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狼　　第四十四章　　螳螂捕蟬

　　正當呂狼風中了李圓的激將法，日日撿屎挑糞之際。趙劍揚則是留守南京，一來是『魷魚』大俠的事蹟不能間斷，二來是他相信呂狼風一定能潛進御劍山莊內院，綁架劫持沒沒無聞的御劍山莊莊主，強迫他向武林盟低頭。

　　雖然呂狼風、趙劍揚兩人都覺得此計卑劣不堪，但是盟主既然有交代，也只好照辦。

　　此時正值午前，呂狼風進入御劍山莊也有數天。

　　趙劍揚在南京城市集閒逛，採買新衣，他的衣物，大都在與『影兵』們打鬥過招中毀損。

　　與呂狼風分開後，趙劍揚仍每日與『影兵』們過招比試，呂狼風這個肉身凡人不在他們身邊，趙劍揚同『影兵』八人便沒有什麼忌諱，各出全力。數天過去了，趙劍揚還是輸了七陣，不過也讓他更明白自己的『流星鋼』佩劍『青釭』跟黑袍怪物擬態的右腕有什麼能力。

　　原本趙劍揚在『影兵』當中只認識庚，還幫他取了一個名字，叫『無名』。後來趙劍揚單方面惱怒『無名』，刻意殊遠他。在去年八月十五那日得到乙的幫助戰勝威因德，趙劍揚對乙多少增加了些信賴。來到南京以後，趙劍揚反而卻是跟小戊最為要好。因為小戊說吃就吃、要喝便喝，每次都把夜行面罩拉掉，完全不在意在趙劍揚面前露出真面目，趙劍揚因此對小戊增加了許多好感。看小戊臉上小小的酒窩，趙劍揚覺得這小男孩有趣極了，從與呂狼風分開，趙劍揚等八人分頭行動開始，趙劍揚便與小戊一組隊。如今趙劍揚出來採買衣褲，小戊也扮成小書童貼身跟隨。

　　兩人買完衣物，正要回城外的隱匿地點跟其他六人會合，怎知一陣聲囂吸引了趙劍揚的腳步。

　　「來、來、來！今天說的是武林盟霸主吏鼇的英勇事蹟啊！他，獨霸峨嵋絕學簿、稱王於華山論劍碑，是全武林強者中的強者！一年內制服的惡霸、外蠻、挑戰者，相當於一整個會稽山高！」

　　路旁茶鋪，正有位說書先生在亂蓋胡吹，趙劍揚見了有趣，跟小戊挑了張桌子、點了些茶點，想聽聽看這說書先生能說出什麼武林盟盟主的偉大事蹟，順便歇歇腳。

　　旁邊一名大漢，朗聲疑問道：「長舌昆，你這不是擺明了騙人嗎？一整個會稽山？是幾萬人嗎？」

　　那說書先生名叫尤昆，在當地小有名氣，人人都覺得他說書有趣，不過這幾天他都說些武林盟的故事，南京在御劍山莊腳底板下，生意自然不像以往一樣高朋滿座。

　　尤昆鼠鬚一張，得意地笑道：「這位兄臺！說你沒見識是刻薄，說你思想高是詐欺，你要我怎麼回你呢？剛剛我明明說得是山高高，一個又一個人，頭頂接著腳底，黏個幾百人就會稽山高了，幾萬人是要通天嗎？」

　　那大漢又道：「才幾百人，拿來說什麼書？不如說些其他故事吧。劉、關、張都不只殺幾百人了，大家寧可聽你說三國！」

　　尤昆又笑：「各位鄉親、各位父老，你們看這就叫以管窺豹、持蠡測海，我不怕告訴大家，如果盟主他老人家真心要殺人，我想他一個人殺個十萬、百萬人都沒問題，只是他老人家是好人，哪來那麼多壞人給他殺呢！」

