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的頭頂大約三十公分處,懸掛著一盞鬱金香形的暖黃色吊燈。
或者該說是一整排鬱金香吊燈會比較正確呢?
這裡是東區某條商店街裡的酒吧。
我在等人。
「要再來一杯嗎?」吧檯裡的酒保微笑著詢問;我點頭,他立刻拿出啤酒幫我斟滿眼前的酒杯,還貼心地再加上兩顆冰塊。
吧檯前的成排高腳椅只有一張承載著重量;核桃木的吧檯看起來光亮如新,而酒保背後的牆面上擺滿了調酒用的各式酒類。杏仁酒、威士忌、苦艾酒、琴酒……暖黃燈光賦予它們繽紛色澤,而喇叭流洩的爵士樂則增添此處的一絲慵懶。
是黑膠唱片的聲音,飽滿而柔軟;相較於黑膠,機械冰冷、失去諸多細節的CD唱片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好極了;我輕啜一口啤酒,麥汁香醇與微苦在舌間打轉。
酒吧位於街角。大片落地窗帶來極佳的採光與優美的街景;我不自覺盯著遠處某一點,來了。
我緊盯著那道黑影,她由遠而近,帶著笑意的與我視線交會。
外面才十度,她上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削肩雪紡紗背心,跟外面穿著大外套、裹圍巾戴手套的行人根本過著不同季節。
「這裡是北半球。」我瞪她。
她雙手插口袋,摘下頭上那頂絨面小禮帽,粉紅色的短髮亂翹;她撩開一邊瀏海,露出左眉尖的火焰刺青。「我知道……你喝什麼?」她瞄向我桌上的啤酒杯。
「哎呀,是小梅。」
「嗨!」她跳上我旁邊的座位,鼻子嗅了嗅,「啤酒?那種根本沒有酒精的飲料也配稱為酒嗎?你一個大男人來這邊喝這種東西只會給人帶來困擾。」她轉頭面向酒保。「伏特加,謝謝。」
只有妳這不是人的傢伙才會覺得喝啤酒是困擾!「妳這隻北極熊!」
「你真了解我!我待了好長一陣子的莫斯科。」她豎起大拇指,我在那上頭看見一環被燒灼般的金屬骷髏頭戒指。當那杯伏特加端到她面前,她的嗓音甜得像是可以擠出蜜來!「還是小尊對我最好!」
無所謂好不好,因為她就是個為了酒可以放棄節操的女人……至少表面上如此。
「我剛剛去了天穎集團的總部一趟。」棗紅色的嘴唇親吻著酒杯,喝烈酒就像是在喝白開水。「他們對於K的意外三緘其口;我要求見江天實,被警衛當成瘋子,差點遭到警棍伺候。」
……這是當然的。梅菲——眼前這個膚色雪白的「十九歲」女孩的俗名——的辦事能力大概就只有這麼一點;我不應該要求太多的!
