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4.5
天曉得我是走了什麼霉運。
經歷了好番遮騰，好不容易才離開了上野警署。
居然被誤認為是拐帶小孩的疑犯，還跟一大群青少年共同擠在又濕又臭的牢籠裡面。還要被大學的後輩來個下馬威，是不是該去神田明神那邊求一張平安符來保佑自己。
說到平安符，就讓我想到前些日子碰到的那個擺地攤的那個老人家。
那時候，我剛從某個借錢的大戶手上回收了欠款，正準備到燒肉店好好大快朵頤一番。
就是在那個時候，經過了某個巷口遇到了某個奇怪的老人。
那是一條平常人沒事不會想走進去，有事的人更不可能走進去的巷子。
批偏偏就是這樣的巷子口，有張鋪著絨毛布的桌子非常理所當然的佔據在那邊。坐在桌子後面的，是一個脖子上戴著佛珠，全身批著藍色棉布披肩的老人。
該怎麼形容？
說得明白一點，就是那種你走在路上，會突然叫住你喊著：「小夥子，我看你額有朝天骨，眼中有靈光，就算冒著天大危險，也要替你占卜」的那種老人。
人類排拒危險的本能在心中大喊著不妙，這時候繞道而行才是良策，可是要去常常光顧的燒肉店，就非得經過這個巷子不可。
稍微盤算了一陣子後，把利弊得失放在天秤上衡量，吃肉皇帝大心態以壓倒性獲勝的我，決定假裝沒看到她，就算叫住我也假裝沒聽到她，就這樣走過去會比較好。
「……年輕人請等一下。」
「……」
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
而且還是那種歷經無數滄桑與人生歷練之後，得到了什麼人生起發，才會擁有的聲音和語氣。這聲音讓原本打算假裝沒聽到的我，不由自主地在攤位前駐足下來。
我別過頭望像這位老者：「抱歉，老人家，我本人對占卜沒什麼興趣，要賺錢的話去找別人會比較好。」
「並不是占卜，只是希望你能保護一下我的安全。」
「我跟妳很熟嗎……況且在我看來妳根本沒有碰上什麼危險，真的要避免麻煩，要不就是乖乖找個店面做生意，再不然就是交保護費。這是花錢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就是希望你保護我的安全的意思。」
「……聽人說話啊。」
奇怪的老人家。我覺得我們兩個之間的溝通有點問題。這就是所謂的世代隔閡跟隔代溝通嗎？就像我現在不太能了解十幾歲的年輕人在想些什麼那樣。
反正，這位老者也只是想吸引注意，藉機卡點油水吧？
這種手法聽人家說從泡沫經濟時代就很盛行，算是另類的強迫推銷嗎。
雖然說我也有在強迫自我推銷，不過賺錢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不禁地在心中這麼想著。況且流動地攤這種事情是最容易招惹道上人士的麻煩，繼續待在這裡，搞不好會被扯進莫名其妙的事情之中。
出自於沒來由的好意，我決定稍微告誡一下這位老者。
「老人家妳繼續在這邊擺攤可能會惹上大麻煩……我可警告過妳了，到時碰上麻煩可別哭天喊地的吶。」
然而意外狀況往往都在你想像不到、毫無防備的時候來臨。
就在我打算謝絕這位老者糾纏的時候，所謂的『突發狀況』就這麼發生了。
就在不遠處，三個混混似的人物從對街上穿越馬路，還對差點撞到他們的行車罵了幾句粗話後，怒氣沖沖的跑過來這裡……標準的母雞帶小雞式的街邊混混，外套的領子上還別了個圓形輝章。
「……死老太婆，總算找到妳了。」
老者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向投注而來的眼神，卻像是在說『你看，我果然有麻煩了』。
還真的咧……這該不會是什麼最新的仙人跳詐騙模式吧？
領頭的，是個穿著時髦的像是男公關的年輕人。
他大聲叫罵：「臭老太婆，妳賣的是什麼鬼東西？」
「是您當下需要的東西。」
「我花五萬塊買的是，『立即入睡的杯子』，不是害我被人痛毆的杯子！」
「對啊，妳還害我們家少爺被一個六十歲的老頭，打的哭天喊地、屁滾尿流！」
