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狼　　第三十七章　　孺子下山

　　得了盟主號令，趙劍揚、呂狼風這兩個小鬼，自然狐假虎威，以收拾行囊，即日下山為由，曠了上午的言行課。

　　兩人不約而同，都回房爬炕，倒頭就睡，享受難得大白天睡覺的好時光。

　　正與周公下棋的趙劍揚，猛覺得背上一陣痛，彷彿被人當作大鼓敲擂。撞翻棋盤的趙劍揚，向周公陪笑道：「看來起床的時間到了，我們改日再決勝負吧！」

　　趙劍揚心不甘情不願地撐起上半身，離開正睡暖的床褥。他舔著乾燥的上唇，問騎在他背上的小戊道：「是貪吃鬼嗎？你打得我背很痛啊！」

　　戊撐開趙劍揚欲將闔上的眼皮，說道：「主人！主人！快起來了！」

　　趙劍揚說道：「該不會又事情大條了吧？」

　　「不是喔！這次是天大的好消息呢！」戊笑道：「我剛剛去探望丁，他的腳傷已經好了呢！」

　　「丁？腳傷？」趙劍揚沉吟思索了一會，叫道：「是入盟大典那天，代替我受傷的那位『影兵』嗎？」

　　戊點頭說道：「正是。」

　　趙劍揚起身穿衣，說道：「那我總算可以探望他了吧？之前我去探望他，都給陳前輩趕得老遠，現在他傷好了，陳前輩應該也氣消了吧？陳前輩好像不太高興，我讓你們受傷。」

　　看小戊聳肩攤手，一副不知道的神情，趙劍揚苦笑道：「該不會你去醫廳探病也不是走正門吧？」

　　小戊答道：「我可是『影兵』，我幹嘛走正門給人家發現啊？」

　　趙劍揚嘆了口氣，說道：「交戰偵查是如你所言，不該讓人發現！但是交遊會客完全不是這樣好嗎！」不待小戊想通，趙劍揚三步併作兩步，向醫廳疾行。

　　趙劍揚看著天色，輕撫微微腹響的肚皮，心道：「現在看來剛過午時不久吧？」趙劍揚轉頭對小戊道：「你剛剛是送飯給丁吃嗎？」

　　戊神色歉然，說道：「本來是，可惜從來沒成功過！」

　　趙劍揚眉頭一皺，說道：「你該不會每次都先偷吃完了吧？」
　
　　戊摳摳臉，笑道：「沒辦法啊！我實在忍不住！」

　　一到醫廳，趙劍揚整裝斂容，輕敲廳門，朗聲喊道：「陳前輩在嗎？在下五行門趙劍揚，來探望受傷的友人。」

　　陳頤真拉開大門，上下檢視趙劍揚，冷道：「喔。是你啊。你來幹啥？」

　　趙劍揚微笑答覆：「前來探望受傷的友人。」

　　陳頤真不屑地復誦：「友人、友人。」接著哼了一聲轉頭離去。趙劍揚隨著陳頤真入內，便逕自往病房走去。

　　陳頤真叫道：「趙劍揚！你去哪啊？」

　　趙劍揚答道：「探病啊！」

　　「誰跟你說他住在西廂房啊！好好跟我來！不要亂跑！」陳頤真吩咐道。

　　趙劍揚在新秀當中，算是醫廳常客，不過他沒有來過醫廳的東廂。這裡與趙劍揚受傷時，所住的西廂病房看來相似，卻略有不同。相似的是明亮的燈光、整潔的家具，不同之處在於水藍色的床被，以及滿室的花香。

　　丁睡在最後一張床，見到陳頤真與趙劍揚來到，他連忙戴上放在小几上的面具，立起上半身。

　　陳頤真細心地替丁的傷腿複診，連外行的趙劍揚都看得出丁的腳裸以下，皮膚新白，與原來的膚色有差別。

　　「真是不可思議。」陳頤真檢視完丁的傷處，她說道：「被截斷的腳裸，竟然長了出來！」

　　「這是當然的啊！」戊說道：「脫牙複長、斷肢再生、年老回春，這可是『流星鋼』的大威神力。」

　　陳頤真回顧左右，低聲對趙劍揚說道：「這事，我希望你們先別告訴其他人。」怕趙劍揚不明白，陳頤真補充道：「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事你、我、他，四個人知道就好，讓這事成為秘密吧。」

