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追出城外。
穿越簇擁夜鶯國的樹林,在稀薄綠蔭下,我們目不轉睛地追逐著在湛藍天空中振翅飛著的雪白色鳥兒,就怕一個不小心追丟。
「這裙子……」禮服的裙子又長又重,拖在泥巴地上又髒又濕,增加不少重量,我吃力也跑不動,再加上腳上又穿著高跟鞋,根本追不上他們的腳步。「等等我呀!」我對著他們背影大喊。
眼看落後好一大截,怕迪菲諾斯找不回來,我心急了。
「……沒辦法了!」
我咬牙,隨身攜帶的防身匕首,拉起華麗卻絲毫無用處的裙,乾脆俐落地將大腿一半以下的裙子給劃破,並且脫下高跟鞋,提在手上。
從來沒在野外光著腳丫子,銳利的小石頭及鋒利葉緣都讓我吃足苦頭,噁心的泥巴觸感更是不舒服,但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這機會。
只要能拿回那討厭的石頭、我就能回家了!再忍忍啊!
似乎終於發現我落後,弗利茲突然停下腳步,快步靠了過來,「真是麻煩的傢伙。」說完,不等我同意,就從我膝彎處一挽,輕鬆就將我離地抱起。
我紅了臉頰,用力掙扎,不顧形象地大叫起來,亂踢雙腿,「你、你在幹嘛啊!快點去追迪菲諾斯呀!」
「……您受傷了,交給我吧。」弗利茲並沒多說什麼地望向雪球飛行方向,表情一樣沒多少改變,「如果您迷路,我會很困擾的。」
「誰、誰會迷路啊!」但我低頭,這才真的發現腳裸那邊不知何時被銳利的小石子給劃傷,正在流血。
原來……他注意到了?
我愣住,一時忘了掙扎,乖乖地在他懷中。
「好了好了,要抱怨回去再說,抓穩了!」弗利茲丟下這句話,拔腿朝向雪球那方奔馳。
他的體力並不如外表文弱,就算抱著我,腳程幾乎沒有減弱多少。
我貼在弗利茲的胸口,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不同於他冰冷的外表與雙手,胸口是溫暖的,明明是那麼討厭他,但他的溫柔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這傢伙也太奇怪了,幹嘛突然對我好……該不會有詐吧!
此時,我瞥見藏在他如雪般漾著藍光的髮絲之中,頸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鍊,順著項鍊往下望去,只能在他衣領的邊緣,稍稍看出似乎有顆漂亮的深藍色石頭墜子。
這是?
我情不自禁想伸手去碰,但指尖那冰寒的觸感卻使我收手。
「好冰……」我握著冰冷的指尖。
這枚寶石飄浮著冰冷的氣息,它遠比迪菲諾斯還要冰冷,而且有股奇怪的不祥氛圍,但弗利茲居然能戴在身上卻絲毫不受影響。
「王子殿下!」弗利茲喊道。
弗利茲停下腳步,我朝前望,卻見鴞王子手壓著胸口回頭望著我們,汗如雨下,卻仍打起精神指向很高的地方,「雪球……在那裡!」但這樣的他,好像還是很有魅力……
發覺自己想到奇怪的地方,我趕緊拍拍臉頰,暫且忘記項鍊的疑慮,離開弗利茲的懷中,順著方向抬頭上望。
只見前方有棵筆直、蒼綠,比起周遭樹木足足高上三倍的巨木頂端,有個雪白色的身影在綠海中藏不住。
是雪球!
「怎、怎麼那麼高?」我用手遮住陽光,抬頭連脖子都痠了,光是看到那樣高度就已經沒轍,「這棵樹又陡又直,根本爬不上去,要怎麼把牠抓下來?」有點洩氣。
「平常我是用口哨呼喚牠的,我先試試。」將食指與拇指置於唇邊,鴞王子吹起清脆的口哨想呼喚鳥兒。
但不知道是聲音傳達不到這麼高的地方,又或是翹家的雪球根本不願意回家,牠只是懶散地打個大呵欠,又將頭埋進翅膀裡睡著。
呃,寵物某種地方來看,好像還滿像主人的?
