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真意的月下獨奏曲》
整間準備室籠罩在一個名為「夏璃」的低氣壓中。
看來似乎因為沈琦有將音量刻意壓低,所以實際上聽到這句話的只有森夏玥玥、夏璃、卡涅爾和站在遠方戴著MP3,卻不知眼神為何異常的可琳姆而已,其他的工作人員倒是發出如同麻雀亂鳴的躁動聲,彷彿在對沈琦和夏璃說悄悄話這事擅自註解。
至於夏璃,則是一副強顏歡笑的表情向沈琦回了些話,但從她身上散發的負面氣息卻是強烈到在場所有人都無法忽視。唯有沈琦,仍然滿臉笑容地和夏璃交談著。
站在一旁的卡涅爾似乎受不了,他劍眉微挑地拉了沈琦的衣角,口氣有些不耐煩地說著「大家還要準備工作,我們就先出去靜待表演」之類的話,將沈琦就這麼拉出去準備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和可琳姆以眼神示意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
站在一旁無所適從的森夏玥玥只能看著夏璃咬著下唇,身體微微顫抖地低頭低喃些什麼,看來剛才的那番話對夏璃來說應該是段不可被提及的禁忌吧?
可是想到這裡,森夏玥玥不禁想問為什麼要隱瞞著她曾經是明星的事實呢?
不過如果是禁忌的話,那就代表著應該是不能讓隨便任何人提起的事情吧!但要如果那是因為自己在夏璃的心中不夠份量,而讓夏璃無法敞開心胸接納對她而言那段不愉快的過去呢?
就像是結痂已久無法痊癒的傷疤被狠狠撕開之後,那不可告人的真相連同熾紅鮮血流淌而出,然而夏璃卻不讓任何人為她治療,任憑傷口就這麼疼痛下去。
「看著夏璃妳這麼痛苦,玥玥我也會很難受的妳難道不知道嗎!?」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森夏玥玥有一種預感。
只要這句話說出來了,夏璃肯定會用更加鋒利的刀刃武裝自己,然後將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羈絆毫不猶豫一分兩斷。當然之後的發展由想可知,斷裂的橋樑會向海洋曲斜,最終崩塌、瓦解。
一直以來互相拉持達到平衡的兩者,也會就這麼被拋到海裡,最終溺斃而死。
「我……先去洗手間。」
沉默許久的夏璃只留下一句話,就算森夏玥玥用那擔心至極的眼神挽留,夏璃仍然從她的身旁擦肩而過,就連可琳姆微微開啟的唇想要道出些什麼,最終還是被她殘忍無視。
「嗚……」
跌坐在椅子上的森夏玥玥雙眼不自覺盈滿淚水,等到自己意識到的時候早就淚潸兩頰,無論自己怎麼粗魯地將眼淚擦乾,眼眶就像潰堤的水庫,跋扈喧囂的洪水無情沖垮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堅強,粉身碎骨。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哭呢?
嗚咽的情緒即將爆發成大哭之前,可琳姆悄悄來到森夏玥玥的身旁。
「現在的玥玥親,是不允許流淚的。」
「……可琳姆?」
可琳姆在森夏玥玥的面前蹲了下來,然後將手放在森夏玥玥的頭上,輕輕地撫摸著。「夏璃妹妹之所以會離開這裡,大概也是不想影響到玥玥親練習哦!所以不用想太多,好嗎?」
原本賦有情感的嗓音就已經非常迷人,沒想到此刻可琳姆的慰語就像母親慈愛的呵護般令人安心,儘管森夏玥玥一時之間無法從這股莫名的悲傷情緒脫離,但她還是微微頷首,抽了抽鼻子。
「現在的目標只要放在之後的演唱會就行了……至於玥玥親想知道的事情,就由我來告訴玥玥親吧。」
晚上七點整,於小巨蛋舉辦的「初音未來宣傳計劃」正式開始。
在這之前,擔任開場和一連串熱力演唱的歌手就是SilverCarnival當紅的偶像天后──可琳姆,雖然她一身裝扮和平時出現在電視機上的並無二致,但由於從她身上散發的明星魅力和奪目煥發的光環,使得演唱會一開場就獲得觀眾鑼鼓喧天的喝采,其程度就連待在後台準備的森夏玥玥也被震懾住。
