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北城的大樓樓頂大多沒有設置太高的護欄，諸多民宅的天台也沒有過多嚴謹的保護，至多就是在樓梯間多上一層鍊子或大鎖而已。這樣的設計理念同樣也貫徹到了北城私立高中的建築上頭，使得家長時不時的向教育局投訴安全問題。
然而他們所得到的回答解釋了私立學校的建築自由，若是有任何擔憂可以逕行將孩童轉移至其他學校。很推卸，但是也不算迂腐。如果學生會想不開或者因為嬉鬧墜樓，那確實也不是好學校。但倘若受過該校教育的人能夠尊重自己的安全以及他人的安全，就側面說明了北城私立高中的教育有方。
創校近二十年，北高還沒有出過相關安全事件。學校董事會來自城市裡幾位豪強的共同出資，致力於打造一個正向而開放的的學習環境。
在這樣開放的校園背景中，翁子敬很好的扮演了一個「正常」學生的角色。反之，項陽總是因為想得太多而不停的被嘲笑。
「你們有沒有想過民主只是一種妥協之後的結果？」「我的天啊書上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如果生物存在是為了繁衍，那何不⋯⋯？」諸如此類的提問總是讓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即使學校的風氣是鼓勵思考，但也沒有太多人想要讓自己太過勞累。
女孩其實挺羨慕的，羨慕他可以做自己。但是項陽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是他自己。男孩心裡覺得他並不是真的好奇那些問題的答案，只是因為某種強迫症而去發問的。
子敬曾經被他表示過「如果我有絕對機率的話就不用活得這麼辛苦了，說真的妳的選擇也不算錯，只是因為我沒有處在妳的位置上。」不過這段話並沒有讓她釋懷，況且在無數個日子裡項陽依舊拿絕對機率來開玩笑。
性格成就命運，男孩這麼想；命運成就性格，子敬篤信這點。前者的樂觀支持著項陽的信念，後者略感消極的想法也不失為對結果的一種詮釋。
那天有個考試，翁子敬一看到考卷便習慣性地倒抽一口氣。不是不會做，只是她太習慣不看考卷就做題了。以前在還會用絕對機率做題的時候她一般會先填答案卡，然後再看題目。在題目有五個選項的狀況下她會先完成一張只答對五分之一題目的答案卡。隨後他在把自己有把握的題目做出來，完成考試或者後面的非選題。
只要她對試卷的狀態（答案傾向，例如說老師提醒的「這次考試Ｂ很多喔」）一無所知的話，只要先在答案卡上面全部填上某個特定英文字母，那麼那個字母出現在正解單上的機率就會是所有選項數的倒數。
「呵呵。」她搖了搖頭。明明已經想再過那樣的生活，卻還是不小心有了那樣的習慣了。
子敬提起筆，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4.
「我說，能不能把我每天在路上遇到咬著吐司的美少女的機率變成五十五十啊？」
「我覺得把你每天被鳥屎滴到然後洗不掉的機率變成五十五十好像比較有意思？」
翁項兩人上學途中會經過同一條道路，在這短暫的幾分鐘裡是他們約定好可以把能力掛在嘴邊隨便亂聊的時候。隨著女孩表示自己已經幾乎沒有繼續使用絕對機率，這個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麼副作用的能力已經變成男孩沒事就拿來調侃的對象。
「便利商店出了新的公仔套組喔，十二種一組，要不要直接去買個一百二十杯咖啡存著？」
項陽說的是某個有著西洋名字的兔子公仔，些許樸素的造型意外地掀起了市場的廣大好評。不只子敬，連項陽都蒐集了一個這隻兔子的吊飾掛在鉛筆袋上。
「笨蛋，不要再說了，會害我很想破戒欸！」
對現在的翁子敬來說，絕對機率已經成為了一個神聖的事物，區區小事是不能夠調用的。但是她並沒有告訴男孩這點，因為某種少女的堅持。
項陽聳聳肩，一整個不認真。校門口前，他右手對天。
響指。這個城市的某一個角落因此而被催化了。
「你⋯⋯」翁子敬因為這個動作氣得一個上午都沒跟男孩說話。她不喜歡項陽這樣隨意地使用著能力，還打著「讓這個世界的循環更快」之類好聽的名號。而自己使用能力的時候，就會被當成是自私自利、任性胡來。
這不公平。
5.
