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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事錄》第五章 走胎(中).

作者:Zabo│2019-05-17 17:19:16│巴幣:4│人氣:92

異事錄內容簡介:

  一個無所事事的保安,為了湊一個貌似和自己無關的熱鬧,捲入到一場離奇的家族靈異事件。身處其中的保安無奈發現,自己竟然是這個詭異恐怖事件的主角。要做一件比噩夢更恐懼的事情…… 心驚膽戰的保安,甚至發現,這場事件,竟然有極為冷酷的隱情。甚至,還能看到事件背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操縱者…… 那個保安,就是我——瘋子。98年的冬天。三峽壩區發生了一件異事,盡人皆知。當時我正在壩區一個商場里當保安。最開始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別人說起打笳樂,我沒放在心上。以為是什麼民間藝術的表演。或者說是那個打笳樂的班子,打的好,打出色了,專門演奏給別人聽。打笳樂是一整套樂隊,專門為死了人,在葬禮上演奏的,嗩吶、鈸、平鼓……還有一些我說不上名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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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事錄》第五章 走胎(中).

本文開始

 “啊”我叫了一聲。
  
  我看見了邱阿姨的腰後面,那個小鬼,正在一下又一下的頂邱阿姨。每頂一下,邱阿姨就離死亡進了一步。那小鬼頂的很開心,正咧著嘴在笑呢,嘴角滴著鮮血。
  
  “邱阿姨被小鬼反噬,小鬼想取她的性命!”王八對說道,他也明白了。
  
  “怎麼辦?怎麼辦?”我急急忙忙地問王八。
  
  王八急的用腦袋撓頭。
  
  我死死把那個害人性命的小鬼盯著看,把眉頭皺起,眼睛狠狠的瞪著。好像這樣會嚇退小鬼似的。那小鬼看見我了,可他並不退縮,仍然一下又一下的推著邱阿姨。而且好像在眨眼睛,這個調皮的動作,卻在這個兇險的境地下出現。
  
  王八突然從附近拿了痰盂,顧不上里面的骯髒穢物,掄了半圈,向邱阿姨所在的窗臺甩上去。痰盂沒有扔不到四樓這麼高,可是那小鬼停住了,王八的辦法有效。王八撿起空痰盂,再次向窗臺扔去。小鬼吱吱叫兩聲,我就看不見了。
  
  邱阿姨如夢初醒,茫然的看著樓下,她啊的哭起來,嚇的渾身抖動,死死把窗頁抱住,一動都不敢動。
  
  病房裡的醫生和護士,衝到邱阿姨的身邊,把邱阿姨快速的抱回病房內。
  
  王八把我看著,“瘋子,怎麼辦?我們還是一走了之嗎?”
  
  我站了一會,不說話,最後兩手一攤,“總不能見死不救。”
  
  “我就知道你不是沒心腸的人。”王八聳聳肩,“走吧,上去看看。”
  
  病房裡正亂作一團。護士正在勸說邱阿姨:“阿姨,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呢,邱科長不會有事的,你別想不開。”
  
  邱阿姨還在哭,哭的很大聲。但她沒有再做出很出格的舉動。
  
  劉院長也在旁邊看著。冷冷的一言不發。
  
  護士長看見我和王八了,“你們這兩個乾嘛的,出去出去,年紀輕輕的裝神弄鬼,快出去!”
  
  我和王八被罵,不知所措,卻不料劉院長說道:“讓他們留在這裡,我有話問他們。”
  
  我和王八退出病房,聽著裡面鬧騰。
  
  我抽了四棵煙,劉院長和幾個護士出來了,但還有兩個護士呆在裡面。她們怕邱阿姨再想不開。
  
  劉院長對我和王八說道:“跟我來。”
  
  我和王八老老實實的跟著。和劉院長下了樓,穿過樓下的空地。一些沒有散去的看客,看見我和王八了,在竊竊的說著:“剛才就是這個小伙子丟了個痰盂上去,把那個要跳樓的女人鎮住……”
  
  劉院長帶著我們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反手把門關上,關之前,還打探一下外面。
  
  “坐”劉院長指著辦公室裡的凳子。
  
  我和王八不安的坐下來。
  
  “老趙說你們沒壞心。”劉院長也坐下,跟我面對面,“不然,我叫保安早就不讓你們進來了。”
  
  我很好奇,“趙醫生跟你提到我們,可我和他只說過一句話啊。”
  
  “我是個醫生,很反對鬼神這一套。可是……”劉院長頓了頓:“也許老趙的做法沒錯,這個邱科長的病情,有些事情,我的確無法用醫學來解釋。 ”
  
  我和王八訕笑起來,不知道該是讚同他,還是反駁他的話。
  
  “今天我們說的話,你們不能瞎傳。”劉院長很謹慎。
  
  “知道知道”我跟劉院長遞煙,“你是醫院的院長嘛。”
  
  “我不抽煙。”劉院長擺擺手,“你抽吧,沒事。”
  
  “劉院長,邱科長到底是什麼病?”王八問道:“我不懂醫學,可是我朋友懂點。”
  
  劉院長把我看著。
  
  我還沒明白什麼意思,茫然往左右看了看。
  
  “你是醫生?”劉院長問我。
  
  “我啊?”我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是不是,我可不是醫生,我只是看過《內經》,有點興趣而已。”
  
  劉院長嘆口氣:“其實,我們醫院到現在都沒查出老邱到底得了什麼病。”
  
  我和王八不說話了。等著劉院長繼續往下說。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老邱只是一般的癥狀,發熱,無緣由的發熱。觀察了幾天,病情開始惡化,神智開始不清。我們開始以為是虛寒,傷了心脈。可是給他吃了幾幅藥,沒有效果。住院後的一個月,老邱突然開始昏迷……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你找來了趙醫生。”我插嘴。王八嫌棄的撞了撞我。
  
  “是的,他是我醫科大學的同學,可是他不是個稱職的醫生。”劉院長苦笑道。
  
  “不稱職,你還找他幫忙。”我記起了劉院長曾經和趙醫生在病房裡爭過嘴。
  
  “醫生稱不稱職,不在醫術,而在醫德,他總是弄些旁門外道,那裡是個好醫生。你們年紀輕輕,怎麼也懂這些封建迷信。怪不得老趙走前,給我打招呼,說不要趕你們走。”
  
  “我們封建迷信,今天可是給你們的醫院解了圍,不然明天報紙上要報導中醫院有病人家屬跳樓,至於原因,那可就說不清楚了。”我話裡譏諷劉院長。我莫名的對趙醫生有好感,劉院長和趙醫生有矛盾,這是很明顯的,所以我對劉院長說話有點不客氣。
  
  劉院長看著我:“小徐,你說話的口氣還真像我的老同學。”
  
  我知道他說我像趙醫生,心裡有點開心。
  
  王八說道:“劉院長,我們繼續說邱科長的事情吧。我好像聽到護士說,邱科長像今天這麼種舉動,不是第一次了。”
  
  “是第四次了。”上次他在地上滿地爬,學狗叫。
  
  我和王八心中的疑雲,開始散開,我大致能猜到邱科長到底怎麼了。
  
  “劉院長,你知道一種民間的迷信說法嗎?那種突然得了疾病,可又查不出準確病因的病人,拖了幾個月死掉的。”
  
  劉院長鐵青著臉,“是老趙告訴你們的。”
  
  “不是,這個事情太明顯了,用不著別人教。”王八碩大。
  
  我把心中想了很久的事情,下了狠心,說出來:
  
  “邱科長是走胎了。”
  
  走胎,宜昌民間流傳已久的一種詭異的怪病。
  
  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這種很邪的病癥,不對,我說錯了,走胎,並不是病。而是一種很邪的死亡方式。一個活生生的人,無來由的就病了,西醫會列出某些稀奇古怪的名稱,比如什麼甲狀腺紊亂、心肌跳動失常、腦顱壓力過大……等等常人很少知道的病因。
  
  這些人,往往拖上幾個月就死掉。年長的宜昌人都會很清楚,死者並非死於疾病,而是走胎。
  
  而且當走胎的家人知道端倪,請來法師看情況的時候,法師若發現是走胎,都會如實相告。然後分文不收。這是天道人理循環,不能抗拒的。
  
  比如我就知道我父親的一個同事,三十多歲的時候,正當壯年,就是這麼死了。我還去參加了葬禮的。追悼會上,工會主席念悼辭的時候,說***工作努力,勤勤懇懇,積勞成疾……那時候還沒有過勞死死一說,不然死者家屬不跟單位扯皮才怪。有的人就說歪話:還不是想入黨!
  