　　趙劍揚不解道：「斷肢再生，對我們武人來說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為什麼不要告訴其他人？」

　　陳頤真說道：「一來，得之者驕；不得者忌。二來，盟主近年來也在收集發配『流星鋼』，我不希望盟主他們知道擁有『流星鋼』可以得到如此驚人的恢復能力。我覺得武人不該毫無後顧之憂地戰鬥！守護生命，保護自己，才是學武的本意。仗勢著這種能力，戰鬥會演變成不忌生死，玉石俱焚。到那時，武林盟就會失去了人性。」

　　趙劍揚不明白陳頤真的言語，他答道：「陳前輩。晚輩不能體會您的意思，不過既然前輩是為了大家著想，晚輩會努力保守這個秘密。」

　　陳頤真白了趙劍揚一眼，說道：「哼！別以為你配合一下我，我就會對你另眼相待！你這沒良心的小鬼！」

　　趙劍揚歪著臉問道：「前輩！晚輩哪裡沒良心了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陳頤真嫌惡地說道：「你不是領受了盟主的號令，所以前來看望你的屬下，能不能出戰了嗎？真是沒天良！這幾個月，都不來探望人家，待有事了，才來看他幾眼。」

　　「怎麼如此形容晚輩呢？晚輩可不是勢利眼啊！」趙劍揚辯解道：「晚輩一開始來了幾次，都給前輩趕出醫廳了啊！所以才不敢繼續前來叨擾前輩！」

　　「我若叫你不吃飯、不喝水，你從今天起就不吃飯、不喝水嗎？」陳頤真斜眼一睨，問道。

　　「前輩！您舉這樣的例子，分明要欺負晚輩嘛！醫廳您管，您要晚輩不來，晚輩不敢來！五臟六腑管晚輩，它要晚輩吃喝，晚輩不敢不吃喝！」趙劍揚實在不懂，為啥陳頤真前輩看他不順眼。

　　「巧言令色鮮矣仁啊！」陳頤真，說道：「不管你再怎麼辯解，都是一個沒天良的壞傢伙！」陳頤真語畢，低頭繼續幫丁診治。

　　「唉。身為一個郎中，我實在不願意你一個大傷初癒的孩子，跟劍揚到處亂跑亂轉。可是你們主從之間的情誼，恐怕我無從介入。縱使劍揚聽我的話，不讓你跟他去南京，你肯定也會偷偷跟著他去。你這新生的腳裸、腳掌，可不比以前鍛鍊過的好用，要量力而為，千萬不要勉強！」陳頤真與丁說話，口氣溫柔，彷彿親子。這看得趙劍揚十分心理不平衡，暗自不悅。

　　丁沒有答覆陳頤真，但是他堅定的眼神，已經透露出他的想法。身為一名『影兵』，縱使斷肢沒有再生，他必須在地上爬，那他也會爬回主人身邊。

　　陳頤真轉頭看回趙劍揚，又恢復那兇霸霸的口氣，他說道：「別讓我知道，你讓他奔忙辛苦、舊傷復發，否則你下次進醫廳，我就在你臉上刺一隻烏龜，讓人都知道你是隻王八烏龜。」

　　待陳頤真走回診間，趙劍揚低聲問兩位『影兵』道：「我到底是做錯什麼啊？陳前輩這麼惱我？」

　　「不是主人做錯，是我做錯了。」丁不像戊直接用童稚的真聲與趙劍揚說話，仍是用那像磨砂輪的假音說道：「是我無能。要是我能保護主人，又保護自己。主人就不會給陳朗中嫌棄了。陳郎中一開始以為，我們是受制於主人的淫威，才為主人死力。不過陳郎中已經明白，我們是真心真意追隨主人。」