儘管如此,我還是搓著臉對著手心大喊一聲。「妳沒跟他們動手吧?」這是我最擔心的事。
她橫了我一眼,煙燻妝的陰影就像代替了眼神般透著強烈不滿。「沒有!因為你警告過說不行。」
「謝謝。」我誠心的道。重新轉正身軀,把啤酒喝個精光。
「為何你不出面?」
「就是啊,洛克!老是要小梅替你跑腿!」
阿尊你能不能少在那邊敲邊鼓?我白了他一眼,「還不是時候。」
梅菲譏誚的扯唇一笑。「再等下去那個小妹妹大概就真的要去赴死了!」
她說的小妹妹就是江天實,目前天穎集團的掛名董事長,也是K的妹妹。
我姓夏,洛克是我的名字;聽起來很熟悉對吧?就是舉世知名的小說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夏洛克。原因很簡單,我爸媽都是推理小說迷,剛好我爸又姓夏,因此順水推舟、一拍即合——誰知道在二十五年之後我居然真的踏上私家偵探這條路?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至於暱稱K的那個人,除了是天實的親哥哥之外,還是先前跟我一起開設偵探事務所的合夥人;我們除了是大學時期的好朋友,事業的夥伴,更是感情好到不行差點連內褲都穿同一條的好兄弟——在他主動調查「那件事」之前。
K在查明「那件事」的真相之後,很快地離開了事務所;原本我們的事務所還有第三個合夥人,在她隨著K離開之後,目前事務所裡就只剩下我一個偵探了。至於梅菲,她是宛如華生醫生般的助手。至於我從哪裡找來這個助手暫且不談。
總之,現在事務所陷入了財務危機是不爭的事實;我需要一個案子——最好是大案子,如此才能繼續維持事務所的營運。大樓辦公室的租約只到下個月,而我們公司的銀行戶頭只剩下五千塊。這也就是為什麼我進這家酒吧卻只點最便宜的啤酒的另外一個原因。
結果他馬的梅菲居然進門還沒講到幾句話就栽了一瓶伏特加啊啊啊!阿尊雖然是熟人但是酒錢還是要照算!我原本以為梅菲會帶來什麼令人振奮的消息結果居然一無所獲!妳還有臉給我喝伏特加?
「洛克,勸你不要盯著我看然後在心裡念那些五四三。」她轉頭面對我,那張白皙的臉上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我都聽見了哦!」
X!我都忘了眼前的梅菲是什麼角色!「對不起,剛剛那些『話』當我沒說!」
「下次你如果再犯,我保證會直接領出戶頭剩餘的那五千塊,然後把那些錢全部喝光;我說到做到!」
「拜託妳不要!」我雙手合十,差一點沒跪在地上跪她舔著她的腳趾順便叫她女王——而這種事情真的發生過一次。
就在這個當頭,酒吧的們突然被推開。
「歡迎光臨!」阿尊開口招呼;進門的那個男人光頭戴墨鏡一身西裝而且全身肌肉,就是標準古早香港電影的那種反派打扮。這種人根本不可能是來喝酒的好嘛!
那個男人不為所動,筆直走向我。「你是夏先生嗎?」
我拉著大衣外套,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壯漢。「對,我是;請問您是……」該不會是天實派來的人?
「我是來送貨的。」他提起手上那個黑色紙袋。「有人要我把東西交到你手上,祝您生日快樂。」
有人?我睜大眼睛,瞪著紙袋。「那個人是誰?」
「嘿!您看了裡面的東西就會知道。」他不由分說地把東西塞到我手上,然後迅速轉頭離開。
袋口沒封,我探頭一看,裡面裝的是一個白色紙盒,上頭還打了一個蝴蝶結,盒子最上方印著「Happy Birthday」字樣。
「哦!想不到落魄偵探居然也有人會送生日禮物過來?」梅菲吹了一個口哨。
我面無表情地瞪著身旁兩個好奇寶寶。「你們兩個難道不覺得哪裡怪怪的嗎?」
「哪裡怪?」阿尊探頭過來,似乎很想知道袋子裡裝什麼。
「第一,今天不是我生日。第二,就算是要送我禮物,為什麼他們不把東西送到事務所去,卻硬要直接塞到我手上?第三,『那個人』為什麼知道我人在這裡?」
「你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我瞥了梅菲一眼,她已經喝掉那杯伏特加了。「如果我有這麼神通廣大就好了。」
「總之。」她把杯子放在吧檯,雙腳踏上我的高腳椅底下用來踏腳的圓環。「先拆開來看看吧?」
似乎這是唯一選擇?我雙手伸進紙袋,把白色硬紙盒放在桌上,拉開蝴蝶結,揭開盒蓋——
裝在裡面的居然是一個熟悉的木盒?盒子旁邊有一個用來上發條的缺口。等等!這個東西……
「看起來像音樂盒,很古老的樣子。」
「我大概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我掀唇苦笑。揭開木盒上蓋,音樂盒像是啟動開關似的發出清脆聲響。這首曲子再熟悉不過了,《綠袖子》。
不過紙盒裡面卻彈出一張本不應該出現的紙張?
