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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錄》第七章 拜師之趕屍記(下)

作者:Zabo│2019-05-20 18:39:21│巴幣:2│人氣:77

異事錄內容簡介:

  一個無所事事的保安,為了湊一個貌似和自己無關的熱鬧,捲入到一場離奇的家族靈異事件。身處其中的保安無奈發現,自己竟然是這個詭異恐怖事件的主角。要做一件比噩夢更恐懼的事情…… 心驚膽戰的保安,甚至發現,這場事件,竟然有極為冷酷的隱情。甚至,還能看到事件背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操縱者…… 那個保安,就是我——瘋子。98年的冬天。三峽壩區發生了一件異事,盡人皆知。當時我正在壩區一個商場里當保安。最開始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別人說起打笳樂,我沒放在心上。以為是什麼民間藝術的表演。或者說是那個打笳樂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專門演奏給別人聽。打笳樂是一整套樂隊,專門為死了人,在葬禮上演奏的,嗩吶、鈸、平鼓……還有一些我說不上名稱的……


此文乃轉載,盜印必究

 《異事錄》拜師之趕屍記(下)

王八從身後背的包袱裡拿出一件衣服,動作緩慢,卻有條不紊的慢慢穿上。那是一件道袍,嶄新的道袍,道袍穿好後,一陣寒風吹來,把道袍吹的獵獵飄動。道袍胸前,一奪鮮豔的綠色牡丹,燦爛奪目。牡丹的綠色,是這灰色世界的唯一色彩。
  
  王八長吁一口氣,把迎面吹來寒風猛吸了一口。臉色鎮定,雙眼閃出光芒。
  
  王八從背後抽出一柄木劍,左手把鈴鐺有節奏的搖動。一步一步前行。瘋子和屍體都跟著王八走著。
  
  瘋子不需要背屍體了,王八已經能趕屍。此處和恩施已經交接,恩施的全名是湖北省恩施苗族土家族自治州,已經屬於湘西巫術覆蓋的範圍。屍體已經能夠聽從王八的役使,跟著王八走動。
  
  王八帶著瘋子和黃根伢子,向金仲和羅師父走去。
  
  兩旁農田裡的稻草人,全部把自己下半身的木桿,從泥土裡拔起,從四面八方,慢慢聚攏。天上好像又開始下雪了,不是,漫天飛舞的不是雪花,而是無邊無際的稻草。
  
  王八渾身開始燥熱,左手的鈴鐺搖得更急。瘋子的腳步混亂,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可是旋即保持住平衡,繼續跟著王八走著。倒是黃根伢子,雖然是個死人,但腳步一絲不茍,慢慢的走著。
  
  羅師父開始發出瘋狂的笑聲,夾雜著咳嗽,在這個環境裡,陰森卻又冷酷。
  
  王八走到了水車下,對著金仲說道:“我來了。”
  
  金仲面色不忍,“你為什麼就不聽我的勸呢?”
  
  “我不信你,我相信師父是對的。”
  
  “是嗎?”金仲說道:“那他現在為什麼不來幫你。”
  
  “師父在水布埡治水。”王八說道。
  
  “他為什麼要治水,你知道嗎?”金仲輕蔑的說道:“他想把那個石礎塞在水布埡的壩基。”
  
  “這是好事,福澤一方,他為這個事情,不來幫我,我不怪他。”
  
  金仲偏著腦袋,圍著王八和瘋子、黃根伢子走了一圈。
  
  王八警覺的把金仲看著。
  
  “師叔有沒有跟你說過,塞死了壩基,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王八對著金仲大喊:“我只知道,師父做什麼都是對的~!”
  
  “你知道我不會傷你性命。才這麼有恃無恐,是不是?”金仲的口氣軟了些。
  
  “正是。”王八回答:“你不敢傷我的,你怕師父。”
  
  “我不傷你,但這個屍體,你帶不走了。”金仲擺了擺手。
  
  羅師父旋即在王八的面前消失。
  
  這不是好事。王八知道。
  
  稻草人都圍過來了,天空飛舞的稻草都向王八和瘋子,黃根伢子舖天蓋地的掉下來。
  
  王八眼睛圓瞪,木劍上竄出火苗,稻草在天上開始燃燒。化為灰燼,落了下來。
  
  金仲哈哈笑著說:“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多了,你以前就學過的,是不是?”
  
  王八不說話,把金仲看著。
  
  “可是,你過不了我這一關。”金仲說的很肯定。竟然正眼都不看王八了,歪著頭看天。
  
  王八見此機會,舉起木劍向金仲衝過去。
  
  可是還沒近金仲的身體,木劍斷折。身上的道袍也紛紛破碎,只剩下一朵牡丹,掉在地上,被金仲拾起。
  
  稻草人開始蹦跳著向王八撞過來了。王八不停的反抗,可是沒用,身上的稻草越來越多。每一根稻草都嵌入王八的皮膚數分。王八疼的冷汗直冒。
  
  王八仍然在堅持。向金仲撲過去。
  
  金仲不想和王八糾纏了,把王八踢倒在地,拎起屍體的耳朵,往密集的稻草人丟過去。
  
  王八從地上爬起,想去爭奪。可是天空裡突然發出一陣尖利的嘯聲。
  
  聲音如同尖刀一樣,刺入王八的耳膜。王八用手摀住耳朵,在地上翻滾,眼角和鼻孔滲出血來。
  
  “別傷他性命。”金仲對稻草人群說道,“我瞧的起他。”
  
  三四個稻草人,架起了屍體。
  
  金仲說道:“你把屍體帶回去,我去水布埡,我和師父該跟師叔有個說法了。不知道師父這次下棋,能不能贏,我要去看看。”
  
  除了扛著屍體的幾個稻草人,其他的稻草人全部都散了,回到農田裡,安穩的站著。
  
  “你要快點走,不然熊經理等不急了。”金仲交代稻草人,“別再把事情弄砸。”
  
  四個稻草人扛著屍體飛快往宜昌方向走去,速度飛快,在傍晚的黃昏中,影影綽綽的,一會就沒了蹤跡。不知道羅師父是稻草人其中的哪一個。
  
  金仲把躺在地上痛苦滾動的王八看著,“我已經手下留情,你還是和你的朋友回家去吧。再聽我一次勸,詭道,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有些事情,你承擔不起。”
  
  瘋子站在一旁,什麼動靜都沒有,也不幫王八去站起來。就這麼站著,看來是嚇破膽了,嚇癡呆了,這膽小鬼,估計每次事到臨頭,都是這般模樣。
  
  金仲懶得去理會瘋子,他探知過瘋子的記憶和思維,他知道瘋子膽小,根本對詭道沒興趣。王八被治住了,瘋子還能怎麼樣呢?
  
  等會王八恢復了,瘋子也從驚赫中清醒了,他們應該知難而退。回家去吧,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詭道的傳人本應就是我,金仲。
  
  金仲看了王八一會,轉身向水布埡的方向走去。
  
  王八隔了好久才站起來,嘴角掛著微笑。王八現在腦袋疼的厲害,什麼法術都施展不出來,坐在路邊休息了一會。顫巍巍的背起瘋子,也往水布埡走去。山風呼嘯,天色又開始昏暗。王八在路上緩慢前行,他現在心里安穩,榔坪距水布埡直線距離,也就三十公里左右,算上盤山公路的迴旋,王八相信自己明天肯定能到水布埡。
  
  水布埡是清江的一個水電站,把清江的上游抬高百米,根據設計規劃,完全竣工的水布埡壩體淨高將達到兩百米。橫在山澗的巨大混凝土水壩,把清江的上游攔截成一個浩瀚的水庫。
  
  當年壩體基礎澆築後,發現江底一側的基底,有個不明的地質縫隙,仍舊滲水,無論採取何種辦法,都無法堵上。最後施工單位無奈,只好順著縫隙,塞進一個導流通道,以解施工的急切。可是多年水流沖刷,壩導流通道被沖刷的愈加厲害。大壩隸屬單位,想盡各種辦法都無法攻克這個難題,眼睜睜看著壩基漸漸被沖蝕,無計可施。
  
  後來病急投醫,秘密請來無數能人,做法事,看風水。也無濟於事。
  
  甚至發生,一個工人在另一個導流暗渠裡檢修時,被三十六伏的弱電擊死的事故。傳言才開始流傳:清江的水蛟不可斷絕。總有一日,會拱開壩體。屆時,下游的漁峽口資丘,甚至長陽縣所在龍舟坪,岌岌可危。
  
  “平位三九路”趙一二說道。
  
  “平位四七路”一個聲音回答的飛快。聲音沙啞,是個七十多的老頭子。
  
  “師兄,你每次來跟我下棋,都很會挑時候啊。”趙一二一副嘲笑的口氣,“平位五八路。”
  
  “平位四八路。”老者應的很快,“當年你也是趁我在谷城給人看蠟,跟我下棋,才把螟蛉弄過去的。大家彼此彼此。”
  
  “那不一樣,你是替人奪魂,本來就傷德,你自己心虛。去位二二路。”趙一二說道。
  
  “你把蛟路斬斷,難道不是為你自己把握水脈,我不信你不想得清蛟的好處。”老者哼了一聲,“去位四六路。”
  
  “去位三七路。”趙一二不閒扯了,他跟師兄從來就談不攏,這個話題,不知道二人爭論過多少遍。
  
  “上位二九路。”老者氣定神閒,“趙一二,你這次可要輸了。”
  
  “上位二八路。”趙一二說出口,就馬上反悔,“錯了,這步不算,上位七七路……”
  
  “你想悔棋?”老者說道:“可以,拿出螟蛉給我……不願意……那我就提子了,上位二七路。”
  
  趙一二臉色難看,他被師兄算計,錯走一步。
  
  接不歸。
  
  這麼簡單的陷阱,趙一二沒看見。
  
  “我有時間,你還沒贏。等我十分鐘。”趙一二抱著石礎,跳進水中。
  
  老者坐在船上,把水面的水花看著,面露笑容。老者眇了一目,只剩一隻手,一隻腳,身上殘疾的古怪。
  
  “金仲,你上來。”老者說道。
  
  金仲已經在岸邊站了一天一夜。聽到師父招呼,手指點了點,水面上隨意漂浮的木頭,瞬間聚攏,成為浮橋。
  
  金仲踏著浮木,走上船來。
  
  “師父,你這次可要贏了,再打贏一個劫,趙一二就輸了,你是要他的一隻眼睛,還是一條腿?”
  
