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幸福就是藝術最大的敵人。
多不勝數的作家、畫家、藝術家都是以傷痛為原料,持續的創作著。
而我也是,不斷的回憶起當時那煉獄般的光景,不斷的描繪著我內心中的痛苦。
爸爸、媽媽還有妹妹,被活活燒死在鮮紅的向日葵田裡。
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重要的東西被漸漸抹煞。
我實在無法理解妹妹為何要這麼做,我只記得她對我說出了那句話,然後走向那燃燒的火海。
「哥哥,你的畫能改變世界,唯有你才能辦得到。」
───「所以,就把我們的死給畫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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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我幫妳,就辭去學生會庶務一職,與祝祈晴斷絕往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我實在無法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做,況且當時祈晴肯定也聽到那句話了。
午休時刻,和煦的陽光將學生會辦公室照得閃閃發亮,我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只看見祈晴一個人坐在木色的辦公桌前,喀答喀答的用著電腦。
「……妳是來辭去職務的嗎?」湛藍的眼眸一看見我,就對我這麼說著。
「不是,我確實是想幫助畢常樂,而不得不投靠薰染啊……。」說出這句話時,我感到有點委屈,明明只是想幫助他人,卻陷入不得不互相傷害的窘境。
聽完這句話時,祈晴的嘴角上揚成一個很詭異的弧度,輕輕的笑了起來。
「花季葵,妳真天真。」
「墨薰染那傢伙,是不會免費替人治療的,他想幫助畢常樂肯定另有目的。」
接著祈晴的笑容漸漸變得邪惡,上下打量著我。
「好比說,他計劃著將妳拉攏到他身邊,讓妳成為他的禁臠。」
「別胡說!我相信薰染不是那樣的人!」我感到有點惱怒,雖然我們才見面過沒幾次,對彼此的了解也不深,但我覺得祈晴這樣講也有點太過份了。
「那麼,我們來做個實驗如何?」
祈晴笑得更深了,那種笑容跟墨薰染的不同,而是讓人更加猜不透、蠱惑他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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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我來到了學校附近的車站廣場,與墨薰染見面。
夕陽餘暉灑落在他俊秀的臉龐上,將他白皙的臉龐、纖細的脖子染的通紅,他仍然笑得甘如蜜,不疾不徐的朝我這走來。
「那麼,我們走吧。」語畢,他便摟著我的腰,示意要往前走。
(天哪……!!手手手……居然摟上來了!!!)
「怎麼了嗎?葵?」他的臉湊了上來,害我瞬間小鹿亂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要亂碰我!難道你真如祈晴所說,是個色鬼!?」
他聽到「色鬼」這兩個字,嘴角瞬間抽蓄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平常的笑顏,說著「我們走吧」。
我們照著祈晴給的地址,朝畢常樂家走去,房子看起來像是西式洋房,淡褐色的磚瓦給人一種古典的氣息。
一進門,沒想到門竟然沒鎖,我們說聲「打擾了」便進門了。
房子裡的擺設非常簡潔,彷彿屋主本身就不想要在屋子裡留下任何訊息,隨時都會消聲匿跡。
於是我們便上了二樓,才剛上樓,便聞到了刺鼻的顏料味,空氣中還彌漫著些微的血腥味,我們尋著這股味道向前走去,就看到了畢常樂左手手腕不斷流著血,但他絲毫不在意,仍以十分空洞的眼神繼續作畫。
他似乎沒發覺我們,像個機器人似的繼續畫著,我湊上去一看,才發現畫布上滿滿的都是用鮮血和顏料調合在一起,畫出來的血色向日葵。
我想都沒想便一把抓住他那流血的左手手腕,制止他那危險的自殘行為。
「啊啊啊啊!!!不要過來!!!不要啊啊啊啊!!!」他突然尖聲大叫,激烈地想甩開我的手,我怕會弄傷他,便放開了手。
他踉蹌了幾步,便跌坐在地版上,喃喃自語著。
「爸爸和媽媽......,都死了,妹妹也是,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墨薰染一見情況不對勁,他仔細觀察著畢常樂,空氣中瞬間又湧出了濃烈的血腥味,只見血從他的嘴角汨汨而出。
「讓開!他要咬舌!」墨薰染大吼著,架住了畢常樂,我慌亂的隨手拿了塊布,塞進了他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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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能夠得到救贖嗎?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記憶中的爸爸老是喝著酒,也不去工作,心情一差便抓著媽媽在那打罵。
媽媽也老是哭泣著,說著「想要錢、想要錢」的。
於是為了維持家計,我和妹妹便在外頭畫畫,謀取少許的金錢維生,過著街頭藝人般的生活。
究竟是從哪裡開始出了差錯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她的作品差距也漸漸懸殊了起來。
妹妹的志向是希望當個畫家,而我一直支持著她的夢想。
但她也因為這個夢想而走向毀滅,在她明瞭了何謂「才能的差距」,於是便把這理想寄託在我的身上。
而我也並不知道,她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憎恨著我。
若我當初不拾起筆來畫畫,是否就能讓一切從頭來過?
是我、親手殺死她的。
而我也跟她一樣,渴求著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