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依據原定計畫，在鎮上待了兩天。我趁自由行動時間去賺外快並不是問題，只有受傷這點麻煩了些，出發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好，護衛頭子罵了我一頓，最後萊特跟微理幫我講話，讓我繼續跟著商隊走。我騎著小馬，搖搖晃晃地跟在萊特與微理的馬旁邊，聽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他們似乎結伴行動很久了。
「你們兩個為什麼會當冒險者呢？」
「嗯──」萊特裝模作樣地歪著頭想了一下：「為了拯救世界？」
吼，一動到肩膀就痛，還差點摔下馬。
萊特看我痛得齜牙咧嘴，一臉訝異：「什麼，雅不相信？傳奇故事裡拯救世界的不都是冒險者？」
要命，肩膀痛得比剛剛更厲害。
其他人聽到我們聊天，有幾個人把馬靠了過來。最先過來的是一個男生，叫作賴，年紀好像比微理還大一點，卻因為有張娃娃臉的關係，看起來就像是個男孩子。他不是冒險者，而是這次商隊裡某個商人的助手，總是帶著天真爛漫的表情聽我們聊天，還會說他正在存錢，將來想要從商隊裡獨立，在河邊的黎法鎮上開一家自己的店。還有一個小個子，他大概三十歲左右，又黑又瘦而且還很矮，站直了還沒有我高。他名字叫作巴而特，但因為太矮，大家都叫他小不點。他對戰鬥一竅不通，卻知道很多故事，還有副好歌喉，我聽過他在營火堆邊唱歌，聲音宏亮得叫人懷疑那到底是從哪兒發出來的。不僅如此，他還是個技術高明的藥師，這兩天我用的傷藥都是他幫我調製的。另外還有一個女人，就是那個長得很像舞者的大姐姐。萊特偷偷跟我說她的名字叫茉莉，除了當冒險者以外，還真的是舞者，她只接她喜歡的工作，不然就跳舞賺錢。萊特說他覺得茉莉好像對微理有意思，「假如是真的，那我還真為她感到惋惜，因為微是我見過最遲鈍的傢伙。」
「遲鈍？」
我一點也不覺得微理遲鈍。我見過他驅趕聞到食物的味道群聚而來的野狗，那次他沒有用劍，只拿了一根長木棒，但卻在攻擊他的野狗中間輕快地跳來跳去，把牠們全部打跑，有那種身手的人可一點也不能稱為遲鈍。萊特聽了我的話之後笑到差點嗆到。
「不是那個意思啦，看來雅也很遲鈍喔。」
第三次我決定要攻擊，忍著痛抽手杖戳他。
微理似乎真的沒有在聽我們講什麼，連茉莉湊在他旁邊跟他講話都好像沒有聽進去一樣。萊特對我扮個鬼臉，那意思有點像是「妳看吧」。
這倒讓我感到好奇。
「他都那樣嗎？」
「哪樣？」
「發呆。這樣還可以騎馬嗎？不會摔下去？」
「不會啊，我都有在注意安全。」
我沒有想到自己對著萊特發出的問題竟然是微理在回答，嚇到差點掉下馬背。賴指著我大笑，害我又想打他；茉莉也抿著嘴笑，不過她的眼睛還是一直不斷地偷偷在瞄微理。巴而特則騎在比我們稍微前面一小步的地方，嘴裡哼著小調，雖然他一點也不會戰鬥，但似乎一點也不怕會遇到什麼東西。
「拯救世界嗎？」他把我剛剛開始的話題導回正軌：「假如咱告訴你們說，這個世界已經被拯救過一次了，你們相信嗎？」
「什麼意思？」
巴而特轉頭對我咧嘴笑。「這是咱聽咱村裡的老頭兒講的，差不多一、二百年前的事情吧，那時候咱們都還不曉得在啥子地方哩。據說那時候天空上的神跟地底下的魔打了好大一架，咱的世界被夾在中間，可辛苦了，人家互相看不順眼卻都跑來咱家打得頭破血流。後來是白賢者跟黑騎士挺身而出，結束了神跟魔中間的戰爭，才讓我們世界得了個清靜。」
「你剛剛說什麼，巴而特？」茉莉興趣來了：「白賢者跟黑騎士？」
她的問題也是我跟賴的問題，我們不約而同地發問：「那不是兒歌而已嗎？」
巴而特的反應就像是看到三個三歲小娃娃一樣：「哦，才不是呢，兒歌是編來給小孩子唱的，可妳們想想，誰編的這條兒歌，一定會拿個什麼真正存在的東西當根據不是？」