  “叫他師叔,你怎麼這麼沒規矩。”老者聲音不大,語氣卻嚴厲。
  
  “是的,師叔下的這麼快,節約點時間,不見得治得好那個蛟路。”
  
  “他等這個石礎,時間也不短了……”老者聲音意味深長,“這次他在拖延時間。是不是在等那個姓王道名抱陽的徒弟來。”
  
  “來了又能怎樣,那個小子,還差得遠。”金仲老實的回答道:“他是個死心眼,滿心想著趕屍……師叔應該沒指望他。”
  
  “能有趙一二這麼會變通的人,世上有幾個呢。趙一二就是想讓他知道放棄,才給他這個難題……你沒傷他吧?”
  
  “沒有。”金仲說道:“他本來就和我們沒關係,我害他幹嘛?”
  
  “這就好,別濫傷無辜。”
  
  趙一二又從水里爬起。天寒地凍,趙一二身上濕透,急急忙忙換了衣服。還是冷的瑟瑟發抖。嘴唇都紫了。
  
  “才四分鐘,你就起來了。”老者說道:“師弟,你也不年輕了。”
  
  “下棋下棋,那這麼多廢話。”趙一二把手上的石礎不停的揩拭,“平位二七路。”
  
  “你這麼早就跟我打劫,想輸的快點嗎?”老者現在悠閒的很:“你沒時間治好蛟路了,除非你現在就認輸……平位三四路”
  
  趙一二喝了一大口酒,身體躺在船甲板上,“每次你都要我認輸,你那次贏過我。”
  
  ……
  
  ……
  
  師兄弟二人你來我往,唇槍舌戰,不讓機鋒。還邊下著棋。老者卻是以逸待勞,到了下午,趙一二又已經鑽下水七八次,可每次上來,都仍舊把石礎給抱著。老者和金仲表情越來越從容。趙一二卻愁眉苦臉。
  
  ……
  
  “入位九二路。”老者說道:“你要么現在再下去,可是撲了這個劫,就沒時間下水。你要去斷蛟路,就打不贏我這個劫……”
  
  “哈哈……哈哈……”金仲在一旁笑起來:“師叔,你可別怪我們師徒二人聯合起來欺負你。”
  
  “那裡,那裡,我們都是同門。何必這么生分。”趙一二輕鬆的說道。
  
  “你還在犟,你能犟個什麼……”
  
  “我現在就下去治水。”趙一二說道:“我幫手來陪你下棋。”
  
  “什麼意思?”金仲大奇。
  
  “王抱陽。”趙一二喊道:“你不會連圍棋都不會下吧!”
  
  “我會下,師父,我是業餘四段。”
  
  老者仍舊把趙一二看著,金仲扭頭往岸邊看去。王八背著屍體,對著船上喊道:“師父,我做到了,我把屍體背來了。”
  
  “你個苕貨,我跟你說了好幾遍,撐不下去,就算了。早點來找我……差點壞了我的大事。”趙一二罵道。
  
  “師父,我怎麼過來。”王八累的幾乎虛脫,勉強說道。
  
  “你找的好徒弟啊。”老者說道:“跟你一樣滿腹心機。”
  
  “小王八蛋,”金仲指著王八破口大罵:“你敢騙我!”
  
  趙一二懶懶的說道:“師侄,幫個忙,把他弄過來。”
  
  王八到了船上,揭開屍體臉上的符貼,果然是那個叫黃根伢子的屍體。
  
  “你這掉包記,玩的漂亮啊。”老者對王八說道:“你就是王抱陽吧,厲害厲害。”
  
  金仲站在一旁,臉漲得通紅。眼光惡毒,彷彿要把王八吃掉一般。
  
  “記住下面的棋。” 趙一二不羅嗦了,把嘴靠近王八的耳邊,輕輕說道:“先下入位三四路……再下平位七二路……”
  
  “師父”王八打斷趙一二,“這麼下,能下贏麼。”
  
  “誰說能下贏了,你就這麼下,拖住他,等我上來。”
  
  王八不做聲了,從懷裡掏出丹砂,在甲板上縱橫十九道,畫了個棋盤,“你們雖然會下盲棋,但我剛才聽了幾步……師父,不是我說你,你的棋藝……不甚高明。”
  
  趙一二哈哈笑了聲,“你這麼說話,我才愛聽。”
  
  趙一二飛快的在棋盤上點了圓圈和叉叉,幾分鐘功夫,就把接近收官的棋局給畫好。趙一二對老者說道:“師兄,他幫我下,不壞規矩吧。”
  
  “不壞規矩。”
  
  “他用棋盤,不壞規矩吧。”
  
  “他是下輩,不壞。”
  
  “那我忙去了,”趙一二對著王八說道:“你陪他玩玩。”
  
  言畢趙一二再次抱著石礎潛入水中。
  
  王八畢恭畢敬的給老者唱了個諾,“師伯,我下啦。”
  
  王八在棋盤上畫了個叉叉。
  
  金仲說道:“去位三二路。”
  
  老者半晌不說話,腦門滲出黃豆大的汗珠。
  
  宜昌市位於雲集路康莊路交接處的某未竣工大廈。
  
  電梯井旁,眾人聚集,都翹首以盼,等著什麼人。忽然一個人喊道:“來啦,來啦。”
  
  熊經理是個胖子,他是四川人,泥瓦匠出身,好不容易混到如今地位。卻遇到這麼邪性的事情,幾千萬的大廈修起了,卻是個歪的。經省裡測量局下來的人測量,垂直距離竟然偏了十幾公分。這是重大質量事故。幾個相關的領導都發話了,追查到底。
  
  熊經理這些天每天都惴惴不安,死都死不安心,牽扯一大群人呢。熊經理不停的擦頭上的汗,雖然是冬天,可他的汗不停的在冒。
  
  總算在時辰到之前,羅師父來了。
  
  羅師父不說話,默默的站到電梯井旁。他總是比旁人快一些。熊經理大喊,快出去接人。
  
  不一會,三四個小伙子把那個正地基的屍體給抬了過來。
  
  眾人散開,外面響起了鞭炮,如雷聲響動。
  
  羅師父和一個老頭子湊近屍體。老頭子突然說道:“羅天師,好像不對啊。這屍體上貼的不是鎮魂的符呢。”
  
  這話聲,是四川話。
  
  羅師父也看過去,心裡叫苦,果然不是趕屍的符貼,而是化形的符貼。羅師父不死心,掀開了符貼。
  
  一旁的那個老頭大喊:“他不是根伢子。他是……我好像見過他……他是……”
  
  我醒了,這一覺睡的真他媽爽。辛苦了幾天幾夜,沒想到託了羅掰掰的福,讓他抬了我一路,回到宜昌。王八的本事厲害了,竟然連羅掰掰都沒發現我是掉了包的屍。
  
  “瘋子,你裝死人回去騙他們。放心,我的辦法很管用,你的奇格都被我隱藏。我猜金仲和羅師父會很得意,不會仔細查看你的。你醒了,幫我狠狠的揍羅掰掰一頓,我們一路被他整慘了……我現在說的話,你現在記不得,但羅師父打開你臉上的符貼,你就能想起……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我睜開眼,看見驚愕的羅師父,心裡開心。一把就抓住羅師父的琵琶骨,羅師父的皮肉燒焦。我狠狠的捏住骨頭,不肯放鬆。
  
  羅師父痛苦的嚎叫起來。
  
  眾人都驚慌地大喊“死人活了,死人活了。”??人群紛紛四散。
  
  外面的鞭炮仍舊未停,還在劈裡啪啦的炸著。
  
  “怎麼回事,你不是根伢子?”
  
  我循聲看去,說話的那個老頭子一口四川話,我認識他。他就是在附屬醫院停屍房跟我見過面的民工帶頭人。
  
  “你這個老狗日的,不是東西!”我向他罵道。
  
  王八看著棋盤,想了一會,說道:“上位八九路,師伯,這個反手劫我打贏啦。”
  
  老者仰著頭,楞了好大一會,“我輸了。”言畢嘆氣。
  
  王八恭敬的說道:“下次有機會,再和師伯下棋。”
  
  “你什麼意思?”金仲指著王八罵道:“你別逼人太甚。”
  
  王八沒說懵了,不知道什麼道理。
  
  老者說道:“你在認識趙一二之前,就學過道術,是不是?”
  
