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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創作】遊獵閑記(二十六)
作者:指針│2008-11-02 12:35:19│巴幣:0│人氣:354
(二十六)
被眾神漠視的城市斯坦索姆,遭受火紋與腐敗的舔舐、羅德隆王子阿薩斯的遺棄,如今已深陷荒廢無人的鬼域。屍橫遍野的骨駭及烈火悶燒交織的臭味令人做噁,我揮手驅散空中不時飄散的灰燼,小心避開腳邊肚破腸流的縫合怪。很慶幸這些天來我沒吃飽喝足夠,否則現在肯定反胃至極。
黑毛走在前方替我開路,雖然很不願相信……但我還是猜測,有些破損的木門或刨挖的地面留有天塵的白獅抓過的記號。區分動物的足跡並加以追蹤是獵人的老本行,只是猶豫的我選擇讓寵物代替執行。黑毛非常專注地在屍體中穿梭尋找被覆蓋的線索,這兒不久前肯定爆發嚴重的械鬥,混亂的場面卻讓我忐忑難安:翻倒的酒桶貨物、凌亂的路面與成堆的遺體,還有幾滴不屬於天譴軍團才會有的殷紅血滴。然而幾支受損嚴重的手工箭羽保留在殘骸上,是我熟悉的樣式,證明他一定在這裡。
心情像是一腳踏空跌入谷底,跟著戰鬥痕跡也就是滿地屍水往前跑,直到看到一具方斷氣的血色十字軍屍體,還有圍繞的不死軍團殘骸,我才想起這塊地域被複雜的多重勢力覆蓋。懷抱更多的憂慮離開,黑毛帶我走入某處暗巷,直到闖入一處廣場,赫然撞見數量更加驚人的天譴軍團屍首。被砍成碎片才能失去意識的對手我可不想領教,但顯然已有人將它們摧毀殆盡,也付出了對等代價死傷無數。
恣意波灑的深紅如玫瑰花朵奢侈地鋪成地毯,我繞過壯烈犧牲的一名獸人,雖然並非營地見過的,卻也不忍睜圓憤怒的雙瞳替他闔上眼皮。然而就在彎身放低視線的片刻,眼尾瞄到坐在牆角的人影。
枯瘦乾癟的身形彷彿難區已無生息的遺體,迥異地是凹陷眼眶中兩撮跳動的瑩光。我再仔細一瞧,才駭然發現不是鬼火,而是恍如深夜暗巷燈火的眼睛輕眨著。是瘟疫感染的屍體嗎?感覺又不像。「它」太安靜地幾乎令人無法察覺其危險,只是警覺地盯著我,並用放下法杖露出枯骨的手包匝傷口的緩慢動作。
受傷了。我詫異地想,並分心地比對周遭散落的屍骸。黑毛低聲地咆嘯,我又發現其他兩位獸人的屍體、一位牛頭人的,加上「它」正好是一組小隊的數量。天塵的箭三三兩兩散落,我深吸了口氣,握緊弓隨時以應付突發狀況,正對著詭異的傢伙後退離開。「它」顯然也鬆了口氣,微顫地倚靠法杖站起,呢喃一串我無法理解的語言,接著離開我的視線。
「走吧……」我摸著黑毛安撫牠也安慰自己。無法釐清地就不要再想,衝突不是我的選擇。
最後環顧混亂的場面,凝視天塵遺留的箭羽,我開始揣測他在這場戰鬥中扮演的角色:獵者或被獵?而他又還是我記得的那個人嗎?或許我已接受曾經在無盡之海帆船上大開殺戒的身影,得到他強大無恙的許諾,也該為此高興嗎?彼此契合的距離卻越來越遠,假如這份代價是一切安好,喪失的只是我個人的眷念……我依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管他的。我一抹鼻頭,感覺地面微微震動。不妙,方才的殺戒肯定吸引周邊的殭屍注意,我帶著黑毛拔腿奔往狹窄的陰暗小弄。不知道逃了多久,左彎右拐繞到自己都搞不清楚方位,總算到了屍臭沒那麼嚴重的乾淨廣場。不過顯然這兒是血色十字軍的領地,穿著紅衣外袍軍人來回檢視。匿藏在角落也不是辦法,我東張西望立時激發靈感,躡手躡腳地堆起一座信箱後的酒桶,教導黑毛跳上矮屋簷,自己隨後爬上去,視線渾然開拓又不至受限地形。
