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怎麼回事?)
在一聲叫喚中,月荷只覺得身體受到強烈的衝撞,後腦的疼痛讓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朦朧中,依稀聽見一名男子在耳邊低聲的叫喚。
「月荷!月荷!醒醒,妳沒事吧?怎麼樣了?」
月荷逐漸清晰的視線中,看到的是她最熟悉的一張面容,但卻跟有些不一樣。急促的呼吸與瞪得斗大的雙眼,那是鮮少在這名男子臉上見過的情緒──恐懼,或者是焦急?
「哥,發生什麼──好痛……」月荷坐起身子試圖釐清的狀況同時,感受到腿部一陣刺痛,「先別亂動,妳受傷了!」行仁小聲的扶著月荷。
「我們被襲擊了。」
「襲擊?」
「對……我趁他們不注意抱妳躲進草叢,等等他們就要過來了,為了避免被發現,妳先乖乖待在這。」
「嗯……」月荷一臉茫然,一陣混亂下聽取了要點,卻沒有掌握確實的情況。這時,行仁拿起了剛才解下的安全帽緩緩地向柏油路面移動。
【二】
「你這白癡!任務是要活捉啊!萬一打死了怎麼辦!」
幾分鐘前,確認到目標回來了──砰!槍響驟起,讓身旁的同伴既驚又怒,五個沒有團隊意識的「傭兵」開始彼此叫罵。
「我沒開槍,他們會棄車嗎!」
「棄……棄個鬼啊!你沒開槍,他們會知道我們有槍嗎!」
肇事者說著結果論的話反駁,而另一人則以正論加以大罵,確實他們只要偽裝並且埋伏的話──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論點是他剛剛才想到的,要不他們也不會一群人大剌剌站在大馬路上等人回家。
「但你沒看到他看到我們準備掉頭就走嗎!」說到底,為什麼一開始不躲起來,還要穿得這麼可疑呢?他們當中沒有能夠注意到這盲點的華生……
這時,聽得其中一人大喊:「他們要逃走了!」
喊話的那人連忙握著手槍以百米之勢快步追去,由於這一帶的道路捷徑他們根本沒做好事前調查,一不小心真會讓對方逃掉。
縱使有人數上的優勢也一樣。
「媽的!看你幹的,人都跑了!」
「操!是你先亂開槍的!」
「再吵就真的跑了啦!幹!」第三人怒喝後也趕忙追上已經出發的兩人。
這時,「啊!」只聞驚慌失措的一號,看著前方第一個正要追進大約有半人高草叢的人忽然被拖了進去,四人連忙停下腳步,凝望著再也沒有半點聲響的草叢。
平時沒有打理的草堆頓時成為了令人害怕的地帶。
「乾、乾幹,現、現在是怎樣?快啊、緊去看看啊!」
「你當作我白癡啊?你怎麼不自己進去?」
站在最前頭的那人死盯著同夥被拖進去的地方大罵催促他的人。四人沉浸在恐懼的氣氛當中,雖然比起剛才要冷靜不少,但開始想到──資料上好像有提到,目標是憲特退役,不約而同地冒起了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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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特,也就是「中華民國憲兵特勤隊」的簡稱。
「不然,我們一起進去?」打破沉默,其中一人提案道。
「好!」另外三人異口同聲地答應。
於是,後面三人慢慢要靠攏過來──
「霍!」突然間一團黑影從光線不足的草叢飛了出來,「啊──!」只見四人受到驚嚇之餘,毫無默契可言的同時對著黑影開槍。
吭!當傭兵們聽到這是安全帽掉落在柏油路面的聲響後已經為時已晚。
與此同時,「嗚哇!」另一個黑影對著站在人群之中最後方的傭兵頭部直擊。
「什麼?」其他三人在這一剎那閃了神,最快反應過來的是站在第二位的那人,但他只見到一個人影躬身蛇行,從視線死角處越過了前方的隊友右手腋下,他連忙將槍口穩定而快速的對準目標──鄭行仁。