  “沒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學的。”王八頓了頓,“看書學的。”
  
  “怪不得,怪不得。”老者說道:“趙一二找你,也沒找錯,我一直以為他會找個命格奇特的傳人,沒想到,還是……你今年多大?”
  
  王八心裡想到瘋子了,不知道瘋子現在怎麼樣。是不是把羅師父揍的夠嗆。羅師父怕瘋子,瘋子罡火旺。
  
  “我虛歲二十五了。”王八不敢隱瞞。
  
  “嗯嗯,看來螟蛉該你拿著。”老者失落的說道。
  
  金仲不服氣的說道:“他拿著也沒用,十一年後,他還是不要交出來。”
  
  “十一年,時間很長了。”老者說道:“以他的能耐,找個有異能的人,不是難事……長房又輸了。”
  
  王八問道:“為什麼我要三十六歲交出來。”
  
  金仲恨恨的說道:“你又沒得陰陽眼,又不會化身,有不能通靈,跟師叔一樣,本就沒資格進詭道。可是師叔竟然這麼狠,不給我一點機會。”
  
  “你做事太絕,師父不會傳給你的。”王八說道。
  
  金仲把王八看著,歪著腦袋打量王八。看的王八發毛。
  
  “我已經給你說過了,我們這一派,就是主殺入陰的道門。那裡有什麼好生之德的做法。”
  
  王八看著金仲,沒說話。
  
  “等會師叔上來了,你自己問他吧。你不用多問,你就問他席應真是誰就可以。”
  
  “席應真是誰?”王八問道,“和我們這派有關係嗎?”
  
  金仲輕蔑的笑了笑,“你待會去問師叔……”
  
  “走吧。”老者對金仲說道。
  
  王八追問:“席應真到底是誰?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他做過什麼?”
  
  “你擔心你師父不給你說實話是不是?”老者輕聲說道:“那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會告訴你真話?”

  王八呆了,難道潛意識裡,竟然對趙一二有點不信任,王八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隨即罵了自己一句。怎麼會生出這個念頭,僅僅是因為每次師父交代給他事情,神神秘秘的,讓自己有了這個錯覺。可實際上,每個事情,師父都已經計算好了,雖然不盡完美,但總體上都設計好了。
  
  比如這次,趙一二算準了王八無論如何都會趕到水布埡,所以從容的邊下棋邊治水,等著王八來。王八不願意多想了,自己的智力,和趙一二相比,還是差很遠,事情想不到這麼一絲不茍。
  
  王八想不下去了。因為,金仲做了個非比尋常的舉動。
  
  金仲掏出了一把匕首,刀尖對著老者,手在顫抖。
  
  “師父,你決定了……”
  
  “我反正沒機會了,有沒有本事都無所謂,你還有時間……”
  
  金仲手晃了晃,老者的耳朵落了一隻在甲板上。
  
  王八明白了,為什麼師伯身上古怪的殘疾。原來這個棋不是這麼好下的,賭注竟然是自己身上的肢體。聽老者說法,好像不僅如此,螟蛉也是賭注。
  
  王八心里後怕,若是自己不會下棋這麼辦,師父太喜歡冒險了。王八不喜歡這樣,王八做事都是四平八穩,若非萬不得已,絕不行險招。
  
  金仲扶著老者下了船,在水面上的浮木上飄忽的走著。上岸後漸漸消失在樹林中,天色尚早,山巒連綿,雪白空寂,看著兩人攙扶走路的模樣,王八心里莫名的酸楚。
  
  王八無事,等著趙一二。
  
  忽然發現水位在飛速的上漲,船距壩體並不遠,就幾百米的距離。短短幾分鐘,水就漫了好高。這本就是寒冬枯水的季節。王八上船前,站立的位置,是一片瘠土,是水庫水位下降,露出本在水下的位置。可是現在,水庫已經漫到瘠土上方,把灌木樹枝也淹沒。
  
  清江活了,王八就是這個感覺。
  
  清江的河段,如同一個拼命吸吮四周所有汁液的怪物。王八看見了河道四周山巒上的積雪在飛速的融化。雪水沖帶這沒來得及融化的雪塊,向河道裡流淌。
  
  本是雪白一片的世界,突然在改變顏色,白色在消褪,黑色顯形,並越來越明顯。附近山體的所有溝壑,都在流淌山洪,對,就是山洪。
  
  天上的黑雲也越壓越低,這河道彷彿無比貪婪,要把周圍世界所有的水分都吸到自身裡面。連天空烏雲都不放過。
  
  河水蕩起了波濤,不知有什麼物事在下面,蠢蠢欲動。
  
  王八下意識的把船舷抓住,這是師父在治水嗎?
  
  王八眼睛看直了,在上游不到一里處,水面在上升,凸起一個圓臺,如同地上的土包一樣,並且這個河水形成的圓臺,還在上升,如同一個水做成的山峰,漸漸拔高。
  
  王八扶了扶眼鏡,仔細看著,才發現,這是個龍捲風,把水面捲起造成的效果。終於,那個水面的圓臺的頂部,突然拉伸,直衝雲端。
  
  天地間果然如一條巨龍在掃蕩。這是寒冬臘月,不是刮龍捲風的季節,並且水布埡地處山地,也不是形成龍捲風的地形。
  
  王八知道,自己看到起蛟了。起蛟在三峽地區,是非常不吉利的氣候現象。並且在這個時候起蛟,更是兇惡。冬日的天空,響起了陣陣轟雷。
  
  雷聲沉悶,連續而不斷絕。王八聽的害怕。
  
  王八突然覺得身邊有了點動靜,連忙看去。黃根伢子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身來,兩眼睜開,正盯著王八看著。
  
  王八大赫,連忙用符貼去粘屍體的??臉上。可是一陣清風吹過,符貼吹掉了。
  
  換根伢子的眼睛還沒有完全腐爛。眼神雖然無光,但朝著王八看著,眼珠在裡面滴溜溜的轉動。轉的快了,眼眶裡湧出黑血出來。
  
  本躲藏在溫暖水底的魚類,現在紛紛跳出水面。有幾條魚竟然跳到船上。彈跳幾下,便凍死在甲板上。王八開始緊張,師父還在水下。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王八看見有幾個水壩的工作人員,在壩體上驚慌失措的奔跑,間雜這慌張的叫喊。
  
  天上開始下雨了,在王八看來,就是清江的河道在吞噬天空中的一切水分。
  
  起蛟太兇惡,一切的事物都開始混亂。
  
  王八向壩體看去,看見一個又一個浪頭從壩體下游一邊,溯流回拍。
  
  清江倒流。
  
  王八背上汗津津的。黃根伢子治不住了,在船上沒方向的亂走。王八害怕他會掉下水去,可一時又不能近身。正在沒道理處。
  
  船舷伸出隻手來,王八心里大喜,師父終於從水里冒出來了,連忙去拉趙一二的手腕。
  
  手剛剛把趙一二的手腕抓牢,就聽見趙一二的叫喊:“快鬆手!別拉!”
  
  趙一二的聲音卻是從船舷的另一邊傳來。
  
  王八心裡混亂,不知如何是好,那個手腕一翻,把王八的手臂抓住,把王八往下奪去。黃根伢子也走了過來,去掀王八的大腿……
  
  水壩上有人在沒命的狂喊:放水,放水。
  
  王八隻聽到兩聲,耳邊就一片寧靜。王八的頭髮被一隻手給抓住,扯到水里。
  
  王八看見了水底的世界,混亂的世界。到處是亂流,到處是無法平衡的魚鱉,在水里翻滾。還有無數白色惡靈,在水里急速飄蕩,那些惡靈開心的很,在水里尖嘯,唱歌。那些惡靈紛紛向一個渦流晃過去,如同飛蛾撲火,毫不遲疑。
  
  王八緩不過氣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師父治水失敗了……
  
  趙一二翻身上船,踢開屍體,把半邊身子已經沒入水中的王八提了起來。
  
  “師父,你沒成功嗎?”王八問道。
  
  趙一二渾身是水,臉上鐵青。用手指點了點屍體的額頭,屍體安靜的倒了下去。
  
  趙一二什麼都不做了,靜靜的看著水雲之間的起蛟。那龍捲風順著清江的河道,溯流而上,無數白色惡靈,從水面爬起,圍著龍捲風的水柱,衝上雲際。
  
  趙一二用手拍了拍王八的臉,“你沒事吧?”
  
  王八回過神了,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很好。
  
  “小徐有麻煩了。”趙一二把屍體指了指,焦急的說道:“我有件事情沒想周全,這個人,曾經跟秀山的黃蓮清學過藝……”
  
  “那和瘋子有什麼關係?”
  
  “那個黃金火,以前跟羅掰掰拜的一個師父。他被黃蓮清從老家趕出來的。”趙一二懊喪的說道:“我太急了,沒想到這點,其實在宜昌附屬醫院,你說屍體身上有蛇,我就該想明白的。可是我當時就惦記著治水,忘了有這一號人,還以為是黃蓮清授意他們這麼幹的。”
  
  “黃金火到底是誰?”王八急了。
  
  “就是那個民工帶頭人。”趙一二說道:“金老二上船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後來又上來,金老二知道屍體掉包了,雖然生氣,但並不著急。我就聞到了黃金火的味道。可是我要下水,沒去想。現在我想起來了,這個黃根伢子的死,是黃金火和羅掰掰聯手搞的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王八急的蹦腳,“我還以為只有羅師父一個人……瘋子怎麼辦?”
  
