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與你們同行。」鴞王子請託醒過來的雪球送信給自己國家,回頭對我們說:「我早想暫且夜鶯國,到處去旅行。況且我也必須遵守承諾,幫助兩位找回失物……我絕對不做食言之人。」說著,眼中閃過淡淡的陰鬱。
雖然有點困惑為何他這麼說,但是能繼續和鴞王子旅行,我歡迎都來不及了,不過還是對他與家人相處不愉快而感到惋惜,但仍點頭笑著說:「當然、歡迎!請多多指教!」
鴞王子點頭,弗利茲也微笑以對,「歡迎。」不過弗利茲還是稍微保持個距離,他似乎很在意鴞王子老是把他當成珍禽異獸那樣觀察。
而蜜兒並沒有加入我們討論,正專心研究著龍可能暫時棲留的地方,拿出地圖對照,並從大背包裡搬出許多厚厚的參考書,努力做著筆記,分析周遭可能的地點,我們也不好打擾她。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蜜兒是專門研究龍的魔法見習生。
她之所以會在森林裡與我們偶遇,似乎也是為了尋找龍的足跡,而今天剛好要去找龍,我們的目標相同就自然結伴了。
她很專心地比對著書本的資料,還有地圖,「嗯……水脈豐富的地方,而且鮮少有人跡……應該……就在這附近!」她循著河谷找到一處隱蔽洞窟,並在地圖上圈了起來。
「好,出發吧!」
「嗯!」
達成共識之後,我們啟程出發。
幾個小時之後,我們站在幾乎被蔓生的綠色藤蔓給覆蓋大半的陰冷漆黑洞穴,面面相覷,充耳只能聽見鳥獸蟲鳴的聲音,遲遲不敢邁進。
「……真的是這裡嗎?」我盯著眼前不甚討喜的洞窟,光是想到要踏進去就已經雞皮疙瘩爬滿地。
從小就不喜歡黑暗的地方,而這又濕又冷的洞窟,對我來說實在是魔窟。
「嗯……不知道是否有路走呢,地下洞窟通常都相當複雜……」鴞王子也面露為難的樣子,但我總覺得他的上下眼皮快要黏在一起了。
但這樣眼神迷茫的模樣,讓我看得目不轉睛,覺得有魅力極了。
「老是盯著人家看,像變態似的。」弗利茲在我耳邊說。
我感到耳邊一癢,揉著耳朵,紅著臉,「要你管!」
「應該是這裡沒錯的……」蜜兒再次確認地圖與書冊,非常認真地點頭,「不過人家還沒有真的在野外找到龍過呢……好緊張呀。」右手按壓在心口上,「希望不會失敗!」
聽到這句話,我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弗利茲回頭問我,「怎麼樣,出發嗎?」他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我的擔憂恐怕已經被他看穿了。
「當、當然囉!都來了,怎麼可以退縮呢?」我逞強地哼一聲,怎麼樣也不想讓這傢伙看輕,「你走前面,這是身為侍衛的職責吧?」說著,我將右手食指指著洞窟入口。
哼哼,怕了吧?誰叫你要欺負我!