或許,整個台北都能聽到如此瘋狂的歡呼聲。
昏暗燈光侵蝕全場,唯獨只有可琳姆所在的舞檯上閃耀奪目的七彩炫光奪目綻放。儘管如此,檯下的觀眾仍不停揮舞著手上的瑩光棒,似乎想將內心的澎湃熱情藉由光的揮舞傳遞到可琳姆心中。當然,身為偶像天后的可琳姆自然不辜負眾多期待,則是以一首又一首的動感歌曲,將全場的氣氛炒熱到最高點。
感動靈魂的程度就連森夏玥玥也情不自禁想手舞足蹈,甚至嘶聲吶喊。
──但卻做不到。
環顧後台,只有零散的工作人員為了工作而忙進忙出,沉下的黑暗之中也不見夏璃可靠的身影出現,無助徬徨侵蝕著渴望陪伴的可靠溫度,卻不見伊人身在何處。
森夏玥玥沒有想到夏璃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經這麼重了,然而自己的存在,卻完全不知道能不能夠對夏璃產生一丁點動搖。
「這樣的……不是很令人不甘心不是嗎?」
隨著可琳姆拔尖的高音像鋼線般拋之九霄,台下觀眾也報予熱烈的掌聲尖叫,森夏玥玥搖了搖頭,粉拳微微一握,深吸一口氣後。
──走向舞臺。
直到最後,森夏玥玥和可琳姆仍然不見夏璃的身影。
現在已經是9/1號的凌晨兩點,在SilverCarnival明星專用宿舍外的露天水池旁,森夏玥玥等待著不見蹤影的夏璃捎來殷切的簡訊,苦苦等了一個小時始終沒有任何消息。
「哈啾!」
身形瘦弱又穿著薄薄的短裙,就算是在9月夏天的凌晨時分也是會感冒的。可琳姆將隨身攜帶的大衣蓋在森夏玥玥窄小的肩膀上,任由衣服的下襬垂到地上。
「來,熱可可給妳,雖然只是販賣機買來的。」
接過熱可可的森夏玥玥向可琳姆點頭示意,然後捧在手心遲遲不打開飲用。
看到這麼彆扭的可人兒,可琳姆莞爾一笑後將自己手中的熱可可打開,然後抵在唇沿優雅地啜飲著,粉嫩的桃唇上微微印下瓶緣的吻痕。
「聽到沈琦說的話了吧……我、卡涅爾和夏璃,曾經在四年多前以團體的名義出道過,不……其實壓根兒就沒出道。」
敘述悠久歷史般平緩的語氣,讓可琳姆的側臉不知為何看來隔外滄桑悲傷。
「只有14歲的夏璃,是被當時的沈琦譽為『真正的藝能天后』的天才型全能明星,所以我和卡涅爾在剛被沈琦提拔進入SilverCarnival時,才有這個榮幸和夏璃成為夥伴,並且朝向明星志願前進。」
回想起當時羞澀的見面場景,可琳姆甜甜一笑。
「非常不可思議,明明只是個國二的小鬼頭,居然無視沈琦的想法擅自跑來和升上高一的我和高三的卡涅爾說要組團體出道,就算天才也要有一個限度吧!」
「不過,由於我和卡涅爾也是沈琦拉拔起來的,所以半推半就之下我們應該是能夠順利出道的……」
說到這,可琳姆的笑容驟逝,低著頭緊握著手中的熱可可,並且微微發抖。
「玥玥親應該也知道吧,我手中有夏璃家門的備份鑰匙,雖然這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但是我和卡涅爾就是和夏璃在那間坪地不大,格局也不夠寬敞的地方討論著未來,以及各種喜怒哀樂聚集的回憶之地。」(這裡所指空間狹小相對於現在夏璃孤身一人居住在那間房子,並非指實際房屋規模)
「雖然不知道這四年來夏璃為何都不換過門鎖,不過怎麼說呢……估計夏璃也沒想到這一步吧。」
畢竟夏璃就是那副死個性。可琳姆如此說著。
挾帶冷意吹來的風翻飛著可琳姆桃紅的髮絲,她用手輕輕壓在耳際的部份,無奈苦笑。
「其實我們之間年紀最大也只差到3歲,基本上還算是合得來的夥伴,當然在出道前期相處十分融洽,幾乎可以說是另類的家人了吧?」
看著可琳姆湛藍如海的眼眸上閃過七彩璃光,森夏玥玥依稀能夠想像得出可琳姆和卡涅爾,以壞心笑容惡整只有14歲的夏璃,並且三人開懷大笑的那個場景。
但是對應到現在空無一人的黑暗住宅,只有夏璃一個人趴在玻璃桌上,蹙緊柳眉而喝著悶酒的悲傷表情,那是多麼淒涼的畫面呢?