  一個天天在建築工地干活的民工,死因不是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也不是高空墜物砸死。卻蹊蹺的死在電梯井裡。
  
  我現在想明白了,是熟人哄騙他到電梯井旁的。然後施法術控制了他的心智,讓他在不該出事的地方自己摔下去。我見過最擅長控制人心智的,就是現在在我手中哭號的羅師父。
  
  可是羅師父和黃根伢子並不熟,他們不是老鄉。
  
  眼前這個老頭子,卻黃根伢子的老鄉、長輩,民工的帶頭人。
  
  我想通了,想繼續破口大罵。可是我的手忽然不受自己的控制,手指鬆開羅師父的琵琶骨,我想努力讓手指聽從自己的指揮,可我做不到。
  
  羅師父從我手中掙脫,站到老頭子的身邊。現在他們兩人把我攔著,逼在電梯井旁。
  
  那個老闆模樣的人,在一旁吼著:“黃金火,你個老狗日的,怎麼做的事,今天你不把事情搞清楚,你們的工錢,就別做指望了!”
  
  原來這個老頭子叫黃金火,他和黃根伢子應該是親戚啊。怎麼下得了手。
  
  黃金火對老闆模樣的人說道:“熊經理,不行啊……他不是根伢子……我不能再……”
  
  羅師父急切的喊道:“他可以,他可以,他比根伢子更合適,他命格更好,真的,是真的。”
  
  “你們說什麼……”我一時沒有反應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你們想幹什麼?”
  
  “怪就怪你自己多事。”羅師父開心的很,“是你自己找上門來的。”
  
  “這裡有這麼多人,”我虛張聲勢,“你們敢!”
  
  “所有人都知道我抬了具屍體進來。”羅師父哈哈的笑道:“剛才只是有人說詐屍了,他們現在都跑得遠遠的,熊經理會跟他們一個合理的說法——把你弄到火葬場去火化了……哈哈……哈哈……”
  
  我把黃金火和羅師父看著,心裡亂成一團麻。
  
  “王八,王八,老子這次被你害死了。”我心裡怨恨著王八。
  
  黃金火看著我,他哭喪著臉,眼睛瞇著。
  
  我翻過身,慢慢向電梯井走去,看見黑洞洞的井下,隱隱有一堆白骨。幾個人影在下面召喚我:“一起來啊,一起來啊……來幫忙啊……嘿嗬嘿嗬……”
  
  我硬生生的把脖子扭迴轉去,頸骨啪啪作響。
  
  “你就是這麼把你本家侄兒子弄下去的吧?”我用盡全身的力氣說道。
  
  “我也沒辦法啊,我們七八十號人,兩年沒拿到工錢了,熊經理說了,房子不正,他也拿不到工程款啊……小兄弟,對不起啊……對不起啊… …”
  
  黃金火在哭。
  
  王八要哭出來了,“師父,我走了,我要回宜昌……”
  
  “這裡到宜昌,不耽擱的話,坐車要走六七個小時。”趙一二說道:“你覺得來得及嗎?”
  
  “那怎麼辦,瘋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跟他爹媽交代!”
  
  趙一二看著王八焦急萬分,慢慢的說道:“你現在能體驗到這種痛苦了嗎?”
  
  “什麼……”王八抬起頭。
  
  “連累他人的痛苦……”趙一二神色深邃,沉聲說道:“當你的好朋友好同學因為你的緣故,遭到橫禍,而你卻無能為力。”
  
  王八想到了瘋子成提到過趙一二當年的事情。對趙一二說道:“師父,你當年在學校……是不是……”
  
  “是的。”趙一二說道:“他們都被我連累了。他們現在都還在恨我……不知道那個死掉的鄭衛星,在臨時前,是不是也恨我。”
  
  王八能完全明白趙一二的痛苦了。這個痛苦,已經折磨了趙一二,十二年。
  
  “你還學嗎?”
  
  王八愣住了,他沒想到自己選擇的道路,竟然會這麼痛苦。這遠遠不是自己能背負的。金仲沒說錯,瘋子也沒錯。難道自己的理想,原來從開始就錯了。
  
  “你去把屍體趕到秀山去吧。本來我打算去的,可是我現在要去宜昌。”
  
  “師父……你去救瘋子!”王八心里安穩了。
  
  “我不知道我來不來得及,那要看小徐的造化,他也沒你想的那麼傻……”趙一二說道:“雖然我們詭道不算命,但我看瘋子的命格,他應該能躲過這些災劫。”
  
  趙一二既然這麼講了,王八心裡踏實多了。
  
  王八說道:“那我就走啦。”
  
  “你慌什麼,怕我來不及去宜昌救小徐啊。”趙一二問道:“你認得路嗎?”
  
  “我長了嘴的,會問路。”王八說道。
  
  趙一二笑了起來,“你倒是越來越討我喜歡了。”
  
  王八指著甲板上的耳朵,那耳朵現在還血淋淋的,“這是師伯留下的。”
  
  趙一二長嘆口氣,“師兄的手藝已經全廢了。”
  
  王八等著趙一二解釋。
  
  “師兄的道名叫金盛,可是湖北河南的道士都稱呼他'金旋子'”
  
  “什麼意思?”
  
  “他的耳朵能通陰,他把耳朵廢了,這世上,會聽弦的人,又少了一個。再說其他幾個聽弦的道友,比起我師兄,差得太遠……嗨,你上路吧。”趙一二什麼法術都沒做,自己就走上浮木,向岸邊走去,屍體聽話的很,跟著趙一二。王八也走了上去。
  
  “金仲不會找你麻煩了,但你自己還是要小心。”趙一二走的很快,最後一句話飄到王八耳邊,他已經走得看不見身影,“行小路,走夜路,別多管閒事……”
  
  王八知道,從現在開始,趕屍就容易了,至少從這裡開始的村民,都知道趕屍的習俗,每個村戶,都有安頓他的驛店。王八看著消失不見的趙一二,掏出鈴鐺,搖晃兩下。
  
  往邊上的小路走去。屍體聽者鈴聲,亦步亦趨的跟上。
  
  我沒力氣跟黃金火和羅師父兩個人的合力相對抗。
  
  我努力想著一些能分神的事情。我想著曾婷,她現在的病好些沒有呢?我又有好幾個月沒回家了,爹媽是不是又挨個給同學打電話,打聽我的下落……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我擺脫不了他們兩人聯手,控制我的行為。我的頭腦仍舊清醒,但我的肢體,已經不屬於我了。
  
  我的身體已經半截伸在電梯井裡,一隻手死死的摳著電梯井的牆壁,我在用僅剩的力氣掙扎。
  
  我看見電梯井的底部,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白灰——全是他們從火葬場裡弄出來的這些骨灰,裡面的魂魄,就等著一個死在這裡,能鎮住他們的魂魄。那個魂魄應該是黃根伢子,可現在是我了。
  
  他們正在等我呢。想到我的命運,竟然是給一個房屋扛地基。心裡萬念俱灰,又十分不甘。
  
  忽然,我身上輕鬆了,束縛我的無形力量消失大半,我現在能控制自己的軀體了。
  
  真好,我的手腳,又重新屬於我拉。
  
  我用力一推,遠遠的離開電梯井。用力過猛,我衝到了黃金火和羅師父面前。
  
  黃金火跪在地上,哭著喊道:“不行,我不行,我不能……”
  
  羅師父氣急敗壞,對著黃金火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我伸手去抓羅師父,羅師父一低頭,我只抓到了他的頭髮。羅師父跑遠了一步,我手裡是一把稻草。
  
  熊經理和一幫人過來了,看見這個場面,熊經理也懊喪無比,指著黃金火說道:“老黃啊老黃,我被你整死啦。”
  
  我追著羅師父,羅師父躲到熊經理那幾個人身後,我繞開眾人,繼續追過去。羅師父驚慌失措,仍舊繞著眾人跑,和我玩起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黃金火對著羅師父喊道:“羅天師,對不起啊,我實在下不了手了。”
  
  羅師父邊跑邊罵:“你個熊包,還在這裡裝,叫老子天師,怪不得師父說你沒得用,不願意教你……”
  
  羅師父一說話,跑得慢了點,被我撲上去抱住,羅師父身上被我接觸到的身體,猛的竄起火焰。羅師父,尖聲叫喊,卻又掙不脫我。
  
  我騰出手,把他的琵琶骨又給抓起來。把他提到電梯井旁,羅師父身體很輕,提他比我當年做搬運,提一筐水果要輕鬆的多。
  
  我把羅師父提在電梯井的上方,“你狗日要正地基是不是……老子現在就讓你去正地基……”我心頭火氣,把羅師父的身體,不停的往牆壁上狠狠撞去。
  
  羅師父的慘叫,在電梯井裡迴繞。
  
  黃金火對著熊經理說道:“我做錯了,我不該……我受不了,我現在就回去,家里人要如何處置我,我都認了。可是我們的工錢……你要是不兌現,會有人治你的。”
  
  熊經理抽了黃金火一嘴巴:“你敢威脅我,老子……”
  
  熊經理突然面目驚愕,一隻手舉了起來,卻往自己的臉上抽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黃金火站起身來,用手臂揩乾了臉上的淚水,“我老家的黃蓮清黃師傅,比我和羅師兄更厲害。你自己看著辦吧……”
  
  黃金火拍了拍腿上的灰塵,從眾人中走去,走得很慢,腳步卻堅定。他要回家去了。
  
  “你格老子站住!”熊經理的語氣仍舊惡狠狠的,“你剛才說什麼?”
  
