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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錄》第八章 治墳(上)

作者:IamBoss│2019-05-21 16:36:24│巴幣:4│人氣:68

異事錄內容簡介:

  一個無所事事的保安,為了湊一個貌似和自己無關的熱鬧,捲入到一場離奇的家族靈異事件。身處其中的保安無奈發現,自己竟然是這個詭異恐怖事件的主角。要做一件比噩夢更恐懼的事情…… 心驚膽戰的保安,甚至發現,這場事件,竟然有極為冷酷的隱情。甚至,還能看到事件背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操縱者…… 那個保安,就是我——瘋子。98年的冬天。三峽壩區發生了一件異事,盡人皆知。當時我正在壩區一個商場里當保安。最開始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別人說起打笳樂,我沒放在心上。以為是什麼民間藝術的表演。或者說是那個打笳樂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專門演奏給別人聽。打笳樂是一整套樂隊,專門為死了人,在葬禮上演奏的,嗩吶、鈸、平鼓……還有一些我說不上名稱的……


此文乃轉載,盜印必究

  《異事錄》第八章 治墳(上)

  王八終於繼承趙一二的衣缽。
  
  詭道的來歷漸漸浮出水面,瘋子真的能置身事外嗎。
  
  化生子,一個流傳於宜昌的民間的詭異恐怖典故——
  
  絕望的父母該如何對待眼前的嬰兒:
  
  是繼續承受折磨;還是……
  
  “我都說了,你老公沒得病。你身體好的很。你CT也做了,彩超也照了,血脂血糖也查了,血壓也正常,肝功能也正常,心臟也沒有顫音,除了腳氣,你老公什麼病都沒有,你們已經來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是不相信我們的檢查結果呢。”
  
  “你們掛錯號了,我看你們應該去掛精神科。兩個都去!真是沒見過你們這麼胡攪蠻纏的夫妻……”
  
  “你說他回家就喊頭疼,那他現在怎麼不疼啊,我看他蠻好的嘛,你看、你看,你老公還在抽煙,這是生病的樣子嗎?”
  
  “現在我給他打一瓶鹽水,聽好啊,我什麼藥物都沒加,連抗生素都沒開。你們可別賴上我,真的有事了,說是醫療事故。”
  
  “你說他剛回家,就休克了,心髒病犯了,可是他和你是走著進來的啊。心髒病犯的人,能走路嗎?你們這個也已經來了十幾次啦,十幾次啦,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佔用真的生病的人的醫療資源。”
  
  “你跟我發什麼火,你倒是讓我看看,他發病的樣子……他在醫院不會發病是不是?好,我們到醫院外面去,我看他會怎麼樣……那有我這麼說話的……哪有你們這樣難纏的人呢。”
  
  “在醫生面前,他不會有事,哈,我真的建議,你們去優撫醫院去看看,我勸你們,去看看吧。別以為有錢,就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建議你老公住院的……”
  
  ——“對不起,我也看不出你老公得了什麼病,聽你說,他回家就犯病,經常在家裡休克,動不動就發高燒,我行醫幾十年了,沒見過這個癥狀,你們去大醫院也沒用的……既然你們找到我了,我先給他扎幾針銀針吧,試一試。”
  
  “我實在沒辦法,他的脈像很正常,面色也正常。我開的中藥別吃了,我根本就沒用什麼藥,都是調養滋補的藥品。”
  
  “這樣吧,我給你們介紹個人,長陽西坪有個姓趙的能人,找他試試看……別說是我介紹的。”
  
  曾婷這兩天淨和我鬧彆扭,我問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看我一個送牛奶的不順眼,丟她面子了。她就罵我沒有用,二十幾歲人了,錢也沒有,也沒個單位。我和她吵了好幾架,今晚又是這樣,吃飯就吃飯,非要跟我談論以後工作的問題。我聽得煩了,在和她吵架之前,摔門而去。
  
  走到路上,肚子又餓了。就就給王八打電話,要他出來請我吃飯。
  
  沒想到王八在電話裡驚喜的很:“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我連忙問有什麼事情。王八說他師父趙一二也來了,正要出門到夜市上去喝酒。趙一二正在說沒人陪他喝酒,鬧著要找我。
  
  他們定了要在陶朱路吃蝦子,我聽了連忙回屋,叫曾婷收拾好了出門。曾婷還在跟我慪氣,也沒吃飯,菜都放涼了。我說請你去吃油悶大蝦,算是賠罪。曾婷才喜笑顏開的跟我走。到了陶朱路看見王八董玲和趙一二了,曾婷才明白,對我說道:“就說你窮的叮噹響的,那裡有錢請我吃蝦子。”然後又板著個死臉,坐到董玲旁邊,離我遠遠的。
  
  我跟趙一二打了招呼,腆著臉要王八去買幾個鴨腦殼和豬蹄髈,要九九的。
  
  王八說:“你屁事還蠻多。”我搖頭晃腦的笑。
  
  趙一二問,“沒得豬腦殼嗎?”
  
  我說:“鴨腦殼下酒更爽。不信你試一試。”
  
  我和趙一二就討論什麼東西下酒是最好的。我說是豬頭肉,趙一二說錯了,應該是醬拌牛蹄筋,他在豐都的時候,和當地一個同行吃過一次,說那才是下酒的極品。我問為什麼,牛筋有什麼吃頭,嚼都嚼不動。
  
  趙一二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嚼不動味道才正,下酒才舒服。
  
  我和趙一二就閒扯些好吃好喝的無聊話話題。董玲和曾婷也在一邊嘰里咕嚕的說了陣子。
  
  “餵!”董玲突然向我發難:“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婷婷跟著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福分,你還天天跟她吵架。”
  
  “我靠!”我差點從凳子蹦起來:“你們女人怎麼說話都是反的!明明是她天天和我扯皮好不好?”
  
  “你是個男人呢,你要讓著女人的,曉不曉得?”看著董玲一幅居委會大媽調解家庭糾紛的樣子,我心裡好笑,王八對你還不如我對曾婷呢,我好歹和曾婷天天睡在一張床上。王八可是要嬰兒抱樸一輩子,你守著他,守寡去把。
  
  我可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不然兩個女人都惱怒成羞,我今晚這頓就吃不成了。
  
  “你知不知道婷婷為什麼不高興啊?”董玲還沒完沒了了,“你這個人甚麼都沒有,到時候拿什麼去娶她,你有結婚的錢嗎,你買的起房子嗎?”
  
  我不吭聲了,我可不想找不自在,我這個人現在都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那裡想得到以後。
  
  幸好王八買了鴨腦殼和豬蹄髈回來,我連忙招呼著趙一二倒酒吃菜,不理兩個女人。
  
  酒喝了一會,趙一二對我說道:“下個月初七,你和婷婷也來西坪啊,我請你吃粉蒸肉,喝苞谷酒。”
  
  我說好啊,我一定來。
  
  曾婷用筷子把我指了一下,“你看你這個人,一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我才醒悟過來,問趙一二:“你過事啊?我沒得錢趕情呢。”
  
  趙一二說道:“你來陪我喝酒就行,提個什麼錢……”
  
  王八見趙一二的酒杯要空了,給趙一二斟滿,“師父下個月做三十六。”
  
  “那我一定要來。”我滿口應承。
  
  趙一二生日那天,我本來想坐王八的順風車一起去西坪。可是王八和董玲,已經提前幫趙一二準備過生的筵席去了。
  
  我正在發愁,沒得錢去西坪。劉院長打了我的摳機,要我和他們一家去西坪。我才想起,趙一二過生日,劉院長和陳阿姨肯定要到場撒。
  
  劉院長自己開車去,說好了在汽渡等我。
  
  我和曾婷,就去汽渡會合。到了汽渡,劉院長遠遠的按喇叭。我和曾婷走了過去。
  
  看見陳阿姨坐在副駕駛。策策也在,坐在後座。我和曾婷就坐到後座上。劉院長驅車上了汽渡,過了長江,從紅光上岸,走到318國道上,到西坪的路線就是王八和我半年前趕屍的路線,我看著路邊的山包,心裡回想著當初驚心動魄的過程。不免好笑。
  
  策策看見我和曾婷了,第一句話就對曾婷說:“姐姐,你長得也不差麼,怎麼找這麼個天音跑(宜昌方言:****)啊?”
  
