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頭,拉著的是彼此的心靈,沒有距離的概念,隱隱閃著紅光呈現未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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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不稱職的月老了。」
那團在地上打滾的毛線球不停掙扎,綑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像對我求救般左移右動,裡頭不時傳出陣陣呻吟。
大概是個嬌小的女孩,唔──是嬌小的女孩沒錯,好不容易把手從裡頭伸了出來,我卻只是蹲在那邊戳她的手掌,無視她的難堪與不知所措。
再一個大概,大概她的嘴巴被線團堵住,講出來的咒罵話語都模糊不清,但我知道她在罵我,嗯,我知道。
當科技進步到所有的未知都能證明出來以後,那些被稱作迷信的事情就已經消失無蹤,那麼遺落下來的信仰該怎麼辦?
答案就是需要人去承擔。
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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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妳的搭擋,憑什麼要幫妳?」
「憑你是我的同事!」
「月老執行部隊直屬營二隊一班,隊員莫琾。跟妳這三隊三班的隊員尹萱芳沒有關係,只是剛好同時碰巧發配到同一班的外勤而已。再說,我們老大也講了隨便逛逛,時間到就回去。」
「你那才是不稱職的月老吧!」
忘了自己腳上的線團還沒解開,想跨大步前行時又跌了個跤,真是冒失的傢伙。莫琾這樣想著,然後將她扶起,要不是這傢伙個性那麼糟,外表都樂勝宣傳隊那群人了,怎麼不去那邊要來這裡的實務單位,想著想著不自覺腦海浮現幾位排行前十、宣傳隊員的容姿。
「把事情做完就趕緊回去了吧,我累了。」
「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卻說累了,你這個人真的很糟糕。」
「唔,是嗎?我不這樣覺得啊,至少我知道妳有優點。」
「什麼優點?」
「馬尾扎起來很可愛。」
瞧她滿臉通紅像顆蘋果,莫琾就知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了,嘴上不饒人,其實臉皮挺薄的,只要哄她幾句,便不會有多餘的雜事。不知為何,最近幾次的外勤都跟她一同出動,回想以前的日子,相較之下,沒辦法跟隊友一起面臨美好的邂逅,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儘管他曾向老大抱怨過卻依然如此。
尹萱芳拿出腰間的儀器進行探測,月老必備的情緒偵蒐裝置,透過它來發配紅線牽引的對象,成不成就看男女雙方之後的相處。
簡單說就是媒人,甚至還有勤務獎金,高科技紅線所給予的是兩人的契機,將之提升後會成就許多的巧合或偶遇,當然年成功率約98.7%左右。結婚之後夫妻兩人大多會來總隊提報,經過掃描得知是誰牽起的紅線,該隊員就會有額外的報酬。
兩人一組的原由多半是為了方便行動與互相照料,雖然就學時教授常說是因為牽紅線這件事,是促成一加一的誕生,所以小組也必須以兩人為主,倒是沒特別限制一個找男性一個找女性就是。
「時間快到囉,我要回車上了。」
莫琾望了望手錶,對巷子另一端那頭忙碌的尹萱芳說道。
「喂!等一下啦芥末,這數值怪怪的。」
「都叮嚀幾次了,我不喜歡芥末這個稱呼。」
「沒辦法,只有這樣你才會理我啊。」
「嘖,我瞧瞧,這……超載了?在哪裡,附近嗎?」