  熊經理也知道怕了。
  
  黃金火不理會他,走遠了。
  
  “放開我,放開我。”羅師父又在哀求我,“我和你師兄,金仲是好朋友,我們很投機,看在他面上,你放我一馬,好不好。”
  
  羅師父的表情又變了,可憐兮兮的。
  
  “我已經放過你一次了,”我狠狠的把他的腦袋往牆上撞,“我可沒拜趙先生為師,金仲跟我有什麼關係。”
  
  金仲尖叫的喊道:“放了我吧,是金仲叫我幹的。”
  
  “你他媽的還弄個假小姐騙老子,老子最恨你這件事!”我把羅師父提出來,對著他一陣猛揍,可惜了我不能放開他,腳不能踢得更用力。
  
  其實就是沒有眾人在旁,我想我也沒狠氣打死羅師父。可我不打他一頓,怎麼能出我和王八被他一路鬼鬼祟祟的暗算的惡氣呢。
  
  我心裡惡念一生,把另一隻手也捏在羅師父的琵琶骨上。
  
  “不要,”羅師父哭著求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我說完,雙手用力一掰,折斷了羅師父的骨頭。
  
  羅師父的法門太邪了,肉體無比柔弱,連骨頭都脆的。他現在不叫喚了。萎靡頓地,癱在地上瑟瑟的抖動。風寶山最有狠氣的神棍,就被我一介凡人,給廢了道行。
  
  我的氣順了,看著熊經理,“你敢動我麼?”

  “那裡……那裡……”熊經理腆著臉笑著說:“小兄弟這麼有本事,給我幫忙好不好。”
  
  我推開他,“我不會給你做事的,你也不用擔心我找你麻煩。自有人來整你的。就算你過了這一關,你做的這些事情,也討不了好去。 ”
  
  我也跟黃金火一樣,從眾人中走出去。
  
  幾個人還在低聲說道:“他究竟是不是詐屍啊。”
  
  我惡作劇心起,突然轉身,向他們做了個鬼臉,長大嘴巴,“啊——”
  
  那幾個人嚇的飛跑。
  
  我心裡舒坦。找了電話亭,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老頭,晚上準備點好吃的,我帶個人回來吃飯。”
  
  然後又撥通了董玲的電話,“婷婷出院沒有?”
  
  王八穿著道袍,在樹林裡休息,等到天色漸暗。熬到黑定了,開始行路,搖著鈴鐺,帶著根伢子前行。一路再沒什麼古怪的事情發生。倒是很多行夜路的村民,看見他和屍體走路的模樣,知道是趕屍。早早就避開。王八看準方向,轉而北行。王八初次攝魂趕屍,並不太習慣,不時回頭看屍體走丟沒有。整整一夜,才走到了野三關。王八在離野三關不遠處尋了個小村子,根據趕屍習俗的痕跡,在村外的一個一個溶洞歇下,天色已明,洞裡漸漸看的明白。溶洞裡留了一些趕屍人的物事,丹砂和油燈都有。另有村民放置的一些存積的紅苕。王八取來吃了點。然後看了看溶洞裡石壁上的圖畫,應該是以前的趕屍人用木炭畫出的,圖畫的線條粗糙,草草勾勒,筆劃無甚精妙,內容是道教前身鏟截二派爭鬥的場面。王八看了看,安置好根伢子,草草鋪了稻草,睡了。
  
  恩施地處重慶和湖北交界。蜀道之難,盡人皆知。王八從沒來過恩施,更不可能自行找路,翻山越嶺。只能順著國道,在黑夜行走。大雪又開始紛紛落下。雪越積越厚,公路封了。這對王八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好事是大雪封山,路上白天都人跡罕至,深夜行走,更是沒有遇到生人。麻煩的是,天氣酷寒,王八自己走路都很艱難,更別說還帶著根伢子這個死人。
  
  王八在一個黎明走到山巔,旭日初升,一縷粉紅的微光映在東方的山巒頂部,寒風呼嘯。王八內心孤寂難耐。被山色風光感染的王八,忍不住要流下淚來,原來世上最痛苦的莫過於寂寞。王八好希望瘋子就在身邊陪伴,便不至於如此落寞孤單了。
  
  瘋子瘋子,你應該沒事吧。王八想著。隨即安慰自己,師父都說瘋子會沒事,那就真的沒什麼兇險,至少認識師父到現在,他還沒有弄錯過。
  
  天漸漸亮了,王八找不到村落,無法歇腳,只好繼續走著,行一步是一步。總算看見山林旁一個養路工的房子,去敲門。
  
  養路工看了王八和根伢子的模樣,一言不發,把屋後的一個柴房收拾一番,讓死人進去。然後弄了點吃的,和王八談天說地,但絕口不提趕屍的事情。養路工在山上也孤單久了,好不容易來了個人,陪自己說話,求之不得。
  
  行路雖然艱難,總比遇到古怪的遭遇好強。王八趕屍趕的順了,白日休息時候,翻出那本趕屍的書籍來看,他本是個聰明伶俐的人,諸多趕屍的法門,看了幾次,又有個試煉的對象,等到了恩施州城附近,已經熟練。
  
  過了恩施,就不能再走318國道,轉而向南行,向宣恩縣走去。王八膽子大了,在無人蹟的山路上,白天也趕屍行走。不到兩三日,就到了來鳳縣城。來鳳縣和湖南交界。王八安頓好根伢子,找人問了路,又想了半天,最終決定,過湖南界,走龍山。龍山本不甚出名。但是過了龍山,有個地方,所有的趕屍人都無比熟悉——辰州寨。
  
  自古辰州寨便是趕屍盛行之地。王八夜晚走在龍山和辰州寨之間的路上,已經看到好幾個同行,和自己做著同樣的事情。有個六十多的老頭,竟然趕了五六個喜神。王八和他們都默契的不相互答話。這是趕屍人的規矩,同行幹活的時候,最好別攏堆。喜神湊一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
  
  王八甚至連辰州寨都沒進,繞了個圈子,繼續往南走去。
  
  緯度越低,溫度越高。天上沒有下雪了,但淋漓的冬季小雨,卻斷斷續續的下著。王八行走在漆黑的雨夜中,更是無端情緒低落。王八在龍山就買好了蓑衣,穿戴在自己和根伢子的身上。畢竟蓑衣比不得雨衣,雨水不停的落在身上,總有雨絲滲入王八的身上,王八每次休息都要把衣服換下來,到附近的村落託人烘烤。
  
  這一晚,走到了長潭地界。王八在黎明時分想多趕些路,錯過了一個村寨,可是雨越下越大,眼見天要亮了,走了十幾里,一個村落都沒遇到。王八正在焦急。遠遠看見前方,模糊有個木質小屋,年久失修,破爛不堪。王八大喜,看來是個無人居住的棄居。連忙快步走過去。
  
  走近那個木質小屋,王八才發現,木屋的飛簷下,站著兩個老人。都坐在兩把木椅上,挨著木門,相互靠攏坐著。老人睡眠較年輕人少,天剛剛蒙亮,就起身坐在門口。
  
  王八顧不得許多。前去投宿。
  
  走進了,卻叫苦不迭,原來兩個老人都是老太太。
  
  王八繼續趕著根伢子走著,從木屋前走過。兩個老人竟然沒有入屋迴避,王八心裡有點詫異,隨即釋然,這兩個老人已經馬上要入土了,什麼事情沒見過,當然不會大驚小怪。
  
  王八又走了一截路,心裡暗罵自己貪心,沒有在一個小時前遇到的村落落腳。現在前面走不過去了。
  
  一個身影攔在前面的路上。大清早的,一個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舉著個老式的油布傘,傘面黃澄澄的,把身影的上半截給遮住。和七月半趙一二守****時候,指引他看的那個鬼魂異曲同工的樣貌。
  
  王八現在非比往常,若是自己一個人,當然不會懼怕這個攔路的野鬼。可是現在已經到了湘西地界,人生地不熟,又帶了個喜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在思考是否繼續走過去。那個打傘的野鬼,慢慢在路上漂移,向王八飄過來。身後的根伢子,突然就跳動起來。王八急了,看來這個打傘的魂魄,是專門在路上等趕屍的屍體,想進屍體發惡。
  
  王八連忙回身去給根伢子帖符,可是根伢子現在狂躁不已。不停地在地上跳動,喜神是沒有自身意識的,只能沒方向的到處跳動。王八燒了黃紙,在根伢子的耳朵裡塞了丹砂。好不容易把根伢子弄的安穩。再回過身,心裡登時震動。
  
  眼前的黃色油布傘,已經不是一把了。而是無數把,漫山遍野。天已經亮了,可是黃傘越聚越多。都向王八飄過來。
  
  王八後悔不迭。以為自己的手藝高了,膽子變大,卻沒想到,真的遇到這種場面,還是無計可施。湘西自古巫術盛行,鬼魂也比別的地方要兇惡的多,連白天都不避。王八明白,等這些黃傘都掀掉,就是眾多鬼魂瘋搶喜神肉身之時。說不定,鬼魂急切,連自己都不會放過。
  