  可我聽到一個老者很不屑的說:“都是亂說,我看是走胎。”
  
  隨著我慢慢長大,對這些事情也有點興趣。就逐漸知道了走胎的一些背景。
  
  首先,走胎不是人為的巫術,完全是一個人的命數。而且無法逆轉,走胎的人必死。懂道行的人,最多只能能根據走胎者的表現,看出他走的什麼胎。
  
  拿邱升做例子。我看見他在病床上四肢支撐的模樣,當時就閃出了這個念頭:羊有跪乳之恩。剛出生的羊羔就會勉強的站立,在吸允母乳之前,會跪下來謝母恩。邱升的模樣和姿勢,就是這個動作,所以他應該是走了羊胎。
  
  之所以我一直覺得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就是有一個原因:出胎之時,就是走胎者斃命的時刻。萬無一個人能走幾個胎的道理。可邱升走胎,不同尋常。可邱升出胎而且不是第一次了,聽護士的說法,他還走過豬胎、狗胎。這就是這件事情最怪異的地方。
  
  劉院長絕對知道走胎的典故。
  
  他聽我說到走胎,竟然沒有罵我胡言亂語,一點都沒有驚奇的表情,也許他早就知道了。
  
  對了對了,我肯定他早就知道。
  
  我和王八的這點道行算什麼,連我們都看出了邱升是走胎。
  
  那個金仲和趙醫生怎麼會不知道。劉院長之所以沒有太驚訝,他一定是早就聽金仲和趙醫生中的某個說過一次。
  
  趙醫生、趙醫生,我心裡想到了趙醫生,那個不修邊幅,神情倨傲的趙醫生。
  
  我大喊道:“劉院長,你能不能告訴我趙醫生到底是什麼人?”
  
  “你問這個乾嘛,你們不是講過話嗎?來我問我幹嘛?”劉院長聽見我說起趙醫生,很不耐煩。我奇了怪,他們明明是老同學,怎麼關係好像很不好,可既然關係不好,劉院長為什麼要請趙醫生來幫忙看病。
  
  我說道:“邱昇在走胎的昏迷中曾經喊過趙醫生的名字。”
  
  趙醫生冷冷說道:“那又怎樣?”
  
  媽的,我內心裡把自己抽了一嘴巴:劉院長並不是請趙醫生來治病的,他其實早就知道邱升的病不是一般的病癥,所以請來趙醫生治邪的。趙醫生根本就不是醫生,劉院長不是跟我說過嗎,趙醫生不是個稱職醫生。潛臺詞就是趙醫生從來就不務正業,根本就是個神棍。
  
  我想到這裡,把王八看著:這世上不務正業的人還真多。
  
  我開始笑,望著劉院長笑,原來你嘴上掛著什麼相信醫學,內心還是我們中國人的老傳統思想。卻還要做出一副鄙夷的模樣。
  
  劉院長看我在笑,知道我的在想什麼。他辯解道:“你想錯了,老趙的醫術是很高的,我可不是叫他來做法事的。”
  
  “比你還高?”我問道。
  
  劉院長哼了聲,對我的無禮很窘迫,但還是老實的回答:“比我高,當初我們系裡,就他的學業最出色,特別是臨床診斷,比我們的老師都厲害。 ”
  
  “能告訴我趙醫生的事情嗎?”我說道,我對趙醫生很感興趣。
  
  劉院長說道:“他的確是醫生,但他當年沒有完成學業……”
  
  “為什麼啊?”王八插嘴問道:“學業出色,反而不能畢業?”
  
  “你問這些幹嘛,跟邱升有關嗎?”劉院長很反感王八問這個問題。看來他和趙醫生當年交情真的很不錯。不願意提及趙醫生沒畢業的往事。
  
  “你兒就告訴我們,趙醫生現在到底哪個醫院的。”
  
  “他根本就沒有在那個醫院上班,他當年沒有畢業,因為一些原因,這些原因我就不說了,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劉院長言辭閃爍,想隱瞞什麼,看樣子他怎麼都不會說的。
  
  我和王八都不做聲,等著他往下講:
  
  “老趙當年從學校逃出來了(他為什麼說個逃字,我很疑惑。),不知道蹤跡,無緣無故的消失了幾年,幾年後,我打聽到他回了長陽老家,不知道在那裡弄了個醫師的資格,家裡開了個診所。我就連忙去找他,我們當年關係是很好的,就跟你們兩個一樣(他不說我也已經猜出這點。)。可是我到他的診所才發現,老趙已經變了,不說當年那個學習刻苦,滿腹抱負的老趙了。他……變成了神棍。”
  
  我和王八都不吃驚。
  
  “我當時就罵他,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可是老趙已經聽不進我的勸了,他完完全全的變成了一個神棍,他竟然用那些封建迷信的方式,給絕癥患者醫治,完全是開玩笑……”
  
  “可是他治得好那些病人……”王八又在插嘴:“是不是?”
  
  劉院長又被刺激了,“現在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中國人都不相信科學。連你們這種年輕人也這樣。”
  
  “那你為什麼要請趙醫生來?”
  
  劉院長無比尷尬,我看著他不停的擦拭腦門上的汗,知道我和王八說話太不留情面。傷到他自尊,畢竟他是個醫生。一個大醫院的副院長,怎麼能逼迫他承認自己也相信巫術鬼神這一套呢。
  
  劉院長不說話了,把門望著,意思很明顯,我們可以走了。
  
  我和王八無奈,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聽見劉院長說道:“老趙說你們心地不壞,有可能會幫到病人,但我希望你們別再亂來,老趙說了,要等他回來。”
  
  “老趙到底去那裡了?”
  
  我問也白問,劉院長已經把門關上。
  
  “今天我們就回去吧,邱阿姨精神不好。我們過兩天再來。”王八提議。
  
  “你真的打算繼續參與這件事情嗎?”我有點退卻。
  
  王八說道:“我從沒見過像金仲這樣的高手,我想看看。再說,我相信這件事情,並不會針對我們。那個小鬼是邱阿姨想讓我回去幫她,才纏了我幾天的。”
  
  “可我被一群魂魄纏呢?”
  
  “你的八字硬,應該沒事。”王八安慰我。
  
  我突然又想到,自從金仲在病房裡治住了那個鬼護士,就是邱升****的冤魂,我們再到病房的時候,那些白影也全部消逝的無影無蹤。
  
  我也是年輕人,當然也有旺盛的好奇心,也想看看這件事情,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就商量著該怎麼去從邱阿姨哪裡問出點什麼。
  
  這世上的事情,不是什麼都是我們能問的。這個觀點,在後來,無數次在我心中想起。
  
  這幾天我很無聊,王八每天都要上班,而我又無所事事,整天在他寓所裡看影碟。董玲這個丫頭又太現實,王八不在,就不做飯。還拿話噁心我。
  
  把我說煩了,就說這是王八的家,你是又不是他堂客(宜昌方言:老婆),唧唧歪歪幹嘛。
  
  王八問我願不願意在他們事務所的那個寫字樓開電梯。
  
  我說我好歹也是一個大學生,怎麼能去幹這個下賤的事情。
  
  董玲就挖苦我:“你就呆著在家裡好吃懶做吧,當一輩子的窩囊廢。”
  
  我沒有話反駁董玲,我還真是什麼都做不好。只會吃閒飯。吃爹媽的吃不上了,來吃王八的。幸好王八大方,不跟我計較。反正王八有錢,應該不會在乎。
  
  等到我和王八覺得邱阿姨的情緒應該穩定了,我和王八才再次到病房,拜訪邱阿姨和邱升。
  
  邱阿姨又回復到了我最開始見到她的儀態,可是她的面容變了,憔悴很多,面相老了。眼角的皺紋密密麻麻,皮膚有了那種暗黃的色斑,頭髮隱隱有很多斑白,這才是符合她年齡的樣貌啊。
  
  “謝謝你,小王。”邱阿姨說道:“我知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王八說,“沒什麼,我畢竟答應過你,要幫你。”
  
  “唉——”邱阿姨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小王你心腸好,知道我用邪術整了那個丫頭,還救我,我有什麼信不過你的。 ”
  
  王八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邱科長是走胎了。”
  
  “是的”邱阿姨說道:“我早知道,他第一次犯病我就知道。就是那個金仲害的,那個妖怪,不是好人,就是他害的。”
  
  “不是他,邱阿姨,走胎不是那個狠人能下的。走胎的確是邱科長自己走的,這是他的命。”
  
  “不對,就是金仲這個妖怪幹的。”邱阿姨堅持。
  
  “你在邱科長走胎之前,就認識金仲了,對不對。”我問道,我的背心在發寒。聽邱阿姨的口氣這麼肯定,我只能這麼去想。
  
  “我以前不認識金仲,但現在我知道了,他不是好人,不然他怎麼會指點鄒發宜這個混蛋,教我養小神。老邱病了,他們兩個就一直在一起。”
  
  “鄒發宜是誰?”王八問道,但旋即明白:“鄒廠長為什麼要教你養鬼。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是為了那筆錢。”邱阿姨恨恨說道:“這次無論老邱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們這些破事捅到工業局和檢察院。他們當我好欺負!”
  