兩人所在的首都市中心捷運站裡，一名低頭回覆簡訊的上班族因為路面水氣導致他在下樓時不慎滑倒，推擠到前方一眾路人。恰逢上班時刻，中央管制區緊急啟用備用月台，將即將入站的乘客疏導到其他區域以避免發生更多踩踏事故。
好巧不巧，備用月台的機關閘因為鮮少使用，機件保養不佳，南向駛入的列車脫軌，對月台造成了極大破壞，造成六死八十一輕重傷。幾日之後的報導揭露調查後發現機關閘遭到蓄意破壞，警方正在追蹤相關資訊。
華人國家本是離恐怖主義最遠的區域，種族主義恐怖份子也是難成氣候。就各種社會學的角度來看，要出現大規模的攻擊的機率是低的可以忽略不計。先不論構成大規模攻擊的動機有哪些，有能力做出這些事情的人也是相當難在這個國家的教育環境中培養出來。
「隊長，你看這個痕跡，像是偶然嗎？」現場，小隊員指著疑似是造成脫軌的關鍵零件部位說。
「不知道，多照幾張相片下來送鑑識科，晚點把這邊清理乾淨之後調一批有經驗的技師來看看。」
「要我說的話，一半一半吧。」小隊員繼續說著。
「沒有人叫你猜。幹這行的，只有有或沒有。」探員沒有那個心情聊天，用了比較硬的語氣企圖阻止話題的延續。
隊員愣了一下，又想到：「那不就是一半一半嗎？」
已經發生的事情，就鮮有必要再用機率事件的角度去看。再者，有或沒有，總來就不是一半一半。
與此同時，黑天鵝理論告訴我們的啟示之一，就是已經發生過的厄運將有可能再次發生。像是說好的一般，當晚，類似的事件在火車總站維修廠線路上發生，所幸沒有傷亡。
6.
放學之後我並沒有回家，到學校外面帶了幾份外賣之後就回到教室裡面。畢竟成績還是沒有好到可以直接回家放鬆。雖然學校不以升學為標榜，但基本課業還是得要跟上。
身上帶著各種食物的我一踏進教室裡面就像是一身鮮血跳進了鯊魚群裡。這些人的成績要是能跟各種搶食的能力一樣棒就好了。當然，今天輪到我買飯，不過我也只是到離學校最近的小餐館搞點簡單的食物而已。
「誒笨蛋有沒有買我的份？」
「當然沒有。」有。
「拿來。」
「一邊吃空氣去。」這邊這個。
子敬喜孜孜的拿著他的蔬菜炒麵走了，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我好像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其實原本忘記幫他買晚餐。但是蔬菜炒麵這麼詭異的東西理應不會特別被我在點單上勾起。難道是店員給錯了？不可能吧？我努力地在腦海裡面挖掘幾分鐘前的記憶，越深入卻越覺得奇怪。
我在買完幾份滷肉飯之後，居然還特別跑去隔壁點了子敬的餐？隨著畫面越來越清晰，這種像是被催眠術操控的不適感越發明確。
一般來說，我是不會特別幫她買東西的。
「翁子敬，妳不是說不用絕對機率的嗎？」走到她旁邊的我非常非常的不爽，但我知道這件事情必須快速釐清，不然往後堆就會變成心結。
從我的視角來看，這樣使用絕對機率的方法就是在操控他人意志。當意識做出的選擇化為了機率事件，自由也無從談起，我絕對無法接受。
子敬抬起頭，大概是注意到我的情緒，用她得天獨厚的純真眼神微微一笑。
唉呀，你發現啦。
創作內容
小說 (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