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玩──姐姐──!」毒舌小女孩壓根兒看不出殺氣,看見年紀和自己較親近的貝芙,拉著她要求要陪她玩耍。那孩子恢復自由之後,就開心地四處跑跳,暫且將發生的悲劇都拋在腦後了。
被這孩子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貝芙其實心底有點小小的驕傲,但還是假裝無奈地嘟著嘴,「好、好啦……我就勉為其難地陪妳玩一下好了……」只是沒想到她點頭答應的時候,其他人也跟著圍了過來,害她有點緊張,「幹、幹嘛?」
「也讓我們加入吧?」
「人多比較有趣嘛!」
「好……好啦,真拿妳們沒辦法。」貝芙不太情願地咕噥著。
解除束縛後,她們陰鬱的表情暫且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許久不見的笑容。雖然狄倫不知道這能讓她們振作多久,但哪怕就只是短暫的現在,能看見她們的笑容,他的心底就滿溢著溫暖。
雖然已經幫助了四分之三的人解除束縛,但還有更多人在等著。狄倫只想盡快幫助全部的人,咬牙忍著越來越深刻的疼痛,繼續努力解開鎖鏈。
隨著人數慢慢減少,終於輪到自願排在最後一個的納亞了。當輪到她的時候,她靜靜坐在狄倫的身旁,緊鎖的眉頭總算是稍微鬆開了些。她抬頭望向狄倫,感激地說:「……謝謝你。」
「不會啦,我只是做能做的事情而已。」此時,狄倫的右手幾乎快沒知覺了,而且疼痛逐漸蔓延向手臂。滿頭冷汗的他忍著疼痛,笑著說:「妳的傷口很嚴重,雖然我手上沒藥,但我知道有哪些藥草有消炎的作用,看到了話再摘給妳吧!」
「謝謝……」納亞點頭,第一次對他露出友善的微笑。
那迷人的微笑使狄倫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異性有過這樣的感覺,雖然陌生,但是他卻無法討厭……他尷尬地移開視線,但眼角餘光卻是停留在納亞的側臉,不知怎地突然緊張起來。
納亞低頭看自己纖白的手腕上的紅痕,「你們是從哪來的?看你們好像沒什麼行李,也不像旅人……」
「嗯,其實我們今天也遇到了襲擊,我們原本是住在荒城的。」狄倫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心情沉甸甸的,「我們和族人拆散,也不知道他們在哪……」
「這樣啊……抱歉。」納亞深深嘆了口氣。
她隨手將紮著的髮帶解下,一頭翠綠色的柔軟長髮披散在肩膀上。她長髮放下來時,襯著綠色髮絲的白皙鵝蛋臉,映著營火隱隱泛光。
其他女孩們仍嬉笑打鬧著,但納亞琥珀色的眼中卻始終憂鬱,「夜狼族的脅迫手段越來越慘烈,對蒼羽族男人更是趕盡殺絕,小孩也不放過,想必是因那傳說的關係吧……」
狄倫看向她,「妳是說『神之子』?」
「嗯。」納亞點頭,一雙澄澈的雙眼凝視著他,「我父親說過,神之子將會降臨在豐羽城……現在蒼羽與夜狼族兩方都在尋找神之子。雖然我不確定神之子是否真如預言般存在,但夜狼族是真的快把我們逼到絕境了……」
她捏著自己的指尖,抿緊嘴唇。
「我相信他們存在。」狄倫說。
納亞困惑地抬頭,「?」
狄倫望向她,淺色的頭髮在火光下奕奕生光,宛如黑夜裡明亮的星,「因為,他們的存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啊。既然如此,我們就只有選擇相信了不是嗎?」
納亞愣了愣,忍俊不禁地笑了,「……這是什麼奇怪的邏輯呀?」
她笑起來的時候,澄澈的雙眼彎成半月形,既優雅透明,確實是個美人胚子。不過不笑的時候,眼神有點銳利,讓人覺得不好接近。
難得的機會,狄倫忍不住偷偷多欣賞幾眼。
「說來慚愧,當時就連我也快被絕望吞沒……不斷想著要怎麼接受灰暗的未來。或許,就這樣樂觀點,試著也相信奇蹟不錯?」納亞望著與貝芙玩在一塊兒的女孩們,溫柔地笑了,臉頰有兩顆深邃的梨渦,「話說回來……你們要去哪找族人?」
狄倫搔搔臉頰,「目前沒有線索……我想去豐羽城打聽他們的消息,妳知道該往哪走嗎?」
納亞指向天空其中一顆紅色的星。
「往那方向。我們也打算到豐羽城去,不如一起走吧?」納亞回頭對狄倫微笑,「將大家安頓後,我要加入豐羽城的守衛軍。剛才看到你幫助大家,我也決定了……我想從夜狼族的威脅中保護蒼羽。我想,這也是我目前能做的事情了。」
看見她眼中浮現希望之光,狄倫點頭,嘴角泛起微笑,「嗯,加油!」他伸出手,與她的右手相握。
納亞彎起嘴角,收回手的同時,順手輕輕撥他頰邊的淺色金髮。她修長的睫毛在狄倫眼前輕顫著,使狄倫心跳不知不覺中又加快了步調。
「不過,你髮色真的很特別呢?你會不會就是──」
轟隆──!