  金仲和鄒廠長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不可告人的,不然他們怎麼會在邱升的病房如此熱心。我和王八隱隱知道這些事情,不該我們來了解,但好奇心仍舊驅使我們,想聽邱阿姨說下去。
  
  “老邱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我早就知道,這個事情我們廠裡那個不知道,老邱還越來越過分,帶著那個丫頭到處應酬,那裡把我當人,這個這個沒良心的。”邱阿姨把病床上熟睡的邱升看著,眼光裡卻是關切,“他忘了當年是怎麼從鴉鵲嶺調到市內的,不是我舅舅的關係,他一輩子都要在農村種田,那裡有機會在廠里當科長,這麼風光。”
  
  邱阿姨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我沒辦法。誰叫我老了,人老珠黃。男人……哼……男人。去年這個時候,是鄒發宜對我說,他知道一個方法,能穩住老邱的心。老鄒平時和老邱關係不錯,都是老廠長一起提拔的。我當時還以為老鄒是看我可憐,沒想到他的心思竟然這麼深,是想把老邱往死裡整。我還把他當好人。”
  
  邱阿姨有點語無倫次了,她自己也意識到這點,頓了頓,才又說道:“我當然感激他,毫不猶豫的答應,無論用多少錢我都答應。”
  
  我和王八心里相互望瞭望,女人,為了家庭,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哪怕是養鬼這麼邪的事情都不在乎。

  果然,邱阿姨開始說她養鬼的經歷:“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一天,老鄒帶我到了當陽的一個醫院,市內的醫院管的很嚴,可是當陽的那家醫院就鬆一些。他帶我到了那家醫院的婦產科,我在車裡等了幾個小時。老鄒抱了個包袱過來。我一看,是個不足月的嬰孩。應該是引產下來的。馬上就要斷氣了。我們馬上開車到了風寶山,趕在嬰孩死前,給了一個人。”
  
  “羅師父,又是他。”我和王八相互又點點頭。
  
  “我在屋外等著,不敢進去。直到,老鄒說要用我的中指的血,我才……我才……”
  
  邱阿姨有點說不下去。當時的場面一定是非常恐怖。
  
  “那個嬰孩被牽出來,可是已經不是剛才那個有血肉的嬰孩了……他……喜歡喝我中指的血。開始幾天我很怕,就算是他藏在撥浪鼓裡,我也怕。可是他真的好聽話,我叫他幹什麼,他全部聽我的。他叫我該怎麼吃胎盤,能變漂亮,你們想知道該怎麼吃嗎?”
  
  “不想知道!”我和王八異口同聲。
  
  “他能知道老邱在外面的那個騷狐貍住在那裡。老邱還真大方,給那個騷狐貍租了那麼好的房子。他還教我買金子首飾,每次買金子,我買回的分量都會比買的時候,多一些。他很好養,好乖,他只喝我的中指血。老鄒說他被養的時候,還很小,比別的好養。他長的也快,半年不到,就長成了兩歲的樣子。但是一直都很聽話。”
  
  “我說老鄒這麼好心呢,這麼幫我,原來他藏了這麼一手,是要對付老邱。我現在是明白了,這都是金仲那個妖怪在背後教他的。這個金仲,不就是惦記著老邱手上的那個石礎嗎?就這麼害我,就這麼害我……”
  
  邱阿姨激動起來,破口大罵:“妖怪、妖怪,不得好死!”一時停不住口。
  
  石礎!
  
  我和王八都知道石礎是什麼,古時候富貴人家建房子,是大富大貴的那種,可不是一般的有錢人。王公貴族那種富貴人家,在修建房屋行宮的時候,會在選擇某些特殊靈力的石料,雕刻成非常華麗的石礎,安放房屋的基礎上,當然也有樸素的,這些我只知道這麼多,網友感興趣話,可以去問身邊學建築和歷史、考古的人問個究竟。總之,石礎這東西,很不一般,一個房屋的根基呢,關乎風水的。可是就有人專門打石礎的主意,因為有些石礎在下地之前,被注入了無比強大的靈力,保全房屋的一方風水。所以當石礎被挖掘出來,無論是作為文物,還是作為法器,都是不可多得好東西。若是來歷非凡的石礎,更是讓考古界和巫術法師無比嚮往。但這個東西,在一般人手上,就是個值錢的收藏品而已。
  
  王八眼中放出光來,他一直想弄個石礎,可是碰見的都是水貨。
  
  “哼哼,他想知道石礎的下落,我絕對不會讓他知道。”邱阿姨恨恨的說:“鄒發宜也是,想從老邱這裡弄到那一筆賬目,我算是搞明白了,我肯定不會讓他如意。”
  
  我把王八看著,嘴裡帶著鄙視笑容,你也別惦記那個石礎了。啊呀,不對,王八對這件事情這麼熱心,是不是也是衝著這個石礎來的!
  
  我想到這裡,看王八的眼光肯定就變了。王八和我是老哥們,當然就知道我的意思,一聲不吭,躲避我的眼光。
  
  我馬上問邱阿姨:“你兒吧那個石礎藏起來後,有沒有什麼古怪的事情?”
  
  “只從老邱走胎後,我見到的古怪事情太多了,其實在我養鬼之後,很多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你看沒看見一些白影子,很多很多的白影子?”我追問。
  
  “啊呀,小徐,你不知道嗎,我這裡守著老邱,就是不能睡覺,一睡覺,就覺得好多白影子圍著老邱!小王第一次來,我就跟他說過啊! ”
  
  我把王八看著,冷冷地看著,若不是邱阿姨在旁邊,以我的個性,我早就要撲上去揍他。
  
  王八故意岔開話題:“邱阿姨,我們先說說鄒廠長為什麼要你家老邱賬目,到底是什麼賬目啊?”
  
  “先說白影子的事情!”我大聲喊道,“別跟我歪扯!”
  
  邱阿姨被我嚇了一跳,忙問道:“白影子到底怎麼啦,不是老邱走胎帶來的鬼嗎?”
  
  “不是邱科長走胎帶來的,”我把臉朝向王八:“是石礎帶來的。”
  
  邱阿姨驚呼了一聲,“小王,你怎麼不跟我說呢?那個石礎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老邱走胎跟石礎有很大的關聯嗎?”
  
  王八猶豫不決,欲言又止。
  
  “你個混蛋!到現在還在隱瞞什麼?”我罵道。
  
  王八被我罵的一怔,“好吧,我的確知道石礎的事情,但開始我不知道是石礎,我只知道有個好東西在邱科長這裡。我聽見邱阿姨說起了白影子的事情,就明白,那些白影子是跟著一個很有來歷的東西到病房來的,最先的時候,我只是猜測,但是我看見了那個很厲害的法師金仲,還有那個很少說話的趙醫生,也在病房裡。他們都是有很高手藝的人,可相互並不講話。只有一次,趙醫生對金仲說,'那玩意,你就死了心吧',我就知道自己肯定沒猜錯。”
  
  “是不是趙醫生罵你的那次,說你不該來……”邱阿姨說。
  
  “是的。”王八很不好意思,“其實那個東西,我並不想要,我只是想看看。我知道我沒本事用那個東西。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
  
  “看你個批!”我又忍不住罵王八:“你難道不知道石礎的厲害嗎?”
  
  “我知道,可我實在是忍不住,石礎這個東西,我在很多書上都看到過記載,很多歷史上出名的人物,身邊的謀士,隱約都擁有有石礎的蛛絲馬跡。所以,我真的很想看看,見識一下。”
  
  “那老邱的石礎到底是什麼來歷,跟他走胎有關嗎?”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實話,我和王八還真的弄不清楚,邱升走胎跟石礎有沒有關係了。這件事情的詭異之甚,已經超出我和王八對巫術鬼神道理的認識。
  
  “邱阿姨,你還是說一說石礎的來歷吧?”王八說道。
  
  邱阿姨開始回想了,“去年九月……不是,去年十月,老邱的廠裡在江蘇買了一批設備,廠裡雖然沒垮,但效益一直不好,所以打算轉型,生產新的產品。鄒廠長就聯繫了江甦的一個合資企業,買了他們的設備。這筆業務好幾千萬,廠裡能否維持下去,就靠這個轉型是否成功了。可是老邱把設備弄回來後,請了專家來看,發現這批設備根本就是淘汰的舊貨,別說在國外已經是落後的設備,就是在國內,都沒有什麼用處,生產出來的產品,在市場上一點優勢都沒有。老邱知道了,就立馬拒付尾款,去跟鄒廠長商量,準備打官司。可是鄒廠長說,這筆業務是省裡一個高官的子女聯繫的,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過了十幾天,那個江甦的廠家的一個業務員就來找老邱,估計這個業務和這個業務員有很深的關聯。他找到我們家,給老邱塞了十萬塊錢,老邱硬 不要,後來江蘇人遞給我了。我也是一時糊塗,想著省裡的高官子女都參與進來,我們做個順水人情算了。那段時間,鄒廠長來的特別勤,天天在屋裡跟老邱區區拱拱(宜昌方言:切切私語),後來老邱付了尾款,心裡老是不踏實,天天沒得精神,在家裡發呆。估計那時候他就開始有走胎的樣子了。”
  
  這還真不是我跟王八該知道的事情。我們兩個無名老百姓,突然聽到這些事情,絕對是惹禍上身。
  
  果然邱阿姨下面說的話,更讓我們心驚:
  
  “又過個把月,那批設備仍舊沒有調試投產,因為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這個事情,那就是堆渣貨。市裡的領導就聽到點風聲,來找老邱問了幾次情況。鄒廠長也被紀委的問了幾次。事情看樣子要遮不住。老邱那些天,天天坐立不安,精神很不好,我以為他是為這個事情擔憂,那裡知道他已經開始走胎。”
  
  邱阿姨有點懊悔,身體發抖繼續說道:
  
  “那個江甦的業務員又來了,拖了一個旅行包來的,慌慌張張的,對老邱說,這個事情鬧大了,收拾不了,大家都有麻煩。要老邱別亂說話,臨走把旅行包交了老邱,我們打開旅行包,發現是一個石頭,一個很古舊的石塊,不大,也不算小,幾十斤重吧。上面雕得有很漂亮的花紋,石頭是青色的……是不是就是你們說的石礎。”
  
  王八連忙問:“你們把石礎收了?”
  
