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風雪拍打在曙海臉上,他拖著疲累的身軀手指緊扣山壁喘息許久,正在要繼續攀登時,一隻白皙手掌出現在他上方,似乎要他握上。
他抬頭看,在山崖邊伸出手臂的是位瞳孔赤紅、穿著騎士鎧甲的海藍髮少女,瞳孔中還刻印著邪神的烙印。
他該握嗎?
那少女伸了一會,似乎不耐煩的揮了幾下,震裂手上幾塊薄冰。
手掌結冰了?身體會有水分產生的種族,莫非是北方海妖-深潛者。
這手,似乎越來越不該握了。
「曙葉,下面有人,不握我。」少女開口,聲音彷彿沉重的鐵鎚衝擊他周身的防護壁,
如果在這裡的是其他冒險者,想來會被這聲波打下去。這女孩真的有要幫忙的意思嗎?
「有人?等等,你別握!會斷!我馬上來。」
曙海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出,是他兒子曙葉。
「抓住我的手。」一根木觸手垂落在他面前。
少女白皙的手和粗長的木觸手在他面前搖擺。
他哭笑不得。
他還沒來的即回應,木觸手就將他當成貨物般捲起來往上一拉一拋,摔的他眼冒金星。
才剛要起身,他就看到曙葉袖口伸出木觸手砲、海藍色高挑少女拿起四尺長狼牙棒作勢從他頭上敲下去。
「報上名號,雙手舉高。」曙葉目光凜冽,彷彿下一秒就要開砲。
「曙海,你爸爸。」他只能苦笑。
「可以,沒被精神操控。鯨,放下武器。」曙葉木觸手快速收回大衣,伸手拉住曙海的手幫助他起身說:「爸,你體力太差了,才爬一下就不行了,虧你是傳奇冒險者。」
你摔這一下才是主因啊……
曙海望向暴風雪中一望無際的山谷,無奈呵呵苦笑:「是你們太厲害了。」
而曙葉嘴角微微勾起:「被你和媽夾殺那段時間,沒提升一點實力可活不下去。」
曙海微微嘆息,曙葉也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說:「抱歉,只是說到這個就不高興。」
鯨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耳朵微晃,聽著曙葉異常心跳和語氣問:「曙葉,討厭他?」
曙葉搖頭:「算、也不算。簡單的說,有人做了一件你會恨他一輩子的事情,但你知道他是好人,也知道他做的是對的,只是他做的事情會讓你討厭。
但他對你又不錯,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你和他會是很好的朋友、親人,偏偏有那件事情,讓你們有點隔閡。」
鯨點頭點頭,露出我懂喔!的眼神說:「我知道。千行真我!」
曙葉點頭,想起過去一起行軍的總總事跡。
千行真我,那個義勇軍行軍時被你追著砍的人喔?
他好奇,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位是?」曙海理了理身上的積雪問向曙葉,他相信兒子不會感覺不出旁邊這位高挑少女的邪異之處。
他並非歧視,他的妻子即使化為厲鬼依然被他深愛。
但此處變異很可能是異神造成,兒子旁邊的少女有著引發這種異變的可能性。
然而曙葉表情冷靜,實則內心千頭萬緒。
他當然知道鯨有很多問題,但如果這段期間放鯨亂跑,之後真的有人指責鯨,當鯨需要時就沒有不在場證明。
有他在旁邊,要懷疑鯨就是懷疑他。
即使知道鯨是克蘇魯傳人的人不多(少說一千個),但只要有人指責她是兇手,看鯨這蠢模樣大概也沒辦法辯解,到時候把克蘇魯騎士原地轉職成克蘇魯魔王就好笑了。
而且這頭鯨三不五時往他這裡跑,他不覺得翔之夢和小曙他們能幫忙處理類似的事情,到時候把整個小隊拖下去就慘了。
還不如直接帶身旁監管,真的出問題,以他能力是能把鯨瞬間壓制的。
假如鯨是敵人,那他有自信處理這個靠本能的魔獸。
假如鯨是好人,那鯨對克蘇魯知識和本能會是強援。
最後曙葉語氣認真的回答曙海:「這位是鯨,她不是小隊成員,卻把小隊的限量九人份蛋糕給吃掉了,所以和我一起出任務用委託金抵債。她很強的。」
鯨也點頭如搗蒜同意曙葉說法:「袋子寫,不能吃。我吃完才看到。」
還補充說:「我很強。」
曙海哭笑不得,他能感應的出來兒子曙葉百分之九十的話沒有說出口,但鯨這孩子卻百分之百這麼認為,他還能說什麼呢。
「差不多該走了。」曙葉比了比山壁說:「我能抵抗精神干擾、鯨也是,我們是從那堆精神污染獸的區域過來的,在這裡等其他能來到這裡的冒險者。既然爸是走過來的,後面高機率也不會有人了。」
此時曙海才注意到,為什麼曙葉和鯨要在這裡等人,而不是直接繼續行動?
