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函館 平房小木屋 清晨六點
鑲在木屋上的窗子和窗櫺，擋不住外頭的寒意，和淡金色的光芒一同滲進了屋裡，喚醒了夢中人。
這位夢中人，感覺到的涼意，其實只有浮上臉頰的這麼一絲絲單風；包壟著她的，是來自於身旁那穩定且持續不斷的溫暖。
她的枕邊人，依然沉睡在夢鄉裡。
不知是否因剛睡醒眼神迷濛的關係，微曦的朦朧光芒棲上她枕邊人的身子，看起來有這麼點不真實。
漆黑的青絲，顏色看起來較為淡薄了點；白皙的臉龐，輪廓上看起來較為透白了點。
是他不急不緩的規律呼吸，和他的溫暖結合後吐出的氣息拂上了她的前額，才讓她放心，他是不會在這陣光芒中消失的。
明明是羅剎比誰都虛弱的體質，卻擁有比任何人更堅強的毅力；
不能在陽光下曝曬太久，卻每個早晨都想被陽光喚醒。
土方歲三，她愛的這個男人，一路走來，都一直在與命運作著頑逆的抗爭。
像這樣安心、平穩的睡著，是之前打仗時，完全不敢妄想的奢侈。
雖然戰爭結束，就沒什麼事情讓他煩惱思量，但是只有在睡著的時候，他的神情是極為放鬆的。
她最喜歡這個時刻。
就這樣看他安穩的睡著，不用為誰為某事而煩惱。
他已經承受了太多，不應該再承受更多。
但是無論他遭遇了什麼，他始終都不太想將自己的壓力影響到她。
她知道的，這是這個男人有的乖僻。
與其說是乖僻，應該是他認為自己承擔就好，不願意讓她跟著他一起遭受壓力的侵蝕。
她倒是希望，她可以幫他分擔一些。
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他的精神支柱。
自己雖然不是像男人那麼有能力，卻還是想要成為可以支持他的力量。
她忍不住的將臉深埋進眼前的胸膛，微微的磨蹭著。
略薄的浴衣讓她感受到他的體溫，這是這世界上，讓她覺得最安心、最溫暖的歸屬。
只有這種清晨時分，他尚未醒來的時候，她可以不害臊的、恣意放情的撒嬌。
在他還在夢鄉的時候，她只想這樣眷戀著他的懷抱，並守護著他，不讓任何事物影響他的睡眠。
過了幾分鐘後，她還是將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不起床不行…」
她輕輕的，將環在她腰上的手臂放在床上。
悄悄的，離開他的懷抱，替他蓋好棉被。
獨自輕聲的更衣之後，就去梳洗並準備早膳。
北海道的氣候較京都與江戶寒冷許多，清晨時分碰水，是很辛苦的事情。
到北海道之後的這幾年來，已經漸漸習慣了。
清晨會來的晚些，夜晚會來的早些。
春天會來的晚些，冬天倒是來的快。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下旬，明天就是明年。
周圍彌漫著的都是冰寒，水面也有薄霜。
將霜層撥除，掬手取水。
一股穿刺的沁涼隨著水珠傳入她皮膚裡頭的每一吋細胞，將方才枕邊人給她的溫暖吞噬殆盡。
她趕緊替爐灶起了火，給自己暖和，也替自己和他準備一頓溫暖的早飯。
這裡的溫暖只能靠自己。
彷彿這殘酷的世間一樣，不斷的讓人自立自強。
他原本就是個堅強的人，這點風俗民情還難不倒他。
可能是經歷過戰爭，連她也不覺得這樣的環境是困擾。
如果是一直住在江戶、不曾與他相遇的自己，如今，可能依舊在那個人聲鼎沸的江戶，過著和以前同樣的日子。
有勇氣卻無法自立，她認為過去的自己是這樣的人。
現在，不敢說自己有多堅強，至少可以抬頭挺胸、不害怕困難的，走在他身邊一起往前行。
半刻鐘後，早膳的飯菜準備妥當。
此時，他似乎也起床梳洗完畢了，在用餐的地方等她。
「早安。」她將食物端上用餐的地方。
「早安，辛苦妳了。」
「應該的。」
粗茶淡飯，卻遠遠比得過山珍海味。
兩個人在一起，比任何事都開心。
用餐完畢，又是一天的開始。
她開始進行著每日必須作的家務。
他則在書房裡作自己的事情。
又是一個，平穩愜意卻不乏味的一日。
* * *
北海道函館 平房小木屋 清晨四點半
那黑色絨布鑲著繁星點點，依舊壟罩著大地。
原本相互依偎安穩睡著的一對夫妻，丈夫突然睜開了眼，臉龐上滑下了一滴汗珠，看似是從夢中驚醒。
他又稍微閉上了眼睛之後，再次睜開眼，看著在他懷裡不受他影響、依舊睡的香甜的她，嘴角於是浮現了一抹安心的微笑。
「我…..我是否算是一個卑鄙的人呢…..」
他低聲的如此呢喃著。
方才他在夢裡，夢見了自己一直追隨的大將──近藤勇，被斬首的那一幕。
隨後，永倉與原田走出新選組屯所的背影出現在他眼前。
接著，沖田在床鋪上沉睡不起、齋藤疑似在會津戰爭舉刀與敵軍奮戰的模樣，當他還不知這是真是假的時候，竟在下一秒鐘，出現了山南與藤堂化作灰燼那一幕….