  靠的近些的鬼魂,已經把黃傘掀起一角。王八看見了鐵青的死人面孔,不免暗自心驚。又有黃傘在繼續掀起,有的臉上都沒有血肉,只剩白骨森森。
  
  王八知道自己迷路了,不然不會走到這個地方來。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搏。王八從身後抽出木劍,刺上符貼,在身前揮舞。
  
  隔得近的鬼魂,連忙避讓。可隨即又逼上前來。
  
  王八慢慢後退,護著根伢子從來路回行。不知不覺又到了那個木屋前面。
  
  那兩個老太太看見王八窘迫的樣子,都吃吃的在笑。嘴巴沒了牙齒,笑聲都在豁風。
  
  “姐姐,我說他是個新手吧。”其中一個老太太說道。
  
  另一個老太太連忙招呼王八,“小伙子,進來吧……”
  
  王八沒了主意,想著這兩個老太婆也是古怪的很。正在遲疑,一個老太婆說道,“還不是本地人呢,是個外來的趕屍匠。”
  
  “進來吧,我們不害你。”老太婆說道:“真是沒見識。看你還撐多久。”
  
  王八無奈,摟著根伢子進了屋。
  
  兩個老太太在門口不動,仍舊坐著。但那些打傘的鬼魂都不敢進來,只是在屋外等著。
  
  “去去,都滾……”老太太在門口擺著手驅趕他們。
  
  鬼魂們在屋外站了許久,看來無望,漸漸的就散了。
  
  王八進了屋,就知道這兩個老太太不是常人,並不是因為她們驅鬼的狠氣。而是屋里四週的牆面上都畫著詭異的文字。
  
  這些文字,王八認識一部分。但更多的文字並不認識。
  
  女字。都是女字。
  
  老太太都進屋了,把王八上上下下的打量著。
  
  “那里人?”
  
  “湖北宜昌。”王八想著撒謊也無益,還不如說實話。
  
  “趕屍趕的遠啊,湖北都有人來了。”老太太笑著說,“湖北有個金旋子,人還不錯,我們見過。”
  
  王八心裡咯噔一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和師伯師兄的關係交惡,看樣子兩個老人和師伯有交情。若是她們問起自己的師門,該怎麼說。
  
  不說她們本身就手段高強,對付自己,就是把自己又趕出門外,都無法對付那些搶屍的野魂。
  
  還好老太太沒有問王八的師父是誰。
  
  “去那裡?”
  
  王八不敢貿然回答。
  
  一個老太太把根伢子的屍體的耳朵揪了揪,“是個橫死的命,還是秀山姓黃的干的。”
  
  王八這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以為師父趙一二是頂尖的神棍了。可是面前的兩個老太婆,平平常常的兩個人,手段似乎不在師父之下。只是摸了摸根伢子的身體,就知道是誰下的法術。
  
  “黃蓮清不傷人性命啊,再說他從不出四川。”如今重慶已經升為直轄市幾年了,可這兩個老太太,身居山鄉野地,不知世上變化,還以為秀山是四川地界。
  
  聽著老太太對黃蓮清的語氣,王八馬上說道:“這個人也姓黃,正是秀山人,我正是受黃蓮清所託,把他帶回去的。”
  
  “你怕我們會整你啊……”其中一個老太太說道:“那我就不讓你進來了。”
  
  王八連忙唱諾,“謝謝婆婆。”
  
  兩個老太太忽然相互之間用一種王八聽不懂的語言快速交談。
  
  王八聽她們講話,聲音時高時低。
  
  王八忽然明白了,她們講的女書,既然有女字,當然有相應的語言。
  
  兩個老人相互說了好大會子話,還吵了幾聲。
  
  王八現在看明白了,個子高的那個是妹妹,矮胖點的是姐姐。因為姐姐說話的口氣蠻橫一些。妹妹雖然想堅持,但不敢太頂撞。
  
  兩個老人相互不說話了,姐姐對著王八說:“你先休息,睡一覺了,我再跟你說。”
  
  妹妹就去了後屋,端了盤蘋果橘子給王八。
  
  “我們沒得什麼吃的,那這個墊墊肚子吧,要是想喝酒,我們也有……”
  
  王八也餓了,拿起就吃。邊吃邊擺手,示意不喝酒。反正到這個境地了,還不如相信她們沒惡意。
  
  王八脫了身上的蓑衣,眼神把老人看著,意思是如何安置喜神。
  
  “趕個屍,那有這麼多毛病。”妹妹說道:“你放心,這個屋裡,百無禁忌。”
  
  姐姐也跟著說:“我們沒惡意,只是有事要你幫忙。黃蓮清欠我們人情,快十年了,都不還情,搞的我們老是不安心,當年還弄個姓趙的小不點來跟我們胡扯蛋……你先到後屋裡休息。晚上再說。”
  
  王八滿腹疑惑,但至少知道,兩個老人的確不會對付自己。吃了蘋果,再去剝開橘子,可是橘子裡面已經爛了。王八要扔。老人中的妹妹連忙攔住,“年輕人,怎麼這麼拋灑。”
  
  那老太太拿過來把爛了的橘子給吃了。
  
  王八牽著根伢子,走進後屋,他可不敢把屍體放在外面。不管老太太有沒有壞心,王八總是不敢離屍體太遠。這個房子和兩個老人,都太邪乎。王八不放心。
  
  王八進了後屋,把門給關上,仔細的在門縫上貼符。又把身上的蠟燭都拿出來,掰成半截,按著北斗七星的方位,布了個符劍,把玉陽位的那個蠟燭給點燃。又把根伢子身上,上上下下擺弄一遍。才安心躺倒床上,一時睡不著,聽著屋外的雨聲。
  
  眼睛看著頂上的木板。登時更睡不著了,這木屋,不僅牆壁四周,連頂上的木板,都寫著那些詭異的女字。王八翻身下床,在屋內到處摸索查看,果然,屋裡的木床床腳,還有一個老式的木櫃,只要是有空白地方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寫著女字。
  
  這兩個老太太,到底是什麼人?
  
  老媽開門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曉得回來的路啊?”
  
  曾婷抿著嘴,忍著笑,估計她回家,郭玉也是說同樣的話。曾婷大方的叫了我老媽一聲“阿姨。”然後和我一起進了屋。
  
  “這是婷婷。”我跟老媽介紹。
  
  老媽看了婷婷一會,大聲喊道:“風伢子回來了。”
  
  老頭連忙從廚房裡竄出來,看見曾婷了,搓著手,為難的問道:“你叫什麼?”
  
  “婷婷。”曾婷答道。
  
  老頭馬上就又跑回廚房去了,上次和他在家裡動了手,我也不好意思主動跟他當面道歉。
  
  老頭做飯去了,老媽把電視機的遙控器遞給曾婷。曾婷也不好意思換臺。
  
  三個人都不說話,把電視裡的垃圾肥皂劇無聊的看著。氣氛尷尬。
  
  我心裡想著,要是那天曾婷帶我去她的家,郭玉會用什麼待客方式對待我呢,若是郭玉想起我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徐云風,不知道是個什麼表情。
  
  我想到這裡,心裡忍不住好笑。
  
  “你在笑什麼?”曾婷問我。
  
  “沒有啊,我沒笑。”我否認了。
  
  曾婷說道:“我明明看到你嘴巴歪著在笑,你還騙我。”
  
  我沒回答她,從沙發後面找出了老頭的煙盒,抽一顆銜住,又拿了一根要遞給曾婷。曾婷作勢要打我,“作死啊。”她小聲咒罵我。
  
  老媽忽然站起來,“啊呀,差點忘了。”匆匆的走到穿過臥室,走到涼臺上去。
  
  “阿姨去幹嘛……”曾婷瞪大眼睛問我。
  
  我不耐煩的說:“你問這麼多幹嘛?”
  
  老頭的菜炒好了,一盤一盤地往客廳的飯桌上端,曾婷連忙去幫忙。
  
  老頭阻止曾婷,“那有你第一次來就做事的。”
  
  老頭對著涼臺大喊道:“你還沒有拜完神啊,吃飯啦……”
  
  老媽回到客廳,對著我說:“你沒得事,瞎跑什麼,身上都是死人味,到醫院去了?”
  
  “婷婷不是剛從醫院出來。”老頭插嘴,“他在電話裡,不是跟說過了嗎?”
  
  老媽不問了,和老頭一起端菜,把菜都放在桌子上了。
  
  我正準備拉著曾婷坐。
  
  “等等,”老媽又來了,“讓他們先吃。”
  
  看著老媽畢恭畢敬的拿出飯碗,夾了點菜進去,又到了點酒。等了一會,才對我們說道:“可以啦,我們吃吧。”
  
  “你能不能把這個毛病改了去啊,今天有客人列。”老頭在旁邊說道。
  
  老媽走到臥室裡去了,這麼多年來,每次家裡比較鄭重的吃飯,她都是這樣的。我早就習慣。
  
  曾婷在我身邊輕輕問道:“阿姨剛才在幹什麼啊?”
  