  我一下就把策策的耳朵給揪起來。策策嘰里哇拉的叫喚。
  
  陳阿姨在前面呵斥策策:“小姑娘兒的,說話不曉得哈數(宜昌方言:分寸)。”
  
  曾婷連忙把我的揪策策的手給打開,“連這麼小的姑娘兒,都知道你沒得用。”
  
  策策連忙說:“我當然知道啊,他連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呢。”
  
  我鬱悶的要死。
  
  策策和曾婷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嘰嘰喳喳的問曾婷用什麼洗髮水哦,什麼香皂哦,還問曾婷用什麼牌子的衛生巾。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曾婷窘迫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那裡曉得怎麼多。”
  
  陳阿姨在前面大罵:“陳策,你再懂天神,你看我不收拾你。”
  
  策策才收斂多了。問曾婷是乾什麼工作的,一個月掙多少錢。
  
  曾婷說她現在在做酒類代理,說的一本正經。完全把策策當大人了。
  
  策策也會乎人,還說要把她的壓歲錢拿出來給曾婷投資,到時候分紅,還說每個月的賬目要給她過目,大家在商言商,親姐妹明算賬。
  
  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們一路說個不停,幾個小時過的就快。車開到西坪的一個山下,劉院長插到路邊的一個岔路,開始往一個非常高的山上開去。
  
  我看著高高伸入雲端的山巔,問劉院長,“趙師傅,不會住在山頂上吧。”
  
  “恩”劉院長說道:“你看這山最高的那個山梁,他就住在山樑的尖子上。”
  
  我把頭伸到玻璃旁去看,腦袋都扭的疼了,才看見劉院長說的那個山梁。好高啊。
  
  車爬山又開了好幾個小時,在山路上繞來繞去,才開到那個山樑上。
  
  遠遠就看見山樑的盡頭一個普通的吊腳樓,樓前是個空地,支著油布,一看就是過事的排場。
  
  山梁很寬闊,我們停了車,順著山樑的路走去。我大量山勢,才看見,山梁後面不遠就是溝壑,溝壑懸崖下深不可測,對面是一個孤峰,孤峰那邊架了兩個竹子做的引水管子,牽到山梁這邊,山泉就順著竹筒,流到吊腳樓的兩側,作為用水之用。
  
  我們走的近了,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就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鳴響,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我嚇了一跳,再仔細看,才發現是吊腳樓前,站了四個土家漢子,兩兩對著,吹著一個老長的號,那長號一兩米上,下半截彎曲的,擱在地上。那四個土家漢子,就憋住了勁,面紅耳赤的吹著。原來土家的風俗是這樣的,來了客人,就吹號致意。
  
  趙一二從吊腳樓裡慌忙走了出來。牽著我和劉院長的手,往屋內走去。
  
  一進門,王八和董玲就端了水盆來給我們洗臉。我看看王八和董玲穿著土家族的衣服,就好笑,趙一二都沒穿傳統服裝,他們兩個漢族,倒是裝模作樣的。我突然想到了我一個忽視的問題:原來趙一二是土家族。這麼淺顯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有想過。
  
  我往屋內看去,來的人也不算多,就三四十人,大半都是村民打扮,對趙一二恭敬的很,我估計都是趙一二曾經的病人。還有一個和尚,一個叫花子,服裝古怪的還有幾個穿道袍的人,我看見穿道袍的人裡面,竟然有金仲,旁邊坐著一個斷手斷腳的老頭子。
  
  策策看見了,就嘻嘻的笑:“一隻耳、一隻耳……”
  
  陳阿姨反手打了策策腦袋一下:“不曉得禮貌的。”
  
  趙一二給我們引薦了,“這是我師兄,金盛。”
  
  老頭子看著我,“我知道你,你是小徐,我知道你……”他邊說,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看來看去。
  
  我霎時腦袋一轟,聽到了無數厲鬼的哭號。有尖嘯聲,有哭喊聲,還有格格的不知道什麼的聲音。
  
  我把金盛看著,不敢說話。
  
  “你聽見了,是不是?”金盛說道:“你這本事是天生的吧。”
  
  金仲也看著我,但不說話。我和金仲的思維相互交換,我明白了,金盛的耳朵天生能通陰,聽得見鬼聲。我能感受到他的這個本事。可是現在他的耳朵少了一個,本事沒了。我剛才聽見的,只是他的記憶。如果他的本事還在,我聽見的就不止這些。
  
  “我師兄以前在襄樊和十堰都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金旋子。”趙一二說道。
  
  “你們是武當山的嗎?”我問道。
  
  “不是,我們跟武當山除了都是道門一脈,沒什麼瓜葛。”金仲冷冷的說道;“哼哼,他們怎麼能和我們比。”
  
  我覺得金仲在瞎吹牛。天下道家,武當是正宗道派。可不是趙一二和金仲這種旁門左道可比。看看這金仲一臉的倨傲,不服氣的樣子,我心裡想著,別說你瞧不起武當,你連自己門派的傳人都沒混上。還拽個屁。
  
  金仲一下把我我的衣領給揪住:“小王八蛋!”
  
  哈哈,我差點忘了,我想什麼他都會探知到。就像我現在能探知到他在想:“王抱陽用的詭計,騙過了我,不是東西。”一樣。
  
  我甚至還探到金仲心裡氣憤:他師父金盛的耳朵,少了一個,也是王八所賜。
  
  可金盛並沒有像金仲那樣氣憤的模樣。而是拉著我的手,“來……來……讓我看看你。”
  
  我知道他沒惡意,只是想跟我說什麼。便和金盛走到屋角。
  
  金盛把我的手相看了半天。對我說道:“我們詭道,從不給人算命,前識者,道之華,非道家精髓。不過小徐,你的手相我看了,還真應該是道門中人的命。”
  
  我什麼都不說,只是笑了笑。
  
  金仲說道:“他膽子小,沒得本事吃這個飯,你兒就不用多費唇舌了。”金仲說的話,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金盛把我看了看,對我說道:“我送你一個字。”
  
  我等著他送個什麼字給我。
  
  金盛把一個指頭放在嘴裡,蘸了口水,在我手心裡寫了個字。然後對我說:“你去吧。”
  
  我和劉院長走到一旁。曾婷急忙把我的手掌拉過去看,“什麼都沒寫啊,沒有字啊。”
  
  可我去看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心裡一個“狂”字,閃閃發著金光。我把手握了一下,再伸開,那個“狂”字,就消失無蹤。
  
  趙一二的師兄為什麼要贈個“狂”字給我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想走過去,探知金盛的思維,可金仲遠遠的用手指把我給指著,不讓我走近。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麼道理來。
  
  屋內另外幾個穿道袍的人,開始忙碌起來,有一個在請人挪位置,連聲說抱歉;兩個在擺弄樂器,一個樂器是笙,一個是笛子。另外兩個就在擺香臺。
  
  有場面了。看這個陣勢,我心裡想著。
  
  可是我突然看見王八現在不知道到那裡去了。趙一二也對我們說道:“各位,我去換件衣服,失陪一下。”
  
  下面是網友前幾天幫我整理的版本,我重新整理再發出來,再一次感謝他們的幫助。
  
  王八和趙一二站在屋後的溝壑旁,王八試探的往下看了看, 溝壑深不見底。
  
  “你已經算了好幾天了,還沒算出去對面的鋼索變化嗎?”趙一二問道。
  
  “昨天就算出來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裡,現在鋼索在孚位,我爬的快點,水分過三厘後,變謙位,半厘後變剝位……”
  
  “行了,恩,沒錯。你快去吧……”趙一二向屋裡走去,“快點回來。”
  
  王八把對面山頂的一個火光看著,那是個小屋,他今晚要爬過鋼索,去取小屋裡的東西。溝壑間的鋼索在不停變換方位,並且在黑夜裡,根本就看不見鋼索的位置。王八心裡埋怨,當初是那個前輩,定下這個規矩,要過溝才能拿到螟蛉。趙一二跟他說過,他當初走的是河南的一個斷橋間的梅花樁。
  