  “那個東西,從哪個江蘇人的表現看來,是個很貴重的物事,而且很不一般。”
  
  邱阿姨沒說石礎在那裡,這麼重要的東西,她肯定不會輕易說出下落的。
  
  “那江蘇人走後,第二天鄒廠長就來了,跟老邱商量,這個事情該怎麼掩蓋,就是該怎麼打通銀行的關節,從銀行再貸款,怎麼重新購買設備,怎麼賄賂工業局的領導……這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反正不是好事,可是我哪裡知道,這都是鄒廠長下的套子,他根本就是在騙我們。”
  
  我不想再聽了,這不是我該知道的事情。
  
  可是邱阿姨說道:“小王小徐,如果我今後有什麼意外,記住,絕對是鄒發宜這個王八蛋害的,你們別走,我沒人可以相信了,當初我在九碼頭看見小王說自己其實是律師,我才下定決心,讓他來幫我的,其實我那時候,應該隱隱覺得事情不對頭了,可是還是不敢太多的往壞處想。我也沒什麼牽掛了,姑娘前年就去了馬來西亞上學,老邱的病,其實我已經知道,不可能好過來了。自從我上次差點被小神推下樓,我就知道鄒廠長不會放過我和老邱的。”
  
  “你兒莫瞎想。”王八勸邱阿姨,可是王八的神情,一看就知道言不由衷。
  
  是啊,邱阿姨為什麼就這麼肯定鄒廠長會對她不利呢。對,小鬼是鄒廠長教邱阿姨養的,可是小鬼后來反噬她,當然是鄒廠長搞的鬼,??恩,金仲能控制那個小鬼,當初授意鄒廠長教邱阿姨養鬼的,絕對是金仲。金仲這個人,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他極有可能不是跟著鄒廠長混的,以他的能力,不應該受鄒廠長的指揮。他的後臺……
  
  我的天!難道省裡的高官子女把他弄到鄒廠長旁邊的。邱阿姨養鬼的時候,老邱的廠裡還沒有買那批設備,他們老早就設計好了……
  
  果然邱阿姨下面說的話,雖然我已經有了準備,但聽到了,還是毛骨悚然。
  
  邱阿姨用紙巾擦了擦眼角,“我和老邱算是被他們算計了。我知道我們討不了好了。我被小王救下來這些天,天天就想這些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根本就是他們的圈套。怪不得老邱走胎前半個月,那個江蘇人就死了。”
  
  “那個江蘇人死了!”我和王八忍不住輕聲呼叫。
  
  “是的,他死了,在高速公路上面出了車禍,司機沒事,會計沒事,就他一個人死了。我一直都以為是意外,我真是個苕,一直到自己差點從樓上跳下去,才明白這件事情的蹊蹺。當事人,就是江蘇人、老邱還有我。江蘇人莫名其妙的出車禍,老邱又躺在病床上離死不遠,我竟然沒意識到,下一個就應該是我了……”
  
  “邱科長走胎不應該是金仲的問題,走胎不是巫術。”王八說道。
  
  “不!肯定是的。”邱阿姨反駁。
  
  我慢慢說道:“的確不是金仲施邪術害你家邱科長的,但是以金仲的法力,他應該能夠看出來邱科長是一個即將走胎的人……”
  
  “所以,他安排我養鬼,這樣的話,我和老邱都會……”
  
  原來人的死亡,也是可以拿來利用的。我汗流浹背。
  
  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邱科長走了幾次胎,這個也不符合常理。
  
  趙醫生,我想到了趙醫生。邱昇在走胎的時候,喊過自己走不動了,而且喊著趙醫生。
  
  趙醫生能夠進入到邱升的走胎過程裡。並且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出來。
  
  趙醫生為什麼要拉他,明知道走胎必死,為什麼要把邱升一次一次的拉出來,白費這個功夫幹嘛?趙醫生想幹什麼?
  
  趙醫生想知道點什麼,才這麼做的。
  
  我想通了。
  
  趙醫生也想知道那個賬目和石礎的下落。
  
  那個賬目和石礎的下落,看樣子連邱阿姨都不知道。不然以邱阿姨對鄒廠長的痛恨,肯定把賬目拿出來交給檢察院了。
  
  鄒廠長想要賬目,金仲想要石礎,可是趙醫生,他想要什麼呢。
  
  也許他都想要。
  
  我回想著趙醫生的神情,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年輕了,根本就無法分辨人心的好惡,僅從外表和幾句言談,就莫名對趙醫生有親近感,實在是天真到極點。
  
  邱阿姨繼續說道:“老邱根本就不把我當妻子,在他走胎後,住了院,鄒發宜來問我,老邱跟江蘇人買設備的賬目往來和設備的驗收合格檢測記錄在不在。我很奇怪,這些東西他應該放在廠裡啊,如果放在家裡,只有一個原因,老邱不願意給鄒發宜。我就拒絕了他,說不在家裡。鄒發宜走後,我就真的在家裡找這些東西,可是找不到,不僅這些資料找不到,連那個石礎都找不到了。
  
  “邱阿姨,那石礎古怪,邱科長其實是很在乎的你安危。”王八說了一句。
  
  “這麼說他還念著我們的情分,那他把石礎放到那狐貍精那,原來是為我著想……”邱阿姨哼哼的冷笑,“他把最值錢的東西都給了那個小狐貍精。你們不會說是他為了擔心我才這樣做的吧?”
  
  我和王八當然回答不了,人心難測,誰知道邱升當初是怎麼想的。
  
  “鄒發宜後來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查出來,老邱把賬目存放在某家銀行的託管保險箱裡。可是那時候,老邱已經在這裡住院,病的很嚴重了,說話找不到哈數(宜昌方言:意識混亂),鄒發宜也從我這裡什麼都問不出來。因為我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再往後……那個叫金仲的就來了,每次都跟著鄒發宜來。我以前沒見過他,不曉得是他一直在鄒發宜背後使壞。”
  
  “趙醫生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問道。
  
  “劉院長當時看老邱的病不好治,說是老邱的病他是沒辦法了,我急了,給他塞了幾千塊錢的紅包。他才鬆口,說看他的同學行不行。那個趙醫生就來了,來了就說老邱沒救了,是走胎。我就求他,救救老邱。
  
  趙醫生不干,說這種事情是命裡註定,他不能幫。”
  
  “那他為什麼後來還是在病房,並沒有走。”
  
  “他本來是要走的,可是在病房裡就看見金仲了。然後他過兩天就又來。看來他和金仲認識。知道金仲沒干好事。好心來幫我的。”
  
  “當他再來的時候,又和金仲碰上,兩個人小聲說了幾句,接著就好像要打架似的。我當時還不明白,以為他是醫生,見不得金仲這種做法事的人。現在明白了,他是知道了金仲要幹的事情。他估計看到了滿屋裡的白影子,那個白影子很邪,應該只有金仲和趙醫生才看得見(我聽到這裡,心裡微微一震)。趙醫生看見了白影子,就知道不對,因為他第一次來,白影子不在……”
  
  邱阿姨連忙住口,神色尷尬,她說出了個破綻——白影子是跟石礎有關的。為什麼病房開始有,而後來有?
  
  邱阿姨在勉強掩飾,石礎現在應該就在邱阿姨手上,並且有可能就在病房內某處!
  
  老邱的****的死,邱阿姨絕對脫不了乾系。金仲和趙醫生都想弄到那個石礎,所以都做著治邪的表面工作,其實就是想呆在病房裡,打探石礎和賬目的下落。
  
  我和王八聽了邱阿姨這一番話,半天沒有出聲,我心裡鬱悶死了,懊悔萬分:跟著王八湊個什麼熱鬧哦,這種事情,聽到了沒好下場的。
  
  我內心煩悶,想藉口上廁所溜走。可是這樣又覺得對不起王八。正在左右為難。
  
  病床上的邱升突然醒來了,掙扎著想坐起來,但是他臥病在床時間太久,身體沉重的很,只是勉強掙扎了幾下,邱阿姨並不去扶他,只是幫他把脖子墊高了點。邱升的臉色變得紅潤,眼光也不再渾濁,他躺在床上,把我和王八看著,只說了一句話:
  
  “你們聽好,趙醫生說,別讓我愛人出事。”
  
  邱升當了多年的領導,說話的口氣一聽就是當官的命令口氣。
  
  這是我們來病房幾次,唯一一次聽到邱升神情穩定講話。一直神智混亂的邱升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句話來,話語本身的言辭結構沒任何問題,但蹊蹺的是,他又一次提到了趙醫生。
  
  而且他神智混亂這麼久,突然變得清醒,這個本來應該很值得讓邱阿姨開心的事情,邱阿姨卻唔唔的哭起淚來。

  我還在瞎琢磨,王八卻比我聰明,向我使了個眼色,眼光黯淡,嘴角撇了撇。
  
  我明白他的意思:邱升的時辰到了。
  
  剛才他迴光返照,用生命最後一點精力,要求我們維護她妻子。並且搬出趙醫生,他怎麼知道我們會聽趙醫生的話。
  
  我和王八相互看了看,我們的確會留下幫邱阿姨度過難關,盡量讓她躲過鄒發宜和金仲的陷害。
  
  做這個決定,不是我們自高自大,也不是我們要聽趙醫生和邱升囑咐,而是,邱阿姨現在一個人,沒任何人能幫到他,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邱升氣息越來越微弱了,其實他已經死亡,只是在等走胎的那一邊出胎而已,那邊出胎的幼崽出生一喘氣,就是邱升嚥氣的時刻。看來這時間差不多了,最多還有幾個小時。
  