意想不到的是,這座尚未受火星波及的屋簷竟有人駐留的痕跡。被拋棄的染血紗布、食物的碎屑,以及野獸在凹凸斜面穩固重心的爪痕。
不需要黑毛用躁動的眼神看我,我就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拿起紗布仔細評估他的傷勢,克制心痛的震撼用理智計算天塵可能的動向……我卻驚駭地發現,他前往的是我來時的位置。望著磚瓦遭蹋踩遺留的痕跡,粗心大意地不像平時謹慎的他會做出的,至少就我認識的天塵而言,他連住宿野外都會騎著豹來回跑跳弄亂足印方位,更別說埋起、藏起、燒毀他存在的跡象。
我短暫休息片刻,壯大膽子跳下屋簷返著原路繼續追逐他的腳步。天塵會追殺我半路碰到的詭異死人嗎?他們間肯定有所交集,但我怎笨得不當場盤問它?自責永遠追不上行動的決策,我只能祈禱再祈禱,用後悔的遲到挽救。
組成斯坦索姆的色調是絕望的紅與黑、殺戮與深淵,被煙燻黑的天際更交織火光與夜的暴行。我在其中瘋狂穿梭,假如月神不再眷顧,也至少讓我們看到一絲光輝……活生生的,光明燦爛,潔淨璀亮的指引,別讓這該死的黑夜永遠持續下去。
又要抵達另一座廣場,前方已傳來激烈的廝殺聲,我只是放緩腳步掌心冒汗準備就戰,更篤定地踏步前進。慘白巨大的縫合怪隨著一陣陣爆破轟然倒地,我卻還是看到將近十位數的怪物擁往某位倒楣的活人……是活人嗎?我略訝異地瞧著奮力抵抗大軍的傢伙,正是那位骨頭都露出來卻能行動自如的傢伙,顯然「它」是個威力強大的法師,就算一隻手臂被砍了下來,呃,是真的掉在地上了,還是面無表情地頌咒激發強魔法驅散不死軍團。
現在我可確定對方也是個死不了的傢伙了,但這狀況也實在詭異,我安靜地在陰影中移動確認敵人的敵人是否該相助,忽然從身後暗巷伸出一雙手捂住我的嘴並扣住我預備相救的弓。我被嚇得腦袋空白,黑毛驚得跳起來張嘴就要咬——然後牠也楞了。耳邊傳來天塵虛弱的斥責耳語:「妳來這裡做什麼啊?」
我又驚又喜又怒,更大如潮水湧來的情緒卻是喉嚨哽咽眼眶發紅。
他鬆開力道,在我轉身尚未看清楚他的輪廓前,溫厚的手掌握住我的。「走這裡。」
黑毛輕聲嗚咽,我還未唸牠耍性子時,看到巷口一攤髒白的物體。
是王子。
斷了氣息的白獅身驅大半染了鮮血,一道狠戾的力道可能是撕烈……然後踩踏,後半身輾得血肉模糊。但那不致於立刻至於死地。我看到一道熟悉的箭羽立在牠的額上,孔雀斑斕的精靈龍羽毛像是纖細巧製的墓碑,贈與這頭雄壯美麗的生物最深的歉意。
「管好妳的寵物。」天塵冷淡地發令,我忍著哽在喉間的話語用手勢斥責黑毛,牠用無奈的哀慟舔舐白獅的鼻頭,拖著腳步跟上我們。
王子的死去,要比悲傷,沒有人比得上天塵了。我自知沒有那份權利指責,失去鍾愛的寵物對一位獵人的影響,無論是外在尊嚴、心理上的創傷,都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我卻還是沒辦法克制怒意,他怎能大意地犯下這種錯誤?
