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橘在被提親當晚問起母親關於他們的愛情故事。
曾經因為髮色自卑的曉虞輕柔地梳理著自己黃褐色的髮絲,因為小女兒的詢問而停下動作,轉身看著剛及笄不久的少女反問:「你不喜歡呂藺鴻嗎?還是他有什麼問題?抱歉,我聽聞你們在學校相處融洽,呂家的風評又不錯……還好今天還沒給出肯定的答覆,我想想怎麼推託。」
「不是啦,我覺得呂藺鴻作為結婚對象不錯,更別說應該找不到其他這樣條件又願意入贅的對象了,我很滿意。我只是好奇想問啦。您和父親是在學校認識的吧?但四七三二中學卻沒有您們的資料,再加上父親是舅媽的弟弟,您是姑丈的妹妹,這樣混亂的親屬關係讓我很好奇。」
曉虞歪頭詢問:「藺鴻要入贅嗎?妳知道這聽起來就像是在跟我說妳想繼承族長?可是妳姓辜喔,姜姓宗親的族長……」
辜靜橘不耐煩地打斷姜曉虞的推測:「我沒有想要繼承族長,母親您再從宗親叔伯的女兒裡面挑選就好。藺鴻結婚後不想住在他家裡,我想住在我家裡,所以就這麼講好了。」
「嗯……為了不要讓下任族長尷尬,我應該會另外安排一間院子給你們。」
「多謝母親。」靜橘有些無語話題為何可以偏離至此,是因為母親不想講嗎?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多問吧……但果然還是很好奇:「您方便說說您與父親是怎麼認識到結婚的嗎?」
「我和古湛是在T市認識的,從國小到國中都是同班同學。真正變熟識在……國一的時候吧?古湛主動搭話,希望我教他數學。那時候他的母親,你的祖母剛過世沒多久。」
「接著爸媽就開始交往嗎?」靜橘問道。
「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後來有幾次見面,是因為我們的兄姊結婚,作為親家家屬出席……再來就交往了,然後搬回來村里結婚。」姜曉虞語焉不詳道。
靜橘在心裡嘆了口氣,決定一個一個慢慢問:「可以算是也可以算不是?」
「我們那時互相表白了但沒有在一起。國中畢業後就斷了聯絡,除了張羅我們兄姊的婚禮外沒有碰面也沒有私下聯絡。」
第二個問題:「再後來就交往?」
女兒傻住了,愣愣地打亂對話隊形,如果有這東西存在的話:「求婚?」
「對。」紅暈已經蔓延到曉虞的耳根子與脖頸,靜橘意識到最好在這裡打住,於是她邁向下一個問題:「交往多久?」
「一年左右。」
靜橘點點頭表示理解。總算有點合理的事情了,畢竟張羅喜事不容易,如果沒花上個半年的話她會想問問表姑婆發生了甚麼事,難道急著沖喜嗎。
最後是她一直以來放在心裡的疑問:「父親入贅所以母親接手族長與村長,但為什麼我和玉枳姓『辜』?不是姜,不是古,不是姜古,也不是古姜。」
此時羞澀的紅暈總算退去,曉虞恢復平常那種典雅的氣質,溫和笑道:「這個問題妳姊離開村鎮前也問過我。」
「那母親是如何回答?」
曉虞臉上的笑意變得深沉,如果不是歲月的打磨柔和了臉上的稜角,這會是個狡詰如政客的微笑:「我留給妳和玉枳的答案不同,妳想聽哪個?」
「都聽……等等,」靜橘說道一辦露出懊惱的神情:「這句話妳是不是十年前也對玉枳說過?她是怎麼回答的?」
「妳有在算姊姊離開多久啊……」曉虞先是略為欣慰地感慨,才回應道:「妳姊姊她先是低下頭點了點腳尖,好像是右腳的樣子,然後擡起頭對我說:『謝謝您和父親的用心良苦,讓我有機會毫無後顧之憂地選擇。但小橘子她可能不會按照您們安排好的那樣,成長與選擇。』接著你姊又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瓜,似乎覺得很難為情。」
「神明的巫女啊,我姊還真是個天才,她那時才十一歲吧?去讀什麼高中那會兒。」靜橘震驚到不顧形象地一邊問候村裡的信仰,一邊掩面扶額:「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母親分別留給我和玉枳的答案是什麼,她聽到『兩人的回答不同』就能推測到,還能感謝並給出建議?」
「是啊,她確實過於聰慧,真擔心她在外頭會不會給自己招惹麻煩,而且現在外頭又是鎖國又是內戰的,會不會被人抓住軟肋利用……」說到一半,曉虞忽然止住話頭,呢喃道:「我想我們村鎮最好這陣子不要跟外界聯繫。」
靜橘精確地捕捉到了這句喃喃自語問:「為什麼?有危險嗎?」
