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人們往往知道結束，卻仍舊選擇開始。
｢......」
又一次的，我獨自走在熟悉的林蔭街道上。
我家旁邊有座公園。不論國中還是高中時期，放學路上我都會經過這裡。
幾個老人家總是坐在那兒下象棋，圍著一大圈觀棋者在旁叫嚷；籃球場只要到傍晚就會大爆滿，打球的人和看球的人讓空氣多了熱鬧，悠閒溜著狗的夫妻卻又添了平靜。
我漫無目的地走；任誰都有這種時候吧，孤獨的走在喧囂中，卻享受著孤獨。既寂寞又不寂寞的思考著。
此刻，風很輕，炎熱的夏日多了一點清涼，樹葉篩了陽光灑落肩頸；
灑啊，灑得映出了我的倒影。
——獨自一個。
我忽然憶起那些跟誰交融的影子，曾映在這同一片土地上；
好些時日了呢，住在這公園旁，不同的倒影輪流放映在各自的時期、相同的地點，各樣的人們卻同樣的相伴著邁出步伐：
最初，是兩輛腳踏車的影子吧。
｢我們去騎車！」
｢去哪騎？」
｢......嗯，中正公園吧。」
｢又是中正公園？那很小很無聊欸。」
我跟北極熊在電話裡你一來我一句的，從騎車地點一路扯到去哪逛街、再從去哪逛街扯回平時沒屁用的互嗆：｢ㄍㄋㄋ！」｢......幹奶奶？」｢媽的白痴哦變態！」接著大笑。
......話說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在廢話啊？就不能趕快出來嗎？
好不容易等到太陽下山點，我們終於牽著腳踏車出來；
公園真的很小，盡是平常早就看膩的景色。我跟她繞了好幾圈，看著同一批人馬在籃球場又投進一球、同一隻狗又咬著主人丟的球搖尾巴。夕陽下，兩個車影貼近的奔馳在道路上，後頭的人一邊喊著｢我說我們等等去喝飲料！」、前頭的人怒吼著：｢我聽不到——！」......
——不過啊，果然真的很舒服呢。
事到如今，北極熊跟我認識已經五六年了。我跟她大概都覺得很神奇吧，小學五六年級的朋友再也沒同班過、甚至同班時還吵得挺兇，至今我們卻還時不時約出來，在咖啡店裡寒暄閒聊。
雖然我們很久沒騎腳踏車，兩台車的影子也記不清了。
但，那陣微風從沒改變，現在依舊吹著我的雙頰。
我走過籃球場，正午時分，這裡只有夏蟬的孤鳴、空蕩的可憐。
——就如下著雨的那天，唯二走過這裡、那撐著傘的兩個影子：
我總是討厭下雨的日子，尤其是在身為考生、身邊又扛著裝滿書的兩個大書包的時候。
哥哥......雖然說是哥哥，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比我高幾公分的女孩，一如往常跟我走在回家路上。她也扛著大書包，微弱的傘影照在她身後。
她很愛下雨天。聽著雨水敲打在傘面，她總是跟著節奏走、哼哼唱唱的。
——雖然今天好像是很興奮？
｢哦哦哦哦哦！底迪妳看，我的瀏海在飛欸！」
｢真的假的！」我瞄過去；她的妹妹頭瀏海乖乖黏在額頭上、包括每次都分岔的中間。
｢要等有風的時候啦.......哦哦哦！風來了來了妳看！」
｢哦......！真的耶！」
｢快點快點！快拍影片！」
｢好！」
｢｢嗚哇～～～～～」」
我趕緊拿出手機，對準那片黑髮在一陣一陣風飄舞著；
超酷的！對吧！無意義的對話和嘻笑，我們一如往常｢啪」地踏起水花。
哥哥現在有了個女朋友，看她的發文知道她們偶爾會吵架、就像國中時的我們兩個，但感情卻還是很好；
我倆也是，儘管各個忙得慌、卻最清楚一件事：我們的心中永遠留著彼此的位置。
我還留存著那影片；水灘上的倒影，我們都笑得跟白痴一樣。實際上也真的跟個白痴一樣。