  王八不擔心鋼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鋼索變換的規律,很簡單,水分和晷分都能算。聽趙一二說,算沙更簡單。王八現在緊張的是,他不敢爬鋼索。王八有懼高癥。他從不敢爬到高處。
  
  王八知道,自己在鋼索上耽誤的時間越長,計算就要更繁複,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鋼索的時候,滑膩膩的。想著身下深不可測的山澗,王八心驚膽寒,腿都是軟的。
  
  我和劉院長坐到了屋子的左側一角,陳阿姨帶著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幾個道士已經收拾好排場和家業。
  
  擺香臺的道士是個年紀不大,鬍子卻留的老長。他焚香在爐臺上。大聲唱起來:
  
  “仰啟神威豁落將,都天糾察大靈官。 ”
  
  身邊兩個道士,一個吹笙,一個吹笛子,開始奏樂。
  
  “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 ”餘下的道士,應和著也唱到。
  
  “手執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顯威靈。 ”香臺旁的道士開始舞動他手上的長劍。嘴上卻不唱了。
  
  餘下的道士就飛快的唱起來,語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念經完全不同。
  
  “綠靴風帶護身魂,雙目火睛耀陰陽
  
  ……
  
  頃刻三元朝鬼尊,須臾九地救亡魂
  
  ……
  
  銀牙鳳嘴將無數,虎首貔貅將一人
  
  ……
  
  走火行風前後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
  
  祈晴禱雨濟天下,身後圓光通事意。
  
  治病驅邪如電閃,收瘟攝毒斬群魔。
  
  飛騰雲霧遍虛空,號令雷霆轟霹靂。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啟請望來臨,大賜雷威加擁護。
  
  太乙雷聲應化天尊。”
  
  劉院長在旁邊說道:“他們在唱什麼,古里古怪的,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可我卻每一句唱詞都聽明白了。
  
  我甚至還有閒暇,去看旁人。我看見有兩三個村民,也在搖頭晃腦的聽著唱詞的節奏。他們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可腦袋已經變成了動物的頭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們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於,屋裡變得冷颼颼的,我心裡惴惴不安。看得見的人都還罷了,可我覺得屋內,還有很多我看不見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我眼光往金仲那邊看去,金仲朝著我輕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見。

  趙一二和金仲他們的門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可他們的門派的排場卻為什麼這麼陰森古怪。來道賀的不僅是人,妖狐之類也有,看樣子連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難道以後真的要和這些妖魔鬼怪為伍了。我覺得這個事情太不真實。想起和我在學校一個寢室住了四年,連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後就走上這個道路。我不免心裡落寞。王八還是那個我無比熟悉的王鯤鵬嗎?還是那個一腔熱血,滿腹抱負的王律師嗎?
  
  王八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呢。
  
  趙一二從屋後走出來了,我看了大驚失色,我從沒看過趙一二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經看過的金仲的詭異服飾: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繡著一朵無比鮮豔的綠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個又一個精緻的花紋,每一瓣花,都是一個骷髏頭。
  
  我背上汗涔涔的。
  
  趙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後向香爐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唱歌道士的歌詞變了:
  
  “仰啟碧雲大教主,唵啞吽
  
  一元無上薩仙翁,吒唎吽吽唵啞吽
  
  先天雷部大尚書,唵啞吽
  
  親授鐵師傳妙旨,吒唎吽吽唵啞吽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啞吽
  
  身披百納伏魔衣,吒唎吽吽唵啞吽
  
  ……
  
  ……”
  
  這歌詞一唱出來,我看見了屋裡原來擠滿了人,和原來看得見的人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我嚇的渾身發抖,強行抑制著想奪門跑出去的衝動,勉強坐著。看著眼前的恐怖場面。
  
  倒是身邊的劉院長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對我說:“小徐,這些道士,唱歌唱得蠻好聽的啊。”
  
  正當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來了。和我預想的一樣,王八也穿著跟趙一二一樣的道袍,只是顏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著個東西,那東西我見過,是一個紅彤彤的知了殼子,紅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紅潤潤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現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沒有跪下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王八還不習慣這個場面,我看得出他很緊張,身體在微微發抖。可王八沒有放棄的打算,他頓了頓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漸漸的飄起來。
  
  道士的歌聲也嘎然而止。
  
  那個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說道:“恭喜恭喜……”
  
  然後是叫花子。
  
  然後是幾個普通穿著的村民打扮的人,他們也許是什麼地方,和趙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秀山黃溪,代我伯伯給抱陽師兄道喜了。”這是個脆生生的小孩聲音,可卻是從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嘴裡說出來。黃蓮清終生不能出四川,這個應該是他的子侄。
  
  我看見王八跟道賀的人一一回禮,眼睛卻看著門外。
  
  我順著王八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門外,陳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勸解。董玲靠著個桌子,一臉平靜的看著王八,眼裡晶瑩,閃爍不定。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眾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們回去吧,我不想你變成這個樣子。算了吧。”
  
  王八一把把我推開:“瘋子,有些事情,當律師是解決不了的……你別這樣!”
  
  我歪著頭把王八看著,手指向董玲:“那她怎麼辦,為你受一輩子活寡嗎?”
  
  王八搖搖頭,“你別說了,今天是我和師父的好日子,你就別搗亂了。”
  
  外面的陳阿姨和曾婷聽見屋裡在吵架,也走到門口,看著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發生什麼。
  
  “禮畢!”香臺旁的道士喊道。
  
  眾人彷彿都鬆了口氣。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樂唱歌了,都紛紛往屋外走去。坐到準備好的酒席旁,準備開始吃飯。
  
  我歪著腦袋,看著王八。王八目光躲閃著我。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遠不會回到以前的兄弟關係了。他和我之間已經完全隔閡。
  
  陰陽兩別,我竟然無稽的想到這個詞。
  
  我對王八說道:“你這樣生活,覺得有意思嗎?”
  
  王八說道:“瘋子,你不知道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點什麼,讓別人記得自己。我不想做一個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檢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師。我不想那麼活著。”
  
  王八的眼光變得嚴厲,盯著我繼續說道:“看著那些走投無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無能為力。我就恨自己無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還記得我們在長康路打電動的那家老闆嗎,那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間平房裡擺了兩個電視機和兩臺PS維持生計。我很想免費幫她打官司,她寫的申訴材料,比我們畢業論文寫得都要厚幾倍,她給市政府寫,給省政府寫,給檢察院寫,可是有用嗎?我想幫她打官司,讓她得到她該得到那麼一點利益… …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師的藉口,迫使我放棄。”
  
  “你當了神棍,就能改變這些嗎?”我問道:“就算你神通廣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嗎?”
  
  王八想了一會說道:“我是不能,我也不會用這些手段用在這些地方,但是,瘋子,你也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那些乾了缺德事的,終會得不到好報。至少在這裡,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勸不了王八。我從來就沒有說服過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的選擇。
  
  我走回到劉院長身邊。劉院長正在找位置吃飯。
  
  我看見那些穿著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說不定就是什麼野獸化身。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吃飯。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飯,我更不願意,我現在煩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個道士,而且還是那種很邪門的道士。算帶著把所有的道士都給恨上了。連趙一二,我也覺得很不對胃口。
  
  看著這些人很快就把兩三桌酒席坐滿了,我和劉院長曾婷陳阿姨不知道該往哪裡坐。趙一二倒是邀我們做到和金盛師徒這一桌。我和劉院長都對金仲很厭惡,當然不肯答應。
  
  趙一二想了想,就對王八說,看能不能再支一張小桌子。然後匆匆向燒火師父那邊走去。董玲安排我們坐在一旁。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邊還有一張桌子,酒菜都擺好了,可是沒有坐人。連忙拉著劉院長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誒”了一聲,想阻止,卻看見我們已經做好了。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我臉皮厚,她也拿我沒辦法。
  
  趙一二出來了,看見我們坐在這個空席上,笑著說道:“你們坐這里幹嘛,我給你們換個地方。”
  
  劉院長說道:“就這裡了,蠻好的,其他人我們都不熟,這里挺好。”
  
  趙一二還要勸,可是王八走過來說道:“跳地戲的來了。”趙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畫了兩個符,對我們說:“好吧,好吧。”就向一群來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說的跳地戲的班子。
  
  我有點好奇,輕聲問劉院長,“跳地戲是不是就是撒葉兒荷啊?”
  