「雖然夏璃老是說著要和我們一起出道,並且以三個人的團體形式爬到明星志願,成為頂尖明星……但是也因為這個緣故,害得夏璃最後和沈琦撕破臉,毅然決然離開演藝圈。」
為什麼?森夏玥玥蠕動粉唇將細如蚊蚋的聲音逸入風中,傳入可琳姆脆弱的耳膜裡。
「因為夏璃妹妹對整個SilverCarnival……不,對整個演藝圈而言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所以當初沈琦才會像是挖到一塊稀世珍寶一樣將夏璃妹妹捧高,並且全力支持她以『個人』的身份去爭取藝能天后這個殊榮,榮耀整個SilverCarnival。」
「說老實話,以那個時候的夏璃妹妹,要打掛現在所有的明星幾乎不成問題。」
「……」
「有些難以置信對吧?以現在夏璃妹妹吊兒郎當的模樣實在很難和當年的她聯想在一起……呃嗯,總而言之,在夏璃妹妹和沈琦鬧翻之前,我和卡涅爾為了不拖夏璃妹妹的後腿,想盡辦法在出道任務上擁有亮眼的表現,並且努力著。」
「私底下我們聊天的時候,偶爾也會把藝能天王、藝能天后這類的詞掛在嘴邊,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激起了夏璃和沈琦之間的衝突吧,因為那小鬼始終以為我和卡涅爾拼命工作是為了要成為明星志願的頂尖明星,所以對於沈琦一心只想讓自己成為藝能天后這點有所不滿,才會翻臉說不當明星……之後就離開SilverCarnival了。」
因為她還是國中生,並不瞭解我們努力的原因只是為了讓自己有資格站在未來巨星的身旁。當然,沈琦的想法對我們而言雖然有些難以理解,但他是為了讓SilverCarnival朝向更好的未來發展,並且讓夏璃展現才華,活躍在屬於她的人生之中。
夏璃是個很替別人著想的好女孩,只是太傻了。
傻到會將璀璨的前程葬在自己的手裡,然後像扔棄廢物一樣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可琳姆將熱可可放在一旁,雙手撐在大理石築起的磚牆上頭,望著掛在天上皎潔到有些令人陶醉的彎月,嘴角微微勾起。
只是森夏玥玥不明白勾起的角度,是微笑?抑或是悲傷。
「在那之後,我和卡涅爾就出道了。然後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就很少在去夏璃的住宅了,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沒有那個顏面再去面對夏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工作繁忙的緣故,再加上卡涅爾也年滿18了,彼此之間的交集也就越來越少。久而久之,就開始對那個地方漸漸遺忘,選擇默默逃避現實。」
「至於夏璃之後的生活如何,然後又為何在四年後帶了一個從語音社群發掘的女孩回到SilverCarnival,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
可琳姆將身子用手撐了起來,微微躍起身子然後調皮地在空中轉了一圈,將食指抵在桃唇上,閉起左眼用那充滿抑揚頓挫銀鈴般的嗓音,細聲說道:
「接下來我說的,請務必要保密哦!」
─※後記※─
在小巨蛋演唱會結束之後,可琳姆將一些留在SilverCarnival的善後工作結束,便又馬上回復到眾人熟知的偶像派,開始活躍在各大電視台的節目中。
至於森夏玥玥,在「初音未來宣傳計劃」中和可琳姆的熱力演唱被廣大媒體爭相報導之後,以非常高的人氣躍居各大雜誌的明星排行榜前五名,雖然這名出道不完全的甜心可人兒在公司裡老是一副小孩子般幼稚模樣,不過經由夏璃的細心鞭策之後,也逐漸擁有了一介明星該有的架勢。
即便演唱會結束那幾天,森夏玥玥和夏璃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氛圍,不過似乎藉由可琳姆的居中協調之後,兩人的關係才又漸漸恢復到以前相處的模式,老是互相捉弄著對方。
能看見夏璃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森夏玥玥就覺得現階段吃一點悶虧也無所謂了。
但是,有時候仍然會見夏璃晚上孤身坐在陽台的草編躺椅上,像是若有所思一般望著月亮而發呆上數個小時,然後這時躲在棉被裡偷看的森夏玥玥,就會回想起可琳姆在那個晚上對她說過要保密的話。
並且,和此刻夏璃坐在陽台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我啊……之所以拼命想要成為藝能天后
是為了替夏璃完成四年前那個
因為我們的不成熟所拋下的夢想哦!
所以在此之前
這都只是屬於我一個人的
《明星志願》。
呃摁,沒想到發生了一樁悲劇XD
嘛...幸好結局寫起來還滿愉快的,就當做是本番寫累了的外遇對象慢慢更新吧(不)
在《回歸真意的月下獨奏曲》中,其實最重要的部份都埋在最後了,當然如果有人看得懂「屬於我一個人的《明星志願》」和「月下獨奏曲」的引申涵義,那麼這個Bad Ending就會是名副其實的悲劇了。
該說悲傷嗎?其實也不,因為可琳姆確實在以個人的方式努力著,雖然到最後可琳姆是否能夠成為藝能天后不得而知,但整件事情的「真相」並未揭露給夏璃知道,所以算是悲劇吧。
當然如果有機會看到Good Ending和Ture Ending的話,就會清楚明白標題和最後提及的明星志願,以及寒冰所埋下的「最終真相」是怎麼串在一起的,並且就能解釋為什麼後兩個結局才是喜劇或真實結局。
只是下一篇的《回歸真意的進行曲》要到何時寫完就不得而知囉QQ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