  邱升的生命體徵,已經很不明顯,邱阿姨不停的搖晃邱升,喊著老邱老邱,可是沒用,邱升沒有任何反應。以前邱升昏迷,邱阿姨若是喊他,他還是會勉強回答幾聲。可現在……一點反應都無。
  
  邱阿姨和我們都知道。邱升即將出胎。
  
  邱阿姨不再徒勞的喊邱升了,甚至連醫生護士都懶得喊。她心裡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有心理準備,並不等於,她能夠穩定自己的情緒。
  
  邱阿姨開始咒罵起來,她在罵鄒發宜和金仲,罵的很難聽,惡毒無比,意思就是她和邱升絕不會饒過鄒發宜,一定要把鄒發宜如何如何,把世界上所有的能夠想像的出的酷刑都一一羅列出來,許諾要施加在鄒發宜身上。
  
  邱阿姨的情緒開始失控,罵鄒發宜的語言越來越惡毒,甚至把鄒發宜當年一些事情,抖出來:他是怎麼低聲下氣的巴結老廠長,暗地裡陷害和他競爭的同事,造成一次質量事故,讓那個技術員出身的副廠長回到車間上班,他卻在老廠長退休後如願以償;他老婆在街上走路,走的好好的,被路旁樓上的一個晾衣服的鐵叉子掉下來戳死,肯定是他搞的鬼,為的就是想討現在的老婆;他當了廠長,某某某、某某某給他送了多少好處;買原材料盡找那些水貨公司買,還不是得了別人的錢財……
  
  邱阿姨越說越興奮:
  
  “還告訴我老邱把最值錢的東西給了那個小狐貍精,要我請小神去給那個狐貍精一點厲害看看,他明明說,只是去嚇嚇狐貍精,可是卻把那個狐貍精給弄死了。借刀殺人,弄死了那狐貍精,就是想弄到那個石頭。”
  
  邱阿姨終於承認了。也許這件事情,在她內心已經折磨她太甚,她終於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真相說出來。
  
  “哈哈……哈哈……”邱阿姨開始狂笑起來,“當老娘是苕,好欺負,想藉老娘的手,幹乾淨淨的弄到那個石頭,哈哈……哈哈……”
  
  邱阿姨邊說邊笑,得意的很,“老娘知道你沒安好心,把那石頭藏起來。讓你找……讓你個王八蛋找……哈哈哈……”
  
  邱阿姨癲狂起來,面孔變得可怖,“你們為了石頭和賬目想搞死我和老邱,從老邱那裡問不出銀行保險櫃的密碼,就想從我這裡弄石頭,想把我害死,再到我妹妹那裡去問,哈哈……哈哈……我不是苕,我黃衛紅不是苕,我怎麼可能還敢把石頭放在妹妹家裡,我現在把石頭藏起來,藏在你們都不知道的地方……你們都想不到的地方……”
  
  邱阿姨瘋了,她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邱升不死,她還能勉力忍受自己內心的巨大壓力,不至於精神錯亂,可是現在邱升死了,她徹底崩潰……
  
  我和王八想去喊護士過來,邱阿姨這樣下去,非瘋了不可,要阻止她精神的垮塌,讓她安靜下來,有可能還能挽救。
  
  我和王八還沒走到門邊。
  
  邱阿姨聲音小了點,“小王小王……你們莫走撒……”她的聲音好像在逗弄一個貪吃的小孩子,我們聽起來背心發麻。
  
  “小王欸……你想不想知道那個石頭在那裡啊……”
  
  怪不得邱阿姨自殺前,我能看到無數的鬼影,那是因為鬼影都是石礎的附靈,被某種法術釋放出來,可是邱科長和他的****當然沒辦法將附靈安頓回石礎,所以無家可歸的鬼影就始終纏著邱科長。我現在有點懷疑,邱升的走胎,並不完全是自身的命數了。可邱阿姨自殺未遂後,意識到危險,將石礎用什麼辦法藏起來,並且把附靈安撫好,不再飄在外面。她是怎麼做到的。她自己肯定做不到,是誰幫的她?肯定不是金仲,金仲看見石礎了搶都來不及,怎麼會幫她安頓附靈。也不應該是趙醫生,趙醫生已經失蹤了好多天,從邱阿姨的口氣裡,也能聽出,趙醫生沒和她再聯繫。
  
  懂行的人,還有一個:
  
  王八。
  
  我想到這裡,把王八的狠狠的摁在牆上,“你——”
  
  “不是我!”王八喊道,他也很緊張,“不然邱阿姨怎麼叫我現在看她把石礎藏在哪裡呢?”
  
  我也是突然知道了這麼多惡毒詭異的事情,內心驚嚇,思維混亂了,的確,王八說的沒錯。
  
  邱阿姨溫柔的說道:“小王,來……我告訴你們,石頭在那裡……”
  
  邱阿姨現在細聲細氣的說話,比剛才癲狂的模樣,讓我更感到害怕。
  
  我和王八背靠著牆壁,一動不動看著邱阿姨。不知道邱阿姨到底要幹什麼,她現在肯定是完全失常了,不然怎麼會邀請我們看她把石礎藏在哪裡。
  
  邱阿姨慢慢退後,坐在病床上,把彌留之際的邱升頭髮摸著,眼光溫柔的瞧著邱升,嘴角留著微笑,也許這一刻,邱阿姨正在回憶她和邱升年輕時幸福的時光吧。這本是個很感人很淒慘的場面,可是看著剛剛癲狂大作的邱阿姨突然安靜地做出這樣的動作,跟剛才的瘋癲對比,形成巨大的反差。反而更覺得氣氛詭異無比。
  
  邱阿姨的手,緩緩的從邱升的頭往下滑,到了邱升肩膀。
  
  我突然覺得肚子丹田那裡,沒來由的一股酸脹,很難受,這是腹部肌肉在痙攣。人在預感極端恐怖和巨大危險的時候,身體總是會有點反應的。這不是特異功能,這是動物生存延續的本能。
  
  邱阿姨把邱升身上的被子嘩的一下,全部扯下來。
  
  “嚯……嚯……荷……荷……”邱阿姨仰著頭狂笑,笑聲尖銳:“鄒發宜、金妖怪,你怎麼都想不到,石頭在這裡吧……”
  
  我和王八連叫都叫不出聲來。兩人並著肩一起發抖。我們看見了從未見過的場面:鬼纏人。
  
  普通的鬼魂跟著人,蠱惑人,甚至粘附著人,都只是撞鬼而已。
  
  鬼纏人,我和王八聽說過,現在我們看到了。
  
  那個小鬼,正纏在邱升的身體上,小鬼的軀體全部和邱升融為一體,只露出了一個頭,鑽出邱升病服的衣襟,在邱升肚臍上方,來回的晃動。
  
  “邱阿姨,你怎麼還養著他?!!”王八喊道。“他上次就要害死你……”
  
  “小神好乖……小神怎麼可能會害我呢……都是金仲想害我……不是小神的錯……是不是……是不是……”邱阿姨愛憐的看著小鬼: “只有你,才是真正向著我……”
  
  我和王八口瞠目呆,邱阿姨已經完全被小鬼控制了,她已經無法抽身。
  
  邱阿姨現在面容慘淡,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全是黑色,頭髮已經白了一半,也不是以前梳得一絲不茍的樣子,髮絲有的已經向上飄起,如同幾個月沒洗過頭一樣。這模樣,是人被鬼控制的典型樣貌。
  
  邱阿姨接下來的舉動,跟然我和王八驚赫不已。
  
  她把手餵向小鬼,“來……吃奶……吃媽媽的奶……”
  
  小鬼毫不客氣,狠狠把邱阿姨的中指咬住,狠狠的吸吮。邱阿姨身體不停的戰栗。
  
  “把石頭搬出來……”邱阿姨輕輕說道。
  
  小鬼驀地從邱升的肚臍裡跳出來。然後用手指摳進邱升的肚臍,兩手用力,把肚臍撕開一道口子,邱升的肚皮彷彿是紙做的一般,被小鬼輕鬆地撕開,一直往上撕,撕到胸口。可是一點都沒流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邱阿姨在得意的狂笑。無比的得意。
  
  小鬼撕扯完了,邱升的肚腹裡,赫然就是一個青色的方方正正的長條石頭在裡面,不大,兩尺長,幾寸粗細。一團白霧圍繞著石礎,然後漸漸擴散,一些白影子開始顯出模樣。
  
  這就是邱阿姨藏石礎的辦法。她早就瘋了,也許從開始養小鬼的那一刻,就已經瘋掉。
  
  的確,把石礎藏在邱升的身體裡,然後把請小鬼把附靈收回石礎,誰能想到這個辦法來藏東西。小鬼的法力有限,也只能把石礎死死抱住,在邱升的身體裡把石礎環抱住,才能壓制住附靈不再出來,讓金仲看出端倪。小鬼和邱升的血肉相互纏繞,邱升僅剩的一點人氣也把小鬼的陰氣遮掩。真是個好辦法,可是太……殘忍。
  
  我看著邱升被撕開的肚皮,雖然沒有流血,但血肉和脂肪卻是紅紅白白的一片,那石頭正陷在黃綠的內臟之中。小鬼正在用手把他一點一點地往外扯,黏糊糊的腸子也跟著石礎被帶出體外。還是沒有血流出來。當初小鬼是不是也是把邱升的肚皮撕開,把石礎放進去的。估計場面的恐怖,比現在更甚!
  