　　眾人大噓，一些比較沒品的聽書客，瓜子殼都扔出去了。尤昆大笑：「不相信沒關係，誰人是天生下來就是萬事通呢！我當年也不相信。但是大家可能不知道，四年前武林大會，前武林盟主智勝大師功德圓滿，榮光退位，江湖上多少人垂涎武林盟主的位子。劍王中王是少數無門無派被邀請參加武林大會的英雄人物，在少林寺的賓客名單上，他被安排在華山派掌門的右邊。大會上許多武林盟長老，都是他的劍下敗將。劍王中王是誰？他是當今武林劍界最有影響力的宗師、首位武林盟主指定的接班人、全武林最強的劍客、武林盟的前劍術師範。他就是當今武林盟主，吏鼇！」

　　茶鋪上下老頭少年仍是噓聲不斷，尤昆信心如金剛不動，續道：「盟主他三年多前在武林大會上接手了武林盟。在這三年內，一手將武林盟由年營收十個銅板的三百人小幫會，變成全中土擁有五千名會員，首年年收保護費成長四千萬倍，高達四十萬黃金的一流幫會……」

　　一人中年文士打岔問道：「武林盟有在收保護費嗎？那他們跟土匪何異？」

　　茶鋪老闆嘆氣惋惜，趙劍揚看過這副神情。那是小時候在終南山裡，師父看著兔群跳崖就是這副神情。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

　　尤昆大手一舉，說道：「這就是武林盟盟主吏鼇值得推崇之處啊！人家雜魚流匪是敲詐百姓，收錢入袋，美其名為保護！他老人家是開門散財，將自己的財產投入於保護百姓啊！大善人吏鼇的鼇字旗，在江南兩湖，年年發米放糧，至今超過二十年，說花費四十萬兩，還是低估！不過四十萬兩，算在這三、四年的分上，還差強人意吧！」

　　在座茶客加上圍觀眾人，大約有百來人，其中過半，曾經接受過鼇字旗的布施。他們紛紛交頭接耳，互相詢問：「鼇字旗的老大是吏鼇嗎？」

　　尤昆無視人群議論，繼續說道：「甚至有文人雅士感佩盟主義行，把他老人家的言語集結成書，書名就叫『名劍麾下為何總是一流人才』。我便趁機去訪問他老人家，對這本書有什麼看法。那時剛步入四十五歲的盟主外表看起來很英俊，說話時洋溢著一種霸王的神采。『那個時候環境實在是非常的痛苦無比，鬼眾入侵中原，害武林盟上下如驚弓之鳥，沒有勇氣和他們這些外蠻對抗。』盟主他將手中的金杯裡的烈酒一飲而盡，拿起身邊的雙劍，什麼風、什麼雷的，在空中寫了『恨天下無敵』，然後接著說：『不過，就算環境是多麼的痛苦無比，我依然相信，鬼眾們都將會被剿滅！ 』盟主他老人家的座右銘是『一劍在手，天下我有』！他便是靠著這樣的精神，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趙劍揚皺眉碎嘴，喃喃自語道：「是『雷怒』跟『風慘』，所以也應該是風什麼、雷什麼吧？」

　　「盟主他老人家看著皎潔的明月對我說：『能成為武林盟主，我想最重要的應該還是家庭給我的影響。什麼？你問我父母是誰？你知道，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年代裡，誰敢跟你老實說他父母是誰，你要亂蓋，我不會、也沒有辦法阻止你。不過你想想，上次在北京汙辱道衍大師的說書人，是什麼下場，光是被御劍山莊四天王切成三千萬塊餵魚就夠人膽寒了。我也不想跟道衍大師或御劍山莊比較什麼啦，不過老實跟你說，我的武功好像比道衍大師還活著的徒弟們高那麼一點點就是了。」盟主他老人家全身散發著不凡的霸氣與自信，就我看來他武功確實高四天王一點點。」