「甚至被當成變態轟出店裡，成為其他家的笑柄！」
說到這邊，貌似男公關的帶頭者，反到回過頭來犒賞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誠實跟班一拳，似乎是不滿他們抖出自己的糗事。
三個小混混你一言我一語，在我看起來他們不像是混混或者男公關，反到很像是高中時期流行的『志x大爆笑』裡面的諧星三人組，所做所謂都令我想要發笑。
至於這個像是占卜師的老者，面對威嚇則是靜而緩地，徐徐道來：
「商品的用途取決於客人。醉心於廚藝的廚師，買了廚刀便能用巧手端出料理；反之，心生歹念買了廚刀，便會成為傷害他人的歹人。」
老者意思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吧。
她的譬喻十分精妙。
的確，就算是同一種東西，使用在不同人的手上就會有不盡相同的結果。
雖然我不知道『立即入睡的杯子』是什麼東西，也不清楚這幫人幹嘛特別花五萬元去買這種東西。可是依照老者的話，還有發生在他們身上的糗事來推斷，多半是打算用買到的東西，對夜店的女孩子做什麼壞事，結果反而是害自己出糗倒了大霉。
真不愧是吃的鹽巴比我嚐的鍋巴還要多的人，能指出這樣的道理，讓我不由德對這位老人家生起了些許尊敬。
「哈？誰管妳啊！」
這個腦容量少到，可能連今天晚上要吃什麼都必須思考老半天的年輕小夥子，大概是屬於不受教的叛逆類型。非但不理會老人家的教誨，還變本加厲地暴怒起來。
「我要退錢！商品的五萬、俱樂部開銷的三十萬還有醫藥費的十五萬，總共是五十萬！」
「本小店售出的商品不接受退貨。」
簡單的一句話，潛藏著某種對自身經營之道的堅持。
不能退貨這一點確實有點不講道理。只不過這次事情完全出自於這個諧星打算用商品為惡的心態，這五萬塊等於是老人家賣他個教訓。況且就算退貨好了，後面的四十五萬完全是蠻天喊價。
「不退？本少爺拆了妳攤！」
老招數了，假借各種理由逼迫攤販乖乖交出錢來，不交出錢來就用各種暴力手段讓人沒辦法做生意。
「年輕人，拜託了。」
「喂、喂、喂……老人家，我有說過要替妳處理麻煩嗎？」
嘴裡雖然是這樣咋舌，但是瞧她老僧入定的模樣，彷彿算準了我一定會出手管這閒事。
也罷，就當作是上了堂社會實習課，順便打掃街邊垃圾。
這麼決定後的我，別過頭來望向這幾個人：
「你們幾個啊……既然會對老人動手動腳，那麼在夜店裡面被人家教訓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關你屁事？你是那個組的？負責替老太婆圍事的嗎？」
「不，只是剛好被他攔下來的過路人。」
「噢……雖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總之看你的樣子，衣服不合身又兩眼發昏，八成是在那邊招搖撞騙的新人。」
「你的口氣真是狂妄，看那塊紋章，應該是『武瀨商會』的人吧？」
「嘿？還以為你只是個遊手好閒的街邊混混，沒想到還滿有見識的嘛。」
對於我認出他身分這點頗為驕傲，這個男公關樣貌的男人得意的說：「不錯，我老爸就是『武瀨商會』的會長。知道他是誰嗎？就是佐川組的若頭輔佐。只要老爸他一聲令下，要把你生吞活剝或沉到東京灣都是舉手之勞。」
「你是說武瀨商會長？」
「沒錯，識相就滾遠點，別逞英雄。」
「雖然說武瀨會長做人是滿有風骨的啦。但是我聽說他的兒子為了拓展生意，老是強拉一客人到公司搞貸款，還四處張貼一些讓人覺得非常困擾的單子，讓他老頭在組內都快抬不起頭來。」
「喂！你很敢嘴嘛，是在囂張三小？」
「不要因為別人隨便講個兩句話就失去理智了。身為組織的第一把交椅，這可是非常致命的缺點。」
「好傢伙，你在有種別走！本少爺槌你一頓。」
他們作勢要準備打人。
唉，每次做好事情都會這樣，恭親變事主。
雖然說對手只有三個人，但光天化日之下打架總會惹上更大的麻煩。加上我個人總是把動武視為最後手段，所以還是思考一下怎麼打消三人的戰意會比較好。
