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有時老師會抽一種特殊的菸，味道聞起來清淡甘甜，我曾經鼓起勇氣問過，他笑而不語——直到長大了，我有資格替老師送信才知道那是用地獄原生種花做出來的菸，它有個好聽的名字，瑣溤婓亞。
陪同的魔人說，這抽一口會有飄飄欲仙的感覺，對他們而言沒有成癮性，但是對於人類來說有十分刺激的效果，據說還會產生幻覺見到思念之人，也非常容易上癮，因此這款菸被魔王禁止流通上去，雖然偶爾能在黑市看到，不過普通人類抽一口會因為亢奮過度而暴斃，他們也沒什麼好緊張的。
「反正抽完就會死，是要緊張什麼？你們難道知道東西有毒會吃嗎？不會嘛——」
「是不會，但是放任不管也是問題，搞不好有人會特地找這種菸抽來自殺。」
「那就自殺吧，就算靈界沒有瑣溤婓亞，想自殺的人還是會死，不過換種方式罷了。」魔人一臉幹嘛想這麼多的反應，其實他說得對，但是我的理性上無法這麼輕鬆看待，只是在地獄最好別與原住民起爭執，所以我換個話題。
「瑣溤婓亞，聽起來真像人名。」
「的確是人名沒錯啊。」魔人小得意說著：「這個呢，是由我們王子發現的！據說王子還是人類時有同性戀人，那傢伙叫瑣溤，婓亞則是他們用魔法創造出來的孩子，因為兩個都是普通人，所以壽命短沒活到現在，王子當時抽第一口就是看見他們的身影，所以就取名瑣溤婓亞了。」
「所以抽它一定會看到思念之人嗎？」
「差不多啦，反正就是渴望、想要、思念當下情緒反應出來的人，像我媽抽完是看到家裡老頭，劈哩啪啦對空氣罵了好久。」魔人一臉受不了的樣子，我還沒說什麼，他就自己補充一句：「反正對我們來說那東西像水一樣隨處可見，無聊就抽、嘴癢就咬，整個地獄沒抽過的只剩陛下了吧。」
「魔王不可能不碰吧？」
「據說是沒碰過啦，王子也不讓陛下碰，據說跟我們傳說中的『魔后』有關吧，也不知道是真還假……」
連在這裡都能聽見魔后呢，對我們魔法師而言她是接近神話的傳說，也是老師的老師……不知道老師年輕時是什麼樣子？當時的他已經像現在一樣強大？還是如我般笨手笨腳，仍在努力往白巫師之路努力？
我想像不出畫面，老師無可匹敵的印象深根心底，即使他說自己連傳說中白巫師實力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可是當代魔法師所追隨者並非肖像上的她，而是老師呀……他才是行走的傳說，而不是強大到令人感到虛茫的存在，這並非對老師的老師不敬，但所說得全是事實。
魔人帶我回到深淵，離別前送了一盒婓亞，說是瑣溤婓亞的改良版、上癮性較低，這種少掉名字的感覺真像分大人或是孩童使用，雖然魔人說不一定要抽，但如果有用可以在附送的羊皮紙上寫感想，會自動傳回去讓他們知道是否改良成功。
真是劣質呢。
為了在地獄裡偏向人類血緣的同伴特地出改良版，但是不敢拿同族實驗，所以選擇贈送人類想測試副作用，我應該嚴厲譴責這種行為，嘴巴卻擅自道謝，東西收了就回陸地上，準備去找老師。
魔法師塔最上層，只有少數人可以前往。
我通過魔法陣抵達，將斐亞小心翼翼收好，敲門進去時本來要跟老師說這件事情，卻聞見熟悉的菸味，老師只有這時的笑容會無比溫柔，我雙手遞過魔王給予的回信與禮物，他拿出來看咕噥一句草莓酒？平常我會訝異地獄怎麼有草莓，此刻只感覺到心亂，尤其是老師將酒收起來時，忍不住再三摸撫書架上一張小肖像。
為什麼要有這種感覺？我不懂，也很難受。
老師讓我先出去，他大概想繼續慢慢享受瑣溤婓亞，這種普通人一抽就會死，但是對白巫師顯然無效的易上癮菸品。
我只是他眾多學生較為出色之一，沒有資格勸阻老師服用，畢竟他不是時常抽，大概兩、三個月一次，幾乎是在夜晚時，因為月圓容易使人思念——老師無時無刻都在想念他的妻兒，那些流露真實情感的溫容從來不是給予學生們，而是早已不存在的靈魂。
看看書架上那些家人的肖像，從年輕到衰老，都無法動搖那份愛。
曾經有人問過他最喜歡夫人哪時候？
老師說著不管哪時候她都是最好。
所以當世人都在稱讚魔王癡情時，別忘了魔法師塔也有一個癡情種。
離開魔法師塔，回到久違的家。房內亂七八糟東西到處丟，我應該整理了，隨後想起忘記報告斐亞的事情，拿出小盒子打開，斐亞意外地小，我知道自己不該碰這種東西，卻學著老師用兩指夾住，點起火苗燒燃菸頭，清淡甘甜的菸味回來，我彷彿他在身邊。
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
我用力吸一口，順利紅了眼眶。
魔人說，抽瑣溤婓亞會看見渴望、想要、思念當下情緒反應出來之人，其實說白一些就是面對最原始的情緒——愛。我想人之所以會碰這種東西，就是因為愛到抓狂，只能靠它填補內心缺洞，明明知道是假的，卻在呈現的瞬間內心動搖，大腦完全放棄思考。
老師應該是看見夫人跟孩子，不像我只能貪戀這不可能存在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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