  “我也不太清楚,”劉院長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遠吧。”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邊,跟趙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羅嗦,開始擺開場地,準備跳舞。
  
  我來了興趣,仔細打量著這些漢子,他們正在做跳舞前的準備,換衣服、伸展腰身、擺弄道具。我看得有趣,聽見其中的一個漢子嘴裡清唱了一句歌詞,不知道唱的什麼。卻很好聽,比剛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悅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輕聲叫了聲好,那個漢子猛然就轉身面向我,我和策策兩個人同時被嚇到,策策嚇的哭起來了。那個漢子頭髮長長,披在面前,隱約看見臉上藍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策策哭的厲害,陳阿姨都勸不住。那個漢子朝我們走過來了,臉上不再是靛藍的顏色,只是個普通人的樣貌,手裡拿著個鬼怪面具,遞給策策。
  
  策策嚇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見他的臉又變成了靛藍的臉色。上下四顆獠牙,相互交錯。
  
  趙一二在喊道:“張家老二,別嚇唬小孩子,做正經事。”
  
  我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因為我發現,桌子上有一盤滷鴨子,現在少了一條腿。扣肉也好像少了點,扣肉下的梅干菜被挖了洞,這是我比較愛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記著,準備開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現在,不知道被誰先動筷了。酒杯裡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記得剛才是滿杯啊。
  
  我知道為什麼這桌子沒人入席了。因為這桌席根本就不是給人準備的。可是我看不見了,自從草帽人的心魔被趙一二驅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陰間的東西了。難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邊,和他們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來。
  
  策策突然對我喊道:“瘋子哥哥,你抱著個老爺爺幹什麼啊?”
  
  我愣住了。心裡在想是不是這個死丫頭在騙我。
  
  策策對著陳阿姨哭著喊道:“媽媽,我們不坐這裡,這裡好擠,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陳阿姨對著策策罵道:“又在瞎說。吃飯!”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還看得見。我連忙站起來,在身上拍打。看見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奪過來,“你還嫌你胃病不嚴重是不是?”其實是我看見酒杯裡有東西在晃動。
  
  我正在考慮大家是不是換個桌子。可是咚咚鼓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跳地戲上面去了。
  
  鼓聲一響,我就看見了身邊的眾多鬼魂。可是曾婷喝劉院長陳阿姨看不見。他們面前明明有鬼魂擋著視線,卻視而不見。
  
  (今天就這麼多了。謝謝替我轉帖的網友。)
  
  我從未看過跳地戲,可是我看著這幾個跳舞的漢子,用身體語言演繹出來的情節,卻又是那麼的熟悉。他們現在正在給我表演一個故事,不對,並不是表演,而是把當年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展示我面前。
  
  那個高個的漢子,手裡揮舞的是一個斬妖除魔的寶劍,我聽見扮演鬼魂的漢子嘴裡在喊著“天師,饒我……”
  
  鼓聲敲的越來越急。
  
  天師高聲唱著“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而天下正……”
  
  鬼魂們開始哭號討饒,這是鎮鬼的故事。
  
  鬼魂們身體都在消散。肉體腐爛,白骨顯現。我“啊”的一聲喊出來。
  
  “怎麼啦?”曾婷在一旁問道:“你怎麼啦,看見什麼了?”
  
  我指著跳地戲的人,“你看不到嗎?他們被鎮住了。”
  
  “沒有啊?”曾婷說道:“他們不就是在跳舞嗎?我看不懂,可我也覺得古怪的很。”
  
  我想身邊看去,那些桌子邊的鬼魂都顯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現在不怎麼害怕,因為我能感受到這些鬼魂的情緒,他們都很哀傷。
  
  我現在能明白趙一二和金仲的道派到底是乾什麼的了。扮演跳地戲的鎮鬼道士,在唱歌,“正福為奇,善復為妖……”
  
  詭道、詭道。
  
  我聽見不止一次他們在反復唱著這個詞語。原來他們的流派,就是詭道。這個派別,是道家專門跟鬼打交道的派別。
  
  那個鎮鬼的天師,到底什麼人呢?我正在苦苦思索。
  
  那個道士拿著長劍,向我看過來。我不看則已,看了心裡猛的一震:那人眼睛裡有兩個瞳孔。
  
  黃裳!這是道家最著名的鎮鬼祖師。
  
  我繼續關注著跳地戲的情節:黃裳斬盡天下惡鬼,平定四方離魂。現在他正在飛升,他得道成仙了。
  
  我身邊的鬼魂紛紛跪下,向他磕頭跪拜。
  
  “王八!”我大喊道,原來扮演黃裳的漢子,竟然是王八,我現在才看出來。
  
  長號又開始響起來。這一段地戲,結束了。
  
  我回身看去,身邊的鬼魂都紛紛散去。王八的表情,無比得意。
  
  鼓聲又開始響起。
  
  地戲的表現的內容變了:是楚漢相爭的內容,劉邦和項羽戰爭的場面,可是打仗的兵士都不是人類。我看見一個術士,在指揮萬千陰兵,挖掘地道,搬運糧草。我開始以為他是張良,張良得了黃老真傳,後來又從赤松子位列仙班。
  
  “丞相。”我聽見陰兵對那個術士無比遵從。可是張良並沒有當丞相啊。
  
  那個被稱作丞相的術士,搖動旌旗,厲鬼將一個大將軍團團圍住,那將軍走投無路,自刎身死。無數厲鬼猛撲上去,分食肉身,銜到丞相身邊。我終於知道這個術士的身份,他是道家最在人世最高成就者——陳平。
  
  原來漢初的陳平,陳丞相,是詭道的創始者。他是丞相命,所以鬼兵在他真的當上丞相前,就已經稱呼他為丞相了。
  
  接下來的場面,我就能完全看懂:劉邦被困白登。陳平召集陰兵,降下無盡白霧。陰兵架起劉邦,抬上一個黃蓋大轎,讓高祖得以脫困……楚王韓信被鬼兵所縛,綁至高祖身前,大呼:“飛鳥盡,弓矢藏,狡兔死,走狗烹”……陳豨在代地,起兵之際,魂魄被綁到陳平與高祖身前。陳平與劉邦高聲大笑:“淮陰小兒,看你如何逃出我的計算……”
  
  我看的汗涔涔的,原來我以前看的歷史,還有這麼多隱情,藏於其中。
  
  我向趙一二看去,趙一二面色冷峻。這些典故,他可從來沒說過。現在王八知道了,怪不得王八如此熱心要承接他的衣缽。
  
  這****,對王八來說,太大了。
  
  看了這個地戲,我明白了趙一二的本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了。怪不得怎麼詭異,原來如此。
  
  我什麼都吃不下了。
  
  後面的地戲,我雖然在看,但不再看的這麼仔細。都是詭道傳承的歷代高人,鎮邪的故事。我竟然還看到一個道士正在用耳朵聽世間的萬象,兩個弟子在一旁爭吵。這是趙一二和金旋子啊,那個老道士,難道是他們的師父。
  
  我看不下去了。
  
  地戲一直跳到凌晨,策策早就偎在陳阿姨懷裡睡了。山上天氣很冷,我看見曾婷冷的發抖,把外套脫下,給她披上。
  
  董玲帶著我們去了兩個廂房,我和劉院長一間,策策陳阿姨曾婷一間,各自睡了。我在睡前,仍舊到窗臺前,看了看跳地戲的王八,王八現在正披頭散發,舞蹈的興奮不已。金盛師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幾個道士還在一旁觀看。
  
  我躺倒床上,準備睡覺。
  
  “小徐,你是不是覺得小王,已經不是你那個好朋友了?”劉院長原來還沒睡著。我理解了,當年趙一二入詭道,他的心境,也和我一樣無奈吧。
  
  “我們睡吧,看樣子他們要折騰一夜。”劉院長沉聲說道:“老趙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進了這麼個邪門的道派。”
  