  撲——
  
  我實在是忍不住,胃裡的食物從嘴裡噴射而出。
  
  邱阿姨興奮的手舞足蹈,跳起忠字舞來。
  
  她到底是恨他老公,還是愛他老公。我無法推斷,因為瘋子的思維,那裡能用常人的思維方式去理解。
  
  附靈也開始發惡,在病房有限的空間裡飛速的飛來飛去。晃得我頭昏腦脹,小鬼吱吱的笑起來。
  
  我和王八好害怕,只想快點離開病房,可是門在那裡,我看不到,王八也看不到。
  
  邱阿姨學著才旦卓瑪的腔調,憋著嗓子唱起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萬丈,毛* 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
  
  大家若是沒聽過才旦卓瑪的歌,去找來聽聽,再去想想一個普通人學著她的腔調唱歌,是個什麼聲音。更何況,是在這麼個恐怖環境裡,一個瘋子嘴裡唱出來。
  
  我和王八現在什麼都不敢看,什麼都不敢想,就想快點離開這個病房。想奪門而逃。
  
  可是,我們找不到門。
  
  我和王八急昏了頭,又嚇得六神無主。怎麼辦,怎麼辦?
  
  沒有門,怎麼辦?
  
  沒事,不是還有窗子嗎——那小鬼的下巴向窗子點了兩下。
  
  真是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從窗子逃出去。
  
  我和王八飛奔到窗臺旁,沒了命的往窗子上爬。窗臺很窄,我和王八相互推擠,互不相讓。我剛剛爬上窗臺,卻又被王八扯住,“讓老子先走!”
  
  我用腳去踢王八:“老子先上來的,你讓我先走。”
  
  “不,我要先走,我怕!”王八也很急,拼命把我拖住,也順勢爬到窗臺上。
  
  屋裡的白影子越來越濃,小鬼吱吱的笑個不停。邱阿姨邊唱邊跳,沉浸在她當年當知青的美好回憶中。
  
  “啦啦啦啦啦……野百合也有……春……天……”邱阿姨換了歌聲。
  
  我和王八在窗臺上打起來,都想讓自己先跳出窗外。
  
  我邊和王八廝打,隱隱看見樓下有好幾個在看著我們,我沒去管太多,又拼命的把王八往回踢,好不容易擺脫了王八的糾纏,準備往下跳了,可是我心裡有那麼點聲音在呼喊:別跳。聲音很微弱,但讓我的意識略微清醒了一刻,我停了停。腦袋裡一陣混亂,我要跳,我要跳,可是草帽人說:醒醒、醒醒……
  
  我醒不了。我看見好多人都飄到樓下,有的從江中飄來(中醫院在江邊),有的從醫院的各個角落裡飄過來,都站在樓下的水泥地上,向我招手: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
  
  那群人,除了有限的幾個(事後想起,那才是幾個真正的人),都在蠱惑我,引誘我:
  
  跳啊!跳啊!
  
  我手鬆開窗櫺,準備跳了。草帽人說:別跳!
  
  我縱身往下跳去。
  
  我的身體剛剛懸空,人漂浮在空中的感覺真好,好舒適。甚至感受到風帶動我搖晃的快感。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感受著美妙的感覺,就嘎然而止。
  
  我的喉嚨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扼住,狠狠的勾住。把我拉扯在窗外的牆壁上。
  
  我突然清醒了。
  
  發現自己正懸掛在四樓的空中。嚇得我渾身緊張,雙腿酸麻,不敢動了。兩手狠狠抱著勾住我的胳膊,心裡想著:千萬別鬆啊!千萬!
  
  還好,這只胳膊特別有力,慢慢地把我往上提。我胸口靠到窗臺了,用手去拉窗櫺。
  
  另外兩隻手也過來幫我,是王八。
  
  我把身體撲到窗臺上,心悸不已,後怕的想著: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心里平定,抬頭看剛才勾住我的人到底是誰。
  
  頭髮散亂,滿臉鬍子渣,土黃色皮膚的中年人。
  
  趙醫生。
  
  那個跟我講了幾句話就沒了蹤影的趙醫生,出現的真是時候。
  
  怪不得上次我見了他一面,就對他有親近感,感情是他會成為我的救命恩人。
  
  我驚魂未定,站回到地上,把王八的手打開,“還是好兄弟,剛才我跳樓都不拉我!”
  
  王八冤枉的很:“剛才你要跳樓,還和我搶呢。”
  
  “更不是兄弟,連跳樓都跟我搶!”我剛剛經歷生死關頭,心情很激動,忍不住拿王八發洩。
  
  可是還不等王八和我吵架。我們都噤聲。
  
  因為房間裡的場面,讓我和王八無法分神說話。我和王八看傻了。
  
  金仲和鄒發宜也在病房裡。
  
  石礎的附靈停止了在房間里胡亂飛舞。把金仲圍著,不停地往金仲的身上鑽,從前胸鑽進,後胸穿出,從頭頂鑽進,從膝蓋冒出來。
  
  那個小鬼正在吱吱的叫著,身體扭成無比怪異的形狀,頭夾在腋窩,一隻腳抬在腰部,比瑜珈的姿勢還怪。雙手卻還是捧著那個石礎。石礎上的穢物和粘液,正在往下滴。
  
  邱阿姨徹底瘋了。她撲向鄒發宜,一隻手把鄒發宜抱住,另一隻手在鄒發宜臉上亂挖,鄒發宜臉色頓時都是血痕,邱阿姨見了血,更加瘋狂,牙齒向鄒發宜的頸窩咬去,鄒發宜大喊,拼命的掙扎,想推開邱阿姨。可是慌亂間,那裡一時能掙脫。
  
  金仲,又把他的手抬起來了,跟上次治鬼護士的模樣一樣,小鬼荷荷有聲,把石礎托起來,附靈一見小鬼托起石礎,紛紛撲向石礎。爭先恐後的滲進去。
  
  “啊——”鄒發宜頸部被邱阿姨咬住了,邱阿姨咬著不鬆口,還在搖頭晃腦,難道她在吸吮……
  
  金仲手捏了個訣,無名指和中指圍了個圈,和普通的道士捏的不一樣。
  
  小鬼扔掉石礎,石礎掉在病床上。
  
  小鬼撲到邱阿姨身上,從邱阿姨背後緊緊箍住她,這場面就像大人在背一個小孩子一般。小鬼越抱越緊,身體和邱阿姨之間漸漸沒了分隔。小鬼和邱阿姨的身體慢慢的融成一體。我看不清楚小鬼的身體了。
  
  邱阿姨鬆開了鄒發宜,慢慢站直,把金仲看著,很溫和馴良,但喉嚨里格格的響著,肩膀和腿部在彈動。沒有用,邱阿姨的身體已經不屬於她自己來控制,雖然她的意識還在反抗,也只能讓身體不停地抖動。畢竟,她養小鬼太久。身體早就適應了小鬼。
  
  鄒發宜從身上掏出紙巾,把自己的脖子摀住,血很快就滲出來,順著他的手臂流著。
  
  “金師傅,你怎麼搞的嘛!”鄒發宜向金仲狠狠說道。
  
  可是金仲根本就不理會他。
  
  金仲的眼神,就盯著離他身前不遠的石礎看著。眼光都變成綠色。從面部欠羨的表情來看,他已經迫不及待了。可是他沒有伸手去拿。
  
  只是把石礎看著。
  
  邱阿姨突然清醒了點,跌跌撞撞往石礎走去,可是還沒走到一半,金仲用鼻子哼了一聲。邱阿姨就一隻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把自己的頭髮揪住,往背後拉扯。拉的太用力,身體往後倒下,身體在地下不停的扭曲,自己和自己打架。
  
  那個石礎,青色的表面,隱隱泛出白色,那些白色附靈在石頭里面翻騰。
  
  金仲仍舊看著石礎,如同一個站在烤鴨攤前的乞丐,無比嚮往,卻又不敢伸手。
  
  “你別惦記這石頭了”我身邊的趙醫生說道,聲音懶懶的,“我給你打過招呼。”
  
  “這石礎本來就是我的,是那個江蘇人要送給我的,可是他臨時變卦,把他給了邱升。”金仲說的很不服氣。
  
  “他要不是聽到消息,你會用石礎來對付他,怎麼會把石礎給邱升呢?這東西本來也不是屬於哪個江蘇人的。”
  
  “誰告訴他的?”
  
  趙醫生不說話,把金仲身邊的鄒發宜看了看。
  
  金仲滿臉怒色,瞪著鄒發宜。
  
  鄒發宜說道:“這點事情,小婁犯不著要你對付那個江蘇人吧,死人就把事情鬧大了。我當時真的是這麼想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管!”金仲喊道:“小婁說了這個石礎是江蘇人孝敬他的,他不會用,乾脆送給我!”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這東西,只要我看見了,你就拿不到。”趙醫生一點餘地都不給金仲留。
  
  我替趙醫生擔心,金仲的厲害,我看過不止一次了,邱阿姨現在還在地上彈來彈去。她自己養的小鬼,完全被金仲控制。金仲若是生氣了,誰知道會招呼什麼鬼物來對付趙醫生。
  
  我想提醒趙醫生。
  
  可我突然發現病房裡好壓抑,空氣開始變得很重,這感覺就是跟我小時候第一次下水游泳一樣,無形但無處不在的壓力,把胸口緊緊壓迫。我看見王八和鄒發宜也在大口吸氣,知道他們和我一樣的感覺。
  
  這種壓力愈來愈甚,鄒發宜不年輕了,彎下腰,蹲在地上,吼吼的喘著。
  
  金仲臉上露著焦急,吼道:“你自己想要,還裝模作樣!”
  