　　趙劍揚手一擺，說道：「我不想聽這些！這不是我的調子！我們明明可以當『夥伴』，何必堅持是『主從』呢？」

　　小戊賊兮兮地竊笑，讓趙劍揚聽得不太舒服，問道：「你又怎麼了啊！貪吃鬼！」

　　「您犯了個很大的矛盾喔！要是我們是『夥伴』的話，應該要互相尊重吧？可是您不尊重我們把您當主人的想法，硬要我們把您當『夥伴』！這不就是擺出了主人架子，硬要指使人嗎？何況就算我們把您當『夥伴』，那也是因為要服膺主人的命令，那追根究柢我們是『夥伴』？還是『主從』呢？」小戊說道。

　　不擅思考的趙劍揚歪頭思索，說道：「唉？啊？是這樣嗎？意思是我在你們眼裡一直拿磚砸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囉？」

　　「不。您在我眼裡，一直是一個好主人呢。只不過您有聽過楚莊王葬馬的故事嗎？馬是馬，人是人；部下是部下，『夥伴』是『夥伴』，錯把部下當『夥伴』，可是會箝制住手腳，讓主人難以大展身手喔！」戊枕在床沿，對趙劍揚說道。　

　　趙劍揚接連被人洗臉，心情不悅，對戊說道：「我要回房了！你留在這裡幫丁整理雜物吧！明天我們一同下山，前往南京。為了完成盟主交代的機密任務，我確實需要仰仗你們的力量。」

　　丁低聲說道：「遵命。」他的眼神熱切，巴不得馬上回歸崗位，成為主人的劍與盾。

　　戊笑道：「遵命！」趙劍揚輕輕踢了戊的屁股，轉身離去，心中思索：「真如戊所言，如果我不尊重他們的想法，其實便是把他們當作奴隸下人。說什麼『夥伴』云云，都是空談，我應該要發自內心把他們當作同伴友人才是。」

　　回到坡邊宿舍，趙劍揚一邊收拾行囊，一邊感概，當初身無一物來到嵩山，如今要離去了，卻多了許多雜物。將用不上的細碎物品，放進櫥櫃，回想三個多月以來發生的種種。

　　「運氣好，認了一個結義兄長，這三個月來頗受他照顧。跟『影兵』們吵過架，也與他們一同結伴和『鬼眾』交戰。有許多事，若不離開終南山，可能一輩子也難以想像吧！」收好衣裝行李，趙劍揚想起，還有一個人，他得去道別。

　　趙劍揚迅即離開武林盟，口唸六字真言南無阿彌陀佛，直往少林寺去。不一會來到戒律院廢井處，趙劍揚對跪坐念佛的修羅王楊永義說道：「姓楊的！這幾日我就要下山了，所以來跟你告別。你有什麼要對我說嗎？」

　　楊永義不搭理趙劍揚，仍是專心一意念佛。趙劍揚自討沒趣，只好摸摸鼻子離寺下山。

　　就在趙劍揚回到武林盟時，只聽山上傳來一聲嘶吼。正是修羅雄叫，山巒震動，一時山上山下武功較差者，是雙耳欲聾，頭昏腦脹。蝕武之日時，趙劍揚承受不起這龍虎之聲，如今才過三個月左右，他便能挺立回望少林寺。這足見修羅王教誨之功，趙劍揚內心雀躍，難以鎮服內心的激動，也大聲嘶吼相應。

　　只聽破空聲響，趙劍揚後腦不知道給什麼暗器敲中，他一轉頭，只見湖中鶴人在身後。湖中鶴喝斥道：「大白天，鬼吼鬼叫，是嫌得沒事幹嗎？趙家的小廢柴！」

　　昨夜實際與湖中鶴交手後，趙劍揚不得不承認湖中鶴的太極八卦掌造詣之深厚，他向暴跳如雷的湖中鶴拜了三拜，說道：「胡師範。這幾個月以來多謝您照料了，您傳授的太極八卦掌，晚輩會牢記在心，希望能藉此逢凶化吉，驅敵避禍。」