就在我心底這麼想之時……
粗曠且宏亮的聲音介入了這場衝突。
「你在這裡鬧什麼事，健次？」
「哦，老爸！」
「今天是佐川組和黑澤家喝交杯酒的日子，我不是一再警告過你好多次，不准在今天惹麻煩嗎？上次在白野開的店惹出事情，我都還沒跟你算帳。」
說話的中年男子，梳著過時的三七分油頭髮型，身材不算高大，衣著也不繁華。跟這位時髦的男公關比較起來，乍看之下就像是個會在假日去柏青哥店打小鋼珠的公司課長。
「我才沒有惹事生非，只是在教訓一下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新人，什麼叫做極道的禮儀。」
「哦？」
「就是這個看起來一臉短命樣的腳小！」
嘖嘖，這小子連方言都毫不避諱的拿出來了。
至於那個男人把目光投向這個方向，最初還沒什麼反應。但是當視線與我平行的瞬間，臉色就像是夏季午後的天空一樣瞬間驟變。
「你、你說的新人難道是……」
「沒錯，我跟這個死老太婆買東西想退貨，這個替她圍事的混蛋居然敢對我說教！」
「大笨蛋！！」
伴隨這個句話揮下的拳頭，重重的落在叫做健次的頭頂。
「＠＃＄％＠？」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拿捏好力道；健次抱著挨中年人一拳的頭，連坑聲哀嚎都沒有的蹲下了。他眼角泛著淚，滿是不解的看著自己的老爸。
「你是不是想讓『武瀨商會』遭到破門處分？快道歉，現在、立刻、給我狠狠的跪在地上賠罪！」
「道、道歉？」
「閉嘴，給我道歉就對了！」
「噗哈──」
「實在感到萬分致歉，緣切寺。本人的不肖子居然對你口出狂言，沒把孩子管教好是做父親的過失。如果要他剁小指賠罪，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武瀨商會的會長跪在地上對我猛磕頭賠不是。
「不要在這邊對我下跪啦，你是要我跟你兒子結婚哦。而且因為這種小事就剁人小指也太誇張。我又不是什麼極道人物，要人家的小指頭做什麼？」
「非常感謝你的諒解。」
「只不過，他是該向另外一個人道歉沒錯。」
「另外一個人?」
「說到底，就是你家兒子跟這位老人家買了東西，引發了一連串問題。硬是把責任塞給這位老人家，還要求賠償超過商品價格十倍的損失。」
「您說的是，這是當然的。」
於是武瀨商會的社長轉過身去面對老人家。
「老人家，對於我這不肖子給您添了麻煩，在此致上十二萬分歉意。我會從根本上對他的品格徹底的進行教育，肯請您海涵……臭小子，給我滾過來謝罪！」
「非、非常的抱歉……」
「給我大聲點，沒給你吃飯啊？」
「真的非常抱歉──！！」
不僅僅是健次，就連他的兩個跟班也一起向老人家鞠躬致歉，用的是極為宏亮，讓人覺得不去當啦啦隊實在太可惜的那種音量。
這位老者一句話也沒多說，就稍微點點頭，看起來是願意接受這幾個人的道歉。
武瀨社長好像是終於鬆了口氣的模樣。
「緣切寺，我們還有要事必須失陪，改天我會正式登門拜訪。」
「就跟你講不用這麼麻煩了……」
「不能這樣，做錯事情的是我兒子，一點也不麻煩！」
可是我覺得很麻煩啊……
只見他再次對著滿是無奈的我深深鞠躬之後，就領著健次連同跟班們一起離開了。
當他們的腳步逐漸走遠之後。
「非常感謝你的保護。」
老者用恭敬的語氣對我說道。
「我說老人家……妳該不會是打從開始就預料到事情的結果，才會把我給攔下來的吧。」
「……」
他只是用笑容看著我，眼神充滿了感謝。
又不講話了，真的是有夠詭異的老人啊。
總而言之，事情可以在不動粗的情況下解決也算是好事情。要是在這邊打起架來，除了會遭到警方關切之外，說不定有可能波及到老者攤位。因此，能和平落幕是最好的。
倒是『立即入睡的杯子』是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就健次的意圖，還有商品名稱來判斷，似乎是就是字面上的用途。我是不知道這東東是不是真的有這種神奇效果啦，萬一真的有，那麼是落在像我這種更加奸巧狡詐的歹人手上，不是會很糟糕嗎？