　　尤昆說到此處，茶樓上下全笑個不停，趙劍揚不懂他是尊敬吏鼇，還是取笑吏鼇。

　　尤昆不管眾人的笑聲，仍道：「盟主他老人家出身於一個很神密的家庭，父親是誰？我不知道；母親是誰？聽說有三個人知道，盟主他老人家自然知道，但是我一樣不知道。從小盟主他老人家便是一個人辛苦游走在江湖中，行跡遍佈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之後分別擊敗峨嵋、崆峒、武當、點蒼、丐幫、華山等派的知名份子或長老、掌門，在這些大出風頭的日子裡，盟主他老人家卻深深體會到了各大門派僵化教育體制下的不足。『高處不勝寒，無敵最寂寞』！不久後盟主他老人家就成為第一個無門無派的武林盟金鷹。孤獨的生活在武林盟的頂顛，他的辛酸旁人不知道。事情做得好，人家會歸功於他是武林盟的金鷹，是多虧了武林盟的栽培；做得不好，人家說他是敗壞武林盟的名聲，所幸從來沒有做不好過。壓力沈重的盟主，不躁進的從細節開始深深扎根。」

　　尤昆喝了口茶，續道：「盟主他老人家當時不過三十歲多，他認為提升武術細部操作的重要性是不能忽視的，因為不僅要有使用拳腳兵刃的技術，還要有能了解對手武藝的能力。當招式熟練、內力圓熟充沛後，接下來每一次比武，都要提高運勁的效率、維護身體的安全。為了達到這些目標，細部操作需要過人的天份與才氣，掌握各種比武時的細節，例如風向、日照的狀況，進行調整，才能發揮自身力量的極限。雖然這是當時盟主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可是最後盟主他老人家發現，各派別的精深武學早提過了這些！『其實人真的很簡單，原來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盟主嘆了一口氣，告訴我他不會放棄鑽研精深武學。」

　　尤昆站起身來，仰日而語：「為什麼盟主他老人家，不輕易放棄呢？因為他有個遠大的目標！外蠻『鬼眾』從十多年前，入侵我中原，殘殺中土武人，一直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些蠻子到底想幹什麼？是為了幫韃靼出氣？還是為了證明色目人高我們漢人一等？沒有人知道原因，畢竟他們不明講，我們也只能猜。但是猜來猜去，都卡在他們不傷害平民百姓。真為韃靼出氣？為何不傷殺平民百姓？真為了種族高低，為何不殺傷平民百姓？正因為沒有平民百姓受害，官府竟然不管制這事，純然當作江湖廝殺！這場仇殺遷延十多年，多少中土武人死在『鬼眾』手下。而盟主他老人家一肩扛起責任，率領武林盟群雄，與這群不講理的蠻子對抗！在座諸君，非我不願講三國！三國大家愛聽，錢好賺！但是三國內戰，死得都是我大漢英魂！如今正有蠻族欺辱我們漢人，這比漢人之前爭權奪位互相殘殺，更值得我們關注吧？這十多年來，光是有名可尋，官府在案，我中土武人，就被『鬼眾』殺害了上千人，何況城鎮之外，荒山野嶺之間呢？先讓我們弔念一會，這些被『鬼眾』們無故殺害的漢族同胞。」

　　尤昆將三杯茶水灑落於地，沉靜默禱了一會後，說道：「去年八月十五，『鬼眾』們展開攻勢，直擊少室山與武林盟各大派，一晚就被殺了三、四十個掌門。於是如此武林盟的運勢又走入谷底，十多年來，前後兩任的武林盟主的努力，一夜化成灰燼。這天江湖上有識之士，都稱這日為『蝕武之日』。即使處在劣勢，盟主他老人家仍是不願意放棄，他在少林寺山門前身先士卒，擊殺了五位『鬼眾』頭目，誰知道第五位在死前對盟主說：『你殺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盟主一聽氣血衝心，當場嘔出血來。卑鄙的『鬼眾』們，怎麼願意放棄這天大的好機會，一人飛身而出，一拳打向盟主他老人家……」

　　說到了緊張時刻，眾人無不凝神細聽。武林盟與御劍山莊有心節是有心節，但是一聽吏鼇是與外蠻『鬼眾』相鬥，縱使不甘願幫吏鼇加油吶喊，也絕對是不能唱衰。

　　尤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好像他親眼目睹一樣。眾人屏氣凝神深怕漏聽了細節，誰知道尤昆收起了扇子往桌上一擺，笑道：「欲知詳情，明日分解。再會啦，各位聽眾。大家好去好散，千萬記得付茶點錢啊！不然老闆就不讓我在這兒說故事了啊！」