　　湖中鶴轉過身子，冷哼一聲，不作言語。趙劍揚摳摳屁股，漫步離去，偶然回首，竟然見到湖中鶴抱頭低鳴。趙劍揚深怕湖中鶴會怒極翻臉、暴起傷人，遂邁開腳步，一溜煙逃離現場。

　　就在趙劍揚躲避湖中鶴之時，呂狼風也給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睡眼惺忪的呂狼風打開房門，卻沒有想到敲門的不是同房新秀，而是頭髮黑中帶紅的武千紅。

　　武千紅大概也沒料到一開門就會見到呂狼風，她先吱嗚了半響，才說道：「父親告訴我，你就要下山，執行機密任務了嗎？」

　　呂狼風微微點頭。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難道你要離開武林盟，也不打算告訴我嗎？」武千紅問道。

　　呂狼風答道：「我昨夜領受任務之後，便回來休息了。不是沒有告訴妳，是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當然會把下山的事，告訴妳跟雙妍。」

　　「我跟雙妍……是嗎？」武千紅似乎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她用力踩了呂狼風一腳，便轉身離去，連道別言語都沒有留下。

　　呂狼風披上外衣，追上武千紅，問道：「我做錯什麼了嗎？妳為什麼要生氣呢？」

　　武千紅肩膀一縮，避開了呂狼風表達善意的搭肩。她俏眉一豎，說道：「你沒有做錯事。我也沒有生氣。」

　　呂狼風滿頭問號，追問道：「妳真的沒有生氣嗎？」

　　武千紅怒道：「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怎麼可能為你生氣！」

　　呂狼風又問道：「不是吧？我們就要訂親了，怎麼說是一點關係也沒有呢！」

　　「你也知道我們就要訂親了，不是沒有一點關係！結果你要離開武林盟了，這麼大的事，你都沒打算先告訴我嗎？」武千紅緊握雙拳，渾身發顫。

　　呂狼風向前抓住武千紅的右手，像鐵箍一樣抓緊，他說道：「我剛剛說了，我是還沒告訴任何人，不是沒有告訴妳。我本來打算晚餐的時候，告訴大家，跟大家道別。」

　　武千紅甩了幾次，沒把呂狼風的手甩開，於是說道：「放開！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妳到底要怎樣？」呂狼風皺眉問道。

　　武千紅氣急敗壞地答道：「不是我要怎樣！是你要怎樣！」

　　呂狼風嘆道：「我放手就是了！」

　　武千紅用力捶了呂狼風的胸間，怒道：「你還真放手啊！你這混蛋！」

　　呂狼風目送怒氣沖沖的武千紅離去，心中五味雜陳，不禁捫心自問：「什麼跟什麼嘛！我到底招誰？惹誰了？」

　　晚飯時，趙劍揚、呂狼風將領受命令的經過，轉述給何鷲明知曉。

　　何鷲明知道將與兩位師兄弟分開，心情有些黯然鬱悶，他強作歡笑，說道：「以後少了你們兩個麻煩鬼，我就可以安靜自在的研修武藝了。你們等著瞧，你們完成任務歸來時，我一定武藝比你們倆更高深了。」

　　趙劍揚、呂狼風一一向張一斤等認識的武林盟新秀話別，眾人也一一給予兩人祝福。

　　翌日，兩人先拜見盟主、長老，向諸位前輩告別。

　　吳克真在趙劍揚臨行之前，特意叮囑：「劍揚。我知道你心裡有些不痛快，覺得胡師範總是故意礙你的事，找你們五行門的麻煩。我只想告訴你，在五濁惡世當中，有很多事是混沌不明，是非難分。我期盼你不要因為一時得失，就去討厭、憎恨一個人。」

　　「兄長大人。你就不明明白白告訴我嗎？到底湖中鶴為什麼老是要為難我？我是哪裡得罪他啊？」趙劍揚反問。

　　吳克真微笑，答覆：「你先聽我的勸，別討厭胡師範就是了。你跟他的因果複雜，等你年歲再大一些，更明事理以後，愚兄會把緣由告訴你。」

　　既然兄長有交代，趙劍揚便點頭稱是，反正他雖然討厭湖中鶴，卻沒把他當作心頭刺、眼中針。趙劍揚雖然不擅思考，卻也明白，武林盟最大的敵人，便是『鬼眾』。對抗『鬼眾』，拯救學武之士，脫離水火，才是當務之急。