「嗯,出發吧。」弗利茲便毫不猶豫地走向洞窟。
我愣了一下。
只見他長劍輕鬆一揮,切口整齊地俐落斬斷糾結纏綿的藤蔓,無所畏懼的優雅身影輕輕踏入洞窟內,一身冰藍被黑暗吞沒。
也許是見我愣著不走,蜜兒與鴞王子回頭提醒我,「走囉?」
這下我後悔了,但為了顧全面子,也只能抬頭挺胸,「好、我才不怕呢!」假裝不怕地踏進洞窟,其他兩人也接著跟上。
『大眼燈籠!』
蜜兒召喚出幾顆看起來像是飄浮小水球的光點,跟隨在我們周遭照亮路徑。
仔細一看,這些小球還真有兩顆一上一下的大眼睛,她這個魔法似乎還挺拿手的,所以不用擔心會有爆炸的風險。
……至少目前應該還不會。
洞窟內的空間比我想像還要寬些。
藉著燈籠的照亮,洞窟嶙峋不平的輪廓變得相當分明,洞窟內充滿水氣,觸碰肌膚就冰冰涼涼的,坑疤不平的地面上常常積存著泥巴或水漥,空氣中飄浮著濃厚的土腥味和藻味。
耳邊除了大家移動的腳步聲之外,就是上頭落下水珠時的滴答聲。
有點陰森的感覺。
我雖然夢想著冒險,但是這與我心目中乾淨閃亮的華麗冒險不同。我實在很不喜歡這種狹小陰暗的地方,偏偏弗利茲在前面走得那麼快,我無暇顧及的面坑洞,常常一腳踩入水中。
還沒前進一百公尺,我跟蜜兒借的鞋子已經全濕了。
「可惡,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盯著在前面走的輕鬆的弗利茲,整雙鞋都泡進泥巴裡面的我咕噥著,「不會走慢一點嗎!」
我的腳被泥巴拌著,掙扎著想拔開,卻不經意瞥見走在斜後方的蜜兒手中捧著一顆圓滾滾的透明水晶球。
「水晶球呀……等等見到龍,一定不能讓牠失望喔,我……呀!」她對著水晶球喃喃自語,卻撞上突出的石壁,痛得抱著頭哀號,「呀,好痛……」
聽到聲響,走在最前方的弗利茲也停下腳步回頭,「怎麼了?」
走在後頭的鴞王子立刻上前攙扶蹲在地上的蜜兒,「沒事吧?是因為太暗了嗎?需要我扶著妳走嗎?」說著,伸出右手心。
我發現在暗處的時候,他的眼睛卻反而明亮許多,就像鴞一樣。
蜜兒望著鴞王子的手,臉頰瞬間緋紅,剛才那些疼痛似乎都忘記了,連忙站起來,這下又撞到旁邊的鐘乳石柱,她壓著額頭喊痛,但急忙移開視線,「不,不用了……我只是一個不小心……」
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那我也要撞一下!
就在我這麼想,弗利茲的手突然擋在我額前,他低頭看著愣住的我,勾起一邊嘴角,「您還是別做傻事比較好,已經沒那麼聰明了……如果再撞……」
我氣紅臉頰,「你這是什麼意思!」
弗利茲故意轉移視線,望向蜜兒護在懷裡的水晶球,「妳手上的是?」
「啊,這個嗎?」蜜兒摸著頭上的大腫包,羞澀地笑起來,用衣袖擦亮水晶球,「其實,這是給龍的『禮物』,是師父給我的!」
「『禮物』?」鴞王子困惑,好奇地望著這顆水晶球,似乎頗感興趣。
當對上鴞王子的視線,蜜兒紅著臉頰,低頭,「是的,半年前,師父突然說要到遠方旅行,就留下這個給我了……說是在找到龍的時候,可以給牠這個當作見面禮,牠會很開心的。」
「喔……妳師父對妳很好呀。」我漫不經心地說著,羨慕奇特的水晶球也能得到鴞王子的視線。
蜜兒望著我點點頭,迫不及待又多說了些,「對了,我還記得那天早上參加考試,不小心搞砸了屬性,把會場都炸飛了……後來師父突然要去旅行,臨走前還給我這個寶物……她對我真好!所以我要更努力修行,變成獨當一面的魔法師才行!」
最後,綻放一個無害的微笑。
她、她絕對是天分太差,被師父撇下的啊!