  老頭聽見了,對曾婷說道:“說是什麼六甲……讓你看笑話了。”
  
  我給老頭到了酒,也給自己倒了。老頭問曾婷喝不喝。曾婷正準備答應,我把她瞪著:“又想進醫院是不是。”
  
  “那喝點啤酒吧,”老頭打圓場。
  
  老媽從臥室出來了,看見我和老頭已經在開始喝酒。對我們說道:“你們兩爺子(宜昌方言:父子兩)少喝點啊,莫又跟上次一樣,喝多了在兩個人扯皮。”
  
  我和老頭老媽從來就沒得什麼話說,就和老頭一口一口的喝酒。
  
  曾婷還算大方,問老媽剛才在做什麼,什麼是六甲……為什麼要讓他們先吃啊?
  
  老媽說道:“是六甲神丁,保佑我們的……”
  
  “老媽——”我喊道:“在吃飯呢……”
  
  老媽沒話找話,“你幾個月又去那裡了,連個電話都不打回來。別到處跑,招惹臟東西。”
  
  “我到底怎麼啦,莫一回來就給我上課好不好?”
  
  老媽並不住嘴,“你都二十幾了,你以為我願意說你麼,你要是跟你那個好朋友王鯤鵬一樣,事事不讓大人操心,還有那個在國貿上班的陳鹽一樣,踏踏實實的做事。我怎麼會說你。你們三個以前關係都蠻好,一個學校同屆出來的,可是現在你看你,能和他們比嗎?”
  
  “你以為我想啊,沒得單位要我麼。你們有本事,給我找個合適的單位撒。”我最討厭爹媽在吃飯的時候嘮嘮叨叨。
  
  飯菜雖然可口,但吃的鬱悶無比。和老頭喝酒沒有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意思。還要聽老媽數落。
  
  吃飯吃完了,我跟他們說要走。
  
  老頭突然沒頭沒腦的對老媽說了一句:“你給了婷婷打發錢沒有啊。(宜昌風俗:女朋友第一次上門,男方大人要給點錢,表示認可)”

  曾婷連忙說道:“別,別這樣……我不要。”
  
  我連忙拉著曾婷走了。
  
  出門的時候,還隱約聽到老媽低聲向老頭說:“他上次帶回來的那個,才幾天就散了,每次都給,那裡有這麼多錢給。”
  
  和曾婷回了主的房子。免不了要親熱一番。
  
  兩人躺在床上,曾婷說道:“你爹媽蠻有意思麼,比我媽好多了。”
  
  我說道:“那是我現在難得回去一次,他們把我當客人一樣的。他們兇的時候,你沒看見過。”
  
  曾婷把我緊緊摟住,“我還生怕你出什麼事情,還好,你回來了。可是王哥,董玲也擔心的很。”
  
  “他沒事的,他反正膽子大,也有本事了。”我無所謂的說道,“他現在這麼厲害,那個跟我們搗亂的人,也不會扯皮了。沒事的,他過幾天就回來了。 ”
  
  “你媽媽在吃飯前,到底在做些什麼啊,好古怪。你怕鬼,可你媽媽好像不怕呢。”曾婷突然來了興致,“你為什麼這麼膽小怕鬼啊。比王哥差遠了。”
  
  “誰說我膽子小的,說我怕鬼的,”我吼道:“是不是董玲,是不是她?”
  
  曾婷吃吃的笑。我把臉板著,對她說道:“我告訴你我小時候的一個事情,你說我該不該怕。”
  
  曾婷說道:“你說來聽聽,我可倒是想看看有多赫人。”
  
  “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講過”我慢慢的說起來:
  
  小時候我們家住筒子樓,老頭單位的筒子樓。
  
  那個時候,宜昌的城區還很小,萬壽橋向下走,直到伍家崗都是荒山野地,只有想我老頭的這種工廠分散的靠著東山大道修建,住了一些廠裡的工人。開發區那個時候還統稱窯灣,最是偏僻的地方。到處都是墳地和野山包,堰塘。
  
  我們住的那個筒子樓就靠著一個荒山,我們一打開屋後的窗子,就能看見山坡上全是一個又一個墳墓,近點的,連墓碑的字都看的清楚。筒子樓前面是個好大的堰塘,堰塘里全是蓮藕,到了夏天,覆蓋滿了荷葉。
  
  小時候,家裡沒人帶我,不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把我一個人鎖在家裡。我一個人在家里呆著。莫名其妙的就有幾個人來陪我玩。我那時候小,開始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他們來找我,我還很開心呢。他們後來還給我東西吃,可是我吃一次,就病一次。他們告訴我,別給大人說。不然就不陪我玩。於是我六歲前老是生病,老頭就到處帶我看病,可是老媽就說我不是病了,是我招惹臟東西。
  
  (曾婷插嘴:怪不得你媽媽老是擔心你惹到什麼邪事呢。)
  
  老頭是當兵專業的,不信邪,就為這個事情老是跟老媽吵。老媽給了我好多小木頭棒子,要我帶著,還給我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讓我一個人的時候,拿著玩。可是我帶著那些東西,那些人就不陪我玩了,他們都趴在窗子上,對我說扔了那些木頭和鏡子還有紙片,就進來陪我玩躲濛濛恰兒(宜昌方言:捉迷藏)。我不答應,我怕老媽回來打我,他們就把自己的腦袋託在手上,給我看,那些腦袋被他們託在手上,還在向我做鬼臉,眨眼睛,吐舌頭,我那時候很小,那裡知道害怕,還覺得很過癮呢。
  
  所以爹媽一出門,我經不住他們的****,就把老媽給的那些東西,都給塞在床底下。他們就進來了。我要他們教我,該怎麼把腦袋扯下來,放在手上。他們就說,好啊好啊,現在就把你的腦袋扯下來。
  
  我當時好開心哦,心裡想著,把這個本事學會了,到幼兒園去,做給那些小伙伴看。他們肯定覺得蠻好玩,還會把糖分給我吃。
  
  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大哥哥,就把我的耳朵揪起,把我的腦袋往上扯,可是我覺??得好疼。就哭起來,那個大哥哥就啊的叫起來,跟貓子的聲音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就看見他兩個手冒火,指頭都糊了。我以為他是玩把戲,逗我玩。才不哭了,要其他的幾個幫我玩這個把戲,手上能噴火的把戲。可是那些人,卻都躲著我,不敢碰我。
  
  他們一直陪我玩,只要我不上幼兒園,爹媽要加班,在家裡的時候,他們就來陪我玩。一直到我讀學前班,他們都經常來。
  
  那時候,我們這個筒子樓的其他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是經常生病。還有一個掉在筒子樓前面的堰塘里淹死了。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的門。還有一個小孩,經常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和我非常要好。那天不知道怎麼也跟著那些人到我屋裡來了,我們開始的時候,玩的很開心。可是我看見他們把我的那個小伙伴整的很慘,那個小伙伴被哭好厲害,可他們卻開心。把我的小伙伴的腦漿從耳朵裡掏出來,丟過來,丟過去。最後又塞進去。如果那個小伙伴不哭的話,我也不知道害怕,可是看著他哭的那麼慘,我才隱隱覺得,這些陪我玩的人,不是好人。
  
  那個小伙伴,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從我家裡出去的。那天晚上,大人們下班後,那個小伙伴的爹媽就哭喊著把他往醫院送。後來那個小伙伴就成了癡呆,如今他還是這樣,天天坐在我們樓下,二十多歲了,還是流著鼻涕,尿褲子都不知道。他家人要是把他鎖在家裡,他就跑到涼臺上,在涼臺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嚎叫。你要是不信,下次到我家,我指給你看。
  
  我老媽就問我知不知道那個小伙伴是怎麼瘋的,也問我有沒有陌生人找我。我當時不敢跟她說真話,我記著那些怪人說過的,要是我給爹媽說了,他們就再也不來陪我玩了。
  
  我一個人在家裡,很怕沒人陪我的。於是不管大人怎麼問,我什麼都沒說。
  
  我老媽就帶著我回到嘎嘎家裡,嘎嘎看了我的樣子,把我支開,叫我出去玩。跟我老媽在屋裡說了好大會子的話。回家後,老媽在窗子上掛了一串鈴鐺,那些鈴鐺上還吊著一些三角形的紙包。
  
  等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那些人就進不來了。他們要我把鈴鐺取下來,我取了,他們進來就要給我東西吃,可是我看見他們給我吃的是牛屎,還有天牛。這我就不干了,他們以前給我吃的都是攪攪糖和廣椒糖(兩種八十年代宜昌常見的零食),可為什麼他們現在要給我吃天牛和牛屎粑粑呢。我就不吃,說他們騙我。
  
  有個年紀大點的人,就非要逼著我吃,捏著我的鼻子,把天牛往我嘴裡餵。我一哭,他就放手了。他就用手上能噴火的把戲給我看。
  
  最終我還是沒吃,他們好像很不開心,走之前對我說,再也不來陪我玩了。我很傷心呢。
  
  老媽下班回家後,看見那一串鈴鐺,被我扯下來了,把我一頓死打。屁股都被她打腫了。老媽說,要是我再扯那個鈴鐺,就還要打我。
  
  我一直不知道害怕。直到我五歲半,隔壁的那個婆婆死的那天,我才什麼都明白了。
  
  那個老婆婆是隔壁覃伯伯的媽媽,我們都喊她覃婆婆。覃伯伯也是跟我老頭一樣,當兵轉業的,聽說還參加過抗美援朝,那時候秦伯伯就有五十歲了,他的大兒子都已經在上班了,覃婆婆也七十多。他們是五峰人,都是土家族的。
  
  覃婆婆不穿普通人的衣服的,總是穿著那種黑灰色的大褂子,頭上纏的也是黑布,看著嚇人,其實那是土家族的傳統服裝,我長大才知道。可是那是還小,大家都怕覃婆婆。其實覃婆婆人很好,對我們很和藹。有次我抓了好多青蛙,在公用廚房裡玩,準備玩膩味了,就挨個把青蛙殺死。覃婆婆到廚房來擇菜,看見我在折磨青蛙。就對我說:“風伢子哦,莫這樣撒,對你不好哦。”
  
  我說:“怎麼不好啊?”
  