　　下到半山，兩人前往師父顧鏡緣靜養的小屋請安。顧鏡緣深知呂狼風有妄自菲薄的壞毛病，便刻意稱傷，不與兩人話別，全由二師母吏嫣代勞。吏嫣各交給兩人一個包袱，說道：「這是姊姊為你們準備的醫藥乾糧，決無偏袒，兩包內容都相同。」

　　兩人異口同聲：「多謝師父、師母！」拜會過師父、師母，兩人便準備由官道向南而行。

　　出了師宅，一道女聲叫道：「狼風！狼風嗎！拜託你等我們一會！」

　　趙劍揚認得這是鄭雙妍的聲音，退開幾步，讓他們獨處。

　　鄭雙妍一手拉著武千紅，一手提著食盒，對呂狼風說道：「這是我們的小小心意，祝你平安回來。」

　　呂狼風道：「謝謝。我一定會完成任務，平安歸來。」他嫌食盒太過礙手，拿起乾淨的油布，包起盒中的燒餅，放在懷中。

　　武千紅仍撇著臉，不肯正視呂狼風，既然女方無話可說，呂狼風只好拱手一禮，與兩位未婚妻拜別。

  　趙劍揚、呂狼峰，兩人並肩漫步，約莫走了十多里路，趙劍揚開口道：「狼風，你這次去南京負責的機密任務是什麼呢？」

　　「這不能告訴你。」呂狼風說：「我早就答應盟主要守口如瓶，所以不能告訴你。」

　　「我可是想了很久，是為了你好，才故意問你。」趙劍揚說道。

　　呂狼風一聽大奇，問道：「為我好才問我？」

　　「這個自然啊。基本上秘密是越不讓你說，你越是想說；越是情節重大，告訴別人越是爽快。我現在讓你先跟我說了，他日你就不會再對人說啊。畢竟說破祕密的癮頭，你已經爽過了。」趙劍揚侃侃而談，說得是有些道理。

　　呂狼風說道：「這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

　　趙劍揚把呂狼風話頭打斷，搶著說道：「真正的兄弟是不會讓你一人冒險，敢說必然敢做，我先把我的任務內容告訴你！」

　　呂狼風張開一張大嘴：「啊？」

　　「沒錯。我先跟你說，你再判斷要不要跟我說。」趙劍揚從懷裡掏出自己的信封袋，將裡頭的信紙抽出來，細聲念道：「『傾盡全力幫助呂狼風完成任務』。你看我的任務是幫助你完成任務！那你該不該把任務跟我說啊！」

　　呂狼風滿臉尷尬，說道：「呃，我真的沒法告訴你。」

　　趙劍揚一臉臭，說道：「不會吧？沒想到你那麼沒有義氣！我十足十跟你說了全，你反倒不跟我說？」

　　呂狼風像是害怕丟臉似的，細聲道：「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趙劍揚臉上寫著大大的不相信，對呂狼風比了個粗鄙的手勢。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還沒看過信箋，真的！」呂狼風深怕趙劍揚不信，急道：「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信都還沒拆呢。」