但那時的我們，笑得很真。
然後我繞到了公園外圍。
——場景跟當時很像。一樣是正午的太陽，一樣那條被機車塞滿的道路。
只是，沒有牽著她的手。
因為要表演結果忘記帶皮帶的關係，我和她走在回我家的路上。
不知何時牽起的手一樣有點勉強，矮小的我讓相牽的手多了點距離；儘管如此，我跟她卻都沒有放開的意思。
本來明明就聊著來我這邊玩的事情吧......到底為甚麼會扯到她前男友的事呢？
｢XXX......」她的表情有點冷靜；但我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心情，｢總覺得好久沒提到了。」
｢沒關係啦。」
｢嗯。只是心情有點複雜吧。」
我不想看她那樣冷靜的......或者說成熟過頭的模樣，於是故意嚷著她的名字；
她也喊著我的，然後我們就笑。就像平常的智障笑鬧，我安心於這樣的模式。
直到，那句話。
｢以後妳聽到我的名字，心情也會很複雜的。」
我總覺得自己的心臟停了一秒。
我們常常不經意的提到分手後的事，儘管兩人的心裡都想走很久很久；
很多時候我想阻止她，包括現在，每當提到分離就露出那種無法肯定、卻又如此哀傷的表情。那總讓我有種......我也不知道，能用心碎形容的感覺吧？
但是我沒有。
我只是低頭。看見了正午的影子，我跟她都短短小小的，簡直像兩個小孩子。
......如果真的是個孩子就好了。
那樣一定能給予她承諾，沉浸在初戀的單純：那種渴望永恆的幸福吧。
——成長大概就是這種混帳東西呢。
我笑了笑——然後把掌心中散發著溫暖的那隻手握得更緊。
即使總有一天......就算無法預期是距離多遠又多近的一天，我們終究會分開；
但是啊，在那之前，我們還可以選擇相信相依、一起走過這段路的吧？
我看著兩人的影子交會在一塊，緊緊地聯繫著手的另一端。
看啊，這不是相連著的嗎。
看啊，這不是相連著的嗎。
即使不是在此，與嬌小的我的影子重疊的身影卻一直都存在：
在咖啡廳微弱燈光下，坐著東南西北聊了整天的兩個倒影、在排舞完便利商店的燈光下，一群滿身是汗卻滿足的人們的倒影、隔著我家樓下大落地窗灑進的夕陽光，那讀書讀到開始狂聊天的幾個倒影......
那些人的長相都還記得起，只是某些人的臉再也沒見到；
總會改變的，那是我們無法控制的必定。我們總想著永遠，卻也很明白絕對沒有永遠。更多時候，總是在意識到的瞬間，一段緣分早已脫離手心。
可是啊，儘管如此——
我低下頭。
影子只有一個。
——但我一點也不寂寞呢。
並不是自己就變得堅強；給了我力量的事物很簡單。
是那些終究會結束、卻仍持續開始的邂逅呢。
人們往往知道結束，卻仍舊選擇開始。
.......因為在結束之前，你看啊。
我們，不是緊緊相連著的嗎。
《FIN》
－－－
太久沒寫文能產出的東西真的很有限，一直想寫的怎樣都擠不出樣子
害我在電腦前將原本的文重打了三次又全部刪掉
結果到最後反而失控成這樣啊哈哈
沒有潤稿所以就當成隨筆吧，雖然說好像寫太久了點
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很多，很想都塞進文裡只是功力不足而且絕對會爆篇幅......
只希望我有成長，然後繼續扛著很多事情走
寫東西還是我的習慣，只是莫名的心情文變得好多有點糟哈哈
總之我還是沒有完全放棄
不會忘記初衷、不會忘記最初的夢想的
那就這樣，謝謝看完的你/妳:)
創作內容
【隨筆】《倒影》
短篇小說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