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妳的一舉一動，我感到心滿意足。
曾幾何時開始注意起了？我想……是自從與妳有所接觸的那時候吧？
在幾度放棄、遺忘的那裡，是妳發現、撈起了溺水的我。
接著，在週遭的玩笑推擠下，我們變成了假設性的一對。
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我們順應了這條河流，加入歡樂的派對。
共舞、對話，妳來我往的演著好笑的戲碼，我們獲得了滿堂喝采。
容易滿足的妳歡笑著，而我的心也感染了，不再空洞，不再溺水。
湘語是跟我同國中的同學。
好吧，起先只是敵對關係，是升上同個高中後，關係才變好的。
「帆，走吧！去吃冰！」
「又吃？妳不是生理期來嗎？不好吧。」
「沒差啦，反正妳會幫我解決！」
「……幫妳解決？我是衛生棉嗎？」
「妳是好自在！」
「……妳才是好智障。」
嬉鬧著聊天，還是被她一把抓走。
老實說，我一開始不是很懂為什麼她會來找我。因為曾經同一所國中？可是我們以前非常常吵架。因為是熟人？可是當初關係並沒有很好。
所以，我開口問：
「喂，幹麻沒事來裝熟？搞的好像我們是好朋友一樣。」
我的語氣透露出強烈的不滿。這是我們第一天見面後，被她拉著跑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嗯？我們是很熟啊。」
她天真的回答，完全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很熟？熟到天天吵架是嗎？」
「噢……可是都高中了，無所謂吧？」
……有沒有搞錯？每次吵架，她都找女生排擠我，這樣可以無所謂？
「嘛……其實我也沒有想要一直跟妳吵的說。只是因為每次好好講，講到最後我們都會不由自主發飆啊。」
她擺出委屈的模樣，無奈的攤手。
「而且每次都是從妳先開始發飆的。」
我的錯嗎？！
「那是因為妳每次都踩到地雷好不好！明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在我看書和聽音樂的時候打擾，可是妳偏要來煩？而且還拿一些奇奇怪怪、一點邏輯都沒有的問題！什麼某個動畫人物主角雖然是小學生，其實早就連載了好幾年，而且每次走到哪都死人？！不然就是什麼有個男的把自己裝箱，當禮物送給女友，結果差點被郵差害到悶死？！拜託，這關我什麼事啊！」
我甩開手，對她大吼大叫。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錯什麼藥，竟然會這樣罵人……到底為什麼？
「可、可是……」
一滴一滴的眼淚慢慢滴落，一邊啜泣一邊訴苦。
「我、我只是、想、想跟妳分享而、而已啊……」
……我竟然惹哭她了？怎麼搞的？不過就一個暑假不見，那個每天跟我對吼的女生呢？
所幸附近沒什麼人，不然大家要是看有人這樣大叫，又有一個哭得唏哩嘩啦的女同學，大概會認為我在霸凌吧？
「等、等等，妳、妳別哭啊……」
「怎、怎麼可能不、不哭……」
啜泣轉眼間變成泣不成聲，委屈的淚水不斷落下。如果是放聲大哭，可能還有辦法，但現在這樣……
「好！我的錯！別哭了好不好？」
把她拉入懷中輕拍背，希望能安撫她。
而這時才發現，一再和我吵架的女生，原來這麼瘦弱。
緊抓我的制服，雙肩不停顫抖，湘語依然沒有哭出聲音。
是怕讓我惹上麻煩嗎……？忍不住這樣想，希望不是自作多情。
等了她好長一段時間，總算平靜下來，說出事情的真相。
原來湘語一直很想找我聊天，卻總是因一副生人勿近的態度而作罷。而當時的她，除了這個辦法外也想不到其他的方式能接近我，覺得有吵架總比沒說話好，所以國中的相處模式就這樣定了下來。
至於找女生一起排擠我的部份，似乎純粹是那些女生也看不慣這種態度，而一起起鬨而已。
「到了高中還能同校，我、我想說，這可能是個機會……」
湘語依然賴在我懷裡，只是抓著制服的手已經成了環抱的姿勢，把臉埋在脖子那兒，不願抬頭。
不得不說，這姿勢真的很讓人害羞……而且有點癢。
「……妳早點講明不就好了？」
「我、我早就講過了！可是，妳根本都、都沒在聽……」
如果是看書的時候，確實有可能。
「……好啦。」
「好什麼……？」
湘語抬起頭看著我，距離近到能感覺到她的呼吸。
「……就、就當朋友啊……」
我將頭撇到另一邊，害羞的不敢直視對方。
為什麼這傢伙都不會害羞？不懂。
「嗯！」
她緊緊抱著不放，開心的就像得到什麼禮物一樣。而我，只能無奈的嘆口氣。
時間回到現在，事情過了一個月之久，我還是很無奈的被拉著跑，而她依舊很開心。
「哪，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在校外某間雜貨店，我用塑膠叉子挫著十元冰，接著連同冰淇淋一同挖起。
好吃。雖然是那種上頭有少少冰淇淋，下面是色素冰沙的那種便宜貨，卻帶有一些童年的味道。
「嗯？什麼東西？」