「呀──!」
一陣突來的轟隆聲打斷了納亞的話,嚇壞的女孩們不禁尖叫。
「!」狄倫機警回頭,只見一枚爆裂物炸開河床邊的大型巨石。石頭碎片以及砂土隨著爆炸力道四處爆散,噴濺河水半天高。他藉由爆炸瞬間照亮的光,眼睛捕捉到許多人影倉促掠過附近草叢的蹤跡。
狄倫趕緊拔出彎刀,對驚慌的女孩們大喊:「待在營地、有人!」
雖然剛才就只看那麼一眼,但他至少看到有十幾個人影掠過,數量實在不少。這對他們來說可不利,畢竟這些女孩應該不懂戰鬥,而他慣用的右手也還沒恢復……不,正確來說短時間內是無法用了。
他甩動右手,那蝕骨的疼痛使他皺眉。
「狄倫!」貝芙發現他的異狀,趕到他身邊,「……你臉色有點差。」
「沒事,有點麻而已。」狄倫將手藏在身後。
貝芙懷疑地盯著他,狄倫假裝沒發現。
女孩們全都聚集在營地附近,但是營火能照亮的範圍實在不大,附近能躲藏的暗處與樹叢很多。她們戰戰兢兢地堤防四面八方,不敢亂動。
躲藏在暗處的夜狼族見在場的人,就只有一些年輕女孩或小孩子,而且只有一位男丁,遠遠看他的模樣不僅消瘦,而且頭髮白蒼蒼的,說不定就只是個老頭兒,不足為懼。
「逮住她們!」
「盡量活捉、那是我們的商品啊!」
夜狼族人自四面八方,一窩蜂地衝向營地。
而納亞隨手撿起地上的堅硬樹枝充當武器,向其他人大喊:「你們退到後面去,準備石塊擾亂他們,盡量爭取時間逃走!快!」
慌張的女孩們聽到指令並立刻執行,「是!」
雖然她很有膽識讓狄倫很佩服,但不管怎樣,她不僅是個女孩子,而且手上又沒像樣的武器……居然還敢這樣挺身而出?他擔心地望向納亞,「妳的傷──」
「沒事。」納亞丟下這句話,一個強勁的迴旋踢命中朝她持刀撲來的夜狼族男子腹部。而那夜狼男子居然被這看起來沒幾兩重的女孩給一腳踹飛。她踢起他掉落的刀,以雙手握緊,納為己用。
這俐落的身手就連狄倫都傻眼了。
但她說只是小傷根本逞強,每當她舉腳一踢,就會觸碰到傷口,那可是宛如血肉被撕開的劇痛。但就算是滿頭大汗,她也咬緊牙根,絕對不讓哀號自喉中湧出。劇痛成為另類的戰鼓,但也使她注意力至侷限於眼前。
月下,更多夜狼族逼來,加入戰鬥的狄倫瞥見草叢有一處發亮。原來有個夜狼族躲在裡面,正將拉緊的弓箭瞄準她。
「納亞!」狄倫持著彎刀,朝想偷襲她的那人方向飛奔而去,在他來得及射出弓箭傷人之前,他的彎刀已經俐落地滑過他的喉嚨,只見鮮血自傷口噴濺而出,那人翻過白眼,倒地不起。
他這幾乎不到兩秒內完成的動作被納亞看見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速度……」
「貝芙的速度可是我的好幾倍哩!」狄倫將弓箭及箭桶拋給納亞,「會用的話就掩護我,弓箭比較安全點才是……」
但面對迎面而來的夜狼族男子攻擊,她將弓箭隨手拋在地上,一個掃腿,將意圖襲擊的夜狼族男子給絆倒,並且將刀架在他脖子上,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看她這麼纖細,居然能壓倒體型幾乎是她一倍的夜狼族男子,靠的是巧勁。那純熟的戰鬥技巧讓狄倫震訝不已,讚嘆中也有點些許敬畏。
「狄倫、我們也上!」貝芙見他看納亞看傻了,氣得股起雙頰,三兩下爬上狄倫的肩膀,從後面掐著他的臉頰逼他朝敵人方向看,「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哪、哪有?」狄倫愣了一下,趕緊回神,只見夜狼族人幾乎一窩蜂地衝向唯一男丁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對付那些傢伙比之前的軍隊簡單多了,一起上吧!」
「哼!」貝芙哼聲。
此時,空中飛來許多石塊,掠過兩人,全朝那些夜狼族的方向砸。原來是女孩們將撿來的石頭堆積成一座小山,猛地朝他們亂丟石頭,雖然命中率不太高,但天空飛來一次十幾顆不長眼的石頭,多少也有打亂對方注意力的幫助。
狄倫對那些女孩比個讚許的手勢,抬頭對貝芙說:「走囉!」
「嗯!」貝芙跳下他的肩。
兩人並肩衝進敵方陣營,與納亞站在同一陣線。
「『藍色風暴!』」貝芙使出拿手絕活魔法之一。數以百計,以魔力凝聚成的藍色帶紫光的羽毛飄浮在她的身邊,隨著她發號施令,羽根尖一股腦兒地全衝刺向夜狼人。