「真的嗎？」
賴露出興味昂然的表情，不過，我不相信，茉莉看起來也是一臉狐疑。巴而特又咧開嘴笑，牙齒都露出來：「不相信嗎？我可以唱給妳們聽喔，可愛的小朋友們。」
我還來不及抗議「誰是小朋友」，微理一聲口哨，勒住了馬頭，萊特從肩上卸下弓，抽出一枝箭搭上弦；我們身後的其他人都停下來，交頭接耳的嗡嗡聲四起。賴顯得很緊張，小聲詢問「發生什麼事？」。
「盜賊嗎？」
「魔物襲擊？」
「在哪裡？」
大夥交頭接耳當中，敵人已經接近到視線可及的地方，不是普通的野狗，也不是狼，記得護衛頭子說過，狼要到靠近森林的區域才會出現。不，牠們不是從地上來，而是從天上來，是一大群的灰鷲，裡面還混著烏鴉，我看到那麼多鳥，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鳥？」
「不對，不完全是鳥。」萊特皺眉抱怨，微理只是「嗯」了一聲。又一枝箭射出去，命中一隻灰鷲，地面上都聽得見牠的叫聲。四五道灰影直撲下來，萊特、微理、茉莉各解決掉一隻，但不會戰鬥的賴卻發出慘叫，灰鷲的爪子在他臉上跟身上抓出長長的血痕。一見了血，其他的鳥也跟著撲下來，我拿一道冰錐把牠們全部驅散，賴已經渾身是血了。
「賴！」
「快退後！」
我們紛紛下馬，後頭的商隊已經擺開陣形，護衛頭子教的，只要遇到襲擊，就將馬匹全部集中起來，以免牠們受驚嚇把人摔下地；以馬匹、貨物跟不會戰鬥的人為中心圍起一個圓圈，魔法師也站中間，負責保護其他人的背後。巴而特迅速拉著賴的馬，將牠連馬帶主人拉回到後面的隊伍當中，微理往我的方向瞄了一眼。
「雅，妳也退到後方去。」
「為什麼，我才不要！」
萊特在回答我的話前又已先射了一箭，他的眼睛直直望著前方，一面把下一枝箭搭上弓一面應答：「難道妳想跟賴一樣嗎！」
少來了，別把我跟他相提並論！我可不是那種躲在人家背後受人保護的小女生！
一隻灰鷲發出刺耳的怒吼朝我撲來，茉莉跟微理同時抽劍，微理用長劍接住牠的鳥喙，茉莉的短劍刺進牠的肚子。微理一甩手把灰鷲的屍體拋掉，再度朝我瞥了一眼。
「雅，快點往後退，到中間去，我們的背後交給妳了！」
他的語氣非常嚴厲，我還想辯駁，他一揮手把我趕開，我只好往後退，跟巴而特站在一起。我們旁邊有人低聲說著「有鳥妖」。我聽過這個名詞，卻從沒見過實物，天上那一大群灰中帶黑的東西，乍看之下分不出哪一隻特別不一樣。
「鳥妖？在哪裡？」
鳥群越飛越近，萊特射了好幾隻下來，要攻擊他的鳥就被微理跟茉莉解決掉。別的冒險者也紛紛亮出武器，不會戰鬥的人通通都被趕進車子裡面。巴而特鑽進車裡之前還看了我一眼，好像想開口問我要不要一起，但最後還是沒吭聲。
左邊肩膀一陣抽痛，我沒去理它，在地上展開一圈淺藍色的魔法陣，看準了四、五隻烏鴉撲向茉莉的時機，拋出一支閃電把牠們全部轟下地面。茉莉揮動手上兩把短劍，很像在鳥群的中間跳著舞，微理也不輸給她，他每揮一次長劍就多一隻屍體，白色的衣服很快就染上了斑斑駁駁的鮮紅色。
我旁邊還有兩個魔法師，一個從頭到腳裹著暗紅色的長袍，我幾乎沒看過他拿下長袍的兜帽；另一個儘管年紀不小了卻胖得不得了，說是個人，可能更像一個球，不管是臉還是肚子都圓嘟嘟的，而且他不僅胖，打扮還很花俏，穿的是天鵝絨的紫色袍子，搭綠色的長褲，不僅超級顯眼看來還很怪，然而那胖爺爺實力不是蓋的，我看他左手慢條斯理捲著銀白色的八字鬍右手把比他還要高的法杖往地面上一戳，數道紫色的箭立刻以他法杖的尖端為中心往外擴散，從地面上一竄出就變成紫色的光箭，打散了鳥群，那一大堆灰色跟黑色的影子中間赫然跑出一個黃色的、很大的、拍著黃中帶綠的翅膀、頭上還長著角的生物。
原來──那就是鳥妖！
創作內容
遊戲思維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