湘語買的冰比較貴，是那種全都是冰淇淋的小盒冰。
她含了一口，卻因為太過冰冷而整個臉揪成一團，不停的跳上跳下。
「……白痴嗎妳？」
「啊！」
將叉子咬在嘴裡，一把將她抓來，用沒拿冰的那手貼住她的額頭。
雖然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至少她本人很喜歡這樣。
湘語開心的將臉在我的手中蹭阿蹭的。
「……真是的。」
根本沒長大。
「嘻嘻。」
天真的笑容，對於我的埋怨完全不放在心上。
看她得意的樣子，總是會讓人想欺負一下。
於是，我邁開腳步，往後退了一大步。
「啊！」
她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妳很壞耶！」
「誰叫妳賴著不走？」
我一邊拿好叉子繼續挫冰，一邊瞇著眼，微微的笑著。
湘語曾說，這樣的表情讓人覺得很壞心。
「所以，我剛說的話，妳有沒有在聽？」
「嗄？」
她拍了拍裙子，皺著眉頭揉屁股。
看她這樣不雅的動作，只能翻白眼和搖頭。
「妳再繼續這樣找我，會被別人說是同性戀。班上已經到處都在傳了。」
「為什麼？」
「太過親密、超友誼、越過界。」
是真不知還是假不懂？她不知道在別人眼中，我們倆已經太過親密了嗎？
班上不少人總會在我們背後指指點點，甚至有些還會傳到別的班上去。對我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因為個性關係，所以本身就會沉浸在音樂和書本中，無視他人。
但，對她呢？
「還好吧？我只是想彌補國中時候的空缺啊！」
湘語不開心的說著，然後又含上一口冰。這次她學乖了，吃小口點。
彌補……嗎？
我沉默的挫著冰，沒說什麼。
如果當事人不在乎……我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呢？這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以前有這樣嗎？
「而且怎樣才算超友誼？」
湘語突然開口，把我的思緒拉回來。
「因為天天膩在一起所以超友誼？還是忌妒我們關係太好，所以說是同性戀？」
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看法。但個人對感情部份一直不是很懂，所以並沒有想出什麼好答案。
可是接下來聽到的話，卻讓我嚇到連叉子都掉了。
「如果這樣就是同性戀，那我不介意。」
她很認真的說，也很認真的看著我——
然後我呆愣，她吃冰。
「……妳瘋啦？」
「沒有啊！我很認真！」
她拿起冰盒，開始用小舌頭舔舐著。
「……是同性戀耶……不是神經病唷……」
「嗯，對啊！」
順勢把她用過的湯匙插入我的冰裡面，挖了一口放在我的嘴前。
「來，啊——」
還傻住的我，很乖的吃了下去。卻不知道是因為太大口，還是因為她的驚人之語，搞得連自己的頭也在痛。
皺著眉，瞪著地上的叉子。
「反正順其自然就好了吧？」
湘語把湯匙放入冰杯中，捏了捏我的臉。
她的手很冰，而我的臉，很熱。不知道是因為惱怒，還是因為害羞？
「別想太多囉！」
慌張、害怕，試圖逃脫這一切，沒想到卻越陷越深。
我慌亂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現在才明白，應該逃離的……是妳。
流言蜚語依舊在傳，但湘語一點都不在乎，一樣抓著我到處跑。
對於那些謠言我一向很擅長裝沒聽到，否則國中就不會過的那麼順利了。況且，只要不去承認，通常這些話題很快就會停止。
在這段時間裡，也慢慢發現自己漸漸能接受她的存在；氣息、言語、肢體、想法，無論哪種都漸漸能接受和習慣。
……這算變相洗腦嗎？
在洗手檯前，我皺著眉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以前完全不在乎別人想法——雖然現在也一樣，但有個人的想法卻開始會在乎了。
這樣真的好嗎？
不禁捫心自問，卻沒有答案。
「喂。」
後頭傳來不耐的喊聲，讓我眉頭皺的更深。
沒有回頭，只是繼續把手上的泡沫洗乾淨。
「喂，死同性戀，叫妳啦！」
嘖。
先不論我是不是同性戀，整個就是很不開心他的叫法。
「媽的，妳別再煩陳湘語！有沒有聽到？！」
他大聲的嗆聲，似乎覺得這樣我才會怕。
抬起頭，從鏡中看著對方。
高中生、中二病、不尊重、無知、下流、骯髒……一些能想到的形容詞全冒了出來。
整體而言就是，我也看他不爽。
「看三小啦！是不會回答喔？！啞巴喔？！聾子喔？！」
低下頭，將手擦乾，沒再繼續看那副嘴臉，直接往教室走去。
「喂！」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試圖將我轉過去面對他。
我順勢轉身，然後，
用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人抵在牆上。
