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應許之國，雙重人生》

前言
甚麼是最遙遠的距離，假如你是個文青，相信會回答是最深愛的人在我面前，卻不知道我愛他；假如你是個糞清，會回答是屎意滿檔，但廁所裡面有人。這個問題，對於『某些人』更有著不同的見解。從1959年開始，北韓鼓吹歸國運動，希望身處外地的朝鮮人回到這塊『社會主義的樂土』，回來為統一共同奮鬥。但誰知曉，這是張單程船票，一但前往，將再無法離開那道鐵幕，永生遭受束縛。《應許之國，雙重人生》就是改編自韓裔日本導演個人觀察的真實故事。

劇情
回來了，在二十五年後，哥哥終於回家了。前往北韓後，我們不曾見面。這一次，因為他『幸運地』罹患腦癌，經過五年來書信往返，北韓政府總算允許他回到日本接受治療，但只有短短三個月，還需接受官方監視。無所謂，我思慕的哥哥終於回來！但我想得太美好了，哥哥變了，他不再笑口常開，彷彿好多秘密插在背脊，不能談論北韓的生活、不能有想法表示，不能聆聽新聞報導，深受著束縛。他的快樂似乎被剝奪了…，我恨，憎恨這個國家，這個摧毀哥哥的國家。

北韓人民心聲
『在這個國家，不能發問，只能服從任何命令。我不能表達情緒，不能去思考，否則我會瘋掉』，這句是唯一哥哥抒發的心聲，訴說著北韓人民的無奈。其實導演，在過往就曾拍攝類似議題的紀錄片，只是如今彙整經歷，將之拍成劇情片。她因為拍攝電影，被北韓政府列為禁止進入。

關於導演
梁英姬導演，是1964年出生的日籍朝鮮人，父母是金日成政權擁護者，父親更是「在日北韓人總聯合會」的領導人，鼓勵在日朝鮮人返回北韓這個「社會主義的人間天堂」。而導演的三個哥哥就因鼓吹運動被送到北韓。那時候，狂熱父親深信著，兩韓很快會統一。那時候北韓撒了大把銀子照顧在外僑民，捐錢蓋校。讓在日本因國籍遭受排擠的父親覺得，北韓好北韓棒北韓北韓呱呱叫，故將親身骨肉送回『祖國』。但政治隨著時間卻更加動盪，孩子，一去不回…。

真實改編
而導演哥哥曾經就在1999返日就醫，卻兩個禮拜後莫名召回。《應許之國，雙重人生》改編此事，劇中的妹妹就是導演的自我投射，彷彿透過影像闡述一切的不合理。也許因為正是當事人第一線感受，作品呈現的真摯情感，讓觀影者莫不感動，這電影才開演10分鐘，就開始有人哽咽、擤鼻涕。雖然我沒有一個在北韓的喔八，但透過電影，我卻了解到，什麼叫作無能為力的憎恨。

拍攝手法
《應許之國，雙重人生》刻意使用手持鏡頭，看起來或許有些搖頭晃腦，卻真實投射出，置身風暴中心的無奈。而透過本導演自身故事，加上多年來的田野調查，劇情的進行毫無矯揉造作，更沒有戲劇式地誇大表現，每一幕戲都存在一個衝擊點，像是:北韓官方將子民交到日本、母子二十五年的睽違、人事已非的同學會，在這些真實畫面中，觀眾對於情感一目了然，並徹底承受。你亦可以當作這是部偽紀錄片，感受沒有配樂的親情狂放。對於最敏感的政治議題，導演選擇使用隱諱方式，旁敲側擊，不直接點破，反倒表現某種程度的政治恐怖。

關於母親
劇中的情感拉扯，令人鼻酸。對於母親，這孩子是她的心肝寶貝，從第一天歸來的菜色，看得出對於他的重視。她更有一個習慣，會將零錢存進小豬撲滿，希望有天能將這筆錢交給身在北韓的孩子、孫子。每天每天將愛累積，而愛被撲滿包覆著，沒有對外顯示。對於骨肉只待兩個禮拜就遭到遣返，她不敢發怒，只有愣住，無言以對。在無人的客廳，她將撲滿銅板取出，她選擇購買給那位『監視兒子的人』一套體面的西裝和一些孩童衣物，希望在那塊她不熟悉的土地上，這位陌生人能夠幫助兒子。

關於父親、叔叔
相對父親與叔叔，卻不是如此。父親身為「在日北韓人總聯合會」的領導人，對於政府唯命是從；但對於兒子的一切，卻只能承受，自責不已。他努力工作，尋找門路，盼著孩子歸來。總是沉默幫觀著，直到發現兒子可能擔任間諜，才勃然發怒。這也暗示著父親對於北韓不滿總算浮現，不想繼續服從，但也僅限於此，對於遣返，依舊無助、聽命。而視姪為親骨肉的叔叔，日以繼夜努力賺錢捐錢，就是希望換得姪子返日接受醫療的機會。但他一直知道，當時姪子是害怕父親工作不保，才忍痛前往北韓，而自己卻沒有阻止，因此葬送這孩子的光明未來。這些年來的捐獻，就是在彌補當時的錯誤吧。

關於監視者與舊情人
而監視者與舊情人，描繪出親情以外情感。其實當年舊情人願意和哥哥共同前往北韓，只是遭受家人反對作罷。睽違的見面，深愛的人卻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讓她感到痛心，對於這種現實無力抵抗。監視者，雖然他是個機掰角色，卻透露出北韓人民的無奈，畢竟能夠離開國土，他們都有家人留在國內，像是人質般，以防落跑。面對這片自由之海，像是穿著束縛衣般，不敢放肆，只能遵從命令，這展現出北韓政府的無情控制。

關於妹妹
妹妹，這位導演的自身投射。對比著北韓的哥哥，她可以想去地方，說任何話，過著嚮往的生活。她與兄長如影隨形，可見其手足情深。她是劇中最無法諒解北韓的角色，憤怒哥哥無法接受醫療，怨恨政府突然將哥哥遣返，悲泣笑口常開的親人不再。面對最後的別離，她不願放手，下一次見面究竟是再一個二十五年，還是永別呢？她不知道。

最後隱喻
電影最後一幕，妹妹拖著新購買的行李箱，讓人感到無限惆悵。這箱子是哥哥看上的，希望妹妹可以提著它，環遊世界，去想去的地方，像是達成這自己夢寐以求的幻想。面對兄長離去，妹妹了解，我甚麼都不能做，但我能提著這只行李箱，達成哥哥的夢想，這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能做的...。

結語
《應許之國，雙重人生》是去年日本電影旬報年度十大影片第一名，其拍攝手法簡單，卻呈現最濃烈的親情，最無奈的政治議題，這正是其得獎的原因。本片目前僅在新北市電影節播放過，院線並無上映，想看的朋友，目前只能無語問蒼天，乞求片商快引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