「總之呢，老人家做生意還是跟我一樣，謹慎地挑選客人比較好啦。」
老者者只是點了點頭，完全沒有任何回答。
就在這時候我在他的攤位上看到一條手帕，旁邊還有一塊手寫的看板。
『有緣人的手帕 出售中』
正巧身上缺了條手帕，於是開口問了這位老者：「老人家，手帕一條多少錢？」
「兩千五百日圓。」她用非常恭敬的語氣回答。
「給我等一下，這樣的一條手帕居然要兩千五百日圓？」
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小學生每天會攜帶的普通手帕，無論是材質還是品牌，大概只有一千圓不到的價格，這樣竟然要跟我討兩千五百圓？搞愛心筆詐財呀？
「是貴是便宜，都看客人您自己怎麼想。」
「手帕我知道是幹嘛用的，但是這個『有緣人』又是什麼意思？」
「正是『有緣人』的意思。」
「喂，給我好好解清楚啊。」
「這是只有購買的客人才會明白的事情。」
抽像又不願意多家透露的語氣倒是像幾年前，還在搞地攤生意的我會說的話。考量到『立即入睡的杯子』，還真的有什麼特殊的用途也說不定。
「好吧，就當作是被人耍。」
我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萬元大鈔給這位老人家。
「錢就不用找了。畢竟老人家讓我看了場真實版的『志X大爆笑」，也深深地上了一堂社會課，剩下來的錢就當作是給您的學費，買些營養的東西補補身子吧，最近下雨天很容易風濕的。』
「非常感謝您的購買。」
老者用非常恭敬的語氣對我這麼說。
◇
之後這條手帕我在幫妮可那個孩子包紮的時候用掉了。
當下也沒有想很多，就只是隨手拿著口袋裡面的手帕替她包紮傷口。要是這個小鬼知道包膝蓋上的，是兩千五百元的繃帶不曉得會怎樣。
也罷，反正她沒事情就好。
跟一個小鬼頭計較這種小事情，有損我這個成年人的格調。即便，被當成變態坐了整個晚上的黑牢，這樣的遭遇看在旁人眼裡應該不能算是小事。
最討厭的還是那個搞愛心筆詐騙的老者。
什麼『有緣人的手帕』嘛！
所謂的有緣人指的是我回到牢籠裡，還是遇上了大學時代的學弟？又或者是說，非常榮幸的和那些被我教訓過的青少年關在一起？
如果是的話，還真的是很『有緣』啊。
算了、算了，老人家了，而且身體似乎也不是很健康，就當作是做好事吧。
誰叫我是『緣切寺』呢。
只不過矢澤妮可……我老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耳熟。
是因為她過去是那個有名的μ's成員，所以印像才如此深刻嗎？
總覺得記憶之中，有某個受到五里霧壟罩的區塊，濃霧正逐漸散去。
當我想更進一步思考的時候，口袋裡傳來了震動……是我的手機。
「你好？哦……小翼（ツバサちゃん）嗎？怎麼了，經紀公司那邊有人捅婁子了哦？哈？有人寄恐嚇信給妳？是，了解，知道，不要那麼緊張，我立刻出發。」
是A-RISE的綺羅翼，碰上了一點麻煩的樣子。
原本還想去神田明神求張平安符，看來是無法如願了。畢竟工作還是比較重要的嘛。
心中想著接下來要怎麼處理翼的問題，我向上野車站出發，準備前往A-RISE所屬的藝能公司。
至於有緣人的手帕跟矢澤妮可，還是擺到工作的空檔再慢慢思考吧。
◇ ◆ ◇ ◆
後：說好的讓婆婆登場！謝謝山梗菜願意讓婆婆在敝人的作品客串演出！
因為是別部的角色，所以揣摩上可能跟原作（？）略有誤差，希望海涵！
這話則是稍微補完了，EP4之中主人公發生的事情。
翼那邊可能會留到番外篇寫，也可能會放在EP.5
至於『有緣的人手帕』真正的用途是什麼，之後會在劇情中揭露，還請期待！
創作內容
重拾笑容的微笑大作戰 EP.4.5
FATE 同人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