瞇著眼瞪他，無視不斷蒼白的臉色和不停掙扎的雙手。
「少惹我。」
右手越來越大力，直到那雙眼有些翻了過去，這才鬆開手。
看著他癱坐在地上不斷喘氣和咳嗽，我再次轉身離開，右手厭惡的擦拭在裙襬上。
在那之後，很快到了第三節下課，謠言似乎也傳了開來，講述我對那名同學做了什麼之類的。
但，天曉得我到底做了什麼，值得他們這樣討論？
……好吧，一個高一男生被女生掐，確實還滿適合拿來當飯後話題的。
就在我帶上耳機，拿起書本同時，有人跑來我的座位旁邊，將耳機摘了下來。
「茵！聽說妳跟男生打架喔？！」
「……很稀奇嗎？」
「不會啊！可是我沒想到妳現在還會贏耶！」
湘語開心的笑著，好像這是很榮譽的事情一樣。卻沒發現，週遭的人早就豎起耳朵偷聽，指指點點得說著悄悄話。
我再度翻書，順便把耳機搶回來，繼續聽音樂。
與其解釋和回想，不如眼不見為淨還比較輕鬆些。
但，該死的又被拔掉了！
「茵，妳心情不好喔？」
她趴在桌上，小心翼翼的看著我。
「……誰被找碴會很爽？」
不悅的將書本丟在桌上，斜眼看著她。
「唔……」
湘語害怕的縮了一下。
但，這樣子讓我又更火大了。
「……煩死了……」
不想繼續待在亂哄哄的教室，也不想再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把耳機扯回來，轉身離開教室。
「喂！要上課了耶！」
湘語在後頭大喊，但很快就被耳機中的音樂蓋過。
無視走廊上的學生，一再擦撞到他人也不在乎。
煩死了……
轉過轉角，朝某個方向前進。
煩死了……
上課鐘聲似乎響起，學生一個個越過我走進教室。
煩死了……
朝著某個方向持續前進，所幸沒遇到任何老師。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轉進某個地方，到達目的地……
「煩死了！」
碰！
大力的捶在廁所門上，手上的痛此時變得不痛不癢。
自己一直以來就不是什麼乖巧的女孩子。
打架？打。
罵人？罵。
所以完全不在乎此時的動作是有多麼不雅。反正，只要能發洩心中不滿，這些小事又算的了什麼？
該死，為什麼會這麼煩？因為被人找碴？還是因為她的表情？還是因為自己的態度？
不滿得想法在腦中盤旋，手也不斷捶打著門，發出巨大聲響。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發出的聲響越來越大，但卻沒有任何人來查看。
因為，這裡是學校的角落，是上星期不小心找到的地方。
每下都釋出全力，每下都確實打在門上，但完全無法發洩心中的不快。
到底是為什麼……？
無力的靠在門上，慢慢滑落，直到曲起身，坐在地上為止。
到底在煩什麼……？
其實，早在她逐漸侵入自己的心裡和生活時，就有發現到……心煩不斷。
每天晚上都會想著，一發起呆就是她的樣子，一閉起眼就是她的笑容……接著開始害怕，莫名的開始害怕。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直到隔天，直到她撲上前來，整個懸掛的心才總算放下一些——即便手心仍因不安而沁著汗。
怎麼會這樣……
雙手掩著臉，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空洞、害怕和無助佔滿整個心。
為什麼……我不懂……
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代價嗎……
「……咦？」
突然驚訝的愣住了。
……喜歡？
竄過的陌生字眼令人錯愕。
「……我……」
雙手抓緊雙臂，難以置信潛在的感受。
「我……喜歡上……」
了解了事實，了解了真相。
停下腳步，不再掙扎。
心一直都懂得，只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面對……如何才算是面對呢？
徬徨的繼續演戲，仍在享受。
然後，堅定的，說出了完美的台詞……
「茵，妳剛剛跑去哪了？」
我一直在那間廁所摸魚到下課。而回到教室後，迎面而來的仍舊是那熟悉的臉龐。
「……沒有。」
耳機已經摘下，收在口袋內。
「妳……還好嗎？」
「……嗯，好多了。」
「喔……」
氣氛有些僵硬，但我仍有點恍惚，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神。
再一堂課就要放學了，然後就可以離開了……
「茵，等下放學陪我出去好不好？」
「……妳什麼時候找人會先問了？」
她腦子沒撞到吧？
「什麼話啊！當、當然是因為，不想讓妳生氣啊……」
湘語委屈的嘟了嘴，有些膽怯的看著我。
此時，並沒有對她的表情有任何感覺。
是因為終於發現了嗎？
「……去哪？」
「去吃蛋糕！」
她開心的笑著，大聲宣佈。
「……嗯。」
看著她的反應和笑容，不愛吃甜食的我又再次妥協了。
在最後一堂課中，我一邊幫古人畫上鬍子，一邊想著今天的事情。