過載的數值表示附近有對異性渴望過度的人存在,這種類型絕大部分都會是性犯罪者的前兆,月老部隊的另一項工作即是逮捕或驅逐這一類的人,最終決判權甚至可以到排除該犯罪者的狀況。
儀器的判定標準屬於機密,身為基層人員的他們只是聽從命令行動,且在準確率極高的事實下也沒有人特別去質疑、詢問。
「視界定位。」
偵蒐裝置的資料傳送到墨鏡上頭,莫琾隨即朝目標方向跑去,手摸著腰間的紅線,它不只是牽線的人工科技,也是束縛他人的刑具,視使用方法的不同而有不一樣的效果,這正是月老培訓中心所嚴格教導的正義。
「你在做什麼,還不趕快逮捕──」
「噓。」
眼前的男子看起來是正常的上班族,正拎著公事包等著搭乘公車,不停舉起手來察看時間,像是非常著急。莫琾與尹萱芳在暗處觀察,莫琾的打算是抓住現行犯。他實在不怎麼喜歡直接說『喂,你是潛在罪犯,請讓我們逮捕吧』這樣的話語。
就在男子上車後,莫琾釋放飛空隱匿式監視器,正好先前呼叫的月老部隊專用車『鴛鴦』已經到了路邊,兩人馬上追去。
在『鴛鴦』中,監視器畫面裡的男子正左顧右盼,躁動的情緒不斷起伏,不停扶著因汗水滑落的眼鏡,任誰都知道不尋常。
就在男子準備朝座位上的女性伸手的同時,『鴛鴦』的大動作甩尾將公車給攔了下來。
「怎……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司機驚訝不已,要不是輔助行車裝置早已捕捉到『鴛鴦』的動態,恐怕早已撞上。
「嗯,這個嘛,我是月老執行部隊的成員,請協助合作,我要逮捕現行犯。」莫琾不知道該怎麼解除氣氛的尷尬,只好這麼說。
「簡單說就是,請協助公務執行,謝謝司機先生。」
尹萱芳對司機笑了笑,便走向座位上的眼鏡男子:「請跟我回局裡一趟,若沒事的話很快就可以放你出來。」
「開──開什麼玩笑!我接下來要趕著跟客戶談案子,沒空理你們這些警察。」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不是警察。」
「是軍方人士。」尹萱芳補充。
在一陣沉默之下,兩人腰間的偵蒐裝置響起警報聲。
「不好,司機,快讓大家下車!」
莫琾忘了分寸,突然大喊著,希望能將傷害降到最低。因為眼前的上班族,將要變成月老執行部隊忌諱的存在──『慾望之禁臠』,又稱『禁線徒』。
政府透過管理男女關係來限制人口,避免過度發展,引用替補神明的科技。並非人妄想成為神,而是繼承離去的神的願望。在祂們回來前,我們要管好自己,那麼就必須要些手段。
互相牽制的世界各國機關,曾經當著神的面簽下合約,未來的發展與各項機能必須維持,那麼則需要人為的方式管理,對於信仰的現代化,就用這種方式去執行。
相對的背後有極其龐大的組織在規劃與計算,才能將誤差值降到最低。不過凡事皆有例外,不被紅線所管理,任意發展慾念,無視他人的權益、侵犯他人的權益,這樣的人其中一種就是他們『禁線徒』。
那麼便需要動用到紅線『罰』的一面。
『禁線徒』會將慾望具現化,成為覆蓋在身上的裝甲。此刻的他們會成為可怖的狂戰士。
眼前的上班族已經被大片大片的甲狀物質包裹在內。
「媽啊,這是最糟的狀況了,本來想早點回去休息的說,妳今天運勢一定很差,我不小心被妳影響到了。」莫琾拿出腰間的紅線。
「你可以說白一點沒關係,好歹我們是同期,不要用這麼敬畏的語氣。」尹萱芳也將紅線緊緊握在手上。
月老執行部隊的別稱是『操線使』,靈活運用自在是最大的特色,可攻可守的一體化,指尖的功夫更能顯現出使用者的技巧。只見兩人彈指數下,紅線已層層圍住『禁線徒』,許多乘客瞧見整輛已經疏散的公車儼然成為一個金庫空間,裡頭滿滿的保全紅外線,只是這次是不讓裡面的傢伙出來。
「線陣.彈指瞬間。」
沒有綑綁住,每條線都距『禁線徒』有些距離,但發出的波長能夠讓他們無法動彈。
「快點通知總部啊笨蛋,妳覺得我們兩個人能夠困住他多久?」
「啊啊啊,忘記了!」
「誰才是帶隊的啊?」莫琾心想,可這也未免太過奇怪,一般來說不會這麼快就成形,總會有帶回局內淨解的時間,第一次碰到這狀況,難道又要發生什麼了?