「砰嗚──!」槍聲宛如仰天哀泣的困獸,行仁以驚人之勢伸手便緊扣他持槍的右手,剎那間施加力道硬是掰偏了槍口的方向。
持槍者的食指被扳斷了。
「ㄘ……」將髒話熟練到像是反射動作的他,卻仍不及行仁的迅雷快攻,一個纏絲勁所造成向斜上的扭轉讓他感受到失重的錯覺,下一瞬間他的臉便粗暴地與地面「親熱」去了。而行仁也順勢奪下了第二柄槍。
「砲嗡──!」行仁朝著另外兩人的間隙開槍,震耳欲聾的槍聲共鳴,在光線不足的路燈交界處,只聽如雷貫耳的火氣在耳側咆哮,子彈破空的聲響讓兩名歹徒們發自本能的卻步,行仁快速的將槍扔進向草叢後兩肘向前突進同時擊倒兩人。
喀啦。行仁的手肘在擊打時,對方的肩部時發出了這個聲音。
「呃啊!」一瞬間被壓制在地,傭兵霎時失去了手部肩膀以下的一切控制權。
「去你──唔嘔!」同時,好不容易重返戰場的傢伙,「切!」行仁一下子要架開他那因憤怒而動作過大的持槍手,用槍的底座奮力的打進剛才用安全帽留下擦傷右額,並在對手重心不穩的頃刻「當機立斷」,以重量強行踏斷對方腿骨。
「砰‧砰!」兩聲槍響,血花隨風飄散──行仁因為誤判而受傷了。
(我受傷了?面對這些癟三?……)
本以為能一鼓作氣將對手制伏,卻在試圖架開對方手臂時感到一陣無力,使得他在強行壓倒對手時來不及抽身離開,左臂也因此被子彈劃破了皮。
一股因挫敗而湧現的怒意,在不知是憤慨與忍痛參半的咬牙下,行仁凝神盯著對方的準頭偏低的槍口與扣板機的指頭──
「砰!」槍聲再起。
「什……」行仁出乎對方預料的,以一個預測彈道的在子彈擊發前閃身迴避,並在其後行仁使用了其中一把預留的槍枝──
「砰!」
射穿了對方的腿部。
「真是難用的槍。」行仁將第二柄槍用力砸向倒在眼前的敵人。
「哀!」只見那人低頭慘叫的還不出三秒,便因為來自上方的重擊而失去意識。
【三】
行仁一面監視一面向警局通報後,不出十分鐘警察便趕到了現場。
景岷是被調派到這個轄區的同仁,但遺憾的是並不在這次出勤的人員之中。
隨後,包含行仁在內的傷員們被同來的救護車護至醫院,直接在醫院當中做完筆錄,而因為行仁與月荷並沒有涉及到立即的傷亡,便讓他們早早回去休息。
「『先輩』!這邊這邊!」當行仁與月荷走出大門不久,一位穿著藍色制服的年輕小夥子向著他們招手,主要是向身為舊識的行仁打招呼。
「安打王,你也是今天值班啊?」
「是啊!所以要負責送你們回家!」
「這位是?」月荷不解地向行仁詢問。
「哦,他是景岷以前組『棒球隊』時的小隊員,伊吉碌。」
「伊拉克的伊,吉祥的吉,勞碌的碌。」
吉碌自己補充道。
伊吉碌,年僅二十一歲的警專畢業生,在小學時期曾經和景岷一起打了兩年棒球的小小跟屁蟲,在後來景岷揪的假日球團裡也參了一腳。
而在隊伍裡年紀最小的他,也因此被當時正值中二的景岷囑咐:「你要叫大家『先輩』才行!這是棒球隊的倫理!」不過這並不包括後來才結識的行仁。也許是出於習慣,在初次見面時就向著行仁「先輩先輩」的叫了。
「那麼兩位,先上車吧!」
「有勞了。」
「哪裡的話,先輩太客氣了!」
在一番招呼後三人上了車,準備回到案發現場……的前方,也就是行仁與月荷兄妹倆的住處。
三人在警車內沉默了好一段時間,行仁看著月荷恍惚的側臉,好幾次想要開起話題,但總是被這莫名沉重的氛圍給壓抑下來。
「說起來啊……」這時,為了化解無言的尷尬,吉碌率先開口了。
「嗯?」
「是五個人吧?先輩。」
「咦?喔、是啊。」
(以剛才的事件為話題嗎?這小子是會不會看氣氛啊?)
行仁慌張地朝月荷瞄了一眼,但她依舊只是看著空無一物的駕駛座的椅背下方。雖然對吉碌的找的主題感到無語,不過見月荷沒太大反應,他便先若無其事的接話:
「就在快到家時,我遠遠就看見五個看上去就很可疑的可疑分子。」
「哦哦!真不愧是先輩啊!警覺度真不一般!」
吉碌佩服的答道,坦率地興奮了起來。
(這樣說也太over了……)
而行仁回想起來,五個人穿著深色大衣的漢子理由不明的聚在自己家門口,怎麼想都很不正常,即使是一般人也會有所警戒吧?