　　「噗。」趙劍揚見了呂狼風著急，笑道：「急什麼？基本上我們又不只同行一日？我相信你晚些自會告訴我。因為我的任務，就是『傾盡全力幫助呂狼風完成任務』。」

　　兩人一路上閒談瞎扯，不一會太陽西沉。以往在五行門內有師父、師兄管束，到了武林盟有長老、師範監督，現在出了遠門天高皇帝遠，追打笑罵好不自在。

　　天色漸暗，兩人才驚覺不知道走到何處。所幸在十來歲一輩，兩人稱得上是武功高強，露宿荒郊倒也不怕。

　　兩人在路旁生了個火堆，拿出乾糧、竹壺，隨意解決一餐。呂狼風大口一嚼，發覺鄭雙妍給他的燒餅，麵團中揉進了葡萄乾，讓他心頭更添加了一絲牽掛的愁緒。

　　飯後，呂狼風從包袱中拿出細心保管的信封，與趙劍揚一起，忐忑地拿出信紙。

　　信紙上所寫的任務讓兩人大感不可思議，呂狼風心道：「難怪這機密任務，要找名不見經傳，江南豪傑渾不認識的我來幹！」

　　趙劍揚心道：「幹這樣的事，我們武林盟還算明門正派嗎？該不會盟主說成功就是金鷹，失敗不如自盡，就是要我們哥倆一肩扛責？」知曉呂狼風的任務後，趙劍揚對呂狼風說道：「狼風到了南京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只管完成任務。」

　　「嗯。這回我會好好表現，一定不辜負盟主的期盼。」呂狼風信心十足地回答。

　　「看著我的眼睛！別跟我說這種敷衍用的說詞！我再跟你說一次，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只管完成任務就好！」趙劍揚說道。

　　呂狼風看著難得正經八百的趙劍揚，反問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萬一的話，要我棄你於不顧嗎？」

　　趙劍揚點頭道：「就是這樣！我們要以任務為優先。」

　　呂狼風說道：「如果我捨棄了你，完成任務，大家會認為我是個不夠義氣，不值得依賴的人吧？」

　　趙劍揚說道：「兵有陰陽，計有奇正，別想太多了！聽我的話便是了。我們是同門兄弟，你執行任務遇到麻煩，兄弟一定替你斷後。」

　　「那怎麼不是我護著你，讓你把任務完成呢？」呂狼風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的是屁話！趙劍揚的任務便是協助自己完成任務，可是呂狼風又不想一跑了之，獨自讓趙劍揚一人抵擋追兵。

　　趙劍揚正色道：「狼風。雖說雙拳難敵四手，但我自認有替你擋下幾路追兵的能耐。」

　　「怎麼擋？」呂狼風問道：「你自己都說雙拳難敵四手了，莫非你有三頭六臂不成？」

　　趙劍揚微微一笑，道：「狼風。現在的我，再也不是獨自一個人了啊。」

　　黑暗中營火閃爍，趙劍揚的影子隱隱閃動，一分為二。呂狼風定神一看趙劍揚身後坐著一小個子黑衣人，正愉快地吃著烤雞。呂狼風心頭一驚，起身仔細環顧四周，在趙劍揚身旁三十步內，前、後、左、右、都有黑衣人。

　　「狼風。我是四手，追兵才是雙拳。」趙劍揚幾經事故後，已經沒有初時那般厭惡『影兵』，現在的他，把『影兵』們當成生死與共的夥伴。

　　呂狼風不敢置信，這些神出鬼沒的黑衣人在他與趙劍揚說話的時候，一一出現，自己卻全然沒有查覺。

　　「主人，你要不要吃雞腿？」在趙劍揚身邊，是有貪吃鬼小名的戊，開口與吃脫不了關係。

　　呂狼風心道：「是啊。這就是出身武學世家的好處，劍揚身邊的從人、下屬，恐怕武功個個都在我之上。」

　　呂狼風見到趙劍揚被『影兵』圍繞，又起了自傷之心，他心情抑鬱，淡然道：「嗯。那我便是以完成任務為優先，希望你們能夠安然退敵。」

　　「你才要多多保重，你的任務不是打打殺殺就好，也不知道御劍山莊莊主難不難纏。」趙劍揚輕推戊的後背，細聲叨唸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食物吃完了，骨頭渣滓別亂吐亂丟！怎麼都教不聽，還是一團髒亂。」

　　接下來，趙劍揚又說了什麼，呂狼風也沒心聽了。看著遙遠的星空，風吹雲行，突如其來一絲絲銀白的未知事物佔據了視線。揉了揉雙眼，呂狼風依然看到銀白色的奇怪軌跡佈滿眼前。

　　呂狼風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趙劍揚，深怕趙劍揚會以他雙目不適為由，中止任務。呂狼風無論如何是不能錯過這次任務，因為他得向盟主、師父、武師範、鄭掌門等人，證明自己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