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密碼是「98582531」。
不為什麼,英文字母表照順序攤開,以十個數字為一列,就能夠把「Sherlock」轉換成數字碼;唯一的問題只有零該擺在最前頭,還是最後頭;這道密碼顯然是把零放在九後頭,我的賭注是正確的。
鎖匠的手電筒往保險箱裡照;裡頭放置著一疊厚厚的紙本資料,最靠近保險箱的我伸手把它拿出來,確認這一疊紙張就是「真相」的紙本內容。
對於這份真相我只知道個大概;印象中是阿臨對我大致敘述的——那是天穎集團在醫療科技上之所以領先全球的驚人秘密;好像是與活體實驗有關?
「總算找到了!洛克哥,給我吧!」天實喜形於色,她腋下夾著手電筒,勉強騰出一隻手來要接檔案。
我忍住翻閱的衝動,依言把紙本資料交給天實,「不……」韻伶看見這一幕,則是驚慌地想要上前奪回;是梅菲拉住了她。
「趕快走!至少等上去再說!」天實抱著紙本,搶先所有人一步奔向階梯,我們隨之跟上,這裡又冷又臭,幾乎讓人快嘔吐了——實際上鎖匠已經吐了一回。
終於重新回到地面,殿後的鎖匠把地下室的門帶上以阻絕臭味,除了百毒不侵的梅菲之外,其他人都像是如釋重負般地大口喘氣;我猜剛剛在底下,每個人一定都在練習肺活量!不閉氣真的太難受了。
「真的是紙本……」在手電筒的光暈照耀下,我清楚看見天實臉上的得意笑容,她翻閱著,像是在檢查;我不禁回想起她在別墅裡對於這份調查報告的反應。她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只是單純裝傻?
「妳看過這東西嗎?」我喘息著,發現大衣果然無可避免地沾上臭味;可惜了!這件是我最喜歡的,好不容易從韻伶的surprise中逃脫,卻意外敗在這個腐臭的地下室。
「臭老哥複製了一份;不管是紙本還是電子檔案都是。當初我們的人抓到他時已經搜到一組,我稍微看過內容。」天實翻看著,最後輕輕拍著它,像是安了心。「沒問題!這份是原稿!」
「所以妳連江臨『意外』的細節都知道?」我愕然,所以……打從一開始天實找我合作的時候就在說謊嗎?利用我的同情心迫使我幫助她……原來她從頭到尾都知情!
「錯了,我只被告知結果。」天實拿著手電筒照向我;眼色透明依然,她臉上的神情帶著無奈。「詳細情況我並不清楚;洛克哥,我在我的辦公室裡對你說的那些是實話;我的確對老哥帶著恨意,但你別忘了,他同時也是真正在乎、照顧我的人……對於他被我們家的人追捕、造成重傷,我也感到很遺憾。」
「說謊。」
接話的人是韻伶。她剛剛嘔了幾口酸水,因此嘴角殘留著無法拭去的唾沫;她像是哭泣著,說話的語氣帶著鼻音,卻以最嚴肅、凌厲的姿態控訴。「妳說謊,江天實!如果妳真的感到遺憾,妳就應該想盡辦法挽救阿臨,讓他醒過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為了保護自家集團的利益……」
「我就在做這件事情!」抱著檔案的天實悍然站在韻伶面前,眼前兩個女人一黑一白,互相瞪視的這一幕劍拔弩張。「如果我告訴妳只要我順利奪回剩下這一份真相,就可以拯救江臨一命!妳會不會鬆口?妳會不會聯絡妳已經預約好的人馬,通知他們終止計畫,只要我能順利拿回檔案——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我哥他就會獲得饒恕!」
韻伶纖細的身軀因天實的話而狠狠顫抖著,嘴唇也抿成一直線;她在猶豫嗎?只要她肯解除發布消息的命令,事情就能夠提早落幕——
事實證明,我錯了。「妳打錯如意算盤了,江天實;我不會撤銷計畫,阿臨人還在妳們手裡,妳們如何能保證在交還真相的情況下就一定能拯救他?相反的,公布真相是阿臨真正的願望,所以我不會退縮!」
「哼!好啊,看樣子大家的立場都很清楚了。」天實斜眼瞪著韻伶,「我一定會阻止真相被公布,到時候我哥將會知道妳這個女朋友有多冷血,竟然對他見死不救。」
韻伶卻是冷笑著,「到底是誰為了奪回真相不惜一切?活體實驗這種不人道的事情本來就不該做!別忘了,讓阿臨陷入險境的人也是妳們!少在那裡作賊喊捉賊,我不會上當。」
這一回唇舌上的交鋒,誰也沒能佔到任何便宜;我不得不稱讚天實高招,想得到「動之以情」,但面對頭腦清楚的韻伶,早已認定天穎才是讓阿臨陷入這等險境的元兇——事實上正是如此;真相必須被公布。這樣的信念從未動搖。
就在天實轉身準備走向大門時,她的皮鞋冷不防在地面上擦出刮耳聲響。「什麼?有人過來這裡?是誰……」就在天實響起急切的聲調時,大門兩側的窗戶突然應聲破裂!那不是普通的碎裂,而是被子彈打破!