  “覃婆婆就說:“你以後要讀書,要成器撒,你整他們,以後讀書不好,比爸爸媽媽要打你的。”
  
  “我那時候已經讀學前班了,老頭確實因為學習的事情開始打我。”
  
  我就把青蛙全部扔到下水道裡放了生。倒不是因為什麼學習的原因,而是我蠻怕覃婆婆,不敢不聽她的。那個覃婆婆沒多久就死了。
  
  後來聽說她死之前,拼命的想回老家。可是覃伯伯不願意她回去。老家已經沒什麼親人,覃婆婆回去了,沒人照顧。
  
  覃婆婆死的那天,我湊熱鬧去看了的,看見覃婆婆躺在他們屋裡的一個床板上,身上蓋著被子。嘴巴張的老大。嘴里黑黑的。滿臉的黑褐色的斑,長大才知道,那是土斑。我看了之後,突然就明白了什麼是死亡,知道害怕了,哭著跑回家裡。
  
  覃伯伯和我家關係一直很融洽,我爹媽就給他們幫忙,他們不放心我,吃了晚飯,就又把我鎖在家裡。老媽還特別囑咐我不要把窗子上的鈴鐺串子扯掉。
  
  可是他們出了門不久,筒子樓就停電了,電視也看不成。我那時小撒,蠻怕黑,就把家裡的蠟燭點了兩隻。可是蠟燭老是被窗外的風給吹熄。我就去關窗子,那個鈴鐺掉在哪裡,被風吹的叮叮噹當的亂響,我去扶鈴鐺的時候,突然就看見那些平時陪我玩的人,都擠在窗子外面。可他們現在都變了樣子,不是以前陪我玩時候的模樣,穿的都是非常古怪的衣服,就是在電視上看見的那些古代人穿的衣服。臉上也變了模樣,有的臉上都是血絲,有的臉上慘白慘白,有的……根本就沒有臉,臉上就是白板一片。
  
  我終於知道害怕了,嚇的手一擺,把那串鈴鐺扯掉。然後摔倒在地上。
  
  等我再站起身,突然就看見覃婆婆躺在我們家裡。仍舊是躺在木板上,可她的眼睛睜開了。正看著我笑。我嚇得哭起來,連忙跑到門口去拉門,可是門已經被反鎖。我怎麼也拉不開。
  
  覺得身後好熱鬧,就回頭去看。
  
  這時候,我就看到,屋里站了好多人,把覃婆婆圍著。那些人,我熟悉又陌生。我能感覺到是那些平時陪我玩的人,可現在他們的模樣,又變了好多。
  
  覃婆婆仍舊直挺挺得躺在那裡。
  
  我嚇的很了,拼命的哭起來,用手去敲門,可是沒有用。屋外是震耳欲聾的打笳樂的聲音。
  
  那些人,在微弱的燭光下,靜靜的站著,覃婆婆的眼睛一時睜開,一時閉上。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死亡,也無師自通的知道了什麼是鬼。從未有過的恐懼,無比真切。我尿褲子了。
  
  那些鬼怪,我知道他們是怪物了,把覃婆婆圍著,不停地用手去碰觸覃婆婆。我在旁邊看著,嚇的不停的哭,嘴裡喊著“爸爸媽媽”。可是爹媽那時候正在幫覃伯伯操辦喪事,那裡回得來呢。後來我嚇的越發的狠了,腿也站不住,就倒在地上,視線模糊,但還是看的見屋裡的情形。
  
  我就看著這些鬼魂,慢慢的把覃婆婆的身體一塊一塊的撕扯開,往窗子後面遞出去。這個過程很漫長,一直到我爹媽忙完了,回家前的幾分鐘,他們才把覃婆婆全部弄到窗外的山坡上去。
  
  爹媽開了門,看見我正癱在地上,嘴裡吐著白沫,身上在痙攣。驚慌失措,給我灌了點蜂糖水。把我送到醫院。觀察了一夜。後來就住了好久的院,聽醫生說我得了腦膜炎,後來他們就說我變蠢了,沒住院前聰明伶俐。但我再也沒看到過哪些陪我玩,撕扯覃婆婆的怪人。覃婆婆最後也沒有安葬回五峰,就埋在我們筒子樓後面的山坡上。我後來一直都不敢去那個山坡上玩。
  
  後來我到沙市上大專,遇到一個戴草帽的怪人……”
  
  我把曾婷臉拍了拍,“你說我該不該怕?”
  
  曾婷卻已經睡著了,嘴裡哼哼,又睡了過去。
  
  王八睡不著也得睡,不然晚上沒精力趕路。
  
  王八躺在床板上,翻來覆去,總是覺得這個屋裡不對勁。屋裡的味道不對,到處是紙灰燃盡的味道,還有一股說不清楚的血腥惡臭。
  
  王八忽然想起自己和趙一二分開的時候,趙一二交代過,“行小路,走夜路,別管閒事。”
  
  自己卻因為圖方便,一直走的大路,而且白天也走,本以為沒得什麼事情了,沒想到給卡在這裡。而且這兩個老太婆,一點都不知道來歷,可她們卻好像什麼都知道。
  
  王八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到門外又有人進來,王八把門開了點,向外看去。一看,心里安穩一些,原來來了個同行,也是個趕屍的。
  
  這個趕屍的是個比王八大幾歲的男人,進來後,一言不發,脫了蓑衣就坐在堂屋裡休息。兩個老人也不說話。三個人相互對著面,卻好像看不見對方。
  
  後來者,抬頭看了看屋裡,看有沒有漏雨,找了個乾點的地方,把他帶的屍體牽過去。兩個老婆婆還是不做聲,冷冷的看著他做著這些。
  
  王八看清了後來者趕的屍體了。馬上就覺得自己的喜神比他要容易趕的多。
  
  王八看著後來人趕的五六具屍體,都不能稱呼為屍體,都是勉強拼湊在殘肢斷臂而已。一個稍微完整點的屍體,胸口卻是一個巴掌寬的創口,橫貫身體。如此創傷,喜神僅靠身後唯一未斷的脊骨支撐。看起來搖搖晃晃的。看來是山高路滑,出了車禍,死掉的人。
  
  那個後來者,把喜神都安放在了堂屋大門的後面,面牆而立。這是趕屍的慣例。王八不奇怪。可是那個趕屍匠,安頓好屍體後,在屋裡慢慢的踱著步子,仔細的查看四周的牆壁。
  
  趕屍匠好像也發現了牆壁上的女字,做出很驚訝的表情。可是兩個老婆婆就在他身後,他卻不去跟她們說話。這個趕屍匠連忙回過身,好像要去牽引屍體,看樣子很慌張,想走。可是等他沒走幾步。老婆婆之中的那個妹妹扔了個什麼東西在他身前。他一步就踏上去了。趕屍匠輕呼一聲,連忙坐在地上把鞋脫了,看自己的腳底板。手指用力一拔,原來是個蒺藜刺。
  
  王八現在能肯定那個後來的趕屍匠看不見兩個老婆婆了。趕屍匠一般都有點通陰的本事,可他竟然看不見這兩個老婆婆。王八暗自心驚。
  
  讓王八更擔心的在後面,王八看見那個趕屍匠,本來坐在地上,把腳板的刺給拔了,傷口並不大,可是有鮮血流出來,開始趕屍匠沒注意,吐了口唾沫在傷口上,準備站起來走路。可他突然又坐下,再把腳舉起來看,就發現,腳板的傷口鮮血****出來。趕屍匠急了,連忙掏出身上自備的草藥,嚼了嚼,往上塗去。沒用,鮮血把草藥末子衝的老遠。趕屍匠知道遇到兇險,連忙掏出符貼和桃木劍來,嘴裡念著咒語。可是遲了,王八看見屋子的頂上和四周牆壁上掉落一些東西下來,在看時,那些東西竟然會動,在地上緩緩的爬著,王八看清了,心裡毛骨悚然,都是螞蟥,那些身體扁平的螞蟥,身上黃綠灰色的條紋間雜,在地上蠕蠕的爬動。爬過的地上,都是腥臭的粘液。
  
  螞蟥爬到趕屍匠腳上噴出的血灘上,就開始吮食鮮血。
  
  王八看見,越來越多的螞蟥從屋里四週的牆壁上掉下來。王八連忙仔細去看那些螞蟥究竟來自何處,終於看清楚了,原來屋子裡寫的女字,都不是用筆寫上去的。原來是一條又一條乾枯的螞蟥貼在牆上。王八連忙去看自己所處的屋子裡的牆壁,果然,用手指去摳,就摳下了一條乾枯細小的螞蟥。
  
  原來這些乾枯的螞蟥只要聞到血腥氣,就會身體肥大變形,並向血液的方向聚集。王八想到這裡,連忙把手裡的螞蟥扔的遠遠的。
  
  這時候,屋外發出了那個趕屍匠的慘叫。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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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anlee888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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