除了山南與藤堂，以及後面聽說些許齋藤的消息，其他人的遭遇，他其實並沒有親眼目睹。
就連永倉與原田離去的時刻，他也沒有去送他們。
感覺像是自己在腦中補足缺憾的猜想似的，一幕一幕在他夢中上演著。
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子的夢了。
在與新政府軍交戰的那些日子還有。
戰爭結束，回歸平凡，隱姓埋名生活初期尚有。
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作夢過了。
並非未想起他們，而是不曾遺忘。
之所以會覺得自己卑鄙，是因為過去曾經是夥伴的他們，
死的死去，離去的下落不明，
他獨自一人，和他心愛的女人，如今卻過著平凡幸福的日子。
這麼想起來，自己很狡滑……
他看著懷中的她，一向很有精神且帶有溫柔的那雙眼眸，現在緊緊閉著，那眸中的靈魂正沉沉的睡著。
明明是秀氣溫和且不喜爭鬥的女孩子，卻擁有比任何人更堅強的耐力；
一路上不願棄他而去，在他身旁默默的替他打理生活事。
即使沒有回報，她還是不斷付出。
雪村千鶴，他愛上的這個女孩，從京都開始，就和他一起逆著命運的洪流走了過來。
像這樣放心、安穩的抱著她睡著，是之前戰亂時，完全不敢奢想的情景。
她不只與他一起在人類的戰爭中奮戰著。
鬼族首領對她的覬覦，也讓他們經歷了一陣又一陣的風風雨雨。
即便跟著他的這條路上充滿荊棘，隨時會丟掉性命，
她還是選擇了新選組，選擇了他。
他很清楚，過去她常常在他工作的時候，會默默觀察等候，然後適時的遞上溫度適中的茶與點心。
那份不言而喻的關心，和她的人一樣，既清新又溫暖。
只要他不停下腳步，她也會不停下步伐的跟在身後。
感覺起來，只有像現在睡著的時候，她才可以完全的放下一切。
回歸平凡生活之後，他最喜歡這樣的時刻。
就這樣看她靜靜的睡著，不需要為他擔心、等候而不敢闔眼。
她已經被他波岌、被耽誤太多，不應該再間接替他承擔更多。
無論未來會遭遇什麼，他都不太想再讓她擔心。
他知道的，這個女人很固執。
只要他做什麼，她一定會想幫忙他。
無論怎麼勸阻，她絕對不會聽。
當年將她放在仙台，想讓她遠離顛沛流離的生活。
她還是跟來北海道，就這麼待在他的身邊。
與其說她固執，應該說是頑強。
像自己給予自己一個使命，讓自己一直想要替他做些什麼。
他倒是希望，她可以不用這麼拼命。
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給她一個安穩的歸屬。
雖然現在的生活稱不上富裕，卻還是希望給她一個安然無慮的生活。
他忍不住的將環抱著她的手臂加了點力道，讓她更靠近自己一些。
規律的呼吸讓他感受到她規則的生命律動，這是這世界上，讓他覺得最可愛、最疼惜的氣息。
「江戶女子嗎…」
他微微的輕笑，漸漸的再次闔上眼。
趁白晝來臨前，和她多貼近一些。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晨曦東照，她已經離開床鋪。
他知道，她又比他早起開始準備早膳了。
為了不讓她等候而耽誤用餐，他趕緊起身梳洗更衣。
又不禁想起今早作的那個夢。
回想起的不只是夢，還有過去大家的夢想。
原本想要替大夥兒扳回一城的，到最後竟然還是被時代的潮流給淹沒。
不過，也許這樣才是正確的。
至少他看到這附近的居民，都可以歡笑度日。
他身邊的她也是。
這樣平凡的生活已經讓他不想再回到動亂，因此回歸平凡生活之後，他認為這樣的結果也不壞。
「………過去……了嗎……」
他看著水面的漣漪，如此呢喃著。
浮生若夢，就是這麼回事吧！
梳洗更衣完畢後，他邁開步伐前往用餐的地方等待，因為這時間她應該做好早飯了。
「早安。」如他所料，她開始將食物端上用餐的地方。
「早安，辛苦妳了。」
「應該的。」
味道恬淡適宜，卻遠遠比得過山珍海味。
