘管屁股因久坐而變得麻木,窗外一成不變的雲上世界仍讓我驚呼連連;就算看年幼的我壓根看不懂飛機上沒有字幕的外語片,我也能瞪著螢幕久久不放。這種狀況或許只能說,出國旅行所帶來的魔力確實能讓小孩子忽視所有人眼中的不快。
第一次體驗到零下的寒冷讓人嘖嘖驚奇。
第一次飄落的雪花不僅是奇景,亦讓舌尖有著嶄新的清涼體驗。
第一次看到厚如棉襖的積雪更是讓人不禁想在其上打滾,即使雪衣會因此濕透也豪不在乎。
就連第一次在雪堆裡撒泡尿,我們都還因此戲稱那是百花果刨冰格格發笑。
當然,和表弟碰面後,第一次的雪球仗也是格外刺激有趣。倘若沒有人在雪球內偷塞一顆石頭,我會更加喜愛這個過程。
「痛……痛死人了!」
我暈頭轉向、額前滲血,踉蹌幾步便往雪堆裡摔。表弟見狀連忙跑過來檢查我的傷勢,看他從驚慌的表情轉為神色凝重,我可以肯定表弟絕對不是那位暗算我的兇手。可是,玩雪球的不就只有我們兩人而已嗎?
就在我暈眩困惑之際,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從旁傳來。循聲看過去,還沒等我找到人,表弟就先衝著對方罵了過去:
「Fuck you! Tom, it's really dangerous!」
「Ha! That's not my business, you fuckingyellow monkey!」
回話者是一名與我們同樣差不多十一、二歲的小孩,卻有著與我們截然不同的惡人嘴臉。毛帽下黏膩的金髮、因肥胖微微瞇起的藍眼、以及一張鼓脹的肥臉。現在回想起來,那傢伙就像是從哈利波特走出來的達利‧德斯禮那樣讓人憎惡。
「我們走。」
扶著我,表弟用最快的速度試圖遠離現場,而那名小孩則是在後頭用「Yellowmonkey! Yellow monkey!」不斷叫囂。我回頭看了一眼,他還不忘向我們亮出自己肥大的屁股拍個兩下,即使平常都被老師讚譽品行良好的我都不免為此發怒。
之後我才知道,那個傢伙叫湯姆,是這條街上臭名遠播的搗蛋鬼兼惡霸。想當初表弟他們一家人剛搬來時也曾被湯姆欺負過,但他沒有多久就將那討人厭的胖子好好教訓了一頓。
「他大概是想報仇吧?抱歉,反倒讓表哥你受傷了。」
「哈哈……這也算是一種記住回憶的方式吧?」
看著右眼上的OK蹦,還好傷口比我想像來得輕微許多,但表弟的擔憂並沒有因此減輕。雙手環胸,他出聲罵道:
「那個死胖子,我敢打賭他今年的聖誕禮物一定會收到一堆煤炭!」
「嗄?煤炭?」
大概是因為父母工作忙碌的關係,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聖誕禮物並不是出自於聖誕老人之手,但對於年年都能收到禮物的我而言並不會因此失望太多。可是聖誕禮物收到煤炭?這我可是打從出娘胎以來第一次聽說了。只見表弟眨了眨眼、很認真的跟我解釋道:
「這我也是來到加拿大才聽別人講的。據說真正的聖誕老人會去確認每一個小孩一年以來的行為,如果是好孩子就送給他最想要的禮物;但如果是壞孩子的話……嘿嘿,就會收到一大堆黑漆漆的煤炭!」
看著表弟閃閃發亮的雙眼,我雖然難以相信他的父母依舊沒有拆穿聖誕老人其實是每戶人家的老爸老媽,但也不忍戳破湯姆壓根不會收到煤炭的事實。我笑了笑,接著提議用超任來度過入夜前的這段時光。再怎麼說這可是平安夜,小孩子理所當然要痛快地埋首於電玩了。
然而,就在當晚入睡沒有多久,我不禁被耳邊的些許雜音給挖了起來。
房間外有人在來回踱步,雖然刻意放低了聲響,但我因此醒了過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在凌晨三點多到底有誰還在外忙著不睡?此時我雙眼一轉,想到隔天就是聖誕節,也許是大人們正悄悄忙著準備明天的聖誕節禮物吧?