開口說話前,天塵卻先往旁邊倒下了。我連扶住他都來不及,驚愕地傾身查看,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屋簷遮蔽的窄道唯有遙遠火光的黯淡色澤反射其上,失去溫度與質感的微明讓彼此的輪廓模糊不清,我跪在地上撐住他的雙臂,感覺一切都不真實了起來,顫抖著手指碰觸他冒冷汗的臉頰。
天塵只是閉上眼,嘆了口氣。「可以自己回去嗎?」
「憑什麼?」
我想露出蠻不在乎的表情,強烈的鼻音卻漏了餡。天塵也逞強地想要證明他只是一時的重心不穩,試圖撥開我的手,而我從他癱軟的身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力,甚至能阻止他抗拒我,硬是勾起天塵結實的臂膀繞過我的頸後,撐起他的重量延著巷子繼續走。這裡不安全,他想擺架子維護那可笑男人尊嚴就免了,我才不會蠢得就這樣瞧不起我深愛的人。從以前到現在他做得夠多了,難道不能讓我分擔點什麼嗎?
我既生氣又委屈痛心,真想很狠地罵他一頓;但每走一步感覺他扭捏的力道衰減,貼近的他的體溫溽溼了我的衣服、溼黏的腥味。大量出血的狀況遠比我們想得嚴重。我忍著眼眶灼熱,想立時停下治療他卻又憂慮背後的危險。安靜沉默地放棄掙扎的天塵,他的身體沉重地令我倍感壓力,讓我無可避免地懷疑自己的能力所及?我只是個獵人,連寵物都照顧得零零落落,有的只有繃帶跟實驗中的藥水……這樣的我真能替他做得了抉擇?
我找了間燒毀塌陷的農舍暫且停歇。本來只是路過而已,但黑毛從中嗅到什麼味道,竟從焦黑的廢墟挖出通往地窖的門板。想當然存放其中的食品早已腐壞過期,剩下的半桶啤酒拿來消毒天塵的傷口倒適合。就算找到安頓的場所,我也很難高興起來。檢視天塵的傷口,撕裂的舊傷加上新傷構成複雜的傷勢,硬是用亂七八糟的藥水與繃帶止住他的失血,他應該要痛得齜牙咧嘴然後狠狠地敲我的腦袋大罵「不是牧師就不要裝懂」,但他沒有感到痛楚這點真讓我害怕極了。
縱然整座城市還在持續燃燒著,我不敢冒著被血色十字軍發現的風險在地窖升起營火。天塵的話極少,因為我的到來鬆弛神經,開始陷入多時欠缺的深眠。我不能讓傷患躺在受凍陰冷的地面,在床舖跟乾燥木板都沒有的狀況下,我將他安置在我跟黑毛之間,克難地用兩人的披風做成毛毯裹住彼此。對於將我的肩膀作枕頭他只牢騷一下,不消須臾便放鬆地像孩子般沉沉睡去。
破損的焦黑天花板不時抖落煙塵,來回巡守的血色十字軍與怪物們的械鬥時近時遠。我不由得想起被我們拋在腦後的半死人能否逃出重圍?像這樣安靜地倚著牆角緊靠著心愛的人靜靜思考,我也不知道這叫做幸福還是悽涼。他似乎隨時都會中斷呼息。我偏著腦袋靠著天塵的額頭感覺他略燙的體溫,鎮著的左肩逐漸痠麻,也不敢隨意動作。
我也很累,累得雙眼酸澀精疲力盡,找到天塵似乎就完成一半的任務,但那不代表我能放下一半的警戒。過多的懷疑不解也在黑漆的陰暗中朝我撲來,為什麼天塵會被追殺?為什麼他會陷入這般困境?能將一名優秀到我望塵莫及的男人逼退到如此境地的幕後黑手又會是誰?我累得無法思考的腦袋舉白旗投降,至少先將他拖出斯坦索姆——再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吧。
在沒日沒夜的地窖裡時間過得如此漫長,從珀爾那裡偷來的魔法麵包跟清水沒有保存期限這回事,只是得省吃儉用。我猜也許是待了一個星期或更久……天塵的傷口不再滲血,雖然還在發燒中,意識也已清醒許多。他開始對我述說自己的經歷。
「雲莎染上瘟疫了。」甫開頭他就低沉地說。宛如面對王子的死訊漠然。「我做了我該做的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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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版跟節慶活動是件讓人忍不住拖稿的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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