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創作之路：從階梯到礦脈

作者：Jojorin（990）│2014-03-13 21:02:21│巴幣：30│人氣：335

　　《時間之外的往事》(節選)

　　我的一生，就是在攀登一道責任的階梯。

　　小時候，我的責任是好好學習，做一個好孩子，不要讓爸爸媽媽失望。

　　以後在中學和大學，我的責任仍然是努力學習，使自己成為一個有能力的優秀的人，不要讓社會失望。

　　從讀博士開始，我的責任變得具體了，我要為運載火箭的進步做出自己的貢獻，要製造出推力更大、更可靠的火箭，把很少的人和物資送到地球軌道上。

　　後來進入PIA，我的責任變成把一個探測器送到一光年以外的太空中，與入侵的三體艦隊相會。這個距離，是我以前參與研製的運載火箭飛行距離的百億倍。

　　然後，我得到了一顆星星，在新紀元，它給我帶來了以前難以想像的責任，我成了黑暗森林威懾的執劍人。現在看來，說那時自己掌握人類的命運是有些言過其實，但我確實掌握著兩個文明歷史的走向。

　　後來，責任變得複雜起來，我想替人類插上光速的翅膀，卻又不得不做相反的事：制止由此引發的戰爭。

　　我不知道那些災難和後來太陽系的毀滅與我有多大關係，這是永遠也無法證實的，但絕對與我有關係，與我的責任有關係。

　　現在，我將登上責任的頂峰，要為宇宙的命運負責了。當然，要為此負責的不只我們兩個人，但這責任有我們的一份，這樣的責任，在以前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我要對相信上帝存在的人說，我不是祂選定的；我也要為唯物主義者們說，我不是創造歷史的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幸的是沒有能夠度過普通人的一生，我的經歷其實是一個文明的歷程。

　　現在我們知道，每個文明的歷程都是這樣：從一個狹小的搖籃中覺醒，蹣跚地走出去，飛起來，越飛越快，越飛越遠，最後與宇宙的命運融為一體。

　　對於智慧文明來說，它們最後總變得和自己的思想一樣大。

以上引用自《三體（地球往事三部曲？）III：死神永生》

　　以往我也總愛用這樣的一個比喻：把寫作手法和技巧上的進步，看成是在攀登一道沒有盡頭的階梯，對那時的我來說，那就是一切了。但現在看來不像了，階梯是一級一級的，有明確的漸進性，也有從簡單到複雜、從粗陋到精緻的向性。但創作上的境界變化，顯然不是能夠這樣輕易量化的東西。譬如唸書，可以排出一個行程表，也通常能夠如實完成，但很少有廚師能夠為自己在烹飪上的進境列出計畫表並付諸實行的。年輕時常寫愛國詩的詩人，晚年寫的未必是更加壯烈愛國，讓人一見便心感愧對自國的詩，或許剛好相反；他們可能會放下早些的執著，轉而描繪田園或邊塞的光景和風情。

　　對現在的我來說，創作比較像是在複雜難辨的礦脈中挖掘的一門藝術。在思想的礦脈裡，現實中的見聞和虛擬的故事都結晶了，化作深埋岩中的礦物，等待著他人的挖取。我用靈感當作挖礦者的直覺和燈光，挑選出我認為可能蘊藏礦物的區域，然後用鍵盤上的手指撬開岩壁。取出的原石經過打磨和車工以後，這才拿到別人面前亮相。

　　當然，這不是說我在創作一門上的水準已經停滯不前了，只是事情真的沒有那麼簡單。隨著挖礦者變得老練，判斷礦物的能力和直覺會越來越強，所需的時間越來越短，打磨和車工的功夫也會越來越進步……將這些綜合起來，最後製成的飾品或寶石是會越來越傾向於高貴和無暇的，但這只是一種粗略的趨勢，而不是絕對的。老練的挖礦者也可能挖到不純的礦石，甚至無功而返。否則，任誰都能輕易判斷最值錢的鑽石在哪兒了：最新掘出來的那一顆。

　　說了這許多，其實也不是想打破什麼既成觀念或挑戰權威，我只是想對其他也有在創作的人說：技術、筆法、概念，或自認正確的寫作規則不是最重要的，持之以恆、貫徹始終的精神才是不可或缺的。所以，當你為追求完美的執念所困而遲遲無法落筆時，不妨暫時拋開一切，好好看看周遭的世界或讀幾本喜愛的小說，然後靜心想想吧，那樣你的思想中也許會有些新的東西結晶出來的。

2014/3/13，邊轉著六年前買的正日官(魔術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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