一想到這,我登時睡意全消。即使現在連禮物上的蝴蝶結都碰不得,我還是想要偷偷瞄上一眼他們到底準備了什麼。我靜靜起身,強忍著棉被外襲來的寒意往門邊前進,一旁熟睡的表弟我也沒有打算將之叫醒,只因我想在隔天早上當個能看透禮物內容的超能力者。
門外昏暗,但閃爍著的聖誕節燈飾讓我不難辨認外頭的景象。只見在佈置華麗的聖誕樹邊,有一道身影正埋首於旁,那身眼熟的紅色衣裝、讓年幼的我不禁脫口而出:
「聖誕老人?」
然後,我後悔了。
那是眨眼間發生的事。原本還在數步之遙的他,卻在眨眼間一躍跳到我的面前,我也在此時才看清對方那張非人的模樣。他的身形高大、雙肩寬廣、四肢卻細的異常,一雙黃澄澄的大眼緊盯著我不放。而我剛才從他身上所看見的紅衣根本不是什麼服裝,而是他自身皮膚上的紅豔鱗片。他,看上去就像是恐怖故事中才會出現的人型蛇怪!
「Good? Bad?」
他的嗓音沙啞,咧嘴微笑中露出兩排鯊魚似的駭人尖牙,紫色的長舌則垂躺在齒縫間,黃綠色的混濁唾液不斷從唇邊流淌、滴下,一股腐肉似的臭味更從那血盆大口中往我臉上噴來。此時此刻我已再也說不出話,只能任憑恐懼將我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Good? Bad?」
他又說了一次,儘管是簡單的英文,但混亂的腦袋只能讓我眼淚直流、顫抖不已,深怕自己會被那張可怕的大嘴狠狠咬上一口。
他舉起右手,手上的尖爪閃著銳利的光芒,接著又問了一次:
「Goo……乖……小孩?壞小……孩?」
像是老舊的收音機在調頻一般,他沙啞的嗓音也逐漸說出了我能聽懂的中文,就算意義依舊不明。望著那張好似期待又好似虐待的恐怖笑容,我在抽泣之間顫聲答道:
「我……很乖……拜託不要吃我……嗚……」
對方黃色的大眼眨也不眨,我幾乎能從其中的倒影看見自己害怕的模樣。良久之後,那張嚇人大手忽地向我迅速襲來——並拍了拍我的頭。
「……咦?」
「Good get wish! Bad get coal! Ho! Ho! Ho!」
話音剛落,他扭身一轉,整個人飛也似的朝窗外衝出!就在我回過神來時,只能聽見那自遠方而來、駭人依舊的沙啞殘笑。而我也因為他的離去、因放心而昏死過去。
隔天一早醒來我完全沒有衝去拆禮物的心情,只因昨夜的噩夢讓我直到現在仍止不住顫抖。望著表弟對自己拿到的遙控車連連發出驚呼,我只能對他的天真與無知暗自苦笑。
望向窗外,此時外頭也有一個人為自己所拿到的聖誕禮物開懷大笑,只是笑聲的主人並不如我表弟那樣討細,而是個名為湯姆的大白豬。我看著他,湯姆那傢伙正在外頭用一把嶄新的彈弓射擊鋁罐,估計等待春天造訪時,他就會用那把凶器瞄準一切能看見的小動物吧?
看那張頑劣的大肥笑臉,我不禁想要為此搖頭,只是當我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當下只能瞠目結舌:湯姆原本的湛藍的雙眼消失無蹤,只剩下兩顆黑漆漆的煤塊、嵌在那雙沒了眼球的血窟窿中!
我趕緊揉了揉眼並再看一次,湯姆又跟往常一樣,微微瞇起的藍眼綻放出黏膩的噁心笑容……是昨天的惡夢才導致我看到了如此幻覺嗎?
那一晚的事我決定不告訴任何人。
聖誕節結束後,我也與家人在加拿大的其他幾個地方又玩了數日,歡快的時光讓我很快便忘了曾經的惡夢,最後才在依依不捨中結束旅程、準備返台。
登機那天,表弟一家人也到機場送行。大人們互相聊著下一回一定要再找機會碰面,而我則在與表弟說著旅程中所發生的趣事。談笑之間,表弟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事般向我說道:
「對了,表哥,你還記得隔壁那個湯姆吧?」
「喔——那個肥豬怎麼了嗎?」
「哈,他真的是惡人有惡報!就在你們離開沒有多久,那傢伙竟用彈弓把自己家的窗戶給打破了!」
「噢……看來他被他老爸給揍得很慘?」
「才不是!那傢伙被窗戶掉下來的玻璃碎片給刺到了眼睛!雖然聽說不至於瞎掉,但看他受到教訓就是爽啦!」
看著表弟幸災樂禍的模樣,我實在很難與之一同大笑出聲,只因為他讓我不自覺想起湯姆曾經雙眼僅剩煤炭的可怕景象。
還有在那晚呼著腐肉臭氣、渾身赤鱗的黃眼怪人。
◆ ◆
點圖進入粉絲團!一個讚﹐讓你隨時掌握我的存在! (>////<)
無限期誠徵詭異的故事、謠言、都市傳說、甚至是個人體驗!
我會把自己喜歡的故事改編成短篇發表!相關內容請參考:
http://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2453099 未來還請各位繼續支持了!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