喜歡這種感情對我來說真的很陌生。講真的，這真的是喜歡嗎？還是其他什麼感情呢？
手抄著老師寫在黑板上的筆記，腦想著其他事情，完全心不在焉。
所以，今天會這麼生氣，是因為那傢伙，說出了事實……嗎？
想到今天在廁所前做了什麼事情，只是稍微皺了眉。
老師沒因為這件事情而來找我並不意外，畢竟有錯在先的人並不是我，也沒有證據說明我真是他口中說的那樣。
雖然先動手的人是我沒錯。
左手撐著頭，右手玩著筆，再次放空自己。
此時，老師點到湘語，要她唸接下來的課文。
雙眼看著她，耳中聽著她的聲音。
老實說，沒有太大的感覺。
這真的是喜歡嗎？我再次質疑自己的感覺。
但是……
每當回想起她的一舉一動，就會讓我不自覺得微笑。
嗯……似乎有種，心被填滿的感覺……
好吧，這可能真的是喜歡吧……？
當她唸完課文坐下後，我依舊繼續盯著看。而對方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轉過頭看向我，俏皮的笑了笑。
先是一愣，接著微笑的用筆示意。
瞬間，她呆住，整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
怎麼回事？她幹麻？
「陳湘語！」
「啊！是！」
「上課不專心，轉頭在看什麼？」
「呃、嗯……」
她偷偷的往後瞄了我一眼，小小聲的說：
「……世界奇觀。」
「茵，妳剛剛竟然笑了耶！天啊！好想拍下來喔！」
「……有那麼誇張嗎？」
「當然！而且是那種，很溫柔、很溫柔的笑容耶！噢，我都看呆了！」
「嗯，看的出來。」
「喂！不要笑我剛才被老師點名！」
「……嗯？原來妳有自知之明？」
「喂！」
在蛋糕店你來我往的說笑著……雖然大多是吐槽她。
其實我真的很不喜歡這種甜膩膩的東西，會讓胃很不舒服。
「想說妳心情不好，所以才帶妳來吃的。吃甜食可以讓心情變好唷！」
湘語說著，便將自己的蛋糕切了一小塊下來，然後用叉子叉住，遞到我面前。
皺著眉，吃下不知道是今天第幾口的蛋糕。
「……不要餵我啦。」
「有什麼關係？這樣茵看起來比較可愛啊。」
她笑著說，我只能把頭再次偏過。
這女人，完全不懂得害臊……
周邊沒有人盯著我們看，因為客人大多不是學生的關係嗎？果然大人都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嗎？
然而，很納悶的是，在學校也有同學這麼做，為什麼他們就沒有被傳呢？
無法理解得望著窗外發呆，看著人群來來往往得走著。
「茵？」
「……嗯？」
「妳還好嗎？」
難得正經的口語，讓我轉過頭看著她。
「……什麼意思？」
「總覺得……妳自從翹課回來後，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
湘語低下頭，玩著包裝蛋糕的鋁箔紙，沒讓人看見表情。
挑著眉看她，接著把頭轉向窗外。
「……沒什麼，只是發現自己喜歡上妳了而已。」
鏗鏘！
「……咦？」
叉子掉落在盤子上，在安靜的蛋糕店內發出很大的聲響，讓人忍不住縮了頭。
「白痴，妳在幹麻啊！」
「抱、抱歉、抱歉。」
她回過神，趕緊向客人們點頭陪不是。
「……真的是……」
無奈的搖搖頭，順手端起熱奶茶喝了一口。
「嗯……所以，妳喜歡我喔？」
她有些坐立難安。
「……嗯。」
放下杯子，沒多說什麼。
「很困擾？」
「唔……」
「無所謂，只是把該說的說一說而已。」
「咦？」
冷靜的說詞，讓她再次楞住。
「……怎麼？」
「什麼叫該說的說一說啊！？」
她大力的拍桌，激動得大叫，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
「等、妳……」
「不要叫我冷靜！」
「唔！」
我竟然被她的氣勢給鎮住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告白耶！哪能這樣就算了啊！」
「算、算我拜託妳，妳先冷……」
「不要！」
……天哪！這個瘋女人！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喜唔！」
趕緊在她嘴裡塞了一大口的蛋糕，再趁機拉她坐下，順勢和大家說抱歉。
「……瘋女人，妳給我冷靜點！」
「唔嗯、唔……」
「吃完再說話！」
看湘語脹紅著臉，用力得咬著口中的蛋糕，真不知該說什麼。
當她好不容易吞下後，傾身壓低聲音，認真的說：
「這是我有生——」
「好啦。」
「我都還沒——」
「我才沒把話說完勒！」
「唔！」
她生氣的鼓起雙頰，接著縮回身子，不悅的雙手環胸。
「真是的……」
看著她鬧彆扭得樣子，我好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妳說妳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對吧？」
她想了一下，才輕輕點頭。
「嗯，可是我在乎。」
「……咦？」