兩個人在一起，比任何事都值得珍惜。
連苦茶喝起來都甘美。
用餐完畢，又是一天的開始。
今天是除夕，他很愜意的在自己的書房中寫些俳句。
如今冬初已過，已近年關，有陽光的白晝顯得珍貴。
「又一年了嗎…….」
北海道的冬天始終來的快又走得慢，讓人更珍惜光陰的推移。
比起過去在江戶、京都，總覺得時間過的特別快。
實際上，不知自己的身體可以承受到何時。
將每天當做自己最終一日活著。
不知不覺，也過了幾個年頭。
望著窗外，地廣人稀，無降雪，天空愈顯得沁藍。
不禁令他想起春暖花開時。
每年賞櫻，讓他期待卻又些微感到惆悵。
惆悵的是如今只剩他們倆，若過去的夥伴也能一起該有多好。
期待的是櫻花之美與她的笑容。
每每都是她的笑容，化解了那抹悵然。
「有妳在，真是太好了…….」
不經意的，簡單卻富情感的話語，綻放在寒冷的空氣中，些微的溶解了周圍的寒氣。
* * *
午後，用完午餐，兩人徒步前往鄰鎮市區。
商店的擺飾充滿了新年的色彩。
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簡單的買了過年必備物品，兩人又徒步返家。
「已經習慣遠離城市，偶爾這樣去還真的覺得不習慣。」享受著夕陽的餘暉，他淡淡的說著。
「是阿，再加上要過年了，大家都出來買東西了。畢竟接下來會休市幾天。歲三，沒事吧？今天曬了不少的陽光。」
「沒事的，今年我白天出外的日子也變多了，不是都沒事嗎？現在只是夕陽而已，不用這麼擔心。」
「是。」戰後將羅剎力量封印不用，似乎也有減緩副作用的效果。
他似乎越來越能適應陽光的照射。
「妳會想搬離市區近一點嗎？要購物的時候都不是很方便。」語末，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關係，這樣生活比較恬靜。也只是多走一下路去買菜而已，買的時候也會買多一點的。」她知道，其實這樣子生活，對他們來說是比較有保障的。
畢竟，土方歲三還活著，這件事情，不可隨便讓外人得知。
一旦接近市區，暴露身分的可能性就會變高。
「接下來要去採買的時候，我也要跟著去。」
「為什麼？」她顯得有點驚訝。
之前為了不讓他受陽光之毒或是身分曝露，去市區都是她自己或是跟著附近的人一起去的，為什麼現在突然……
「像今天買了比較多東西，我不這樣幫妳提，妳根本很難拿回家。」
「平常不會買那麼多，而且──」
「我已經不怕陽光了。反正我已經這樣決定了，妳從以前就很愛逞強，有什麼苦都不會說，有些事情也讓我替妳分擔吧！我們是夫妻，對吧？」
她反倒認為，從以前就很愛逞強的人，應該是他吧？
但是，他的堅持和體貼，她還是坦然點頭接受。
因為他是，她所珍惜的幸福。
兩人的身影漸漸被斜陽給拉長，最後成為一個影子，沒入雪地中。
傍晚時分，用餐時刻。
「今天的料理，還真是充滿了京都的味道。」他吃著她所準備的年節料理，如此說出自己的感想。
料理上說起來是普遍的年節料理。
只是今天採買的時候，她特別挑了一些接近京都味道的漬物。
因此吃起來，格外懷念。
「抱歉，不知為何，就想要買些跟京都味道相近的東西。」
「不需要道歉的吧？採買的時候我也在場，也就是說，我也希望可以吃到這樣的味道。」
他嚥下了剛入口的食物，「今早，我夢到他們。」
「──！真的嗎？」她先是驚訝的神情，接著眼神慢慢垂下。
他點點頭，露出微笑，「沒必要這麼感傷的，一定是因為過年要到了，潛意識回憶起熱鬧的場景吧。」
她頓時腦海中浮現了，京都新選組屯所內，大夥兒一起用餐的畫面。
總是帶動熱鬧氣氛的原田、永倉、平助三人組。
在一旁看熱鬧、偶爾會搧風點火的沖田。
大多時間保持沉默、專心用餐的齋藤。
總是帶著溫柔微笑、新選組大家長的近藤。
為了終結羅剎、不惜讓自己粉身碎骨的山南。
為了保護她而死去的井上。
為了保護新選組而犧牲自己的山崎。
還有很多、很多的夥伴………….