  我當然答不出來,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起來,看見趙一二的這個房子,已經收拾完畢。兩三個村民正在堂屋裡,等著趙一二治病。劉院長和我向趙一二告辭。
  
  趙一二挽留我們多玩幾日,我和劉院長都搖頭,堅持要走。趙一二也不多說了,只是安排我們吃早飯,要我們吃了早飯再走。
  
  我和王八一句話都沒說,我想不出什麼話跟他講。王八現在,在我眼裡,已經不折不扣的是個陌生人。
  
  吃過早飯,我和曾婷跟著劉院長一家,上了他們的轎車,劉院長掉轉車頭,準備下山。我搖下車窗,和趙一二王八董玲打招呼道別。心裡想著,董玲這丫頭,怎麼現在還死心塌地跟著王八呢。王八這個傻蛋,真是一根筋到底了。
  
  車發動起來,正要開動,可是山下一個小汽車正開了上來,山路狹窄,劉院長就等著那車先上來。
  
  那車開到山樑上了,下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臉倦容。女的卻年輕的很,應該是夫妻。他們下車了,看見趙一二和王八的打扮,女的遲疑的問道:“請問,是不是趙先生。”
  
  趙一二笑著對王八說:“你倒是運氣好,剛出師就開張,比我當年強多了。”
  
  那年輕的妻子見趙一二這麼說話,對這趙一二說道:“趙師傅,我們專門來找你的……”
  
  王八接過話頭:“找我吧,我來看你男人的病。”
  
  那妻子把王八看著,眼光裡流露疑惑。
  
  “你男人沒病,病根出在你家墳上面。”王八說道。
  
  “你是趙師傅的徒弟?”那妻子問的很恭敬。
  
  “是的,我姓王。”王八說道:“你信不過我的手藝?”
  
  那妻子不好意思明說,只是不做聲。
  
  “你丈夫的病,在醫院裡就沒事,但出醫院就喊頭疼。是不是?”王八斬釘截鐵的說道:“他現在頭頂上都是黑氣,被兇惡的東西給罩住了,問題出在你家的墳上面。”
  
  那男人聽到王八這麼一說,對他妻子說道:“這王師傅是高人。就是讓來幫我吧。”

  趙一二對著王八說道:“那你就跟著他們走吧。三個月後再回來。”
  
  王八和董玲馬上收拾好了隨身物事,也上了那對夫妻的車。上車前,王八對我說道:“瘋子,能幫我嗎?”
  
  我擺著頭說道:“你都這麼厲害了,還要我來幫你做什麼?”
  
  王八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那男人身上的煞氣古怪,可我探不出來究竟,可你能探出來。等我學會聽弦和看蠟,有通陰的本事了,就不需要你幫忙了。”
  
  “每次幫你,都出那麼多事情。我……”
  
  “現在不會了,你也看見了,現在是鬼怕我,我只是還不會通陰。”
  
  我對王八說道:“我問你一句話,不管你怎麼答,我都會幫你。但你要說實話。”
  
  王八說道:“你問。”
  
  “你是不是打算絕六親,鐵定要走這條路到底了?”
  
  王八看了看董玲,對我點點頭。
  
  “好……好……”我對王八說道:“你以後成了術士,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當然”王八驚訝的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我成了湖北最厲害的術士,你也是我兄弟啊。”
  
  “但願如此吧。”我冷笑一聲。我知道王八並不是真的想讓我幫他,而是他也意識到,他入了詭道,和我突然生分了很多,他只是藉這個機會,讓我覺得他還需要我的友誼而已。而不是那種達到目的後,就把身邊的人拋在一邊的冷血作為。
  
  其實,以現在的處境,王八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了。我坐回到車上,對自己想通這些道理,很是得意。我對曾婷說道:“我發現我現在變聰明了。”
  
  “真的嗎?”曾婷說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嗎?”我逗曾婷。
  
  “為什麼?”
  
  “因為有你給我做參照物啊。”我哈哈的笑起來。
  
  曾婷用手指甲挖我的胳膊:“你找死啊你。”
  
  王八和那對夫妻到了他們家裡。董玲先回家了,把隨身的衣物拿回家。王八在車上得知這對夫妻的身份。男的姓鐘,做運輸生意的。妻子姓蔡。
  
  老鐘的家在郊區,獨門獨院的一個大院子,四層的私人樓房,氣派的很。在這個郊區的村子裡,鶴立雞群。
  
  王八下了車,並沒有跟著夫婦二人進屋,而是在院子裡慢慢走著,邊走,邊用羅盤看方位。
  
  看了好大一會,才進門。
  
  王八正在打量屋裡的風水佈置。
  
  鐘妻就慌張對王八說道:“王師傅,我男人又犯病了。”
  
  王八連忙上樓到臥室裡看老鐘。果然老鐘現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臉色黑淤,王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果然沒有氣息。在翻開他的眼皮,全是紅色,眼白和瞳孔都是紅汪汪的一團血色。
  
  鐘妻慌忙叫司機,要送老鐘去醫院。
  
  王八制止了,“沒用的,他到醫院就會跟常人無異,可是回家了,就又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啊是啊”鐘妻這下對王八完全信服了,“王師傅,你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啊。”
  
  “我不是看他的樣子知道的,是你們的宅邸有問題。”
  
  “是我們的家裡的風水不好嗎?”鐘妻問道。
  
  “你們家的風水沒問題,”王八說道:“你們起房子的時候,也請過人的,我看得出來。”
  
  “房子起的時候,我還沒嫁給他。”鐘妻低聲說道。
  
  “你們的房子是陽宅,我看了,和我想的沒什麼出入,風水沒問題。可是你鍾家的陰穴現在很兇,把陽宅的氣壓住了……”王八突然停下,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們家的墳墓埋的什麼人?”
  
  老鐘突然從床上猛的坐起來,嘴裡荷荷有聲。把鐘妻嚇了一跳。
  
  王八大聲喊道:“把家裡的門窗全部關起來!”
  
  鐘妻和司機聽見王八厲喝,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但也看得出來屋裡有古怪。慌不迭的去關門窗。
  
  “所有的門窗,包括樓上樓下的,一個都別漏了。”王八繼續交代。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香爐,開始焚香。然後貼了幾張符貼在窗子上。符貼在窗子上獵獵的擺動,不知道風從那裡吹過來的。王八繼續在屋裡游走,不停的在屋裡帖符,也不完全貼在門窗上,有的貼在床腳,有的貼在凳子上,在鏡子和電視機上貼的最多。
  
  王八嘴裡喃喃的說道:“好兇啊。”抽出一跟香來,用香頭向老鐘的額頭點去。燃燒的香頭,燒的老總皮肉嗤嗤作響。
  
  “你幹什麼?”鐘妻剛好進來。
  
  老鐘的眼睛突然睜開,把王八看著。嘴巴張大,喉嚨裡咕嚕咕嚕的,不知道想說什麼。
  
  王八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向老鐘的下巴一點,嘴裡喊了聲“疾”。老鐘又狠狠的躺倒床上。
  
  鐘妻在一旁嚇得尖叫起來。
  
  可是不多會,老鐘醒了,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夫妻二人見王八這麼輕鬆,就解決了問題。連忙給王八一個紅包,連聲稱謝。
  
  王八收了喜錢,對他們說道:“我後天再來,今天下的符,只能管兩天,我要回去準備些東西再來,還要叫上我的一個朋友,才能治好。”
  
  鍾家夫妻頓時灰心喪氣,老鐘說道“難道沒弄好?他還沒走?”
  
  王八把老鐘看著,看的老鐘發毛。
  
  “你知道是誰在纏你,對不對?”王八說道:“後天,我帶我兄弟來,你帶我們去你家的老墳。”
  
  “老鐘不是宜昌人,他在這裡那裡有老墳呢?”鐘妻說道:“他老家在山東,難道去山東?”
  