「好了,支援十分鐘就會到達。」
「那就好,這裡交給妳了,我去休息一下。」
「這......你在說什麼蠢話啊!怎麼可能只交給我一個,而且他、他──」
『禁線徒』直勾勾地盯著她,只要是女性就會引起他們的慾望,相對地,女性變成的『禁線徒』則是會以男性為目標。
「啊啊,我忘了,不好意思,那妳去休息吧。」
「你一定是故意的!」
「因為妳太可愛了嘛,不自覺就,嗯。」
結果尹萱芳發出害羞不知所措的嗚咽聲、臉紅等聲色的刺激,讓『禁線徒』發生變化。
「靠,這下可真是挖洞給自己跳了,妳快出去!」
滿臉疑問的尹萱芳還不知道自己引發什麼樣的事態,只好半信半疑的下車。
「喂,勾引你的人已經不在了,可不可以就此打住?看來是不行了,覆!」
『禁線徒』身上的光滑甲片逐漸破裂突起射出,釘滿車廂內部。而射向莫琾的碎片都被紅線所擋了下來,他再度動動手指,原先的直線陷阱式轉變為完全拘束式,一層一層將『禁線徒』包住。
每個人能運用的長度不一,莫琾能操作自如的長度大約為一公里,這在隊上已經是中上程度。雖然尹萱芳那傢伙則是五公里,儘管如此,卻不擅長戰鬥。
紅線的長度為精度與純度,最大限度引出使用者的潛力,於是不斷成長,雖說也有不少長度不增反減的例子,卻也只是少數。越長的紅線所牽起的情侶就越速配,這就好比占卜師的準度有多少一般。
所以莫琾也不停磨練自己,好能夠增加水準,待遇也會因此改變。
可眼前那覆蓋灰白色甲片的『禁線徒』卻一點也不這麼想,他只想早點解脫,然後盡情釋放與享受。
「不行,再下去車體承受不了,外頭那些看熱鬧的人一定會被波及。」莫琾這樣想著,手上的指頭不停彈動後,朝車外大喊:
「尹萱芳!妳想告狀就告狀吧,我要越界了。」
一臉驚訝的她正想阻止,莫琾已經把車門鎖上。凡事皆有順序,逮捕罪犯也是,尤其這是神級的機構,更是重視規矩的重要性,因為高貴,所以死板。
讓她想起五年前的事故,月老執行部隊的監獄被覺醒的『禁線徒』攻陷,最後靠龐大的人力財力才壓制完畢,可對方只有少數幾人。所以若車上的人會成為那樣的存在,必定又會陷入極大的恐慌吧。
沒辦法,畢竟不是戰鬥部隊,我們只是為他人繫上緣份的人而已,又要苛求什麼?
看著當前的畫面,她感到無奈,同樣也是人,為何因職責而被差別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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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莫琾渾身是血的走下車,判定緊急狀況的他痛下重手,將『禁線徒』給破壞得體無完膚,車內也滿是大量血跡,無法想像它原本是人。抵達的支援部隊將車上破爛不堪的『禁線徒』搬下車,押送回局。
「啊,是大叔。」尹萱芳瞧見熟人,是月老部隊南分局的局長,也是她們兩人目前的直屬長官。
「唉,你們兩個,就算是定期送到我這裡支援,也不能這樣亂來啊。」
「蘇大叔,這是下下策啊,你不也看見『禁線徒』的狀態?」
被稱做蘇大叔的男子叼著煙,重重吸了一口後朝莫琾吐氣。
「臭死了,你知道我討厭煙味。」
「就是知道才這麼搞,再下去你有幾條命都不夠。這次事件就交給上級人員去偵辦,你們給我去放個假休息一下。」
「蘇鞏實,這算是軟禁嗎?」
「要你們冷靜一下,你也知道民眾的反應了,為了形象還是要一點表示。」
「知道了。」莫琾轉頭便走。
「喂,怎麼回事?」
尹萱芳追上去詢問,見他一直不回應,只好再次使用外號稱呼。
「嘖,就只是悔過而已。妳都當那麼久了,還不知道內部的狀況?真是天真無邪的大小姐,我看你還是轉去宣傳隊當局裡的心靈依靠吧。」
一語不發的她賞了莫琾一巴掌,然後離去。
「今天真的很衰啊,到底是我的運勢差還是她差到連我也變差了?不過那個『禁線徒』的反應......不,應該不可能,管它的,順其自然。」莫琾自認理虧,見尹萱芳像要跟蘇分局長他們一同回局的模樣,只好摸著發疼的臉頰走回『鴛鴦』上,開回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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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群懷著希望為人們服務的公僕,我們是紅線使、我們是媒人、我們是操線使,我們背負神的名聲。連結人們的姻緣,挑選最佳的選擇,由衷的希望自己與他人能夠幸福。』
『我們是月老的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