　　尤昆臉色黯然，等到大家都散去後，對西北首的一張桌子道：「我說李大人啊，我自管說我的武林盟故事，應該沒有犯法吧？」

　　李圓一身白衣，女子裝扮，她掩袖低笑，說道：「當然沒有犯法啊。再怎麼說，武林盟當年從龍有功，宣揚武林盟事蹟自然算是讚揚皇威囉。」

　　趙劍揚一見大驚，暗想：「天啊？李圓是女人？慘，難怪狼風都一直沒有打信號給我，基本上他拿女人根本沒皮條。也不知道這娘們是強是弱？不過狼風應該……」

　　尤昆神色不悅，苦笑道：「大人無事不登小茶鋪，有什麼話直說吧？」

　　「聽人家說南京城的包打聽有四人，人稱柴米油鹽，尤昆先生便是油了吧？」李圓起身，走向尤昆，道：「他們說問偷雞摸狗找柴、問上下四方找米、問南北英雄找油、問賞罰生死找鹽，是還不是？」

　　「不過幾個朋友的玩笑話，李大人不會當真了吧？」尤昆面無表情。

　　「放心，我沒有要難為你的意思。是想請你幫個忙，認一認這人是誰罷了。」李圓拿出一幅畫像，問道：「這人是三合會的李良鳳嗎？」

　　尤昆看了幾眼圖畫，笑道：「我只知道，去年河內受襲，三合會上下皆亡。」

　　「那這人是五行門呂狼風嗎？」李圓問道。

　　「誰？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認識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我只知道畫裡這人，主王貴帝冑之相，合威勢如山，一方稱王。」尤昆收起畫軸，交還給李圓，無奈道：「我說李大人，你分明耍我吧？我要是說了這人壞話，結果他是皇親貴戚，然後用議論權貴的罪名收押我嗎？」

　　「你想太多了啦！」李圓笑盈盈的收起畫軸，再問道：「真的嗎？有王貴帝冑之相那麼好？」

　　看李圓高興的模樣，尤昆真不知道自己是說對話，還是說錯話，畢竟帝冑兩個字也是不能亂說的，萬一畫中的是反賊叛徒，那還得了。尤昆仔細打量李圓喜上眉梢的笑容，緩道：「看李大人的眉宇之間有一股黑氣，恐怕好事多磨、一波三折。」尤昆早知道李圓翻臉跟翻書一樣快，還沒有讓李圓罵出嘴，尤昆又道：「等等啊！李大人先別生氣吧？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啊。」

　　「我以為你不過是說書兼尋人，想不到還會看相啊？」

　　「自然是要會看相。我們說書就是搞娛樂事業啊，自古以來哪個有錢人不喜歡命理風水，我這是增加門路，多混一口飯吃。」

　　「是嗎？算得準嗎？那順便幫我算算吧？」

　　「不過李大人，要我算命可是要收錢的啊。」尤昆擺好文房四寶，續道：「不過不準不收錢。今天先讓李大人測個字，卜個近日運勢吧。」

　　李圓提起筆，想了一會寫了個中字。

　　尤昆拿起朱砂筆添了幾劃，說道：「大人雖然是測中字，但是是問人，便是仲了，此人應該是友而非敵。大人想了一會才決定要測中字，心思寫中，可以說是測忠字，大人為了這人恐怕要在忠誠中掙扎煩惱。不過說真格的，大人您書法該練練了，這中字趯筆過短，看起來不太像中，倒像雙口了。 或許是命中有數，雙口兩字便是你問的這人身份的關鍵之處。」
  
　　李圓拿出懷中錦囊，拿出兩枚銅錢，再三端詳後，說道：「姑且算你有準吧。」拿出一錠元寶放在桌上，若有所思緩步離去。

　　尤昆完全搞不懂自己哪邊算準了？全是胡說八道罷了！

　　江南山水入春，豔色大增，缺少了首都的皇氣，不再是皇城的南京更有人味。街頭巷尾喧囂熱鬧的情景，描繪的是小老百姓的幸福。問題是在茶舖裡說書的尤昆可快樂不起來，目送走李圓，他心裡仍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不知李圓測字一事是禍？是福？  