聽到這豐功偉業,我非常忐忑地盯著身邊飄浮的大眼燈籠,祈禱這些東西不會爆炸。發現大家似乎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情,面有懼色地盯著燈籠。
絲毫沒有察覺在場其他人的無言視線,蜜兒握緊粉拳,志氣十足地對自己精神喊話,「加油!這次的五次的考試一定要通過才行!」閃亮亮的雙眼彷彿已經看見師父就在前方,渾身上下充滿了朝氣。
「嗯……加油,妳可以的。」我決定還是不要知道太多,不然我怕連跟這人走在一起都會怕,敷衍地拍拍她的肩,笑著說:「我們繼續走吧!只要問龍就會知道了!」
蜜兒壓根兒沒察覺異樣,開心地點頭,「好的!」
就這樣,我們四人繼續深入這神秘的洞窟。
走過只能單人側身擠過的狹道之後,後方是較為寬闊的路。
我們終於到達深處。
神奇的是,洞窟深處的牆壁邊生長著許多會自體發光的菇蕈或藻類,微弱的螢光聚集起來,也能稍微看到二十公尺以後的模糊視野,而空氣中飄浮著螢光孢子。
「神奇的菇蕈……會發光呢?」鴞王子非常感興趣地端詳著,「記錄下來……採些樣本回去好了。」說著,又拿出上次我看到的小冊子抄抄寫寫。
「很浪漫呢……」我伸手捕捉那些發光孢子,覺得很美之外,瞥見那些怪異燈籠的我靈機一動,趕緊回頭對蜜兒說:「啊,現在有光了,先把這些燈籠收起來,專心找龍吧!」
「說的也是,謝謝妳的提醒!」蜜兒微笑點頭。
收起燈籠後,空間內變得稍微黯淡些,但至少安全多了。
我偷偷鬆了一大口氣,威脅總算解除了。
「這裡頗大……我們分開來找找可能的地方吧?」弗利茲左右觀看之後,提出建議,「但盡量不要離開太遠。」叮嚀一句。
「嗯。」大家點頭,分散開來搜索。
我在洞窟裡漫無目的地走,悠然抬頭,許多五顏六色的長型藤蔓沿著壁上生長,密密麻麻的佔據大半,又從洞頂垂下來,偶爾還有幾朵不太起眼的花,可以清楚看見藤蔓上頭不一樣的花紋還有過度燦爛的鱗片……
眼角似乎有東西晃了一下,想都沒想地伸手去抓。
「這是什麼?」我低頭一看,這才看見手上握著的是一條藤蔓,原以為自己看錯而隨手一丟,「什麼嘛,看錯了?」
此時,鴞王子的聲音從洞窟另外一邊傳來。
「各位,這裡似乎有很多『蛇藤』。為了因應食物短缺的洞窟環境,長年下來衍化成了肉食植物……」聲音有點緊急,在洞窟內迴盪,「它們可能會感覺周遭的震動而追過去撲咬、請各位請小心!」
「蛇藤?」我困惑自語,卻不經意瞥見滿坑滿谷的藤蔓居然活了過來,末端的橢圓撕裂開來,居然是一口輪狀的發寒利齒,嚇得我渾身雞皮疙瘩一路竄出來,「呀!」忍不住尖叫一聲。
弗利茲的聲音傳來,「您在哪!」
靜謐的洞窟突然不安分起來,窸窣窸窣的,蛇藤爬動的聲響不絕於耳。我有點害怕,趕緊喊:「弗利茲、我在這──」
但是話說到一半,我卻看見蜜兒抱著頭,從我面前衝了過去,又哭又叫地尖聲大喊,「呀啊啊啊、有蛇、我最討厭蛇了呀──!」
前面可是不知道通往哪裡的複雜叉路之一,我一愣,「別亂跑呀!」我伸長手要拉她回來,但卻來不及,「笨蛋、很危險啊!」高聲喊,她也沒有回頭。
「這……該怎麼辦?」我很想回去與弗利茲他們會和,但是又怕蜜兒這樣橫衝直撞會在洞窟裡迷路,我左右猶豫了一會兒。
「算了、不管了啦!」最後,我毅然追向蜜兒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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