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在哭的小孩旁邊站著生氣的女士,大概是被媽媽罵到哭了吧!後來媽媽安撫著孩子,然後牽著手走掉的景象,不禁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
還記得小時候要和朋友到家附近的水田去玩都一定要和媽媽報告,這是例行公事,正在揀菜的媽媽總會停下手邊的工作,將沾滿泥土的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摸著我的頭說:「妳啊!沒女孩人家該有的樣子,整天只知道趴趴走,注意水田裡很濕滑,別跌倒了,到時候把阿旺伯的苗壓死了看妳怎麼賠人家。」那時候總覺得媽媽瞧不起我,我哪有這麼笨手笨腳的,便嘟著嘴離開,但是我離開家門的時候,只要回頭總會看到媽媽微微皺著眉頭一臉擔心的凝視著我離開,還把小凳子和一大籃的地瓜葉搬到家門前,一面揀,一面看著我玩得不亦樂乎。
小孩子很能玩,玩到黃昏才走到家前,就會看到媽媽揀完菜、煮好飯還繼續坐在小板凳上,我知道她是在等我,媽媽看到我回來就會拿了椅子走回家中。
長大該上學了,每天早上媽媽也總是一樣的嘮叨叮嚀,我都會背了,說完,她才看著我這個小蘿蔔頭離開家門,國小、初中、高中,一直都這樣子,所以我也一直都覺得這樣是理所當然的。
高中畢業了,想要到台北讀大學然後找份工作。我像小時候向她報告我要出去玩一樣的告訴她我的計畫,媽媽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摸著我的頭說:「妳一個人在城市要小心,別給人家添麻煩,遇到困難記得要回家,媽會在這邊等妳。」我也是真的很樂觀,完全沒有替媽媽想一下,只是燦爛的笑著回答:「妳放心!我從小沒爸爸,老媽還不是把我養這麼大,我一定也可以很堅強的在外打拚,等我賺錢養妳吧!」離開家時,媽媽目送的凝視平添了不少擔心和孤單。
順利的讀到了台大畢業,也當上了人稱鐵飯碗的老師,我都會固定把一半的薪水寄回老家,並附上一封信,信中多半提醒他要吃飽睡好,不用擔心我。
二十年過去了,我回去看她的次數寥寥可數,比較多次的只是跟她說幾分鐘的電話。那時還年輕,只覺得賺更多的錢就代表更孝順,最後同鄉的打電話來說媽媽重病了我才請長假回家鄉去照顧我媽媽。
「醫生說是肝癌,大概沒救了。」媽媽笑笑的躺在病床上,好像肝癌和小感冒一樣沒什麼。
「妳怎麼還每天做粗活?我都有給足夠的錢讓妳可以不用工作啊!妳就太操了。」我哭著在媽媽的病床邊責備她。
「憨囝仔,那是妳辛苦賺的,媽年紀沒大到不能賺,哪可以隨便花掉。」媽媽按照以往那樣摸著我的頭說。
聽到媽媽的話眼淚像洩洪一樣的奪眶而出,我哽咽的回道:「妳才是憨囝仔啦!妳真的很憨耶!」我媽聽到我說這些話,她也只是笑著沒說話。
那個年代當然沒有化療,癌症根本就是地府的報到通知書,最後我媽就這樣在病床上離開了人世,我依舊記得我媽最後凝視我的眼神。
有心疼,或許她捨不得讓我一個人,有擔心,或許她覺得我沒長大;有抱歉,或許是因為她不聽我的話,我哭了;有感動,或是離開前還可以看到我,包含很多說不出的感覺,就是沒有遺憾,她就這麼走了,之後我在家鄉待到心情平復了才又回台北工作。
現在想想,我媽最需要的哪是我賺錢讓她過好生活,而是常常回來看她,她就是怕自己耽誤我的前途,不敢直說。如果現在可以的話,我還真的很想再聽聽我媽的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