　　趙劍揚是觀棋之人，看得比呂狼風、尤昆等當局者明白。他暗笑一聲，對小戊道：「勝負分曉了。」

　　在茶鋪巧遇李圓，趙劍揚總算明白李圓為什麼擅闖武林盟醫廳探望呂狼風。他低聲笑唱：「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尤昆聽得嘖嘖稱奇，一奇趙劍揚樣貌陋俗，竟然出口成章；二奇他五音不全，竟敢當眾唱傳世之歌！尤昆朗聲回唱，聊表心意，唱道：「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為妃。」

　　趙劍揚拍手叫好，讚道：「好嗓！好歌！」

　　尤昆搖頭勸道：「這位公子，我勸你還是打消主意吧！剛剛那位姑娘不是你追求得起，別看她今天穿女裝，她可是錦衣衛千戶御劍山莊總管代理。不是普通姑娘，是披上衣裙的真正母老虎啊！」

　　「尤大哥取笑了。剛剛那首鳳求凰，我可是代李圓唱的，她已經迷戀上畫中人。我不過有感而發罷了！」

　　尤昆重新上下打量趙劍揚，心道：「竟然膽敢直呼李圓其名，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真有本事，不把御劍山莊放在眼裡？」

　　趙劍揚挺身站起，身高將近六尺，腰間一股肥油掩沒了腰身，是大樹鐵桶一般沒有曲線的身材。

　　「這紈絝子弟的發福樣，哪像有什麼本事？」尤昆摸了一會鼠鬚，心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千萬別在這裡看走眼。」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趙劍揚笑道：「我本來以為要會合了同伴，找個幾天，才會找到尤大哥呢！想不到在路旁隨意歇腳，竟然就巧遇了呢！」

　　「尊駕是？」尤昆見趙劍揚左手放在劍柄上，也微微翻出左掌。

　　「在下五行門趙劍揚，四川趙家下一任當家。」趙劍揚下巴抬高，神情得意。

　　「我看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吧！」尤昆兩腳微張，伸出右拳，搓了搓大拇指與食指，說道：「若是人人見了老子，都說是少東，那老子豈不是到哪都矮一截嗎？憑證呢？」

　　小戊猛然站起，雙眼如針，直戳尤昆，一股猛烈的殺氣，讓春天的午後，冰冷像是寒冬。

　　趙劍揚將小戊壓回座上，拔出佩劍『青釭』，說道：「這是我父的佩劍『青釭』，既然你曾經效力我父，定認得此劍。」

　　「非也！」尤昆說道：「任誰都知道在長白山死鬥後，此劍已經落失，不在趙家手中。你有此劍，不過更加可疑。」

　　「那這個呢？」趙劍揚收劍回鞘，捲起右手袖子，露出那像是猛獸啃咬的環狀疤痕。

　　尤昆笑道：「疤痕也可以作假啊！你知道江湖上有一種人，靠易容術為生嗎？」

　　趙劍揚從懷中掏出信封丟向尤昆，說道：「老柴要我轉交給你的信。」

　　尤昆大袖一甩，掌中多出一根銀針，用銀針接過信封。只見銀針色變，尤昆拱手一禮，歉然道：「少東家。屬下得罪了。」

　　「奇怪！我有劍、有疤，你都不相信，這封信你看都沒看，就相信了？這是何故？」

　　「若是信紙有毒，銀針會變成黑色，若是老柴專用的信紙，銀針會變成黑紅相間，這是他的獨門秘方。」尤昆解釋後，撕開信封，抽出信紙，信中的內容，讓他低聲沉吟。

　　尤昆從座旁畫筒，抽出一綑陳舊的卷軸，然後說道：「少東家，我們換個僻靜的地方說話，跟在下進廚房來吧。」尤昆在廚房長桌上解開卷軸，上面從頭到尾都是人名，有的塗銷，有的畫記。尤昆大掌攤開，左搖右比，說道：「御劍山莊首座，姚廣孝駕鶴歸西以久，這次御劍山莊四天王上京更是帶走這些高手。剩下的大都是未建功績或名聲不響之士……有我們四個鼎力相助，要敵對現在的御劍山莊，可說是……大大有問題！」