「是、嗎?」
「當然啊!而且啊,五個持槍的歹徒耶!竟然咻咻咻、劈啪、碰的就贏了!超強的耶!而且先輩還只受這點『輕傷』,哎喲!就像是拍電影一樣吧?真想親眼看看那場面呢!」
「輕傷?電影……你有沒有搞錯啊?那是槍耶!哥哥他差點就死了耶!要是稍微偏一下進了腦袋……你們不是警察嗎?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事後還抱著看好戲的態度!你根本不配作哥哥的朋友!」
月荷一想到哥哥可能因此喪命,頓時背脊一陣陰寒,又聽到吉碌說那些風涼話,不禁又憤怒又恐懼地握拳發抖、潸然淚下。
「月荷!你這樣說太過分了!」
「過分?什麼過分!你明明知道、知道的……嗚已經不暇再失去家人了……卻還是丟系五一個人……嗚嗚嗚……」月荷咽嗚其詞,到底是啜泣聲還是說話的語調,行仁已經難以分別。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行仁將哽咽的月荷擁入懷中,霎時讓月荷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則只是不斷的道歉,並因被月荷的悲憤所感染而泛紅了眼。在那之後不久,月荷因為身心的疲憊而睡倒在行仁懷裡,而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吉碌因而開口了:
「抱歉,先輩,我並不是……」
「我知道。」
「嗯……真的很不好意思。」
車上恢復了寂靜,有得只是那穩定的引擎運作聲。心情平復後的行仁,看著月荷略為浮腫的雙眼與兩道淚痕,開始反思案發的原因。
(是尋錯仇的黑道?)
那些人雖然持有槍械,但就本事上充其量就是「用」過而已,雖說自己因為舊傷而陷入險境──要是對手有受過正規的戰術訓練的話,現在恐怕已經命喪黃泉了。
以前從來沒想過,毫無陣行、戰法可言的士兵可能傷及自己,行仁捻下了一根花白的頭髮,感慨的閉上雙目。
年屆二十六歲的青壯年,在「那件事」之後卻因不明原因而一夜白頭,起初一開始覺得這樣很不「體面」還特別去染黑,而漸漸釋懷的他便放任染料褪去了,如今頂上的白髮就猶如年邁的老者一樣明顯。
(時間點,從退役以來半年多了,為什麼……)
前幾天才接受過可疑人士(黃瑾琴)的警告,果然真遇上了狀況,會是巧合嗎?又或者誠如她所言,那大可通報警方協助處理就好,為什麼還要特地過來告知呢?
「原因出在『通靈』嗎?」行仁不自覺的嘟噥著,是就算月荷醒著也很難聽清楚整段文字的音量。
不能通報警察。──整件事情如果通報警方不是最佳辦法的話,那這就有可能是無法浮出檯面的事情。這不就如同黃瑾琴說的「機密」一樣?
行仁確實體會到了就像是紙上談兵與身歷其境的差異感。
(果然,不是精神病院的名稱嗎?)
行仁苦笑地捫心自問。
黃瑾琴那神秘兮兮的態度似乎情有可原,如果是現役軍人的行仁或許會對這件事情感到有興趣吧。但對於為了碰觸「日常」而努力的他,如今只想好好保護那預期來到的光陰而已。
不過說到警察……
(景岷,知道嗎?……不知道的吧?……明天,再來問問他好了。)
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麼,行仁抱持著些許的企盼在不知不覺間沉睡了。
【四】
隔天,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行仁一如既往的早起、出門、買早點,但這次行仁沒有打算在自己店內用餐,而是連同月荷一起帶出去。
週六的市區,充斥著「因為週六才可以早起買菜」的一般上班族,所以路上的車潮還算多。如果「敵人」不想太過張揚,多半是不會選在白天的時候出擊。
行仁邊這麼想著,卻還是緊張兮兮地牽著睡眼惺忪的月荷來到車庫。
摸了摸機車上的刮傷,行仁更加認定了,不該把月荷獨自留在家裡。畢竟,在他看過的眾多社會案件中,真正會撬開房屋大門進去擄人的情形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
行仁的行動是被莫非定律給驅使的,好比空難事故,即使綜合平均下發生的機率極低,但只要不是零,就還是必須考量它發生後的應對。
「沒有睡好的話,等到警局後再小睡一會吧。」
「好……」月荷有氣無力地答道,並難得不開玩笑的上了車。
行仁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比平時要兇悍的多,但有鑑於昨天的事件,月荷也不是不能理解,便也只是默默地聽從指示──
「哥,別那麼兇嘛,這樣也會害我反胃的……」
不,月荷並不是會藏住不耐的人。
「痾……抱歉,神經有點繃太緊了。」
行仁愣了一下,看著月荷後照鏡裡紅腫的眼皮,這才想到:要是連自己都不冷靜下來,那妹妹又情何以堪呢?
(振作點啊!鄭行仁!你可是那驕傲「夜鷹」的一員啊!)
行仁闔上雙眼喘了口氣。
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找景岷賭一賭好友能提供內行的微小可能性,之前聽說景岷似乎有在週六輪班,本來為了不打擾景岷的勤務,行仁應該在中午的時候再過去造訪,但他已經等不及了。
於是,行仁載著月荷朝著「新屋分駐所」的方向駛去。
大家好我是RSX
不知道大家對於我這篇的戰鬥描寫感覺如何
由於行仁的身分並不是一般的小混混,所以在打鬥方面也用了一些「練家子」的人會使用的一些搏擊方法,相信眼尖的讀者大概也發現行仁他用的是哪一套拳法了吧?XDD
希望大家會喜歡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