「當然，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
有些饒舌的說法，但卻是事實。
「所以我做了決定。」
「……什麼決定？」
「……我……」
抬起頭，有些哀傷的看著她。
到底……是為了她，還是為自己呢？
「……我不打算跟妳交往。」
凝結得空氣，無聲的沉默。原本甜膩的蛋糕不再好吃，或是說，更加令人噁心了。
湘語看著我，有些不安又有些生氣，只好大口吃著蛋糕洩憤，並再次離身去拿更多的蛋糕。
即便現在的氣氛不適合想這個，但看著她的背景，還是令我不禁想……
……她要是發胖了，會不會怪我？
湘語沒聽到我心底的疑問。只是走回來時，手上多了六七個蛋糕。雖然很想用力把盤子放下，但為了避免再次被大家行注目禮，她隱忍這股衝動。
看著她，我轉過頭，雙手掐住自己的手臂，緊咬住下唇，忍住膽怯的淚水。
原以為她會吃蛋糕洩憤，卻沒聽到預期中的金屬撞擊聲。卻也不敢因此回頭，害怕看過後，就會忍不住而直接崩潰。
「……為什麼？」
聽得出來，或著是我自以為聽出來了。這個問題有著疑問、惱怒，和更多的哀傷。
她很難過嗎……？我不禁這樣想。對於自己的事情，除了打架外，真的沒有太多自信。
「……因為我怕妳受傷……」
這說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妳知道嗎……」帶著哭腔的聲音，再次揪住心頭。「我已經受傷了。」
……她哭了嗎？我……果然讓她受傷了嗎？
「……沒關係，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我們交往，妳會傷得更重……」
「我不在乎！」
湘語大喊，而我轉過頭看她，臉上努力保持冷靜。
「那個……小姐，不好意思……」
「結帳！」
她憤怒得對一旁的服務人員大喊，隨即丟下兩人的費用，拉著我轉身就走。
可憐的店員被嚇到愣住，完全忘記如果有蛋糕剩下，需要加付其他金額……
啊啊……會被列為拒絕往來的客人吧？
當我走出店門，回頭望著那家蛋糕店時，忍不住這樣想。
真的沒想到，一個人生氣時，能湧現出這麼多的力氣。
纖細的湘語生氣得拖著我走，就像拖著一個沒裝多少東西的行李廂一樣簡單。
……啊啊，所以是因為，我加裝了輪子嗎？
也許是想逃避吧，一整件事情下來，腦中竟是些毫不相干的想法。
但看著眼前的背影……
眼淚從我眼角悄悄滑落。想拭去，卻只是任由它隨風而去。
其實，我也好想哭。但是，能哭嗎？有資格哭嗎？真的……有那個權力悲傷嗎？明明都是自己膽小……惹得禍啊……
灰暗的思緒在腦中打轉，甚至藉由血液，一同流入心室和心房，就這麼在全身的各個角落流竄。
湘語仍未停下腳步，只是一個勁的拉著我走。
感覺到她的力道不再強大，腳步也慢慢緩下。最後，停留在某個無人的騎樓下。
不是很了解得看著這裡。
……這是哪？我們來過這嗎？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她背著我這樣說。「但是不要問我這是哪。」
……她已經生氣到不願跟我解釋這些了嗎……
胸口再次被強力衝擊，呼吸有些難受。
但下一秒她轉過頭，雙眼充血，眼尾帶淚，認真得跟我說：
「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是哪。」
……
「我迷路了。」
……
啊啊……雖然她很認真，而且現在氣氛根本不對，但……
還是好想打她，怎麼辦？
隱忍住笑出來的衝動，握緊拳頭低下頭。
突然，湘語放開了手。我有些疑惑得抬頭，卻發現她已經轉過身，肩膀開始顫抖，甚至蹲了下來。
我再次自責。她這麼難過，怎麼我還可以有這麼該死的想法？明明……明明她是這麼難過……
「……湘語，對——」
正當我帶著哭腔，想和她道歉時……
「等下……」
她有些小聲的說，肩膀顫抖的更厲害。
「再讓我……」
「再讓我……笑一下……」
我一頭撞上一旁的鐵門。
「茵！妳幹麻？！」
湘語嚇得轉過身，跳了起來。
「……沒事。」
無奈的撫著有些紅腫的額頭，告訴自己不要跟這小王八蛋一般見識。
「……真的沒事？」
「嗯。」
「……嗯。」
因為我的奇怪舉動，又回到之前的嚴肅氣氛。但經過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兩人也算是比較冷靜了。
「那……」湘語打破沉默。「為什麼……妳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閉起眼，安撫緊張的心，深吸口氣，然後看著她哭紅的雙眼。
「……因為我害怕。」
「怕我受傷？那為什麼要——」
「我怕妳受傷，更害怕……我受傷。」
堅定的看著那雙眼，淚水緩緩落下。
「我不堅強，從來都不堅強。我只是假裝很堅強，這樣就不需要朋友……也不會受傷……」
落著淚，說出了弔詭的告白。
「我喜歡妳，喜歡到隨時都注意妳、在意妳，但卻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一定會受傷，一定會痛。看看周遭的眼神？看看他們怎麼說我們？妳怎麼能忍受？」