  趙醫生說道:“我想要什麼東西,犯得著在你面前裝模作樣嗎?”
  
  金仲一把撕開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里面道袍,道袍繡著一朵牡丹,鮮豔無比,卻是綠色的。
  
  “你就是要搶,是不是?”金仲喊道:“你仗著你是長輩……”
  
  “你走吧,懶得跟你講,反正這東西你帶不走了。”趙醫生說道。
  
  金仲氣急了,眼看就要發作。我急得要命,想勸趙醫生,就把石礎給了他吧。
  
  趙醫生卻還在刺激他:“你怎麼還不走?”
  
  金仲準備轉身,看樣子是要走了,可是他還是捨不得,眼光流露著萬分的留戀。金仲的眼光突然閃了一下。
  
  我不知道金仲的眼光會意味著什麼。
  
  我好像看見石礎裡的附靈變了樣貌,顏色也變成黑色,騰騰的烏氣要從石礎中迸出。
  
  可是什麼都沒發生,趙醫生走上前去,把石礎拿到了手上。然後扔給我,我把石礎抱著,覺得這石頭雖然就在二十多斤重,可是想到裡面隱藏著無數兇惡的附靈,又覺得手在發軟,就想把他扔掉。王八見我拿不住了,連忙來幫忙,可是他的手一挨到石礎,就“啊”的叫了一聲,手連忙收回去,彷彿被燙了一般。沒辦法,我還是繼續勉強托著石礎。
  
  “師——趙一二!”金仲開始想叫趙醫生“師”什麼,卻又改口。
  
  “趙一二。”王八呆了。忘了手疼。
  
  金仲喊著:“你這一房,就你們這兩三個人,不怕我們……”
  
  金仲的話還沒說完,趙醫生快步搶到他面前,打了他一記耳光,“你師父當年都被老子修理,輪的到你來威脅我,老子連坦克都不怕,還怕你們這一房!”
  
  金仲把臉捂著,出不了聲。惡毒地看著趙一二。
  
  趙一二說道:“我這一房的確人少,但螟蛉在我手上,你不叫我師叔,也就罷了,還敢許老子的福(宜昌方言:詛咒或是說狠話),老子打死你。”
  
  趙一二把金仲的耳朵拎著,另一隻手又敲了他一拐包(宜昌方言:用手指敲頭頂)。金仲竟然沒有任何反抗。
  
  金仲用力掙脫趙一二,一言不發,想門外走去。
  
  鄒發宜急了,“金師傅,你還沒把小婁交代的事情弄清白呢?”
  
  “跟我沒關係了,我今天認栽。”
  
  “那邱昇放賬目的密碼怎麼辦?”鄒發宜顧不得有旁人,急得跺腳,“小婁不會放過我的。你怎麼跟他交代?”
  
  金仲頭也不回,走出去,“我也不去找小婁了。他就算是婁廳長的兒子,也不見得找得到我。”
  
  “那我呢?”鄒發宜喊道,想去抓金仲,可是金仲根本就理會他,徑直走了。
  
  “我怎麼辦?”鄒發宜看著被金仲挎(宜昌方言:關)上的房門,嘴裡念叨,神情萎靡。
  
  趙一二說道:“密碼我已經知道了,老子跑了這麼多天,拉了邱升這麼多次,要是還問不出來,以後還怎麼混。”
  
  門外咚咚的想起敲門聲,原來是我剛才差點跳樓,醫院的人來了。
  
  鄒發宜看清了情況,他惹不起趙一二,反身去開門。可是他把門把手一扭,在把門拉開,正想出去,沒想到面前還是一堵木門,頭就碰到門上。鄒發宜“咦”了一聲,連忙又去扭把手,再次開門,可是仍然一堵木門在面前,鄒發宜不死心,繼續開門,可面前還是門。
  
  “哈哈-”我和王八忍不住笑起來。
  
  鄒發宜知道趙一二的確是個有能耐的人,又面朝趙一二,“你到底想這樣?石礎你都拿到了,密碼也問到了……你就放過我吧。”
  
  “你還有件事沒做。”趙一二手指著地下的邱阿姨,“把這個小不點的生辰報給我。他父母姓什麼?”
  
  鄒發宜那裡敢隱瞞:“去年六月廿一,申時,懷了六個半月引產出來的,他爹我不知道,他媽姓張,是個高中生。”
  
  “你走吧。”趙一二說道,話剛說完。門就被外面的保安撞開。
  
  保安惡狠狠的問我們:“你們在搞什麼鬼?”
  
  “沒事沒事,趙一二說道,剛才這個小伙子想開窗子,差點摔下去。”
  
  我連忙說:“是的是的,好險。”
  
  保安疑惑的把我看著,雖然不相信,但是我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也無話可說。
  
  一群護士和醫生也湧進來。劉院長也在裡面。
  
  劉院長對身邊的人說,“沒出事就行,沒出事就行。你們先出去。我問他們就行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劉院長邊說邊把邱阿姨扶起來。
  
  旁人看著這場面,雖然知道劉院長在敷衍他們,但礙於領導的面子,都不甘心的退出去。一個護士小聲說著:“還沒什麼事情,一個月兩個人都想跳樓了,這個病房肯定邪得很……”
  
  劉院長把邱阿姨扶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坐著。問劉院長:“老趙,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搞的亂子?”
  
  趙一二不理會劉院長,走到邱阿姨身邊,嘴裡念念有詞,手伸到邱阿姨脖子後面,手一抬,捏了個不滿月的死胎出來。扯了枕套把死胎包住,往我和王八這邊一遞。
  
  我手裡捧著石礎,騰不出手。王八無奈,抖抖的把死胎接住。手臂平抬,恨不得離自己越遠越好。
  
  邱阿姨身體不再掙扎扭動。可是如同抽了脊梁骨一樣,癱軟在椅子上。嘴裡輕聲的哼著:“啦啦啦……野百合也有春天……”
  
  趙一二把邱阿姨的身體扶正,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聽好了,8-3-0-3-2-3-9.”
  
  劉院長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夷陵通號碼?”
  
  邱阿姨聽到數字,精神清醒了點,用手抓住死去邱升的肩膀,瘋狂的搖晃,“你個死鬼,連密碼想著那個小狐貍精……嗚嗚嗚嗚……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嗚嗚”
  
  邱阿姨看樣子不會再好轉。她一輩子都要在瘋人院度過了。
  
  劉院長看見了邱升被開膛的樣子,嚴肅地對趙一二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要給我個說法。”
  
  “你當年的外科還沒忘乾淨吧,交給你了。”趙一二抬手向我和王八招了招,“小伙子,我們走吧。”
  
  劉院長拿趙一二估計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這麼多年,你怎麼老是要我給你擦屁股(宜昌方言:替人善後)。”
  
  我和王八捧著各自噁心恐怖的東西,跟著趙一二走出病房。
  
  我和王八跟著趙一二出了醫院,過了馬路,到了江邊,夷陵長江大橋正在準備修建,江邊一片狼藉。今年的水不大,雖然是汛期,江水並沒有淹沒護堤,護堤下的江灘都還露著,隔幾米才是江水。
  
  趙一二掀了個大石頭,對王八使了個眼色,王八慌不迭的把手上死胎丟進去。
  
  “就這麼點膽子,”趙一二輕蔑的說道:“還想鎮邪抓鬼?”
  
  王八尷尬的很,他把趙一二看著,臉色掛著討好的表情,一副欠揍的模樣。當年他在學校迷周慧敏,看周慧敏的照片也是這眼神。
  
  “你去買瓶酒來。”趙一二吩咐王八。
  
  王八如同得了聖旨一樣,屁顛屁顛跑了。趙一二把石坑里的嬰孩放平,用一個很小巧的銅刀在死胎的手足心各自劃開一個口子,趙一二對我說:“你要是怕,就別看。”
  
  我一點都不遲疑,馬上把身體背過去。
  
  “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趙一二在我身後笑著說。
  
  一艘躉在江邊的輪船拉響汽笛,輪船離我們只有一百多米遠,汽笛的聲音很大。我身後也響起了聲音,是嬰孩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但更尖,哭聲讓我全身發麻。我更不敢回頭,趙一二在幹什麼。
  
  隔了一根煙的時間,嬰孩的哭聲漸漸消逝。我仍舊背對著趙一二,不敢回頭。
  
  看見王八又屁顛屁顛地拿了瓶稻花香珍品2號過來。媽的,什麼人啊,請我吃飯從來都是5塊一瓶的枝江大曲。
  
  王八走到我身邊,對著趙一二說:“趙先生……完了?”
  
  “完了,恩,是啊。”
  
  我一聽趙一二這麼說,心裡踏實,也轉過身。
  
  “你不是那酒來做法事的?”王八在摳自己的腦袋。
  
  “我跟你說過,拿酒做法事的嗎?”趙一二說道:“我今天把事情有了個交代,想喝點酒。”
  
  我撲哧的笑出來。
  
  王八尷尬的很,訕笑著說:“那是那是……”
  
  趙一二不客氣,拿過酒盒子,打開鐵皮包裝,把酒瓶抽出來,打開就喝。
  
  我把趙一二看著,心裡想著,王八還真捨得,媽的對老子怎麼就那麼吝嗇。
  
  趙一二喝了一口,放下酒瓶,對著我說道:“你也喜歡喝酒?”
  