  “我說有,就肯定有。”王八說完就走出門外。
  
  鐘妻對老鐘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在宜昌有親人死掉的。我從沒聽你說過。”
  
  老鐘愣著不說話,看著王八走了。門還沒關上,一陣風吹進來。
  
  哐啷一聲,客廳的裝飾鏡,掉到地上,碎的滿地。
  
  (今天就這麼多了,謝謝那位網友,又要幫我轉帖了。)
  
  我和曾婷正在屋裡吵架。
  
  “叫你去一趟為我家,你會死啊!”曾婷罵道。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我拒絕了。
  
  “我也討厭我媽,可是我每年過年的團年飯還是回去吃了的,你跟我去吃頓飯又怎麼樣啦。”
  
  “反正我不去,你就是怕回去了,跟你老媽合不來,讓我去當炮灰,轉移你老媽的目標是不是?我沒那麼傻,我不去。”我對曾婷說道:“你老媽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我是個送牛奶的,不把我從屋裡趕出來,才是怪事。”
  
  其實我是擔心,郭玉發現我的是她以前的學生,那個她最頭疼的徐云風,那就不是把我趕出來這麼簡單了。當年我畢業後,給她寫了一封信,把我的所作所為都一一坦白了:比如她上廁所的時候,糞坑里突然炸了一個炮仗;她家養的母雞,為什麼會三天兩頭的莫名失蹤;她家的蜂窩煤,為什麼會經常變得稀巴爛;為什麼……這些都是我,徐云風做的,可是我現在在沙市了,您來找我吧。
  
  我在沙市寄出這封信後,開心了好久。
  
  真是天道循環,這個帳,還是要我來還,我到郭玉家吃飯,她肯定要問我的姓名和身份……打死我也不去!
  
  曾婷想不到我的這些緣由。還真的以為我是怕郭玉瞧不起我,才不敢去她家。
  
  “你說你也是的,什麼不好乾,一個大男人,送什麼牛奶。”
  
  我說道:“送牛奶怎麼啦,送牛奶也要人做啊。”
  
  “你打算一輩子送牛奶嗎?”曾婷話題來了:“上次劉院長要你去醫院上班,先去當個護工。在自學考試,靠個拿個醫生的文憑,你怎麼也不願意呢。”
  
  我說:“我不願意當醫生。”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連醫生都不願意當。”曾婷氣急敗壞:“你知不知道,當醫生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比你送一年的牛奶都多。”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讓我當醫生啊。”
  
  “我知道啊,王哥跟他說的好話撒,還有趙師傅也幫你說話,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呢。”
  
  “他們要我當醫生,是因為我身上有個本事,你知不知道,”我說道:“我能感知到別人的感受,趙先生和劉院長說了的,這個本事當醫生蠻合適。 ”
  
  “是啊,那你怎麼不願意呢。”
  
  “我不行啊,我要是真的當醫生了,有這個本事,媽的,平常感冒發燒的病人來了,我最多跟他們一樣,咳嗽兩聲,就算了。要是得心髒病的、癌癥的來找我,我不是慘了!”
  
  “可是……”曾婷有點遲疑了,她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了。
  
  我加了一把火:“要是把我分到婦科,來個月經不調的找我看病,我怎麼辦,難道在你面前喊肚子疼啊。”我邊說,邊用手捧著小腹,對著曾婷輕輕喊道:“醫生……我肚子好疼……”
  
  曾婷臉板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撲哧”笑起來。
  
  我又說道:“這還是好的,要是來個男病人,是陽痿不舉的。怎麼辦,我可不能害你啊,要是真這樣,你也不會傻裡傻氣的,肯定給要找好幾頂綠帽子戴戴。”我說到這裡,好像是真的發生一樣,“不信,老子不干,虧大發了!”
  
  曾婷把我耳朵揪著,“我真倒霉,怎麼找了你這個窩囊廢。”
  
  總算是把曾婷哄開心了,我暗自抹了一把汗。劉院長的確希望我當醫生,可我已經二十四了,那裡有精力和錢去讀書撒。再說了,當醫生,那裡是這麼好當的。當年我就是多做了一次閒事,讓那個草帽人纏了我這麼多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我把曾婷抱起來,“醫生,我……我……我好像不行了,幫我看看啊。”
  
  “滾蛋!”曾婷在我肩膀上捶著,呵呵的笑:“今天不行。。。。。。”
  
  和曾婷正在鬧。
  
  房門就咚咚的響,我把曾婷放下來,敗興的說道:“誰啊,這麼會找時間。”
  
  我去開了門,一看,是王八。
  
  王八開門見山,對我說道:“明天你跟我去那個老鐘那裡嗎?”
  
  “那個老鐘啊?”我問道。
  
  “就是找我治邪的那個。”
  
  “你要我去治邪,你還真的要我幫忙啊?”我想推辭:“我可不想看死人骨頭。”
  
  “不是,”王八說道:“我想讓你去看看那個老鐘到底心裡有什麼秘密,他這個人,城府很深,我探不出來。你去幫我探知一下。你有這個本事的。 ”
  
  我想了一會,抽了根煙,慢慢說道:'我答應過你,我會幫你的,再說是個活人……沒問題……你只要不讓我去背什麼屍體哦、算什麼鬼魂討命哦……就行。”
  
  “那就這麼定了。”王八笑著說道:“我後天來接你。”
  
  過了兩天一大早的,王八就來找我。我和他去的那個地方,在夜明珠和小溪塔之間,是個較富裕的農村。
  
  看見老鍾家裡氣派的房子,我心裡想著,媽的,淨是有錢家裡鬧鬼。虧心事做多了的。
  
  我和王八剛進門,正碰上老鐘的妻子往外跑,看見我們了,慌張的喊道:“小王,不得了啦,老鐘不見了。”
  
  “怎麼拉……慢慢說。”王八安慰鐘妻。
  
  “老鐘不見啦,早上起來就沒看見他。”鐘妻急的神情慌亂。
  
  王八說道:“快帶我到臥室裡看看。”
  
  我們連忙進屋,我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怪味。說不上是臭味,但是很不好聞。我連忙皺眉頭。
  
  我向王八說道:“不用上樓了,這屋裡怨氣好大。泥巴味好重。”
  
  王八楞了一會,急忙說道:“老鐘上山了。蔡大姐,你告訴我,老鐘的老墳到底在那裡。”
  
  “我真的不知道啊,”鐘妻急的要哭出來了:“他從來就沒說過,他有家人埋在宜昌啊。”
  
  “那快去打聽,這個村里埋人的地方一般都在那裡,老鍾家的墳墓,離這裡不遠。”
  
  鐘妻說道:“那不用問了,這個村埋人的地方,就在後面的荒山,修高速公路的邊上。”
  
  三人也不耽擱了,匆匆的往後山跑去。
  
  果然在一個山坡上,遠遠就看見一個人直挺挺的站在墳地裡。
  
  我們走近來,可老鐘並沒有註意到身邊來了人。只是對著身前的墳墓哭著喊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就放過我吧。”鐘妻愣住了,沒有上去問他老公的究竟。
  
  老鐘哭了一會,忽然又把頭抱著,在地上打滾。滾了一會,用頭往墓碑上撞去。王八和鍾妻連忙去拉扯老鐘。老鐘慘叫著,又哭喊起來,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我想墓碑看去,看了心裡疑惑不已,這是個合葬的墓。墓碑上寫著:“夭兒鍾煥亡妻秦宗文……”
  
  我心裡想著,難道王八要治的墳墓,是老鐘前妻和兒子的墓地嗎?
  