難道有人跟蹤?來不及細想,我直覺就想保護手腳皆被銬住的韻伶;又是一發流彈打來,不偏不倚擊中了站在天實身邊的鎖匠,他被射中肩膀慘叫一聲,手電筒登時脫手,在空中轉了幾圈。
「關燈!」我低喊,對天實吩咐著同時抱住韻伶倒向冰冷的地板!我在黑暗之中聽見韻伶的輕呼。
梅菲趕緊抓住手電筒,以身體抵住光源,而天實在熄燈之後,整個大門玄關登時陷入如墨般的漆黑。
我壓著韻伶,一手托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摸的位置應該是腰;我的下巴抵住她的頭髮,猜想這大概是耳朵附近的位置。「抱歉……事態緊急。」
「夏洛克,你可真會趁機吃我豆腐……是想把我們交往的那段時間沒摸夠的分補回來?」
「就算我想也要妳同意!」語調恢復以往的清冷,我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安了不少心;我離開她,並確定她趴下的位置安全,「我去看看天實,我們似乎被不明人士攻擊了。」
「都已經有人受傷了,不能用『似乎』吧?」現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有心情抓語病?真是夠了!
在黑暗中分不清楚方向,我只能開口。「天實?」
手電筒朝地面照射,亮了又滅,清楚標示出她的位置。我靠近她一些以便交談。「是誰?」
「不知道!我的人馬還在外頭抵擋,但是過來的人似乎有所準備;我們外頭只有六個人……洛克哥,能請你的助手幫忙嗎?」
「梅菲?」現在握有手電筒的人是她。
「我都聽見了!」在所有人都刻意壓低聲響說話的時候,只有身為惡魔的她還敢高談闊論;正所謂「惡魔,才敢大聲」就是這個道理。
我往銀白色光芒處開口。「如何?願意出手嗎?」
梅菲往自己臉上照射,我在那一秒內清楚看見她裝可愛扮鬼臉。
「不要。」
真是任性到了極點啊。
「糟了……我們的兩輛車子似乎都受損了,也有保鑣掛彩;我們得另外想辦法撤退!撐著點!我幫你們叫其他人手……可惡!過來的人不是忠實派來的打手,就是跟那個姓周的有關!」
忠實媒體那裡是否有派人前來搶奪真相尚且不得而知,不過天實倒是猜測得有理,周姊背後的勢力確實可能會派人過來。
我可沒忘記周姊在拿出刀子時跟韻伶要手機的情景;明明才經過幾個小時,現在回想起來卻感覺已經過很久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被困在這裡!」天實用嘴咬住手電筒,她揮了揮手,示意我們跟著她;雖然不知道她打算怎麼辦,但是只要梅菲不出手,我們就沒道理從正面逃脫。
或許這間別墅隱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也不一定?會不會有密道?
