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路邊,某間不起眼的小攤販裡,兩個年輕人正靠著桌子吃飯、聊天。
兩個年輕人中,其中一個穿著白襯衫,脖子繫著黑領帶,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他的打扮,說是高科技公司的CEO都不會有人起疑。
另一個則穿著短背心,繫著皮帶的黑短褲,頭髮則往後梳起,紮成一個馬尾,左手上臂還刺著一個頗具風格的刺青。
這兩個人坐在一起,看起來實在說不出的奇怪,但從他們的交談方式,聽得出來他們彼此都相當熟識。
「這麼說你又做噩夢啦?」帶著眼鏡的年輕人問,尾音上揚表現出他的訝異。
「你看我像有做好夢的樣子嗎?」另一個年輕人答,表情跟語氣一樣充滿不滿,及無奈。
「嘖嘖,這倒是稀奇了,我記得你不是看了五個……還是六個醫生了嗎?」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一臉不敢置信,如果不是他和眼前的人認識多年,他可能會以為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瘋了。
「是七個,和前面六個一樣完全沒屁用。」馬尾年輕人嘆了一口氣,一想到昨天那包被他扔進垃圾筒裡的安眠藥,他就感覺荷包在淌血。
「小雨,你這樣下去不行。先別說你的夢境了,光是睡眠不足帶來的後遺症就足以壓垮你了。」眼鏡年輕人搖搖頭,他實在不忍心看到好朋友現在的樣子。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嗎?我這禮拜騎車還差點出車禍翻下山谷,再繼續下去我看我乾脆找面牆一頭撞死算了。」名為小雨的年輕人按著太陽穴,自從來到這座城市之後,他的生活就被攪得一團糟。
眼鏡年輕人嘆口氣,默默吃著眼前的東西。
是啊,這座該死的、名為希望的城市。
不誇張,這座城市真的就叫希望市。是由某間國際企業贊助,號稱斥資上百億所打造,引進超越現在二十年科技所設計,在今年鳳凰花開時才正式啟用的國際都市。
「在這裏,唯一會限制你的,只有你的想像。」這是希望市的標語。這話倒是不假。
從你踏入這座城市起,所有的人不再有國籍之分、種族之別,你的所作所為只要是為了進步,一切都沒有設限。凡是你所能想像到,只要是能為明天的未來帶來更好的氣象的計畫或幻想,一旦上面的人認為可行,你就會獲得一筆巨額的經費,一群隨時聽候差遣的優秀團隊,以及完全不受他人干擾的空間,去實行你的夢想。
對於所有狂熱的尋夢者而言,這裏是再適合不過的樂土了。
曾經小雨也以為這裡是他的夢想之地,誰知道這裡所盛裝的只有噩夢。
「,說真的,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你啊,逸安。」坐在自己的機車上,小雨嘆氣著點起一根菸「你憑著自己的努力,讀完大學,考上研究所,現在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醫生了。你看看我,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你幹嘛說這種話?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小雨喔,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們剛到裡時的約定吧。」逸安推了推眼鏡,饒是他那智商一百八的腦子,此刻也陷入思考的困局中,因此他除了想辦法說點鼓勵的話之外,一時半刻也沒有其他的法子。
人的夢境一直是科學上爭論不休的難題,對此人們還專門發展出了一套名為「夢學」的學科,但仍然無法完全解釋,為何腦袋這麼一個器官,可以建構出各種天馬行空的夢。
就拿惡夢來說好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那是人在生活中各種負面情緒,如憤怒、悲傷、害怕等等的沉澱物,偶爾在你的潛意識中被激起漣漪後引發的;也有一些人主張一個人的睡眠環境是影響其夢的品質的關鍵,你睡覺的環境愈差,惡夢發作的頻率也就愈高;另一部分的人則認為,惡夢是超自然現象所導致,象徵著即將會有大災難的到來,而惡夢則是其提前發出的警告。
以上的這些推論,在逸安的眼中,全部都是狗屁倒灶的東西,都是那些已經變不出新把戲的老雜種為了想多撈點研究經費,眼巴巴的從作古不知道幾百年的前人書籍裡東拼西湊而成的狗屁東西。簡而言之,就是鬼扯淡,一點可以研究的價值都沒有。
不過他們或許說對了一點,對於夢的研究,以往的外部科技的確只有搖頭的份,但現在?現在可不一定了。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別忘了,這裡可是希望市,外面辦不到的事情,這裡通通都可以實現。現在就放棄還太早,你的樂團不是也還沒組成嗎?」逸安拍拍小雨的肩膀,就如同幾年前當他研究碰到瓶頸時,老朋友鼓勵他的那番話一樣。
「或許吧,但現在的我連生活都有困難了,別說是組樂團,我光是連唱歌都沒力氣了。」小雨嘆氣,他的精神就跟燒到菸屁股的灰燼一樣萎靡。
「振作一點,不然這樣好了,晚上我請你去你喜歡的酒吧,我們好好喝上一杯,說不定你的惡夢就會被你灌醉也有可能。」逸安繼續說著,但小雨彷彿就像個稻草人一樣,不論他怎麼說,小雨仍是毫無反應。
在這樣下去,逸安真擔心哪天小雨走在路上,會被當成是活殭屍,然後被不知道哪群瘋子抓去做研究。
就在逸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遠處傳來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有人正在叫著他的名字,還有小雨的名字。
「那是……?」逸安迷起眼睛,對街上,一個有些面熟的身影正對著他們揮手。逸安在腦中飛快瀏覽,忽然想起一個可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