  老鐘在地上鬧了一陣子,突然又不動了,跟個死人一樣的挺在地上。
  
  王八對鍾妻說道:“他現在沒事的,我看時間還沒到,我還有時間。”然後看著山坡打量起來。
  
  王八看了一會,對鍾妻說道:“這個墳,當初就已經被治過了,可是現在山被炸開一半,當年治墳的法術破了。”
  
  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山坡,因為修高速公路的緣故,硬生生的被一劈為兩半,老鐘前妻和兒子的墳墓距離炸開的山壁並不遠。看來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年被治住的邪煞,又出來了。
  
  我看向王八,王八向我點點頭,示意他的猜測完全正確,這個事情,還是要著落在老鐘自己身上解決。
  
  我走到老鐘身邊,把老鐘的眼睛看去,老鐘現在的眼睛是睜著的,眼睛裡全是血絲。
  
  “啊”我坐在地上,把自己的頭捧住,“好疼啊,疼死我拉。”
  
  (今天我錯了,本來已經睡了,可是又爬起來更新,我不該這樣的,讓幫忙轉帖的網友多熬夜了。)
  
  王八把我拉到身邊,嘴裡念叨了兩句咒語,我從老鐘的魔障中逃離出來。我看著老鐘還在地上疼的打滾,臉上卻不動聲色,這麼大的痛苦,還能做到不狂呼亂叫,只有兩個原因:要么這個人精神意志特別強大;要么他自己認為受這些折磨是應該的。
  
  轟隆隆的,修公路這邊的挖掘機又開始工作了,高速公路早已建好,這裡本不是修路的地方,可是路政部門臨時又增加了上下公路環形道路,就施工到這裡。
  
  挖掘機一響,立馬來了幾個村民來阻攔。一個工頭摸樣的人對著村民解釋:“半年前,就下了通知了,要你們自行遷墳,可是你們不聽……”
  
  村民聽不進他的解釋,要揪挖掘機的司機下來。工人們也急了,圍攏過來,眼看就要群毆。
  
  我看見挖掘機挖過的地方,的確有破碎的棺材板,看來是來不及遷墳的殘跡。接著山下又來了一群人,打著笳樂,那群人手裡拿著鐵鍬和挖鋤,看來是來遷墳的。這群人看見要打架了,連忙衝過來,村民的人數佔優,手裡又都拿著工具。他們把挖掘機司機從車上拉下來,一頓猛揍。其他的工人要來幫忙,也被他們用鐵鍬驅趕。
  
  那個工頭大喊:“住手!好,我再等你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我們再來挖。這是國家的決定。你們跟我們做事的扯皮,有什麼用。”
  
  村民們見他這麼說,就停止毆打挖掘機的司機。工人都走了。
  
  那群遷墳的村民,開始在一個墳墓旁放鞭炮,打笳樂,家屬們開始哭起來。幾個年輕人,用手中的工具掘土。
  
  王八對我說道:“你看到了麼?是不是……”
  
  “是的,是的,化生子。”我點頭說道。
  
  “你們說什麼?”鐘妻撲過來,大聲問道:“化生子,這麼會這樣,老鐘怎麼會和化生子扯上關係?”
  
  王八不說話,想了一會。對鍾妻說道:“你先照看一下老鐘,我看看墳地。”說著就繞著老鐘前妻的墳地走來走去。
  
  那邊遷墳的人家,終於挖到了棺材,一個老頭子在棺材旁做法事,又是燒紙,又是倒酒的,完畢後,幾個年輕人把棺材的蓋板掀開。那個老頭子,就一根一根地把死者的骨骸,從棺材裡拿出來,遞給他的徒弟,他徒弟,就又放進準備好的新棺材裡。家人們都在一旁跪倒。
  
  他們收拾了十幾分鐘,才把骨骸完全放進新棺材,然後家屬們又抬著新棺材,想山下走去。那個撿骨骸的老者,完了事,看見了王八在老鍾家的墳前,轉悠。
  
  王八看了看天,突然問我:“瘋子,戊寅在八七年的正月十四的水分是多少?”
  
  我下意識的答道:“水分走了十一分半,偏了三刻正。”
  
  王八說道:“對啊,就是這樣。他往西北方向走了九步,然後停下來,轉了個身。他不能再走了,因為這邊的山坡已經被開山的炸藥炸開,用挖掘機把泥土和碎石都弄走了。
  
  王八走到老鐘面前,用手指著那個方向。老鐘現在頭疼的好些了,看見王八這般表情,勉強說道:“是的,當初治墳,請的那個老人,是說邪煞的竅孔在那裡,專門種了竹子和桃樹在那裡,還下了鎮魂術的。”
  
  “你怎麼從來不跟我說你在這裡有個墳啊,村子裡張貼佈告,要遷墳,你怎麼也當沒看見一樣。”鐘妻問老鐘,“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發邪癥跟這個墳墓有關是不是,剛好這個地方被開山了,你就開始犯邪。”
  
  我們四個人都同時不說話了,我們知道了老鐘的毛病所在:化生子。
  
  化生子,在宜昌,也是很兇惡的一種邪門事情。

  家裡的小孩,突然沒緣由的就生病,可是送到醫院就沒事,好端端的。當醫生勸告父母,說小孩很健康之後,父母把小孩帶回家裡,小孩就又開始犯病。開始只會發燒發熱,哭鬧叫喊,後來會漸漸發展到跟死了一樣,沒有氣息。可是只要在醫生面前,小孩就又會活蹦亂跳,而且非常的乖巧。
  
  這種病癥,是醫學上完全無法解釋的。
  
  化生子自己是不會病死的,但是化生子比任何一種邪術都兇惡。因為,化生子會把家庭裡的家屬一一克死掉。首先會從其他兄弟姊妹開始,然後是家裡的老人,最後是父母……直到家裡絕戶。
  
  所以當家人知道了小孩是化生子後,都會及時的把化生子給治住。避免家庭其他的成員被克死。
  
  用什麼辦法來治化生子呢?我想到這裡,心裡不寒而栗,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該怎麼治化生子的,可是誰都不願意過多的提及。
  
  王八向老鐘看去,老鐘眼神無光,嘴角正在抽搐。是的,他的那個死掉的兒子,就是化生子。
  
  “你真的這麼做啦?”我向老鐘喊道。
  
  “我不這麼做怎麼辦?”老鐘無奈的說道:“我開始也不信邪,可是他把他媽媽都鬧死了……”
  
  “你以前的前妻不是病死的嗎?怎麼現在你又這麼說!”鐘妻跪在老鐘身邊,搖晃著老鐘的身體:“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你知道這些,沒什麼好處的……”老鐘淒慘的說道:“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擔。”
  
  我和王八相互對望一眼。默契的相互點點頭。
  
  那邊收拾骨骸的老者和徒弟,已經站了一會子了,這時突然插話問道:“你兒……是不是長陽趙先生的弟子?”
  
  王八在老者面前用手做了個手勢。
  
  老者看了說道:“趙先生找到人學他手藝了,是好事啊。本來我看見這個墳太兇了,想幫忙治一治的,可有你在,我就不用多事了……”老者的語氣,對王八十分尊敬。向王八一再拱手,走下山去。
  
  王八也回禮,給那老者道別。
  
  王八轉身對老鐘說道:“你們馬上去找人,明天挖墳。”
  
  “那要不要弄一副棺材來。”鐘妻以為要遷墳。
  
  “不用,”王八冷酷的說道:“這個墳不用遷。”
  
  王八在墳墓四周用劍符,把幾個方位都鎮住了。對老鐘說道:“我還要準備一下。你沒事吧。”
  
  “能不能把我前妻的骨頭撈出來。”老鐘哀求道。
  
  “不能。”王八說道:“沒辦法的,我只能這樣做。”
  
  “那就報應我好了,我不治了。”
  
  “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被鬧死?”王八說著話,眼睛卻看著鐘妻。
  
  老鐘慌了,“****什麼事情?”
  
  “跟她沒什麼關係,我剛才算過了,你的那個二十年前死掉的兒子,這個化生子又在作祟,他要克的不是你,是他的兄弟姊妹。”
  
  “我們結婚幾年了,一直沒有要小孩。”鐘妻說道:“可我沒問題。是老鐘不想要。”
  
  王八把頭轉向老鐘,“沒用的,你怕生下來又是化生子,是不是?可是你老婆想要個小孩子。”
  
  老鐘把妻子的肚子看著,愣了一會,大聲喊道:“誰叫你這麼做的!”
  
  鐘妻下意識的摀住腹部。
  
  老鐘站立了一會,嘆了口氣,對王八說道:“那就聽你的吧。”
  
  我們回到老鍾家裡,鐘妻要請人挖墳,吃了飯就出去了。
  
  我對老鐘說道:“你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送誰?”老鐘言辭閃爍,其實他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不用和我繞圈子了,你兒子為什麼成為化生子,你其實也知道。”我說道。
  
  老鐘一下就站起來,動作過猛,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撞掉幾個在地上摔碎。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鐘把我指著,“我不信,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你是聽別人說的是不是?”
  