  “何止喜歡……”我答道:“簡直是……是……”我想不出來合適的詞。
  
  趙一二很開心,把酒瓶子遞給我,“那好,很久沒得活人陪我喝酒了。”
  
  說的我心裡一噔。但還是把酒灌了一口,媽的珍品2號就是好喝。
  
  趙一二問王八:“你也來點……”
  
  王八在推辭,“我……我不行,我只喝啤酒的。”
  
  “啤酒也算酒!”我和趙一二同時大笑,譏諷王八。
  
  趙一二很開心,把我肩膀拍了一下,王八見了,嫉妒的臉都白了。
  
  趙一二又喝了一口,“來,今天我們好好喝。”
  
  “可惜少了,一瓶酒兩個人那裡夠。”我很喜歡趙一二,真的,即便以前的事情都不算數。就看在趙一二對酒的態度,我就覺得他和好相處,性格相投。
  
  “你怎麼只買一瓶。”趙一二責怪王八。一點都不客氣,好像王八天生就該給他買酒似的。
  
  王八低聲說:“那我現在再去買……”
  
  趙一二不置可否。
  
  我連忙說:“光喝個寡酒,有什麼意思,我們到館子裡,邊吃飯邊喝,多舒服。”
  
  難得把王八宰一頓,這個機會千載難逢。
  
  “這怎麼好意思……你們是小輩,我哪裡能佔你們的便宜……”趙一二的口氣在推辭,但眼睛把王八盯著,王八被看的不好意思。
  
  三人找了個小酒館,進去了。
  
  王八非要去大酒店去吃飯。我和趙一二卻酒癮上來,不願意走了。隨便在沿江大道旁找了一爿小門面,進去就坐。
  
  看來趙一二對排場沒有什麼講究。有吃的就行。
  
  “豬腦殼肉,涼拌豬腦殼肉。”我坐下就大喊。
  
  “好不容易請趙先生吃頓飯,”王八責怪我,“怎麼吃這種東西?還每次都點。”
  
  “兩盤,來兩盤”趙一二對著我笑:“你蠻會吃嘛。”
  
  “豬腦殼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我對著王八搖頭晃腦,“你那裡知道。”
  
  “就是就是,特別是豬鼻拱那裡的肉。”趙一二也這麼認為。簡直說到我心尖子上了。
  
  “來……三盤”王八也對老闆說道。
  
  等著老闆上菜,王八站了起來:“趙先生,我叫王鯤鵬。”
  
  我已經和趙一二喝了半斤的寡酒,舌頭也大了,連忙也自我介紹:“徐云風。”
  
  “嗯嗯”趙一二點頭說道:“我聽說過你們……你們把羅掰掰兒(跛子)搞贏了,我聽說了。”
  
  王八得意又興奮,“你兒也知道這個事情……”
  
  趙一二把我的手抓起來看了看,“果然是斷手,怪不得羅掰掰骨頭都被你捏糊了。”
  
  我把自己的手掌舉在自己面前看著,我從小都聽大人說我是斷手,但是也只是說斷手打人很疼。能把人的骨頭捏糊,還是第一次聽聞。我想起來了,在溶洞里和羅師父打架,羅師父被我抓住,胳膊就開始燃燒,還苦苦哀求我。
  
  我猛地把手掌往王八面前一推,王八被我的惡作劇嚇了一跳,腦袋往後一縮。
  
  “呵呵,你還以為對常人也能來這套啊,那你不翻了天。”趙一二喝光了酒瓶裡最後點酒。
  
  “再來一瓶,我平時可喝不起這麼好的酒。”我喝多了點,說話不顧及太多。
  
  第二瓶就喝得慢多了,酒鬼不見得有酒量。趙一二酒量其實和我一??樣,也不咋滴。
  
  天色越來越晚。沿江大道的行人就少了。
  
  這個簡陋的小館子,燈泡被油煙熏得黑漆漆的,沒多少光。餐館裡,光線就黯淡下來。
  
  王八酒量更水,一瓶啤酒還沒喝完,臉就通紅,臉上映出的紅光,比燈泡還顯眼。
  
  王八說話了,“趙先生,你今天最後跟邱阿姨說的8303239是什麼意思啊?”
  
  “邱昇在銀行保險櫃的密碼,我答應他媳婦,從邱升那裡問出來。”
  
  “你為什麼要幫她問啊?”
  
  “因為她答應把石礎不交給金老二。”
  
  ……
  
  我被趙一二的話弄糊塗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呢。
  
  正想問。
  
  一個老頭子不曉得從那裡鑽出來,站在我們旁邊,那老頭子對趙一二說:“趙師傅,在喝酒啊。”
  
  趙一二說,“喲呵,吳么爹,又有差事啊,你忙你的,我就不耽誤你了。下次再喝。”
  
  這麼巧,趙一二的人緣還真好,這麼偏僻的小館子都能遇到熟人。
  
  我正想問問這老頭子是乾什麼的,可是一扭頭,那老頭已經走出餐館很遠,身影很快就隱到夜色中,沒想到,這麼大年紀,腳步還蠻利索。
  
  王八沒我這麼好奇,繼續問:“邱升已經走胎了,你怎麼問的出來。”
  
  趙一二,吃了口菜,嘴里諾諾的說:“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混個屁。”
  
  我也問道:“聽說走胎只走一次,人就死了。邱升怎麼走幾次胎。”
  
  趙一二嘻嘻笑著說:“我能把他拉出來,重新走,直到他走到人胎,可以跟我說話為止,老子跟著他走好遠,走狗胎都走到潛江,羊胎又走到奉節,累死我了。還好最後人胎走在地區醫院(即中心醫院),不然我都來不及把你從窗子外面拉回來。
  
  我心里後怕,確實,幸虧邱升最後走的是中心醫院,中心醫院在勝利一路,中醫院在勝利三路,離得很近。若是邱升出人胎在別的城市,就算是在附屬醫院,趙一二都來不及救我。
  
  我背心一陣發涼,心里後怕的厲害,身上就冷的發抖。
  
  又一個年輕漢子站在我身邊,對著趙一二說道:“趙師傅,我路過,剛好看見你了,跟你打個招呼啊”
  
  趙一二連忙招手說道:“王母狗子,你不陪媳婦睡覺,跑這麼遠哦……”
  
  “沒得法,沒得法……”那漢子笑著說,“你兒慢點喝,我要快點走,本來就晚了。今年的年成不好哦,怎麼要收這麼多人,我這些天,都胯子都要跑斷了。”
  
  我正想給那個叫王母狗子的漢子倒酒,低頭找杯子,抬頭卻不見了那漢子的蹤影。
  
  王八好像沒看見那個漢子,對趙一二說道:“你兒問出來的密碼,蠻重要哦。是不是要告訴檢察院。”
  
  “我只答應告訴邱升的媳婦,別的事情跟我有屁的關係。”趙一二神色甚是不屑。
  
  王八說:“這麼大的事情,我不能坐視不管,我明天就去舉報。我不怕別人報復。”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趙一二不是很上心。
  
  “他就是喜歡多管閒事。”我在一旁附和,“恨不得當國家主席,什麼事都喜歡摻和,還喜歡瞎打抱不平,好像這世上就他最正直。”
  
  “那是公道。”趙一二忽然變得很嚴肅,“小徐,這點你錯了。這世上總要有人主持公道。”
  
  “你兒也覺得我是對的!”王八欣喜不已,這是趙一二第一次對他抱贊同的態度。
  
  “我也年輕過。”趙一二眼睛又瞇起來,神情飄渺,“但這個世界,太……”
  
  趙一二陷入沉思。
  
  趙一二看來再回憶什麼往事,我不願意喝酒的時候氣氛變得期期艾艾的,連忙舉杯,“老趙,喝。”
  
  “對!喝酒。”趙一二擺擺頭,“喝酒最實在。”
  
  我一仰頭,準備乾一口,可是身上無端的又是一陣發涼。酒卡在喉嚨,差點噴出來。
  
  一個老婆婆站在王八身邊,站的很近,好像已經貼著王八了。可王八竟然沒感覺到有人在擠他。
  
  “秦大媽,遠安離這裡這麼遠,還要你跑啊。”趙一二說道。
  
  老婆婆說:“是撒,趙師傅,你跟他們說哈子,我跑了半輩子了,沒幾天活頭了,懶得跑了,乾脆把我叫過去算了撒,我真的跑嫌皮(宜昌方言:厭倦)了。”
  
  “你兒莫列麼(這麼)說,你還要活十幾年呢,我去說說看。”
  
  老婆婆聽趙一二這麼,開心的很:“那你有空到舊縣來了,我叫我孫媳婦給你烘(宜昌方言:煮)大腸吃啊。謝謝你兒噠。”
  
  “你孫媳婦烘的大腸,那好,我怎麼都要來吃,你準備好啊,我過些天就來。”
  
  “好哦,好哦,我苞谷酒還給你留著呢,老漢天天喊著要喝,我罵了他好多回噠。”
  
  這次我看清楚了,老婆婆說完話,就消失在空氣裡。
  
  餐館里黑洞洞的,我嚇住了,我說趙一二人緣那這麼好。這麼偏僻的小館子都有人來跟他打招呼。原來這些人都是鬼。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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