聲音逐漸沙啞，視線已然模糊。我用手擦去眼淚，卻怎樣也擦不乾。
承受不住的蹲下身，發出嗚嗚的哭泣聲，環抱自己。
「我喜歡妳……喜歡妳……可是我還是怕痛……我沒辦法……我還是怕痛……」
曝露了自私，曝露了自己的脆弱，這讓心又更痛了。就像挖去某個重要東西一樣，空蕩的難以忍受。
湘語沒有出聲，也沒有離去，只是靜靜的站著。
然後，抱住了我。
她輕輕的說：
「不要怕……不要怕，也不用擔心我……」
那手，輕拍我的頭，像安撫小孩一樣的溫柔。
「我……好高興妳喜歡我……好高興、好高興……因為我真的很怕，怕妳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甚至覺得我很煩、很討厭……可是妳今天說了這些話，還向我告白……我好高興，真的、真的好高興。」
她捧起我的臉。我看著笑得很幸福的她。
「如果妳還是害怕，跟我說沒關係，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雖然我不怎麼聰明，可能要靠妳想就是了。」
湘語懊惱得微微皺起眉。
那個樣子，好可愛……好可愛……
我慢慢向前靠去，輕輕懷抱她，緩緩的吸一口氣。
是那舒服、熟悉的味道……
不安被撫平了，讓我能再次開口。
「……豈止不聰明……根本笨的可以……」
「唔！我、我才不笨！……嗯……大、大概……」
聽著她也不是很肯定的否認，讓人忍不住噗哧一笑。
而湘語看見我笑，也跟著鬆了一口氣，然後緊緊抱住我。
就像在海上漂流的落難人，緊抱唯一的浮木。
我們……許下了無聲的承諾。
戲劇進入高潮，飾演對手戲的妳出場。
負面的情感籠罩著我，讓人頭暈、想吐。
我順應台詞，把自己融入其中，拋開不安和煩惱，試圖對妳微笑。
但靈魂，卻逐漸崩毀。
從那次以後，我們倆的關係變得更加親密，互動也更順心。
不再尷尬，不再受人挑撥，只是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想做得事情。想接近她，所以視線會無時無刻搜尋她的身影，然後看著發呆。因為想念，所以每當晚上看見她傳來得訊息，心跳總會加速，也會不自覺得露出笑容。
……是因為那次告白嗎？
或許吧。
「在想什麼？」
看著遠方的視線望向一旁，湘語拿著飲料坐了過來。
「想妳有多白痴。」
我聳聳肩，說出事實。
「什？！」
她咬著下唇，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然後粉拳落在我的手臂上。
「妳才白癡！討厭鬼！」
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什麼，笑笑得讓她出氣，總覺得這樣也很幸福。
「小語！」
「嘿？」
後頭的同學喊著，我和她不由自主朝那個方向看去。
是同班的男同學。
「來一下好不好？」
「噢！」
湘語應答著，起身準備跑去，卻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跑了回來，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討厭鬼，笨蛋。」
然後，偷親一口。
「唔！」
這這這這這、這小妮子！
我紅著臉、捂著嘴，瞪大雙眼看著她，兇手卻像沒事一樣笑了笑，然後跑向男同學。
天哪！她不怕被別人發現嗎？！
我趕緊望向左右，確定沒有人看到這一幕，這才鬆口氣，卻也偷偷笑著。
真的是……
心隨著跳動，視線隨之轉動，真不知該說什麼。
「……小白癡。」
然而，在心底的某處角落，卻有聲音說，這不是真的。
一想到這，笑容也隨之消散，再次抬頭看著遠方。
事情會這麼順利嗎？在這個同性戀仍不普及，無法讓世人接受得世界，我們能過一輩子嗎？不，先不說一輩子，我們這段關係能撐多久呢？會不會是錯把依賴當喜歡？會不會哪天醒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愛？
即便當時說了很喜歡她，但此時卻不敢肯定。
到底……愛是什麼呢？喜歡是什麼呢？
突然間，胸口開始煩悶，四肢有些發軟。
我閉上雙眼，握緊雙手再放開，重複了好幾次，希望能抓住什麼。
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我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
睜開眼，被一旁班對的互動吸引住。男生親密的抱住女生，在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對方害羞的笑著，輕輕推著男生，而他也跟著笑了，笑得很幸福。
我們……有辦法像那樣嗎？
趕緊搖搖頭，將視線拉回。
「……在想什麼……？」
不安沒辦法就這麼甩掉，這讓人更加難過。