「巫女前陣子確實有警示過,然而那時我只讓村子準備好儲糧和整治水道,剛才跟妳聊到嗯……戰爭,我忽然想到這件事情。」姜曉虞語焉不詳地解釋後,主動抓回原本的主題:「所以妳想知道我分別留給妳和妳姊的答案嗎?」
「想。」
「留給玉枳的回答是:『這樣當妳接觸到外界後,想要留在那裏時,不必牽掛,這裡沒有妳應盡的責任義務。』給妳的則是:『族長和村長的擔子太重,我不希望妳扛著。』」
聞言靜橘眨眨眼,於心中再次感慨姊姊的聰慧,臉上則是露出與方才曉虞同樣狡詰的笑容說道:「那我可能確實不會如母親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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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橘是在一個悠哉的午後補完父母的愛情故事。
「您和母親是怎麼認識到結婚的啊?」她陪父親下大盤象棋,隨口問道似的。
古湛前幾天從妻子那裏得知女兒正在打聽,沒有戳破她裝出來的漫不經心,更沒有刻意為難逗弄她,而是反問:「聽曉虞說妳已經知道事情經過了,何不妳跟我說說曉虞講了哪些,妳又有哪裡不清楚,我幫妳補上?」
於是靜橘興高采烈地將那晚母女談心描述地繪聲繪影,末了詢問:「所以父親為什麼會在長達五年沒有緊密聯絡後突然求婚?」
「因為那時妳的匡胤表叔差點就要被安排跟妳母親結婚啦!曉義哥那時已經和我姊結婚經營書局了,某天神秘兮兮又侷促不安地跟我講的。」
「匡胤叔?為什麼?」
「妳的泰虞姑婆要幫匡胤在村子裡有立足之地。」說到這,古湛嘆了口氣:「而妳母親的個性妳也清楚,親友第一,家族裡安排好的事她多半會接受,我再不求婚就沒機會了。」
棋局還在進行著,他有些心疼自己的砲一不小心被俥吃掉,但更要緊的是被將軍了,趕緊讓象來阻擋。
女兒移動了炮於俥前,直指著被象掩護的將,嘲弄著它徒勞無功。
古湛讓士站在將面前鞠躬盡瘁,沒想到靜橘毫不猶豫以炮換士。
下一步傌過了河,古湛皺眉沒讓象了結它,而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士回到原點防守。
一步錯,滿盤皆輸。下一動傌走左上,直指將君。急於破局的車衝過去吃掉了傌,但這場戰爭其實早就迎來結局。
沒有象的阻饒又有士的協助,炮火毫不猶豫地打在士身後的將上,這盤結束了。
「其實剛剛就將死了,但我忘記說,抱歉又多走了兩步。」靜橘毫無歉意地對父親說道,重新擺陣準備下局棋。
「妳沒說是故意讓我有一手破局的機會?」古湛苦笑,並不意外自己敗陣。他對女兒擺擺手表示今天無意再戰,而是詢問:「妳打算繼承村長嗎?那妳覺得怎麼樣的族長比較容易接受放權?」
「我打算讓藺鴻繼承……但這樣似乎對於村鎮來說變化太大了,所以我想繼承村長,讓族長和村長區隔開來。」靜橘回答後才問:「我沒有跟別人說過啊,父親是怎麼猜到的?」
「象棋下得比妳好的人告訴她丈夫的。」古湛笑看著聰明又單純的小女兒,接下去道:「她還要我暗中打聽誰跟妳的交情好些,能夠完成這件事。可惜她的丈夫不擅長政治,只好直來直往了。」
靜橘先是因為說中心中志向而惶恐,接這又因為被理解與接納而感到溫暖。
她眼眶濕潤,低下頭左右晃啊晃,似乎搖頭拒絕著什麼,然後擡起頭面朝父親,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們還是先聊聊您和母親的戀愛細節好了,我就要結婚了,想瞭解參考一下怎麼相處與磨合。」
作者碎碎念:
我不確定正常來說入贅後生下的小孩要怎麼稱呼兩邊親戚
這邊我就當作兩邊家族都算,所以才會稱呼母親這裡的親戚為表叔之類的
中間談到玉枳時差點就偏題了,這時候是處於內戰的時間點,玉枳一邊掛念著男友,一邊開小診所,一邊偷情報使地方與中央的戰線拉長
順帶一提,我在寫的時候有不小心把蔣契爾跟辜玉枳的出生誤植
蔣契爾是因為空汙而想要埋葬霾害,為親友安葬的《埋害》的主角
而玉枳是古湛的女兒
設定泰虞既是巫女也是族長更是村長,原本曉虞是要全盤接位的,但我總覺得兩位都是接觸過外界的人,應該有所改變,所以曉虞只接手了族長與村長,而靜橘之後會讓村長這個位置與姜家族長切割,變得更合理更不專制
好晚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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