我回到韻伶身邊,而梅菲小心翼翼的照射著地面;我發現天實沿著原路摸回廚房。「我們先遠離危險再說。」我撥開她的長髮,她側臉看我,任由我像抱個娃娃似的把她抱離地面。
「那是對你們而言,對我可沒什麼差別。」我觸摸到她冰涼的臉頰跟腳踝,在抱起她之前,我決定再度用大衣把她整個人包起來。
梅菲在看見我帶著她遠離大門時再度吹了個口哨;她讓我們先走,而受傷的鎖匠猶豫了一會兒,也緊緊跟在梅菲身後。
「你們在地下室門口等我!」
天實如是吩咐著,然後腳步急切地跑上二樓;不會吧?又要回地下室?我瞄向那扇剛剛才關緊的木門,身體本能的抗拒著再回到那個充滿惡臭的地方。
天實很快就折回來了,同時我們聽到騷動越來越接近大門;大門是關著的,但是外面那幫人手上有強力武器,任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沒那個能力破門。
「砰」!喔,抱歉,門已經破了。
「你留在這裡!」天實指著鎖匠,並往他手上塞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手電筒沒照到他的臉,因此我不清楚在接到東西的那個瞬間,他老兄究竟做何感想。
打開那扇門,鋪天蓋地的惡臭再度迎面而來;天實這次打頭陣,在探頭進入之前我清楚聽見她吸了好大一口氣。
我帶著韻伶一階一階慢慢下,而梅菲則為我們照明;那兩條狗屍分別在樓梯中段與盡頭,其中一條因為才剛死,所以血跡斑斑,我讓韻伶刻意避開血跡,自己則一腳踩上那灘黏膩。
這下子是名符其實的「灑狗血」了。
天實跑向那台積滿灰塵的車子;那是廂型車,德國品牌,從車牌號碼上還掛有「天龍市」三個字,我們就知道這台車已經很有歷史。
「快!我們開這台車離開!」
這台車能動嗎?我忍住呼吸,一邊對天實報以懷疑眼光。後車門是傳統的滑軌式,「嘩」一聲在空曠的地下室激起很大的聲響;我先抱韻伶上車,緊接著是我,而梅菲坐在我的左手邊。
天實坐上駕駛座,當鑰匙插入鑰匙孔,摸向排檔桿的一瞬間,她大小姐整個人傻住了。
「咦?這台車……怎麼跟我平常開的不一樣?」她搖晃著排檔,顯得非常非常陌生。
我隨即明白了她疑問的由來——那是手排車。「天實妳……不會開這種車吧?」
「對!這要怎麼開?P檔呢!」
這次我確定她真的真的沒有偽裝。
我嘆了一口氣,耳邊聽見韻伶發出輕蔑似的哼笑。「妳會開?」
「當然。誰都知道手排車駕照可以開自排車,自排車駕照不能開手排車的道理。」
可是她現在手銬腳銬一應俱全,再加上把車子給她開可不知道她究竟會開哪裡去,就算她會開也沒用。
「洛克哥!你會開嗎?」
很不巧,我——「不會。」我的駕照也是自排車駕照。
韻伶這回更是大方地發出笑聲來,天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唉。」這是來自惡魔的嘆息。
梅菲再度打開車門,她繞到駕駛座,手電筒往車內照,「妳下來,讓我開。」
「妳?」
「天實,讓梅菲開吧;她什麼都會。」
天實依言照做,她來到後座,而梅菲攀上駕駛座;她順利發動車輛,從送風口吹出來的灰塵跟霉味,道盡這輛車究竟被閒置了多久。
「前面有路嗎?」梅菲回頭問,她能開車,但需要人指路;而指路的任務非天實莫屬。
「有,我剛剛開啟了對外的閘門。」
梅菲挑起眉頭,「了解了。」打開車燈,排氣管「噗噗」叫感覺像是隨時都會停止,不過啟動堪稱順利。我知道手排車大概的運作方式,但就是考駕照的時候沒考。
地下室雖然占地廣闊,但是在車子行駛之下很快就到了盡頭;不過等在我們眼前的不是光明開闊的大道,而是一道非常礙眼的鐵捲門!
那鐵捲門大半是只有格子,因此能夠看到外頭的車道,車道似乎滿長的,一路延伸到看不見的轉彎處。
但重點是眼前這道鐵捲門要怎麼辦啊啊啊啊!