　　趙劍揚大吃一驚，問道：「怎麼會是大大有問題呢？高手不都給四天王帶走了嗎？」

　　尤昆搖頭說道：「非也！在下剛剛是說『大都』，留守御劍山莊的，還有御劍山莊第一高手，人稱神手冰鷹的左漴源。」

　　趙劍揚回想起師姐柯招賢的指導，說道：「是一帝、三聖、四王、五侯的三聖之一，那個神手冰鷹嗎？」

　　尤昆說道：「是的。就在下親眼所見，這位左老爺子是不下當今武林盟盟主的高手！」

　　「不對啊？盟主不就是要引誘高手們離開，才前往上京的嗎？怎麼能與盟主匹敵的高手，卻沒有離開御劍山莊呢？那這調虎離山之計，不就徹底失敗了嗎？」

　　「是的！敵人可能已經看穿盟主的意圖。」尤昆點頭道：「而且我們在南京的硬手，加起來恐怕也不是左老爺子的對手。」

　　趙劍揚靈機一動，問道：「所以你在這裡宣傳武林盟對抗『鬼眾』的事蹟，就是因為硬的不行，所以來軟的囉？」

　　「是的。少東家，在下在接到老柴的消息後，便改講武林盟的故事，就是要先讓南京百姓認同，我們漢人團結一致，對抗外蠻優先。」尤昆心中暗想：「這位少東家，看來比那瘋婆子明理多了，難怪老柴要主動幫忙他。看來老柴也想換東家吧？」

　　「竟然有這樣的高手在，我還去探了一次莊呢？該不會已經被發現了吧？」趙劍揚一緊張，就又開始捲起頭髮。

　　「大有可能！少東家應該趕緊會齊同伴，更換住所。」尤昆警告道。

　　「那還有辦法調派人手，增加戰力嗎？」

　　尤昆眉毛一挑，說道：「少東家，您自己知道，您跟老家主母相處不太愉快吧？要增援大批人馬，實在不太可能。我們幾人也只能調動親信下屬幫助您，要對抗左老爺子是不太可能。」

　　一年以前趙劍揚大概還會相信眾志成城，希望人手越多越好。可是在五行門三寶一同挑戰過修羅王楊永義之後，趙劍揚已經明白，要對抗強者，只能靠強者，雜魚再多，也是無用砲灰。

　　又寒暄了幾句，趙劍揚便離鋪向浦口老柴的客店行去。

　　路上小戊抓著趙劍揚的袖子問道：「主人。您剛剛說勝負已分，是什麼意思啊？」

　　趙劍揚笑道：「李圓，那傢伙看來已經中了呂狼風的毒了啊。」

　　貪吃鬼小戊不解，又問道：「我看她氣色紅潤，不像中毒啊？」

　　「你小孩子當然不懂啊！我大哥看我大嫂、我大嫂看我大哥都是她那種神情，所以她一定是呂狼風中毒了，不然不會看呂狼風的畫像露出這種表情。」趙劍揚轉頭，看小戊用跟李圓一樣的表情看著他，趙劍揚毫不猶豫給小戊的腦袋一拍，說道：「還玩？趕緊去會合甲他們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幹呢！」

　　過了一夜，趙劍揚做足了所有的安排，一大早就去御劍山莊外盯哨。明知御劍山莊有左漴源壓陣，探莊危險，但是趙劍揚毅然決然執行輔助呂狼風的任務。

　　幾天後，李圓一身白衣，騎上俊馬奔出，直往荒山而行，趙劍揚手一指，丙跟丁便尾隨李圓而去。趙劍揚一直等到下午，才看到呂狼風翻牆出來，手上不知道提了一大桶什麼鬼東西。趙劍揚吩咐了甲等人將御劍山莊守好，自己則跟戊一同跟在呂狼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