「哈哈！少白癡了！」
後頭傳來了湘語的聲音，笑鬧得很開心。
我轉過頭，看著和男同學們打鬧的她……霎時間，覺得距離好遠好遠……
捏了捏人中，煩悶感仍堆積在胸口。
「搞什麼……」
就這樣在一個人的沉溺之下，上課鐘響起。
煩惱揮之不去，連原本喜愛得國文課也沒辦法轉移注意，只能不停深呼吸、吐氣，盡己所能的驅逐那些陰影。
然而好幾天以來，都有股無形的黑暗在心中不斷滋長。
明明那天……
回想起那日兩人的擁抱，卻讓自己更加痛苦。
其實，只要告訴湘語就沒事了，她一定會跑來安慰自己，但……卻開不了口，只能任由自己繼續難受。
想來並不是沒看出來，只是我不願意說，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直到有天上課傳來了紙條，上面寫著她的想法……
我們在學校，保持點距離會不會比較好？
震撼的台詞由妳說出，卻驚醒了我。
……是的，是我太過入戲了，對吧？
是時候該謝幕了……對嗎？
我知道她很笨拙，知道她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卻不由自主的亂想，甚至寫出來那樣的話……
我在那張小紙條寫著：
不如在家，或是假日的時候再在一起好了？
她默認了，沒有再多說什麼。
就這樣消失了。
其實很不安，但依然沒有開口。一次次刪除原本想說的話，改成偽裝得話語。
因為沒有勇氣，改變自己。
沉淪了，同時憎恨這樣的關係。
真的好想、好想跟她在一起，可是心中黑暗卻每天作祟，一天一天侵蝕。
湘語曾經跑來關心，但我仍只是擺出一貫的笑容，笑罵她是笨蛋。
佯裝不開心的表情和無力的捶打，我一點一點記了下來。
周遭再次風平浪靜，沒有人再在乎這件事情。
「……演技真好。」
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只能這樣嘲笑自己。
時間是晚上九點，騙湘語說已經睡了。最近一向如此，所以她也沒有想太多，只是道了聲晚安。
其實，多麼希望自己的謊言能夠被拆穿……
逃走……離開……會不會才是最好的決定……？
早知如此，當初是不是不應該說？不應該開口？不應該……告白？
「小茵？還好嗎？」
不知何時進到房內的媽媽在後頭喚著。趕緊忍住差點潰堤的淚水，調整在懸崖邊緣的情緒。
「……怎麼了？」
「想說敲門這麼多次都沒人回應，所以才……妳還好吧？」
「……嗯，沒事。」
「是嗎？嗯……爸媽有事情想跟妳說，可以來客廳一下嗎？」
有事情？
我轉過身看著媽媽，面色有些凝重。
……到底怎麼了？
在那晚，我彷彿得到救贖。
同時，也犯下了更深的罪孽。
周末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湘語也難得接到李茵的邀約，開心的跑去她家玩。
今天小茵找她去玩，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自從那次寫紙條給李茵後，她似乎就變的有些怪怪的……不對，在那之前就有點怪怪的，到底怎麼了？
湘語走在前往的路上，一邊思索對方最近的舉動。
不安佔滿整個心，但開朗的她不願多想。尤其看到等在門口的李茵，又再次否定那想法。
「茵——！」
「唔噢！」
一個飛撲，撲進李茵的壞裡，卻讓人差點喘不過氣來。
「……妳要死啊？想殺人嗎？！」
「茵，人家好想妳。」
湘語撒嬌得抱著最喜歡的人，不斷在懷裡蹭著。
「……小白癡，不要把妳的臉一直往我衣服上擦，這會讓人懷疑，妳都是靠這樣來保持臉部乾淨的。」
「才不是！人家每天都有洗臉！」
「哦？是嗎？」
「當然！」
與往常無異的嬉鬧撫平了不安，讓湘語將適才的想法拋去。
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開心的黏著李茵，兩人十指相扣。
李茵翻了翻白眼，幾次試圖甩掉卻沒成功，只好任她牽著。
進到屋內，湘語睜大眼睛四處觀望。
屋內沒有任何人，整理得非常乾淨，連鞋子似乎也都收在鞋櫃裡。
「茵的爸媽出去嗎？」
「……嗯，他們有事情要辦。」
李茵拿出擺在一旁的室內拖鞋，回頭望了望家裡。
等湘語換好鞋後，暫時放開的手再次牽握，對李茵笑著。
這次李茵沒有甩開，只是溺愛得摸摸她的頭，然後牽著手往房間走去。
整齊的室內是這個家給湘語的感覺，而且窗簾全都拉開，窗戶也都敞開，清晰的空氣流通，讓整個房子變得非常舒服。
想來，李茵的家人都很喜歡乾淨吧？
到房間後，湘語再次覺得，這家人真的很乾淨。雖然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家，但卻發現這房間東西並不多。
「我還以為妳的書會更多呢。」
「書什麼的，去租或借就好了。」
李茵聳聳肩沒多說什麼，只說了聲去倒飲料，要她在房間乖乖等著。
湘語到處晃了一下，鬼點子也跟著跑出來。
「哼哼，不知道會不會有……嘛，雖然是女生，也不見得沒有吧！」