「是誰跟我說已經開啟閘門的?」梅菲回過頭,毫不客氣的白了天實一眼;這小ㄚ頭做事不靠譜啊!
「我……我是開啟外面那一道閘門,這一道要現在才開!」天實慌忙下車,從口袋裡抓到成串鑰匙,並努力從中找尋那根打開蓋子的鑰匙。從這個動作來看,又會認為天實其實沒什麼變。還是那個天真老實又容易慌張的女孩。
「我有預感,她找不到。」韻伶盯著站在車頭附近的天實說道。「梅小姐,妳能夠直接靠蠻力打開操作盒嗎?」
這好像是韻伶第一次正式的稱呼梅菲。
「妳可以叫我梅菲;這種小事我當然能辦到,但是我不想什麼都幫這小妹妹做到好;偶爾讓她傷傷腦筋也不錯!」
我著急地往後張望,後頭雖然漆黑一片,但難保那群追兵不會趕上來。「梅菲!妳還是去幫她把蓋子給……」
她趴在方向盤上,用很欠打的拉長聲調回答——「我.不.要。」
這傢伙……「喂!妳最近配合度變很低妳知道嗎?」我忍不住搭上她的肩膀,她纖細的肩頭給人一種一捏就會碎掉的錯覺。
「我哪有?晚上你想要怎麼樣的時候我都配合到底啊!」梅菲回過頭,說話時還挑釁的望著韻伶。
「誰跟妳說這個?我們晚上根本沒怎樣!」
「是啦,玩過幾次之後就嫌沒趣,男人都是一個樣!」
槓!
我氣得別過頭,韻伶眼角似乎有意無意地掃向我,但在我抓住確切證據前,卻又滑溜的逃開了。
「妳別聽她亂說。」我喘息著,失去大衣的我頓時感到有點冷。
「你們的事我才管不著。」
就在我們東拉西扯好一段時間,天實還是持續翻找鑰匙;我又心急地往後探了個頭,無意間瞄到樓梯方向似乎閃過一陣白光!是追兵嗎?
「天實!快一點!」
「我正在快啊;可惡!這支也不是……」
「真是靠不住。」梅菲啐了一口,終於看不下去似的拉開車門!她來到開關旁,先推開天實,接著一記右手正拳搥向控制盒的蓋子;蓋子立刻凹陷並彈開!當鐵捲門馬達啟動時,似乎整個地下室都為之震動!
韻伶也對於眼前所發生的事實目瞪口呆。「她究竟是誰?你是從哪找來這個女力士的?」
「一言難盡……」我苦笑,想起那個跌落山溝的夜晚;那是我這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天實為了指路而坐到副駕駛座;梅菲輕催油門,在判斷鐵門高度足夠車子通過之後,一把放掉手煞車;她迅速換檔,在有些顛簸的路面上加速前進!
「前面的彎很急,要小心!」
梅菲的回答是把油門踩得更用力!她輕打方向盤,在車子左側幾乎要擦撞岩壁的情況下繞過彎道!我則是一邊慘叫之餘邊尋找著後座安全帶!
前方似乎就是隧道盡頭,那裡透著微光;梅菲加足馬力,整個地下道回響著這輛老廂型車的引擎聲。「呼!真爽啊!果然飆車還是要手排車才痛快!」引擎發出狂吼,彷彿是為了跟上梅菲的操作般努力工作!
整台廂型車直接衝出洞口,我回頭看,建造別墅的山丘被我們遠遠甩在後頭;這條備用道路果然就只是為了別墅而服務吧?不愧是天穎集團。
就當我讚嘆著這個逃生機制時,天實靜靜回過頭來,我與她視線相望;她的臉龐透著悲傷。
「……我們的人似乎全軍覆沒了;至少我已經聯絡不上他們。」她咬著唇,暫時摘下左耳的耳麥。
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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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會什麼都不奇怪的惡魔理所當然地派上用場。
話說現在手排車都要特別訂製才有,除了貨車之外大概已經很少手排車了;不過機械性的東西也有其好處。現在的人已經太過依賴電腦輔助跟電子儀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