  “和你一起撞人的,已經死了,第二年就死了。沒人知道這個事情了。”我低聲說道:“你犯病的時候,腦袋裡不停在想你當年的事情。”
  
  老鐘的腦門亮晶晶的,我看見他下巴上都在滾落汗珠。
  
  “你八二年跟著部隊來宜昌開車,我沒說錯吧。”我繼續問道。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人還是鬼?”老鐘渾身瑟瑟發抖,“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去部隊打聽了?”
  
  “你腦袋裡,滿是想著八二年,八二年,嘴裡都說出來了。”我騙他。
  
  老鐘下意識的把嘴摀住。
  
  “你的好兄弟,老莊是怎麼死的,我知道他是開車衝進長江了。”我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當年我們相互承諾,誰要是死了,就去照顧對方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母親在老家。他在宜昌談了個女朋友……”
  
  “老莊死了,所以你和他的女朋友結了婚。”我看見老鐘的記憶了:當年他在江邊,和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長江痛哭。遠處長江正在
  
  慶祝合攏。
  
  我大聲說道:“你是當年參加截流的司機?為什麼沒有在合攏的時候去傾倒土方。”
  
  老鐘說道:“都已經合攏,就留了那麼幾十米寬的口子,留給國家領導來看的。最危險的是我們最開始傾倒的過程,我們都立了生死狀的填到八十米遠的時候,水流太急,倒下去的填料根本落不下去,都被江水沖走了,書記急了,要我們自願報名,把車開下去,無論生死,都給兩千塊。”
  
  “你跳出來了,可是老莊……”
  
  “我對不起老莊,死的應該是我。”老鐘哭起來。
  
  這下我完全看到了他們當年的對話:
  
  老莊:“今天好像有警察來找我們車隊的隊長,我們撞人的事情……”
  
  老鐘:“人是我撞的。我來扛。”
  
  我又看見,老莊開著車衝下去的瞬間,老莊怎麼也打不開車門,車門扣死了。一個遍體鱗傷的人也坐在車裡,看著老莊拼命的開門。東風車衝進長江。
  
  “人是你撞的?對不對,是你開老莊的車撞的人?”我皺著眉頭問道。
  
  “那晚老莊喝醉了,是我開的車。我也沒想到會撞到人。我沒想到啊。”
  
  我擺了擺手,“你知不知道,你們當時撞的那個人,並沒有死。”
  
  老鐘呆住了,過來半天才慢慢說道:“那纏著我的,不是他?”
  
  “不,你們做的事,太狠了,他還是死了,他不怪你們撞他,那是意外,他怪你們把他丟在新場(宜昌周邊一個地名,距離市區二十公里) 。
  
  “我來告訴你他到底為什麼會纏著你不放吧?你知道他死前把你們詛咒了多少遍嗎?”我站起來,開始繞著客廳裡的桌子走。走的很慢,一瘸一拐的。
  
  老鐘看見我走路的樣子,嚇得大喊:“你別過來,你找我了,我錯了。我對不起你。”
  
  我走了兩步,停下來,想了想,對老鐘說道:“他是個笨人,不靈活的人,不知道向路人求救。”
  
  我又開始走起來,“他只想回家,他只想回家,他很笨,不知道找人救他。他只是順著來路,往宜昌的方向走。”
  
  老鐘跪下來,對著我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我繼續走起來,走的很慢,兩條腿都開始疼起來,每走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走到花艷(宜昌近郊的一個地名),已經走了兩天一夜了。實在是走不動了,幾個好心的路人給了點水喝,在路邊撿了個發霉的花卷吃了。開始嘔血了。
  
  我開始趴在地上,在地上爬起來。繞著桌子爬。
  
  老鐘開始給我磕頭,“我該死啊,我該死啊,我以為你要死了,我不該丟下你啊。”
  
  ——爬到紅衛了,有人在問:“死了個叫花子哦。”
  
  我嘴裡說道:“還沒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用手把老鐘指著:“我不會饒過你的。”
  
  老鐘拼命的磕頭,腦門上鮮血淋漓。
  
  ——來了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對著屍體問道:“你怎麼樣?你是哪里人?你住在哪裡?”
  
  我從地上站起來,對著老鐘說道:“你第二年和老莊的女朋友結了婚,第三年,生了你的兒子。”
  
  我說完後,坐到一邊,不停的喘氣。這活太不好乾了。幸好我沒答應趙一二當他的徒弟。現在沒我的事了,我從老鐘哪裡得到的信息,已經全部說了出來。剩下的事情,是王八的問題了。
  
  王八走到老鐘面前,慢慢的對老鐘說道:“當年你的兒子。是不是跟你現在一樣,在醫生面前安然無恙,在家裡昏迷休克。。。。。。”
  
  老鐘說道:“是的。”
  
  “我第一次看見你,就知道你家墳上出了問題,並且知道跟化生子有關。”
  
  “你是用斧頭砍的,還是用火燒的。”
  
  老鐘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默默的說道:“斧頭。”
  
  “啊——”一聲尖叫從門口傳來。我看見鍾妻站在門口。
  
  (今天就這麼多了,免得讓轉帖的網友熬夜,明天繼續。)
  
  鐘妻對著老鐘說道:“你……你真的那麼幹過?”
  
  老鐘說道:“沒辦法,他把他媽都克死了。我不這麼做,怎麼辦。聽老人說,再下去,就是我媽。”
  
  “你告訴我你前妻是病死的。”
  
  “她的確是病死的。”王八插嘴說道:“只是病的不一般,太古怪而已。”
  
  老鐘低低的說道:“是啊是啊,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早上就不起來,睡到中午,我下班了,她還躺在床上……她就這麼死了。煥煥從頭天晚上就不停的笑,她還說,兒子今天好乖,沒有鬧,沒想到,是因為要把她克死了。”
  
  “這都不是真的,你騙我的,是不是。” 鐘妻說道:“怪不得這些天,屋裡總是有人在笑,卻不知道是哪里傳來的笑聲。”
  
  老鐘說道:“我知道煥煥是化生子了,於是當晚,我喝了一瓶白酒,把煥煥抱到後面的山坡上,煥煥那天不哭了,也不犯病,好乖。我把他放在草地上,看了好久。我下不了手啊……”
  
  鐘妻喊道:“你是個殺人犯!你怎麼能用斧頭砍死你兒子啊!”
  
  我和王八沉默了,這就是治化生子的方法,宜昌人都知道的方法。殘忍而又血腥。躲避法律,被世俗認可的方法。
  
  老鐘對著我喊道:“為什麼不找我啊,讓我死了算了啊。”
  
  我連忙擺手,“別看我,我只是探知到你的記憶而已。和那個被撞死的人的經過。別對著我喊。跟我沒關係。”
  
  老鐘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一個大男人哭的悲慘無比。我和王八看的心酸。慢慢走出門。我回頭看了看,鐘妻把老鐘的摟著,兩夫妻抱頭痛哭。
  
  走在路上,我問王八,難道治化生子,非要這麼做嗎?
  
  王八說道:“老鐘必須這麼做,不然後患無窮。”
  
  我沉默了,心想,難道就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嗎,非要這樣家破人亡。可是看著王八堅定的表情,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是靠人的感情用事能解決的。
  
  我對王八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化生子只是嬰兒的一種慢性病,被民間的流傳過分了。也許老鐘的兒子當年只是白血病,或是別的什麼病癥,只是醫學上無法解決。”
  
  “那你怎麼解釋化生子的家人,都離奇死掉。”王八盯著我問:“老鐘的前妻,沒任何徵兆的就死了。”
  
  “也許是家人被小孩的病拖的久了,自己也有病,扛不住了。”我堅持道:“說不定,根本就是自殺的。”
  
  “這不是我關心的範圍,我只能用鎮邪的辦法來做。”王八的口氣很決絕。
  
  我知道,王八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趙一二的傳人了,可是我總是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實。
  
  第二天,我和王八在申時到了老鐘前妻和兒子的墓前。
  
  老鐘和幾個年輕人在那裡等著我們。鐘妻不在這裡。
  
  王八看了看表,說道:“開始吧。”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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