「妳在發什麼呆？」注意到她停下用餐的動作，他關切的詢問著。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很懷念，……雖然你說沒與過去的夥伴碰面沒關係，其實還是很想他們的。」
「想是有的，只是見面的必要性不是絕對，就像之前就說過的，有妳在我身邊就好了。」
「……我也是………」
她的笑容洋溢著幸福，讓他不禁莞爾一笑。
「怎麼了？」她不了解他莞爾的原因。
「只是覺得，算是沒有親人的我，有妳當我唯一的家人，已經足夠；若是我也給了妳同樣的感受，我也算是幸福的人了。」
「這是當然的，歲三。」
「對我來說，新選組的回憶，不只有我們這些傢伙的胡鬧而已。」
「嗯？」她不禁將頭微傾，心中的不解顯露無遺。
「還有妳，永遠不被擊退的小姓，無論是新政府軍攻擊的時候、還是我的命令….哀…」語末，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他苦笑的模樣，她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
「但是，」他注視著她的雙瞳，「謝謝妳的堅持，有妳的這份堅持，我們才可以一路走到現在。即使獲得幸福的我算是卑鄙的人，因為有妳，我也不在乎。」
「…….」一反方才的輕笑，她則是被他的話說的略為征住。
「千鶴，能夠與妳相遇，真是太好了。」
雖是低聲呢喃，但兩人的距離尚可聽到。
即使相處的時間不算短，兩人的關係又是夫妻，早就互訴過對彼此的情意。
但是，突然又被他這麼深情的注視，加上真誠的神情，她了解他是真心的，讓她一整個開始緊張起來。
「..那…那個，不趕快吃的話，飯菜都會涼的。」她趕緊轉換話題，設法讓自己不那麼慌張。
「不用那麼慌張吧？我們都已經是這種關係了。」
「話雖如此，但是…….」還是很令人害羞阿！
她心裡如是想，卻也沒說出口。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說，但是，對她來說，能夠遇見他，也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話說，我都再次這麼坦白的說出心底話，妳是不是也該把心事告訴我？」
──！被他發現了嗎？
見她又是驚慌的模樣，他忍不住的苦笑，「我可是孩子的父親，應該要有被告知的權利吧？」
──！「你發現了嗎？」
此刻，她倒是很直接的反問他。
「我天天都在妳的身邊，妳的身體或是情緒有什麼變化，我當然會發現，難道妳打算一直這樣瞞混過去嗎？」
「沒這回事，」她隨即搖搖頭，「只是，想等更確定之後再告訴你的。」
「這麼見外，每天抱著妳睡，妳的腹部有什麼變化我也是知道的。」
──！「…….今天的歲三，怎麼有點壞心眼…..」她滿臉羞紅的小聲埋怨。
他只莞爾一笑，「沒有要為難妳的意思，只是希望妳，能夠跟我分享妳的所有事。」
「…….所以，你要求今後一起跟我去採買食材，是為了這件事情吧？」
「是阿。」
帶著靦腆的微笑，她如此語道，「謝謝，能夠與你相遇，我真是太幸福了。」
他的體貼，讓她可以自然的說出這句話。
愛情的催化之下，勇氣戰勝了自己的羞赧。
「……飯菜要涼了，趕快吃吧！」他突然催促著她趕緊繼續用餐。
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他那美麗的臉上似乎有了些微的淡緋。
「是。」她順從的點頭，沒有提起她的發現，跟著他一起繼續用餐。
「這麼說起來，這可是我們最後一次兩人吃年節料理了。」
不一會兒，他又突然如此咕噥著。
她不解的噤聲，這讓她心中些微緊張起來。
最後一次？
她不禁想起羅剎的事情……..
「明年開始就會是三個人了，對吧？」
………..「說的也是。」她的緊張瞬間如雪被融解了，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只要我還在的一天，我們每年過年都要全家這樣吃年節料理。」他漾起微笑如此語道。
「這是當然的，每年過年我們全家都會一起吃年節料理。」她並不想羅剎的結局在他身上發生，於是避開了那句微妙的話，直接說出自己的期盼。
也許，是一個無法完全實現的期盼。
但是，就讓她任性的這麼希望吧……..
沒人希望幸福從自己手中溜走的。
像是懂得她的心情，他不禁輕嘆了一口氣，「真是說不過妳…….我會為了妳和我們的家庭努力的。」
她再次綻開了笑靨。
那是他所認為的，足以媲美櫻花之美的笑容。
隔年夏初，在這座充滿溫馨的小屋前，開了幾株小巧可愛的白色鈴蘭。
無論未來是何樣的風景，相信吾眼中皆有君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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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註
鈴蘭的花語 再回來的幸福
白色鈴蘭別名 君影草
創作內容
薄櫻鬼同人 不平凡の日常(CP 土千)
薄櫻鬼 羈絆--風間千景/原創女主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