「哇!」
「這啥啊!」
沒見識過這般華麗魔法的夜狼族人嚇得不輕,驚愕大叫中,來不及避開的人當場被如同鋼針般堅硬的的羽毛根部給扎成針包,痛得他們厲聲尖叫,倒地掙扎,暫且失去戰鬥能力。
「這是……?」納亞也很震驚,望著得意洋洋的貝芙。
看情敵這般敬佩地望著自己,貝芙雙手插腰,臉上寫滿得意,「這是我獨有的魔法唷!一般的『土包子』一定連看都沒看過吧?雖然晚上魔法弱了幾成,不然我還是很厲害的!狄倫沒有人家可是不行呢!」
「真厲害。」納亞完全沒看出她在對自己示威,點頭稱讚。
狄倫揮舞著彎刀,擊倒幾名夜狼族男子,卻瞥見有個人看情況不對,轉身就要逃。他二話不說,加快腳程,飛撲上去將他給箝制住,並將他的雙手壓在他的身後,將他給壓在地上。
「這些人會妖法!」
「快、快逃啊!」
才三兩下的功夫,絕大多數的夜狼族都被撂倒在地,剩下的在見識到不可思議的魔法與另外兩人的身手之後就明白大事不妙,寧願選擇逃走。
「別、別丟下我啊啊──!」被狄倫壓制在身下的夜狼族男子悲鳴著。
「閉嘴。」納亞單腳踏在他的胸前,那眉宇之間透露出來的尖銳殺氣使那男子渾身冷汗。而狄倫識趣地讓開,讓納亞箝制這男子的行動,等著看好戲的同時,也不禁多看她帥氣的側臉幾眼。
夜狼族男子奮力地扭動幾下身軀,卻還是無法逃脫,恨得牙癢癢地叫囂,「可惡、你們這些卑賤的蒼羽族居然……」他因為感受到納亞的殺氣簡直要破表,而且她加重力道,使他快喘不過氣而只能乖乖閉嘴。
當夜狼族暫且撤退,那些躲得遠遠的女孩們立刻衝過來與三人會合。其中還有幾個女孩順腳踹了那個倒楣的夜狼族男子好幾腳,痛的他哀哀叫。
「你們竟敢傷害我的族人……」想起了今天村子裡發生的事情,納亞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即將揮刀打算就地處決夜狼族人。
「等一下!」一旁的貝芙似乎發現什麼而驚呼制止。
「?」大家困惑地望向她。
貝芙衝向那夜狼人前方,一手粗魯地拔下他掛在脖子上的東西,扯得那個人痛地哀叫一聲。
「你看這東西!」貝芙將那東西塞進狄倫手裡。
「?」狄倫隨手將那東西拎起來一看。
躺在他手掌心上的是一條咖啡色皮製項鍊,上頭有一些零散的紅色石頭裝飾,中間部分綁著一些漂亮的鳥類羽毛。而這些紅色石頭上有刻痕,狄倫伸手去撫摸,在最大顆的石頭後面找到了熟悉的刻文。
那是翠希索名字的縮寫!
狄倫假裝鎮定,想驅逐心中不安那樣緊握著項鍊。
他蹲下身,將項鍊拎在那個夜狼人面前,笑意加深,眼神卻完全沒有善意地問:「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這條項鍊是打哪來的嗎?」
「哼!」那夜狼族男子明明嚇得臉頰發青,卻還是要逞英勇地甩過頭去,「你要我說就說,你當老子是誰啊!」用力地吸一口鼻涕。
「喔,那這樣呢?」狄倫隨手拔出匕首一部分,讓它的露出的刀鋒在營火微光中發亮。他看著那男子眼睛盯著刀鋒直發怵,不禁咧嘴一笑,「要不要說隨你,不過我沒什麼耐心就是了。」
「我、我我我我我──」那人渾身抖得像在雪地打顫,當狄倫一口氣拔出匕首的瞬間,他立刻開口,「是在那方向的廢村撿到的……距離這裡有幾公里遠!」整句話甚至花不到一秒鐘就說完。
狄倫抬頭望向他所指的地方,「謝啦!」
既然已經知道到他們可能的位置,那當然要趕快動身才行。兩人交換個視線,狄倫回頭對女孩們說:「我得去找我的族人,就在此分別吧!」
「等等!」納亞叫住他們。
兩人回頭。
只見納亞露出溫柔的微笑,與他們揮手,「我只是想和你們說聲謝謝。我們接下來會到豐羽城去尋找其他族人,希望有機會再見。」她望向一旁被夜狼族給擱置在一旁的幾輛馬車,已經有了打算。
「要保重喔!」
「希望你們的族人平安!」
其他人也依依不捨地對兩人揮揮手。
「嗯,你們也是!」狄倫從營火邊拿起預備用的火把,以火點亮之後,與貝芙朝著墨夜疾馳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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