「上面有寫字!」梅菲指著它說道。
我拉開紙條,一眼就看出那是某人親筆所寫;上頭寫道——
「給夏洛克:
好久不見。
被你遺棄的潘朵拉之盒在我手中。
若想要回它,那就在三天之後坐上白色馬車到我的堡壘來。
贏家的獎賞就是完整的潘朵拉之盒;放心,這場遊戲的玩家不只你一人。
期待你的到來。
U.L.L.」
最後那三個英文字母就是那個人的名字縮寫;由此我完全確定寄信的人就是她。
「給夏洛克……這東西真的是給你的;知道送禮的人是誰嗎?」
「知道;她是林韻伶。」我撫著米黃色的紙張;《綠袖子》在爵士樂的聲響干擾下忽隱忽現。「我們偵探事務所的第三位合夥人。」
「哦。」梅菲不是很感興趣的瞥了一眼,繼續喝她的伏特加。「上面寫什麼?」
「這是邀請函;她想跟我玩遊戲。」我拉扯著紙張,在底部意外瞄到一絲可疑的紅色燈光。
一個三十年前的骨董音樂盒,為什麼會有LED燈?
我一把扯下信件,《綠袖子》正巧也走到盡頭;上面有個計時器,顯示著05,在音樂停止的那一瞬間,它動了!變成04!
「這東西危險!」我緊張得寒毛倒豎,把盒子放在吧檯上,從椅子上跳下來往門口衝!
「梅菲!」
03。
梅菲那一瞬間明白了我緊張的原因;她喝掉剩下的伏特加,就像隻貓一樣跳上吧檯,提起阿尊的衣領!
02。
我猛然衝向玻璃大門,寒冷濕滑的地板讓老舊失去防滑能力的皮鞋一滑;我差點跌個狗吃屎。
從背後趕上來的梅菲快如鬼魅;左手環住我的腰際,力量是我從未感受過的強大!
01。
她粉紅色的頭猛然撞向玻璃門,就像摧枯拉朽,那力道直接把門彈開;阿尊發出不知所以的驚叫聲。我們三個人因梅菲的突破衝出店門口。
00。
「砰」!
繁華的街道登時一片混亂!
強大的爆炸直接震碎小酒吧的所有落地窗;我感覺屁股傳來一股熱意,差點就要燒到我的尼龍西裝褲,但沒有!梅菲在爆炸的瞬間帶著我們直奔對面店家,除了耳朵瞬間喪失聽力、以及幾枚玻璃碎片噴到我頭上之外,我可以說是毫髮無傷;阿尊也是。
我回過頭,原本抓著信函的手正在顫抖;仰頭一看,只剩下半截的米黃色紙張從我眼前緩緩飄落。
很棒的「生日禮物」,韻伶!我撥掉頭上的玻璃碎片,顫巍巍地起身。
這場挑戰,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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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與
微混吃等死兩個人合作的作品,也是我們的首次合作。
故事的發想是混吃,他也寫了一部分的故事,而我主要是做了後續的改編、增減跟主要的執筆;所以儘管寫故事是由我全權負責,但基本人物架構與劇情走向則還是混吃的。
說到此作的合作,其實是之前在準備投稿尖端原創小說大賞時我提議的;因為我實在是看到覺得很有意思的點子而不寫出來就覺得很可惜XD於是,就在投稿的故事與老師外帶結束之後,立刻投入了此作的創作。
原本的故事很有推理的感覺,但是在我強調人物表現的情況下變成偏向動作感較重的輕小說作品;當然玩弄詭計是不會少的。
本作品會以「隔日更」的方式作更新;請喜歡此作的讀者不要錯過了!
另,混吃也會在他的小屋同步發表此作品,請喜歡這部作品的朋友也前往他的小屋給他一個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