曙葉把手放上山壁,地屬性能量湧動遍佈山壁。
鯨舉起金屬握把,湧出漆黑的能量構成開山錘。
「開!」曙葉喊!
砸!鯨用力揮下!
山壁在曙海面前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內一片漆黑連綿不絕,隱隱約約能感受到邪異的不適感,任誰都會猜到這裡就是通往目標的路。
但是,為什麼曙葉和鯨會知道?
曙海直到這條道路出現之前,還什麼都感受不到。
「你的感知能力比爸爸強了呢。」曙海微微嘆息,他替曙葉感到開心,卻又五味雜陳。
「不是我。」曙葉搖頭,比比鯨說:「是她,鯨,告訴他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知道!」鯨驕傲的挺起胸膛。
曙葉表情不變的看著他,曙海則像看活潑孩子般露出慈祥的微笑。
「這個,我也有。我寫過。」鯨手掌朝前張開,憑空浮現一本人皮為殼的書說:「裡面寫。踏過肉肉山道、在七彩星光下、拉萊耶之洋就在這裡。」
她指指天空,又指指山壁:「就是這裡,我知道。」
曙海抬頭看了眼天空,在暴雪下天空只能看到一片白與灰。
而山道更不用說了,一路上來,哪裡有什麼肉肉?
曙葉和曙海都只是點點頭,大概只有這時候他們反應最像父子。
關愛幼童,你我有責。
「我相信她的判斷。」曙葉補充。
「恩,我相信你。」曙海就像支持孩子的父親,肯定的往前洞穴踏出一步。
三人走進洞穴不知道多久,不約而同的在某個界線停下腳步。
曙葉戰鬥本能感覺到面前有不同的氣息,直覺讓他停下。
曙海探知到前方有不同的規則領域,揮手指示停下腳步。
鯨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他們停了,鯨也跟著停下來。
「這種感覺……」曙葉開口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問曙海,但回答他的卻是鯨。
鯨自信十足的說:「我知道。這是拉萊耶之洋,有人在控制,不是克蘇魯,是……這個。」她的手浮現出黑水構成某種形狀。
曙葉看半天還是看不懂那是什麼,硬要形容的話就是……不可言狀之物。
「他在裡面,就會……變真,但是不能出來,因為……有霧,然後……克蘇魯很強,我也很強,所以他出不來。」鯨皺著眉頭,非常努力的表達。
說真的,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曙葉心裡想但是曙葉不說,他知道鯨很努力了。
曙海接著說:「這是夢的異域空間,有人說夢裡什麼都有,這句話是正確的。夢對於人來說,是諸多領域中相對好掌控的。實際用法之一就是將夢的領域給實體化,再將這個領域連接到人所無法觸及的世界,將那端於此界規則無法展現的事物,從夢的領域來展現,再從夢的領域來到我們的世界。」
曙海彷彿大學教授般解釋收尾:「許多異能、異獸都是用這種方法來到現世的,這種手法並不罕見。我們所要面對的,我認為就是用這種形式招喚而出的異界存在。」
曙葉說:「我知道了,有什麼建議嗎?」
他看了眼鯨的鎧甲,原來那個不是招喚型的、是無中生有構成型的嗎?
鯨也看著曙葉。
她完全聽不懂,在發呆。
「沒有,每個夢是都不同的,在相似的夢都無法套用經驗。」曙海說。
曙葉嘴角勾起微笑,目光閃爍兇芒:「恩,也習慣了。上吧。」
曙海難以想象兒子在末日經歷什麼,只能從那偶爾併發的戾氣判斷,兒子在末日絕不好受。如果再讓他選,他或許…還是會阻止兒子做冒險者,他們一家都不適合做冒險者。
三人踏入黑水飄升的領域,在面前的正是(幻想),
「在那裏。」鯨隨手一指牆面。
還有藏在深處,卻被鯨隨便指指就被指出來的法陣。
遨遊於克蘇魯領域的守護騎士,鯨。
藏於異界之物,對她來說就像沒藏一樣。
當法陣被指出的瞬間,
地屬岩錐突刺,
無形聲波蕩起,
奧術靈能爆發,
在不可名狀之物還沒反應前,法陣就被三人隨手破壞。
或許不是不可名狀之物沒有反應,而是面前三人根本沒理會牠那幾乎實質化的精神威壓。
「上吧!」在曙葉激勵下,那不可名狀之物身軀也膨脹至極致,彷彿一座小山,準備給這些渺小存在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