也許是動漫畫看太多，決定開始搜查這個房間，看會不會出現傳說中有顏色的書。
東翻西找，上下爬來翻去後，在床頭櫃下層找到個樸素的木盒。
「該不會是！」
她害羞的伸出手要打開，但又猶豫的收起手。來來回回幾次後，下定決定打開時——
「死小孩！妳在幹嘛？！」
「哇！」
李茵迅速把飲料放在書桌上，然後衝了過來。
「才不給妳！」
「還我！」
兩人竟在房間玩起你追我跑的遊戲。湘語靈敏的到處躲過魔爪，但不管怎麼說，李茵才是真正的地頭蛇。一個奮力向前飛撲——
「抓到妳了吧！」
「哈、哈哈……」
她們氣喘吁吁的交疊在床上，臉與臉之間只剩下沒幾公分。
胸口因剛才的運動而上下起伏，呼出得氣息不斷吹到對方臉上。
曖昧氛圍逐漸散滿整個房間，靜默的等待下一步。
「那、那個……」
湘語打破沉默，拿著木盒的雙手則在頭的上方。
「……嗯？」
「唔……」
「……妳啊……」
李茵瞇起眼，有些迷茫。
只見她的唇越來越近，讓湘語情不自禁的閉起了眼……
「妳個死小孩！敢偷翻我東西！」
「咦？！」
意料之外的反應讓湘語嚇了一跳，而等待她的卻是更慘的酷刑……
「等、等等！別——」
「看我的！」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茵毫不留情的對湘語上下其手，讓她整個人笑到滾來滾去，還是躲不過魔掌的攻擊。
「不、哈！不要、哈哈哈哈——」
「哼，妳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妳的——」
咚！
「唔！」
「……咦？」
李茵整個人縮成一團，甚至滾落至地上，仍捂著頭頂無法說話。
「啊……」
湘語尷尬的看著手上的「凶器」，再看看地上連開口都沒辦法的李茵，只能乾笑幾聲。
「妳……妳這個殺人犯……」
李茵含淚的看著兇手，低聲控訴著。
「唔……」湘語趕緊丟下手上的凶器，跑去安撫她。「對、對不起啦……乖，不痛喔。」
她抱住李茵，輕輕揉著有些腫起得包，語中帶著濃濃的歉意。
此時，李茵就像孩子一樣，輕輕抱著她，有些撒嬌的窩著。
以為對方痛到不能說話，湘語更加溫柔的安撫。而李茵的身子也逐漸放鬆，卻沒有鬆開手。
房內氣氛漸漸緩和，伴隨灑進裡頭的陽光，有種懶洋洋的感覺。
「……那個盒子，不要看……以後再說。」
李茵賴在湘語懷裡，輕聲說著。
她很少表露出這樣的感覺，通常都是湘語去賴著她不放。但湘語並不討厭這樣，反而覺得很開心，感覺對方也需要她。
「……嗯。」
她溫柔的應答，輕輕收緊環抱李茵的雙手。
接下來的時間，她們談論著彼此，談論著未來，也說了不少天馬行空。一樣嬉鬧，但雙手卻不曾放開。
就這樣，湘語在李茵家度過溫暖的下午，滿足得過完這個周末。
然後，星期一到了。湘語如同以往，等著熟悉的人影……
卻沒有等到。
而班導在早自習所宣布得話，更如同炸彈一般，將那美好的回憶炸成碎片。
直到上午結束，她仍無法回過神，只是呆愣得看著桌上的空白筆記本。
身邊似乎有同學或是任何人跟她說話，還是搖晃她？但卻沒有任何感覺，一直持續到放學。
等到回過神時，夕陽已經落下，而桌上也多了個熟悉的盒子。
「這是……」
她輕輕撫摸盒子，視線開始模糊。
緩緩的打開了盒蓋……
裡面充滿她寫給李茵的紙條、信封，和所有強拉去拍得大頭貼。
潰堤得淚水不斷落下，再也沒有人能替她拭去。無聲的哭泣也沒有人看見，更沒有人能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安撫顫抖得肩膀。
湘語哭著，拿起一張張保存完好的紙條。
「為什麼……」
紙上有著李茵的回覆，沒有拿給湘語看的回覆；有吐槽的，也有無奈的，更多……是溫柔的。
「為什麼……」
她哭著問，卻沒有任何人能回應。
拿起一張張大頭貼，全都保存完整，沒有缺少任何一張，只是細心的保存。
「難道……那天的回憶……都是假的嗎……」
淚水滴在照片上，慢慢滑落。
「為什麼……」
看著照片上的人，有著討厭、僵硬表情的她。
李茵曾說過，她非常討厭大頭貼這種東西，所以每次拉她去，總是會擺出奇怪的臉色。
一想到那些回憶，湘語彎起嘴角，然後再次哭泣。
教室內沉悶的氣氛壓在肩上，讓人難以承受。
接著，她看到了被埋沒在底下的那張紙條，上面寫著「給湘語」。
顫抖得手慢慢將紙條取出，緩緩的拆了開來。
上面寫著：
對不起
拜拜
「這算什麼……」
手控制不住得捏緊紙條，讓原本完整的紙張充滿皺摺……
就像她的心一樣。
「這算什麼？！」
一聲大喊，和崩潰得大哭。
令人心碎……難受得哭聲……
落幕了，戲劇結束了。
我沒有和大家一同鞠躬，只是轉身就走……
看來，妳沒有看穿我的演技，這是否證明……
也罷，就這樣吧。
我一向不敢面對，也害怕受傷。所以選擇逃避，然後離開。
對不起……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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