偷偷看一眼鴞王子,我不禁甜蜜蜜地偷笑。
「……現在不是搞曖昧的時候吧?」弗利茲悄悄地在我耳邊以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說:「還不如想辦法拿回迪菲諾斯比較實在。」
「──囉、囉嗦,人家正在想嘛!」我紅著臉頰,看一眼鴞王子,確定他沒聽到我們的對話才鬆了口氣,瞇起眼睛瞟弗利茲一眼,捲起手腕邊的長袖子,「看我的吧!」
我屏氣凝神,感受風的流動脈絡,並將魔力灌輸其中。
藉此操控難以捉摸的風,魔力之光將風渲染成淡淡的紅色,並且逐漸凝聚而來,樹林間流竄著不尋常的風,擾動著我的紅色髮絲拍頰。
「風呀、聽從我的命令吧!」
我素手一揮,凝聚的風兒一股腦兒掃向大樹。
筆直的參天巨木在強風中不穩地搖晃著,發出沙沙濤響,較脆弱的枝葉被掃個老遠,狂風久久不散,雪球嚇得驚叫連連,急忙振翅飛離藏身的枝椏,雙腳還不忘抓著迪菲諾斯逃。
「快點下來呀!」我盡量以不傷害牠的方式以風追逐著牠,有點急了。
鴞王子擔心地緊盯著雪球,深邃的雙眼難掩擔憂,「請別傷害到雪球、牠很脆弱的!」
「我不會的、請放心!」我更加專注了。
「等等!」弗利茲突然伸手擋在我眼前,示意要我停手,「有點不對勁。」視線機警地左右移動。
「什麼?」我怕傷到雪球而視線不敢移開,但不得不逐漸放緩力道。
當我的風完全靜止下來,鴞王子擔心雪球飛遠,所以立刻用嘗試以口哨的方式呼喚牠,但牠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雪球……」擔心不已地望向那方。
沙沙。
「聽到了嗎?似乎有東西靠近。」弗利茲低聲說。
稍微冷靜下來的我也終於察覺到樹林之間那不尋常的氣氛,我點頭,「嗯……似乎有東西,冰冷冷的……」這種感覺好像有點熟悉。
此時,一道藍色的影子飛快地掠過樹叢。
「!」我們視線追隨而去之時,藍色的模糊影子從泥土深處湧出來,逐漸匯集成類似人形的果凍狀物體,象徵雙眼的是兩個空白的窟窿,中間一點紅,但實質它們是否能看見東西還是個謎。
轉眼的功夫,我們被這些怪異的東西給包圍住了!
我瞇眼,雖然我沒看過這東西,但總覺得那冰冷的感覺似曾相識,恍然大悟,「是藍靈!」火氣整個冒上來,「都是這些討厭的東西把我害得那麼慘、我要把你們串成壽司!」
「藍靈?這就是藍靈啊……」鴞王子似乎是第一次與藍靈打照片,頗有興趣地彎下腰,甚至想走近去看,「聽說藍靈擁有很多種形態,隨著存活時間越久越強……不知道它們是到哪階段的?稀有嗎?」
「王子殿下,藍靈很危險,千萬別靠近。」弗利茲拔出劍,攔下鴞王子,沒有多餘表情地看我一眼,「不愧是守護者,天生就有吸引藍靈的特質……這麼多低等的藍靈出沒,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你以為我願意嗎!」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忿忿地瞪向藍靈,「才低等啊,難怪我沒見過!哼,正愁沒人給我當出氣筒,看我三秒就解決掉牠們!」
我正打算出手,以我們為中心的地面上浮出閃著金黃色光芒的六芒星魔法陣,我們愣地低頭,而這魔法陣以逆時針的方式高速旋轉,燦爛的光芒將樹林照亮,閃亮的光刺向藍靈。
藍靈似乎相當害怕這光芒,被光影刺中就立刻消散在空氣中,發出陣陣淒厲叫聲,不久之後,樹林就恢復平靜。
藍靈一個也不剩了。
「剛才那是……?」我們三人交換個錯愕的視線。
「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呀!」
有個鵝黃色長髮的少女匆匆從樹叢間跳出來,話還沒說完,這批著白披肩的少女就被盤錯的樹根給絆倒,「好痛……」一頭漂亮的鵝黃色長髮撒在滿是落葉的地面上,還狼狽地夾帶幾片落葉。
特別的是,這名少女的側額上生有一對螺旋狀的羊角,配上她那滑順柔亮的鵝黃色長髮,與楚楚可憐的氣質,實在像極了一隻膽小卻惹人憐愛的小羊。
覺得她那雙雪白長腿,還有完美的體態讓我有點在意,我不禁多看幾眼,評估自己的腿大概跟她差個幾公分,「……有十公分嗎?」我咕噥著。
弗利茲挑眉地看我一眼。
「哼。」我紅著臉甩過頭去,「對了,她……」
正想去關心那女孩,誰知道鴞王子已經走上前攙扶少女,「妳沒事吧,還站得起來嗎?」那溫柔的舉動讓我有點吃味。
「謝謝、我沒事……」少女受寵若驚,慌忙向鴞王子道謝,「那、那個,我在尋找龍跡的時候,剛好看見你們被藍靈包圍,你們沒事吧?」這時候還在擔心我們。
「沒事,拖妳的福。」但望著少女側額那宛如綿羊般的盤狀犄角,鴞王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妳……很特別啊。」
「……?」,被那雙充滿磁性的雙眼盯著看,純情的她臉頰都紅了,稍稍垂頭,讓鵝黃色的髮絲遮掩羞怯的表情。
等等──這也靠得太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